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年,金兵大举进攻南宋,宋朝皇帝向全国发布诏书,命令各地军队从速赶来金陵[今江苏南京],保卫首都。又派人到各地征调粮草物资,也速送金陵。
河南汤阴县县令徐仁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官员,接到皇帝命令,不辞劳苦,亲自下乡征粮、集税,好不容易凑足一千担粮草,又亲自护送到金陵,交到王元帅府上。王元帅见是汤阴县令,便问:“我很早就听说你们县上有个岳飞,你是县令,一定对他的情况很了解,你告诉我,岳飞现在怎么样了。”徐仁说:“报告元帅,岳飞因为那年到京城参加比武考试,在比武场上挑死了小梁王后,不但没有夺得武状元,还差点送了性命。回到家乡,没做其他事,只是在家种地,赡养母亲。农闲时,练练武艺。”王元帅说:“既然这样,请你在驿馆中先住一宿,等明天早朝,我同你去见皇帝,咱们一块保举岳飞,让皇上召他前来,扶助国家,你看怎么样?”徐仁答应。
第二天,王元帅带徐仁拜见皇上,说汤阴县有个岳飞,文采出众,武艺高强,是国家的栋梁,请皇上召他前来,辅佐国家。皇上同意,立即写了一道诏书,又准备了一些聘礼,一起交给徐仁,让他回去把岳飞请来。
再说岳飞从京城比武场回来后,除了练武就是种地养家。日子过得倒也平稳。不想这一年,岳飞家乡瘟疫流行,又遇上旱灾,不但死了许多人,地里庄稼也没有收成,市场粮价很贵。岳飞一家本来就不富裕,现在受了灾,日子更是不好过。
一天,岳飞拉马提枪想到外面去练武,正好碰上他的结拜兄弟牛皋等人。牛皋饭量很大,灾年中经常吃不饱饭,为了生活,有时也做些不光彩的偷鸡摸狗的事。岳飞听到后,总是告诫他,为人要正直。这回是牛皋他们找岳飞,要岳飞同他们一起去打家劫舍,岳飞不干,认为那样做是取不义之财,并劝兄弟们也不要去。牛皋他们不听,最后弄得不欢而散,兄弟关系破裂。这时,岳飞也无心练武,回到家中。岳飞想到自己空有一身武艺,报国无门,养家无力,现在兄弟们又离他而去,心中非常难过,不由得在家中大哭起来。岳飞母亲听见,便出来问明缘由,岳飞把情况一说,岳母也只得劝说岳飞。
岳母是知书达礼的人,又深明大义,岳飞从小在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正直、忠厚。此时母子二人正在谈论,忽听有人敲门。岳飞起身开门,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便衣,脚登快靴,肩上背着一个黄包袱,气喘吁吁地走进门来。岳母见了生人,便起身进了里屋。那人来到屋里,把包袱放下,说:“小弟有事来找岳飞,不知是不是住在这里?”岳飞说:“我就是岳飞,不知兄长到我家有什么事?”那人一听,跪下就拜,说:“小弟久闻您的大名,特地到这儿来,想拜您为师,学些武艺。”岳飞很高兴。那人又自我介绍说:“我姓于,名工,湖南人。如果您同意,我愿意和您结拜为兄弟。”岳飞见于工的态度诚恳,就同意了。二人相对,拜了八拜,立了誓言。于工拿出二百两银子送给岳飞,岳飞一再推辞。于工说:“如今咱们已经是兄弟了,就不必推谢了。”岳飞只得收了,进到屋里交给母亲。又出来同于工说话,于工问:“哥哥有大盘子吗?拿几个来。”岳飞拿出几个大盘子,于工接过盘子,放在桌子中间,解开黄包袱,拿出十个马蹄金,放在一盘;又拿出几十粒大珠子,装在一盘;又把一件猩红色的战袍,一件羊脂玉玲珑带,各放在盘内。然后从胸前掏出一封信,供在桌子中间,对岳飞说:“大哥快来接旨!”岳飞说:“不知这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先说明,我才好接。”于工便说:“不瞒大哥说,小弟是湖南洞庭湖通圣大王杨玄的部下,被封为东胜侯。姓王名佐,于工是我的化名。现在朝廷黑暗,专门信任奸邪小人,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眼下徽宗、钦宗二帝,被金国俘虏,国家无主。我们大王杨玄想恢复中原,安抚百姓。久慕大哥您文武全才,因此特派我前来聘请大哥,一同去洞庭湖开创事业,辅助江山,共享富贵。请哥哥收下这些礼物。”岳飞拒绝说:“我岳飞生长在宋朝,虽然不才,但也不能叛国。你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要再多说了。”王佐说:“古人说得好:‘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先不说徽、钦二帝能不能分辨忠臣和奸臣,只说现在他们被金国俘虏过去,眼前,天下无主,人民流离失所,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大哥不趁这时候干一番功名事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岳飞回答;“做人立志,各有标准。我岳飞生是宋朝人,死是宋朝鬼。兄弟不要再劝了,快快请回,告诉你的主子,今生今世不要再想到我。今天难得与兄弟结拜一场,今后我有机会,再与兄弟相见。”王佐见岳飞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只得把礼物收了,仍旧包好。岳飞又进里屋把交给母亲的二百两银子拿出,还给王佐说:“刚才是弟送给兄的,我收了。现在再转送给弟做路费,如果推辞,就不像兄弟了。”王佐只好收下,背上包袱,悄然出门,上路回去。
岳飞送走王佐,转身回屋,把刚才的事向母亲详细说了一遍。岳母考虑了一会儿,对岳飞说:“你去把香烛拿来,在正屋摆上香案,一会儿我自有用处。”岳飞对母亲的吩咐从来都照办,因此也不问做什么用,就去准备。
一会儿,岳母带着儿媳一同来到正屋,把香和蜡烛点上。拜过天地祖宗后,便叫岳飞跪下,让儿媳研墨。岳飞不知母亲要做什么,跪下便问:“母亲有什么吩咐?”岳母回答说:“做娘的看见你宁可受穷挨饿,也不愿接受不干净的财物,心里非常高兴。但是我担心我百年之后,又有些不忠不孝的人来勾引你,如果你一时糊涂,丧去志气,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来,不就把半生的好名声毁了吗?所以今天我告诉天地祖宗,要在你的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个字,希望你永远做个忠臣。做娘的死后,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说:‘岳母教子,尽忠报国,流芳百世!’我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岳飞听说母亲要用针在自己身上刺字,心想:“这一针针刺下去,我得多痛啊!”赶忙说:“古时圣人说过,身体上的头发皮肤,是父母给的,不能把它毁伤。母亲的教诲,孩儿一定牢牢记在心中,字还是不刺了吧。”岳母说:“不行。如果你以后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来,吃了官司,要受刑被打,你也能对官府这么说吗?”岳飞听后,知道母亲的主意已定,便说:“母亲说得有理,就请您给孩儿刺字吧。”说完,就将上衣脱下,露出后背,跪好。岳母拿起笔,在岳飞背上正中端端正正写了“精忠报国”四个字。放下笔,拿起绣花针,正要刺,手不禁哆嗦起来,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岳飞,岳母脑海里涌现出一幅幅图画:幼小的身躯背着一大捆柴;站在墙头外偷听老师讲课;跟着周侗师傅学武艺;甘受贫穷,不接受不该要的财物……岳母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岳飞见母亲迟迟不肯动手,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便说:“母亲,您刺吧,我能受得住。”岳母拿紧了针,含着眼泪向岳飞背上刺去。针刺进皮肤,只见岳飞的肉一耸,岳母的心也随着一颤,问:“我儿痛不痛?”岳飞回答:“母亲刺都没有刺,怎么问我痛不痛呢?”母亲流着眼泪说:“孩子,你怕做娘的手软,故意说不痛。”就咬着牙,一针一针刺下去,四个字刺完,岳母已是汗流满面,看看岳飞,满背鲜血直淌。岳母也顾不上给孩儿擦血,把醋墨涂在字上,那字就永远不褪色了。刺完字,岳飞站起身,忍着钻心的疼痛,叩谢了母亲教诲儿子的恩德,回屋去了。
这一夜,岳飞久久不能入睡,趴在炕上,回想起二十多年来,母亲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有说不尽的感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直到天明才慢慢睡着。
再说汤阴县令徐仁,奉旨回到县里来聘请岳飞。这一天,徐仁带着许多衙役,抬着礼物,来到岳飞家敲门。岳飞开门一看,认得是县令,赶忙请徐仁进到家中。徐仁说:“岳飞,还不快摆香案接旨!”岳飞心想:“也是我命中注定该受折磨,昨天王佐叫我接旨,今天徐县令也叫我接旨。现在皇帝在北国,朝内无主。一定是那张邦昌老贼篡夺了皇位,放心不下我,故意来算计我。”对徐仁行了一礼,说:“大人,徽、钦二帝都不在京城,不知道接什么人的旨?说明了,岳飞才敢接。”徐仁说:“岳飞,你还不知道吗?徽宗的儿子九殿下康王,已经从金营逃回来了,现在已经在金陵即位。这圣旨,就是大宋国新皇帝高宗的圣旨。”岳飞听了,非常高兴,心想:我学文练武多年,就是要报效国家,今日可有机会了。连忙跪下。
徐仁就宣读圣旨:“命岳飞立即到京城接受朝廷任命,带兵去讨伐金兵。”徐仁读完,就把圣旨交给岳飞。岳飞双手接过,供在桌子中间。徐仁说:“军事情况紧急,皇上要你今日就要起身。我在这等你,你把家里的事料理料理。”说完,就把聘礼送上。岳飞收下聘礼,说:“既然是圣旨,当然不可延误!”就请徐仁坐下,走进里屋,请母亲出来坐好,岳飞的妻子也出来站在岳飞旁边。岳飞告诉母亲:“现在九殿下在金陵当了皇帝,命徐县令前来招聘,而且要孩儿立即动身进京。”岳母说:“今天朝廷召你,多亏周侗先生培养,你该在他灵位前拜拜才是。”
岳飞就把皇帝赐的御酒打开,先在周先生灵位前拜了拜,又在祖宗神位前拜奠完毕。然后斟了一杯酒,跪在母亲面前,双手献上。岳母把酒接在手中,说:“孩儿,做娘的今天喝了你这杯酒,希望你从此尽心尽力,报效国家,不要惦念家里的事。你尽忠报国,能名垂青史,我也就满足了。”说完,把酒一饮而尽。岳飞站起来,又倒了一杯酒,端着对夫人说:“我家就我岳飞一个儿子,没有兄弟,现在我远离家乡,报效祖国,母亲年岁已高,我妻要代我尽孝侍奉;咱们的儿子年幼,你一定要把他好好教育成人。”岳飞的妻子李夫人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你只管放心前去,不要挂念。”说着,接过酒,也一饮而尽。岳飞同母亲、妻子的对话,徐仁在外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叹息道:“真是一门忠心。高宗皇帝慧眼识人才,国家中兴有望了。”就吩咐随从人员,把岳飞的衣服盔甲挂在马上。
岳飞拜别了母亲、妻子,同徐仁一起来到金陵,宋高宗见岳飞相貌英俊,身材魁梧,十分喜欢,封他为统制[官名,南宋初统帅驻外地大军的将领],归张元帅帐下。从此岳飞时时遵照母训“精忠报国”,直到生命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