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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奉旨赴任再明家训,恶子生事愁煞亲娘

这一日,贾政入衙当值,却天未过午便打轿回府。也不入书房,径直走入王夫人房内。王夫人接着,奉茶坐下,见贾政面色凝重,因问道:“老爷今日当值,为何这早晚就歇班回府?”贾政喝了一口茶,慢慢言道:“今日突然得一谕旨,点我为两湖学道,十日内就要启程赴任。”王夫人问:“这是升了,还是降了?”“不升也不降,依旧原品。只是事先一点消息也无,十分蹊跷。”王夫人听罢,亦觉有些不安,遂道:“如此便命琏儿再去打听打听。”贾政道:“已经吩咐过了。”王夫人道:“老太太那里如何去回?”贾政道:“这却不急,待晚饭后我再过去请安。如今还有几件未完之事需得办好才可。”言罢又吩咐王夫人数言,复起身往书房去了。

至晚间贾政省定之时,缓缓将此事回过贾母。果然贾母道:“只说好好的一家子也就罢了,偏又放个外任,许多年才得回来。眼看着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老爷不在却如何办得?”贾政只得躬身答道:“圣意不可违,儿子只得勉力行事,报效朝廷,不给祖宗丢脸就是。至于家中事物,还有大哥在此间料理。凡事有母亲做主就好。”贾母道:“宝玉的婚事却又如何?”贾政道:“依着原先的日子照办就是。兴许等儿子回来,连孙子都有了。”一席话倒讴得贾母笑了,拄了拄杖道:“罢了,罢了,你只管忙去,好歹还有我,替你把持一遭便是。”贾政闻言,方诺诺地去了。不说贾政逐日将衙内事务交割清楚,又到吏部领了凭证,并各处相厚僚属辞酒饯行等事,一一忙碌。这里王夫人与凤姐亦议定了几个长随的家人小厮,又准备行李盘缠及各处晋见贽礼等物,一一打点出来,也是一番忙乱。

这一日,贾政命将宝玉贾环贾兰一起唤来。三人进了屋挨次坐下,贾政手捻胡须看了半晌,方缓缓言道:“只因为父为官赴任,又有几年不得在家,故而有几句要紧话必得教导尔等。第一要孝亲敬长,不可倦怠。第二要勤学苦读,光耀门庭。第三切不可为非作歹,辱没家风。此三条你等务必牢记在心。宝玉和环儿都大了,再不可少年贪玩,不思进取。若有不尊教训,待为父回来定重责不饶。”宝玉和贾环贾兰忙低头齐声应了个是字,皆不敢多言。只听贾政又道:“便是宝玉,成亲之后愈发是大人了,正该和你珍大哥琏二哥各处请教请教,也长益些走动办事的才能,便是给你兄弟侄儿也做个榜样。”宝玉赶忙又应了个是字,并偷偷瞧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道:“老爷教训得极是。便是老太太也只望他们上进才好,老爷只管放心也罢。”贾政细观宝玉贾环二人,一个姿容秀丽却神情郁郁,另一个形容猥琐又举止轻浮,皆是不堪重用难当大任之人,未免心中沮丧。及看到贾兰,虽年貌幼小,眉目间却依稀可见当年贾珠之风采,方觉心中稍宽。又嘱咐若干,方命散去。至晚间因在赵姨娘房中歇息,赵姨娘不免道:“我一个孤苦伶仃也罢了,只是探丫头和环儿的亲事还要老爷格外上心才好。”贾政道:“探丫头有老太太做主便可,倘若有合适的人家定了也使得,不必非得等我回来。环儿却还小,且不急,倘若将来侥幸得中,再议不迟。”赵姨娘不免又絮叨些其它,方才歇了。

至次日,贾政先到祠堂拈香叩拜,敬告先祖,又至贾母跟前叩头道:“儿子王命在身,不能长敬孝心,还望母亲大人多多保重。”贾母勉忍哽咽,嘱咐数言,命王夫人等送至二门。外面贾赦早已和贾珍贾琏贾宝玉贾环诸人等候多时,见贾政出来,一起上马送至城外十里亭,洒泪饯行,贾政自带着家人赴湖北上任去了。

这一日早饭后,凤姐打发了回事的婆子媳妇,因一时眼前无人,遂悄悄问平儿道:“事情可打听清楚了?”平儿回道:“打听清楚了。原是昨日环哥儿在学堂里寻事,调三唆四的就打起来。不但砸坏了先生的座椅,连宝玉赶着去劝都挨了一下子。先生气的半死,因此一直嚷嚷得太太都知道了。太太动怒,便要捆了到祠堂里用家法,还是众人力劝方才罢了。命在院里跪了半宿面壁思过,今个儿一早喝令到先生跟前磕头赔罪去了。”凤姐闻言十分气恼:“这个下流胚子,硬是扶不起的风毛儿,不知道长进。怪不得外面有些不中听的话都传到二爷那里。正该太太教训教训才是。”平儿道:“何苦操这个闲心。平日里病病歪歪的,倒是多保养自己身子要紧。”凤姐又问:“外面那利钱可送进来?”平儿道;“送进来都收好了。我也照奶奶的话说给旺儿媳妇,叫她把外面的本钱拢一拢,慢慢都收回来。”凤姐道:“为这个也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嚼舌头,倘不是这么东挪西凑的生些法子,一大家子早喝西北风去了。亏得老太太还明白些,方不十分为难。如今咱们也趁早撂开手,何苦做那压杆的秤砣子。”正说话间,外面人回湘云遣了人来问安,凤姐遂起身带着平儿等往贾母处去了。

却说赵姨娘为贾环的事直闹到后半夜方才合眼,将及天明,又忙忙的梳洗了来王夫人屋里侍候。王夫人不免又是一番训斥,连正眼也不瞧她。直待午间王夫人歇了,赵姨娘方悄悄退下,寻个由头往园子里去,径直进了探春房里,哭哭啼啼一番。探春又气又恼,只不搭理。听她说得十分不堪,方缓缓道:“原是环儿十分胡闹,老爷不在,太太正该管教。便是当日二哥哥也挨过老爷的板子,姨娘如何又这许多委屈。不如回房歇歇罢了。”赵姨娘正待言语,外面小丫头来报:“三爷下了学了。”赵姨娘忙问:“可挨打没有?”丫鬟道:“这个却不知,大约并没有。”赵姨娘放了心,嘟嘟哝哝回房来,叫了贾环进来道:“没心肝的东西,做什么招三惹四!好生读书也罢了,又砸东西又打人,若是老爷在家,那里这么轻省?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叫我靠谁去!”贾环被她絮叨的不耐烦,梗着脖子道:“太太骂也罢了,偏偏又来教训我。跪也跪了,罪也赔了,还待怎样!大不了砍了头去,你舍得吗?”一摔帘子出去了,倒把赵姨娘怔得无话。至晚间,不免翻来覆去睡不着,楞楞地瞪着眼瞅着半空中的撒花帐子。突然听见门响,有人进来道:“给姨娘道喜呢!”赵姨娘忙问:“何喜?”来人却不答话,只说跟我来吧。赵姨娘恍恍惚惚跟着她出了院门,来至一间大厅,满屋子红光灿灿,又有许多人簇拥来向她道喜,又引了她一路往前走。突然那边树后头哇呀一声跳出个大老虎,双目如电,张开血盆大口扑将过来。霎时间众人皆不见了,赵姨娘吓得抱着头往地上一缩。幸喜那虎不曾伤她。却又变成贾环模样,头戴金盔,身披铠甲,手中一杆长枪。赵姨娘忙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儿,怎么是你在这里!”贾环却不理她,双目炯炯瞪了几眼,看得赵姨娘心里直发毛。正待要问,却一阵大风刮来,飞沙走石,贾环没了踪影。赵姨娘想要去找,却发觉双脚被牢牢困在地上,动弹不得。急得尖声高叫……一下子猛醒了,方知是一场梦。赵姨娘捂着乱跳的胸口,百般不得要领:“总是有红光,有喜事,环儿还顶盔带甲的,莫不是做得一个大将军?”自己颠来倒去寻思半宿,方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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