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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听得大门一阵响,有些人在外面嚷嚷。

天有急忙跑出去看。

来的是天虎,还有和平和利娃。

“达,我天明大和我婶儿两个淘气哩,我婶跑出去不见了,你快来帮着找一找,”利娃一见他就说。

天有妈和两个孩子也跑了出来,天虎和和平分别问候了天有妈。

“那你们几个快去找一找。这大过年的,她跑出去一个人能到哪里去?”天有妈担心地问。

利娃说:“就说嘛,这大过年的,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唉,我天明达那也是,年年都要和我婶儿淘一回气。”

天有说:“咱几个还是赶快去找找再说。”回过头来叮嘱他母亲看好两孩子,别让他们乱跑。一行人就出门到天明家去。

天有这几年在外面,还没有经过天明过年时和他老婆淘气,当然不知道这些亲们党家对于天明的讨厌。天明是个酒鬼,只要从单位回来,差不多天天喝醉,喝醉后就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打骂老婆。他老爸老妈也没啥办法,只能任由他这样。等到酒一醒,就跪到院中,左一巴掌,右一耳光地抽自己的嘴巴,赌咒发誓说他再也不喝酒了,但没等两天,又醉得不省人事。众兄弟在家的差不多每年都要受他一回累,不是他自己不见了,就是他把老婆打跑了,众人也只好去找这个,去找那个。年年如此,几个妯娌就都不太乐意,谁愿意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喝酒看电视却满村子乱跑?往往为这事闹得众兄弟家里都不和气。

到了天明家,一行人先是到了天明的父母处。

天有进门,见两个老人默默地坐在炕沿上,就上前说:“十达十妈。”他本来还想问候问候两个老人,但这时,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个老人见了他,从炕沿上溜下来,天明妈低声说:“天有你也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天有说:“我吃了,十妈。我天明哥现在哪儿去了?”

天明妈说:“他刚都在院子里来,哎,这会儿咋听不见了?”她说着你快步出门来看。天有几个也跟着出到院中,但院子里却没有了天明。

天虎说:“又不知道他哪儿去了,是不是上了厕所?”跑到厕所一看没有。

天有说:“甭管他,他是咱刘家人,先找我嫂子。继承哪里去了?”

天有妈说:“他在窑里看电视呢。”

几个人说着就都出了院门。天明爸也想跟着去,天虎说:“十达你就不要去了,别我们没找着菊香,再找不着你了。”

天明爸听他说,就送到了大门口,站在那里。

天有他们上到塬边。大年三十的晚上,真的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远方村落里有红红的灯笼发出些红红的光,除了这几点光外,整个塬面上黑得啥也看不见。

天有说:“这我没拿手电,这么黑,咱几个怎么找?”

天虎嘿嘿一笑,说:“兄弟,你就拿了手电又能怎样?俗话说,‘一人藏,十人找,’你以为你拿个手电就能找着?要是那样,我们几个早都把手电拿上了。”

天有说:“你的意思咱们就这么一转,算完事了?”

天虎应声说:“那你说咱们还能怎么样?”

天有有些不高兴,弟兄们之间怎么能这样呢?

天虎听不见天有说话,知道天有生气了,便说:“得,兄弟,咱们几个还是回家去拿手电,十五分钟后还是这儿见。另外,天生他们几个已经去找了,利娃,你给你天生达打个电话,看他们找着没有?”

利娃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开始拔号。

天有听他这样安排,说:“这不就对了嘛,咱们兄弟十人,你是老大,你就应该管到位么。”

天虎说:“兄弟,你别怪哥,这几年年年过年都是如此,我们在家的这几个都有些烦了,哥没处理好,你别怪。”

天有说:“哥你说啥哩,你为大,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你要带兄弟们下沟,我眼皮都不动一下,跟着你下。”

两人正说着,利娃已经打通了天生的电话,嘀咕了一会儿。利娃转过来说:“大子(小一辈对上一辈中排行老大的称呼),我天生达他们已经到了堡子,还没找到。”

天虎听利娃这样说,就对天有说:“兄弟,那咱们几个就先回家取手电,等会儿咱从这儿出发,朝孟塬这边找。”

几个人都又折回去,分头准备。

天有回到家。天有妈问他找到了没有,天有说没有。天有妈气得叹了一口气说:“他年年这样,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天有没吭声,拿了手电,对两个孩子说:“你两个听奶奶的话,看会儿电视,要睡就睡去。别淘气。”

两个孩子应了声,继续看他们的电视。

天有上到塬畔,天虎和和平也来了,利娃却没有来。天有说等等吧,天虎说利娃可能不来了,“他的孩子还小,家里离不开人的,这出来都好大一会儿了。”

正当他们刚要动身时,就听得一阵狗叫声从利娃家的方向传过来。

“我兄弟他来了,”和平说。

几个人沿着长长弯曲的土路向孟塬方向找。几只手电不时地往地埂和堆在地中的玉米杆垛上照,希望能找到王菊香。

和平小声地问:“要不要喊几声?”

天虎说:“别喊,一喊她再跑了,哪里去找?”

四个男人一会儿找开手电,停下来照一照,一会儿关了手电,默默地走一会儿,就这样走走停停,渐渐地,那刘家岭的狗吠声就远远地在后面了。

利娃有些急躁,“我天明达,年年害人,这人家都在过年,你看咱们这一家子在干啥?”

其他几个人都没言语。

和平想让大家心情好些,但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四人正好走到芦苇坑。这芦苇坑,只不过是一块四五亩大的洼地而已,但这里的人都叫芦苇坑。西北的芦苇和山东河南的没法比。山东河南的芦苇长地茂盛,由于水份足,芦苇出落得秀气柔美,而西北的芦苇却粗糙许多。寒冬的芦苇坑,如牛糟蹋过的庄稼地,参差不齐,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更显阴森。芦苇坑在路南,路北是一块坟地,是党山村的老茔,党山村人口多,这老茔是埋地乱七八糟,有些家里有钱的都给老祖先立了碑,没钱的,就在清明时狠劲地往坟上添土,把个坟堆地又高又大,据说是谁家先人的坟长地大,谁家就会出大官,但直到现在,党山村除了出了几个村长之外,连个村主任都没出过,更别说出什么大官了。

正走着,天虎说:“人都说这块地硬得很,你们从这儿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觉?”

天有看了一眼这黑黑的芦苇坑,答说:“有啥感觉,我过来过去晚上走了几回,都没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天虎说:“你还想遇见?那些东西最好别碰上。三爷在世时,有一回晚上从这里过,他害怕有东西,还专门抽了一锅烟。当走到坑中间时,那会儿路从这坑中间过,不像现在,是从边上绕,他听见有人在低声地哭,他吓地就跑,跑到坑边时,一阵沙土,铺天盖地,把他的鼻子嘴都填得满满的,要不是李世元押宝完了往回走正好碰上,他那一回就走起了。”

利娃说:“你别吓人,哪有那么玄。”

天虎说:“你没见过你三太爷,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我们当娃娃时,他整天就给我们讲这些。”

利娃说:“那李世元咋没被鬼追?鬼还怪地很,刚追我三太爷?”

天虎说:“那是李世元有准备。李世元常年耍赌,晚回家是常事,有一年,村里来了个老道,法术高地很,他跟前跟后,求了根红绫,出门时一直系在腰里,鬼一般是不敢近他身的。”

利娃说:“我一点都不信那妖狐鬼怪,如果说真有鬼,从古到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塬上早都叫鬼站满了,哪里还能站下个人。”

天虎回过头来喝斥他:“你瓜娃娃不要胡说。前年前山你拐子爷显灵的事你忘了?你不是还到窑山间给取存折了吗?你咋能不信。”

听得他的喝斥,利娃不敢再作声。

天有觉得好奇,就问:“拐子达怎么显灵?你说说看。”

天虎说:“兄弟你是没见,我原来对这个鬼呀神呀都不太相信,那一次以后,我是相信了,确实有神鬼的。”

天有说:“你别卖关子,你快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天虎却并没有急着说,而是吩咐几个人拿手电在两边照看了一回。

但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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