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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平吵到南京

1928年6月,国民党第二次北伐讨奉胜利后,暂时联合的蒋、冯、阎、桂四大派系的矛盾即刻尖锐起来,围绕着地盘分配和军队编遣问题相互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此时,四派军阀的地盘分配是:第一集团军蒋介石占有江浙一带富庶地区,而且把持着国民党中央政府;冯玉祥第二集团军占有河南、陕西、甘肃、宁夏、山东;阎锡山第三集团军占有山西、河北、绥远、察哈尔和平、津两市;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的第四集团军控制广西、湖南、湖北、汉口市。冯玉祥虽然占的地盘很多很大,但多是贫瘠地区,又因在河北对奉军作战时出力最大,对河北、平津分给阎锡山非常不满;桂系李、白嫌地盘太小,又没有出海口也不满意;蒋介石把平津分给阎锡山,目的是联阎制冯,但阎锡山把持平津税收,不交中央,蒋阎之间也有矛盾。这四派军阀是互相猜忌,各怀鬼胎。

国民党“北伐”告成,蒋介石准备在北平召开善后会议,但是,冯玉祥复电“有病”,不去参加,对蒋表示消极反抗。

冯玉祥手握重兵,虎踞西北陕、甘等省和中原河南四省之地,他的消极态度,借“病”抗命,不仅使蒋介石面子上极为难堪,也使“南京政府即将统一”的政令受到极大阻力,尤损威信。

蒋介石请李宗仁居间调停。李宗仁派曾在冯处任职的高级参谋黄建平同李鸣钟持其亲笔信前往新乡,慰问冯玉祥。李宗仁认为冯的消极抗命也是情有可原,因为冯军所驻西北各省均属贫瘠地区,地方收入不足以养兵;现在大功告成,收复平津,但冯军几乎一无所获,安得不怨?同时,他又劝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扶病北上,参加善后会议”。冯玉祥对李宗仁的理解感到快慰,另外也不想和蒋介石搞得太僵,便复电李宗仁:“黄、李两君莅临,并出手示,情意拳拳,铭感肺腑,至分析时局,洞若观火,尤为钦佩。我兄如北上参加善后会议,弟当扶病奉陪末座。”李宗仁接到此电后,即拍电报告蒋介石,南京政府要员们获此消息,满天云雾顿时消散。蒋介石决定绕道武汉约李同往新乡,再约冯一起前往北平参加善后会议。

6月28日,蒋介石率领要员及宋美龄等一行二十余人到达武汉。第二天,蒋介石检阅了第四集团军驻汉部队,在讲话中强调:“革命军人应忠诚拥护中央政府,应尽阶级服从天职和确守军风纪,不惜为国家牺牲。”

7月1日,蒋介石、李宗仁等一行到达郑州,冯玉祥已从新乡赶到这里迎接。会晤中,吴稚晖对冯说:“因为张作霖这些军阀的办法不好,所以我们起来打倒他们,我们来干,这可用八个字来说明,就是:你不好,打倒你,我来!”

冯玉祥对最后两个字作了补充,他说,只是“我来”不行,必须是“我来干好”,“我来了,不干不行,不干好也不行!”

冯玉祥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其实,冯在欢言笑语中暗含有一句潜台词:你蒋介石“不干好也不行”!

冯玉祥设宴款待蒋介石一行,李宗仁见冯玉祥身躯健壮,满面红光,毫无病容,但却频频咳嗽。散席后,李宗仁问李济深:“你看冯先生在害病吗?”李济深微笑道:“他在扮戏!”

冯玉祥确实以有“病”为借口,表示消极反抗。当蒋介石邀他一同北上时,他又以有事需要料理为由,婉言谢绝,有意对蒋怠慢。

7月3日,蒋介石一行到达北平,蒋氏夫妇下榻于停放孙中山灵柩的西山碧云寺,做出孝子守灵之态。这时,全国从南到北出现了一股关于“裁兵”的舆论高潮。6月末,宋子文在沪、宁先后召开全国经济会议和全国财政会议,以节约财政开支进行经济建设为由,鼓吹“裁兵”;南京政府授意上海资产阶级组成了“国民裁兵促成会”,蒋系的重要将领也跟着摇旗呐喊;蒋介石在北平接连发出通电,高喊“非裁兵无以救国,非厉行军政、财政之统一无以裁兵”,表示“介石尤当竭其绵薄,与我同志共勉之”。蒋介石制造“裁兵”声势,企图在善后“裁兵”中削弱和限制其他各派的兵权,是控制其他各派、实现个人独裁所施展的一种手段。

冯玉祥离开郑州,于7月4日到达保定。冯玉祥为了对抗蒋介石,同时也为了迎合社会舆论,7月5日在保定发出《时局通电》,也提出了一套“裁兵建国”的主张,并和南京政府宣告的“统一”大唱反调,指出目前的现状是国势危机,民族苦难,还针对蒋的居功自傲和阎的封官晋级指出:那些自以为对革命有“功”者,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面对国家和人民的苦难,应该“椎心泣血,引咎自劾”,一些人“罪戾丛滋,何功之可言”。冯玉祥父母的坟墓在保定附近,他抵达保定后就以修墓为由,不再北上,并派鹿钟麟去北平,声言他因故不能前来。

冯玉祥的这些举动,以消极的姿态,制造种种难题,以示对蒋介石的不满与对抗。

冯玉祥迟迟不肯北上,善后会议一时难以举行,蒋介石心急火燎,致电敦请,并派员专程迎接。

7月6日,冯玉祥到达北平的当天,蒋、冯、阎、李和南京政府的一批党政要员,齐赴北平西山碧云寺,在孙中山灵前举行祭告典礼。蒋介石主祭,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任襄祭。奏哀乐,献花圈,行鞠躬礼,第三集团军总指挥商震代表蒋介石宣读祭文:

“维中华民国十六年七月六日,国民革命军既奠北平,弟子蒋介石谨诣香山碧云寺,致祭我总理孙先生之灵曰:溯自我总理之溘逝,于今已三年有余矣,介石昔待总理,亲承提命之殷殷,寄以非常之任,教诲拳拳,所以期望于介石者,原在造成革命之武力,铲除革命之障碍,以早脱人民于水火。”

许多祭奠活动都是做给活人看,许多祭文都是念给活人听,蒋介石的祭文就是向活人宣示:只有他是孙中山的“弟子”,是当然继承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本着孙中山的“教诲”与“期望”,完成孙中山的遗愿。

读罢祭文,打开棺盖,瞻仰孙中山遗容。这时,蒋介石扶棺痛哭,热泪如丝,长哭不止,哀痛至极。冯玉祥上前相劝,结果,越劝,他哭得越凶。蒋介石哭声不停,祭告典礼就不能结束,大家等他一人,有些不耐烦了,后边有人竟骂了起来:“这样才显出他是嫡系呢,我们都不是嫡系,叫他哭吧,我们走了!”蒋介石哭得并不专心,这些话他竟能听得清清楚楚,感到再哭下去将会自讨没趣,便连忙止哭,盖棺散会。

蒋介石哭灵,哭的是孙中山,表白的是他自己:众人之中,唯有他是嫡系。可惜,这种借孙中山在天之灵,把自己凌驾于其他各派之上的把戏,当场就被人拆穿了。

蒋介石哭灵的当天下午,阎锡山设宴招待蒋、冯、李及其他军政要员。席间,蒋介石大谈“北伐告成,诸同志相聚一堂,非常快乐”,冯玉祥又是针锋相对,站起来说道:“蒋总司令谓今日乃大快乐,余则不胜悲痛”,“第一,不平等条约尚未废除”;“第二,旧军阀之残党,尚未完全消灭”;“第三,各军裁兵,未见实行”。冯玉祥滔滔不绝,有根有据,蒋介石等明知话有所指,也只得硬着头皮任其讲完。

蒋介石哭灵刚过两天,即7月9日,冯玉祥又在南口召开了万人追悼大会,悼念两年前南口大战中阵亡的国民军将士,特邀蒋介石等要员参加。

祭场上一片白色茫茫,摆满了各界送来的挽联,而冯玉祥敬献的挽联格外引人注目:

“不共国贼戴天,四月战边关,视死如归,数万健儿余白骨;

终教元凶授首,两年收燕蓟,招魂何处,一腔血泪奠黄沙。”

冯玉祥主祭,鹿钟麟代读祭文。南口战役时,鹿钟麟任国民军东路军总司令,所部将士苦战阵亡的悲壮场面,历历在目,因而宣读祭文时,痛哭失声。随后,李宗仁、白崇禧、方振武等也先后宣读了祭文。

冯玉祥讲话,更是声泪俱下,悲痛与激动,几乎使他昏厥。最后,他把抚恤死难者家属的难题,扔给了蒋介石:

“……死者已矣。抚恤之费,政府自当筹措,今幸我革命军总司令蒋公在场,谅必不忍死难同志,含冤九泉,深望建议国府,赐于矜恤。玉祥幸甚,诸烈士家属幸甚。”

蒋介石发表演讲,承认在广东北伐军进兵之际,国民军正在南口与北洋军阀激战,“北伐成功,多赖南口死难烈士”。但对抚恤问题,却没有涉及。事后,冯玉祥为此事曾和蒋介石争吵多次,但蒋均以没钱为由,始终不办。

李宗仁、白崇禧等及各来宾,都发表了演讲,追悼会一直开到日落黄昏才结束。

冯玉祥此举固然是对阵亡将士一种告慰式的祭奠,但主要还是做给活人看,以此来显示所部战功不在他人之下,真正实践孙中山主张并为此做出贡献者大有人在,而不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哭灵人,含有与蒋介石针锋相对之意。

1928年7月13日,冯玉祥首先离开北平返回河南。第二天,即致电南京政府,要求拨巨款抚恤1927年5月以来第二集团军的阵亡将士,电报中还对地盘的划分表示了不满,并对即将进行的军队编遣表示抗议。

7月25日,蒋介石也离平南返,途中在蚌埠稍事逗留,把第一集团军中黄埔军校出身的上尉以上军官集合起来,听他训话。蒋介石发给每个军官一块白纸,对他们说:“北伐完成后,军阀是否已经打倒?认为已经打倒的,在纸上写‘打倒了’三字,若认为尚未打倒,则写‘未打倒’三字。”各军官不知蒋的用意,均据实写上“打倒了”三字,蒋介石看后大不以为然,对军官们说:“你们认为军阀已经打倒了,其实不然。旧的军阀固然是打倒了,但是新的军阀却又产生了。我们要完成国民革命,非将新军阀一齐打倒不可。只有连新军阀一齐打倒,你们才有出路,你们现在当连长的人,将来至少要当团长。”表明蒋介石已决心要消灭其他派别。

7月28日,阎锡山、李宗仁、李济深、戴季陶等一同乘车由平汉路南下,阎锡山中途转往山西,其余人员由平汉路转陇海路到开封。冯玉祥亲到车站迎接,陪同李宗仁等游览了开封的名胜古迹之后,便一同转津浦路南下,8月1日到达南京。

国民党要员和各集团军首脑云集南京,准备出席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和解决军队编遣问题,各派系间的争吵也就由北平转到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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