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你以为我搞出这么多事来为了什么,真的需要做什么法事?爸爸真的是想礼佛?他不过是想见见你。住持让你来,意思也很明确,你是这家的人,你这性子何必这么执拗。你就当可怜可怜父亲,看看他不行吗?”
伸手过去抓他,后者却躲开了,“施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寺里还有讲经。”
“吾痕,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但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芳姨,芳姨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你到底是爸爸的孩子,我早些年对你态度也不是很好,但你要理解。现在咱们都大了,爸身体越来越不好,心心念念就是你,你就见见他吧。你在寺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你别忘了你是上官家的少爷。住再久你也是。”
那男子礼貌的行了一礼,侧过身向前院大门走去,后者急了抓住他手臂,“爸说要是见不到你,方正的股票就不会给我了,他一向不喜欢我,要是这点事我还做不到,他根本不会管我成不成笑柄,吾痕,就算当初的事无法改变,这些年我给寺里捐了不烧香油钱,你在那边冷了暖了的,你真当寺庙那么舒服,还不是上官家出钱出力。我待你不薄吧,小时候我也没对你做什么,你要不要这个样子。”
易童张大嘴,没想过上官赢那种永远胜券在握,阴险狡诈的人,竟然还有苦苦哀求别人的一面。
听这话,眼睛转着,其实业界有传言,说他这个董事长是个空壳子,实权还攥在他父亲手里,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可也看的出来这上官赢真是为了地位什么脸都喝的出去。
他死抓着那男子,后者也没甩开,回过身来,尽量平缓,但易童还是听出了语速变快,“生来有命富贵在天,寺里的香火是施主自己敬的,不是我能左右的,施主太过急躁,不易成事,立世立身,心不静恨不断,这是施主自己该渡的劫,我也无能为力。”
手臂挣脱开来,行了一礼,转身脚步加快的离去。
“是你不敢见吧,什么修佛之人淡泊,你是淡泊名利,可是情这一关你过不去,不然你为什么不敢见爸爸。
都说你佛法比寺里不少僧人都悟性高,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什么都害怕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做一心大师的弟子,徒有虚名而已。礼佛之人出世,一切在眼中都是无一物,可你现在像什么,只会给别人讲大道理的江湖骗子?”
这话说的够狠,上官赢软的不行来激将法。
吾痕停住脚步,只不过没回头,那身影在前院一片浮华中显得有些落寞。
上官赢看到希望,“连我都看懂了,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只会逃避的,什么时候你肯见爸爸了,你才真的放下了。走吧,和我去见见他。”
后者没动,半晌,抬脚继续向前,上官赢急了想追过来,可已经有佣人端着喝剩的茶水过来,他只能作罢。
易童还在发愣,那男人走近了才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尴尬。
她正好站在去前院的拐角,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迎面就和那人撞个正着,脸一下红了,也没法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偷听的,但出乎意料,那年轻男人就像没看到她一样,确切的说是眼神发直,和她擦肩而过。
她扭头去看,才发觉他一直虚握佛珠的手,此时是攥成拳头的。
肖老板的效率比她想象的快,北屿濒临崩溃的场面很快就缓解了。可易童却没等到报告,质问秘书的时候,后者吞吞吐吐,只说了一句现在的策划经理是牧云在国外读书的同学,她就秒懂了。
裙带关系,总有人自觉我是内部人就可以拖拖拉拉中饱私囊,难怪牧云这两家公司怎么都弄不好。
上午开了全体会议,连茶水间的小妹都叫进去了,唯独没通知那位有裙带关系的黄经理。
下午人就沉不住气找来了,直接质问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被解雇了。”
“凭什么,我可是。”
“就凭你是牧云的裙带关系。”
她把话索性说的清楚,“这公司现在我是总经理,你是他的人,我自然要铲除掉,就这么简单。”
“你别得意,公司还是牧云的。”
后者气势汹汹摔门走了,吓的秘书一得嗦,“易总,你这样说,牧云少爷会生气吧。”
她笑了,生气?他现在躲她躲的想找都找不到。
那个黄营的位置还挺关键,一下没了人,不得不在她手上的公司调来一个能干的策划经理挑大梁,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讨论整顿,嘴皮子都发干了。
拿下这间公司可不单是为了挣钱,北屿和牧家兄妹手上其他公司不太一样,勉强算是牧家集团的子公司,这两年牧家兄妹水涨船高做的好,大宅那边给的。
好处就是能从集团得到点他们剩下不要的商业合作。其实大宅那边也压根没看上过这小公司。
可易童看重它的,是能从集团那边得到确切消息而不被人防着。
“易总,咱们撬集团的生意,行吗?”
“有什么不行,谁是子公司?都没给挂牌,不过是捡人家吃剩的饭,这商场都无父子,抢个生意算什么。”
“可是,对方未必愿意抛弃集团和咱们小地方合作吧。”
“那就是我的事了。”
是她的事,她看中的生意,正是要和牧家集团合作的天盛,九年了,她等着盼着宗展回国,别说是牧家,就算总统,她都会把生意撬过来,至于宗展,她当然要亲自搞定。
策划经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都晚上九点半了,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站到窗边。
北屿公司不大,可位置极好,办公室在写字楼的十六层,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往下看,灯火璀璨。
九年前她还在下面仰视,现在就能俯视,真不知道该感谢宗展还是应该恨。
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牧笙说她那么在乎宗展是还爱着他,也许吧,没有爱哪来的恨。可那绝不是死心塌地愿意牺牲的感情,不然她怎么总想着要弄死他呢?
生意上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明的暗的,易童从没这么轻快过,果然走在复仇的路上和开始复仇感觉不一样,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却接到了牧云的电话。
后者自从那天后就没找过她,她忙也没去牧笙的宅子,此时看到来电有点意外,接起来,对方说话还有些生硬,吞吞吐吐,她也耐心听着。到快挂断的时候,才说是牧笙的事,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米水不进。
赶到牧笙家的时候,佣人端着水、中餐西餐在房间门口站了一排愁眉苦脸,一见她跟见了救世主一样,“易小姐您可来了,小姐她不肯见人,送进去的食物原封不动的拿出来,她说没胃口,可做什么都不爱吃,人都脱相了。后来干脆门都锁了。”
说着竟哭了起来,牧笙的佣人和她一个脾气,易童来了气,“哭什么,人又不是死了,不过是少吃两顿饭,一个个丧个脸,我看了也吃不下。”
呵斥着却大步过去,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牧云的影子,“少爷人呢?”
“少爷,他他。”
他故意躲着她知道,却没好气的加大声音,“自己亲姐都这德行了还知道出去玩乐,一个个没心没肺的。”
直接砸门,“牧笙,开门,我叫你开门。钥匙呢?”
回头皱眉,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里面一股不开窗的闷热,和满屋子酒气,也没开灯,满地乱七八糟的碎纸,人就摊在床上,脸色惨白塌陷,直勾勾看着窗外,胳膊伸着一动不动。
易童吓了一跳,凑近了看眼睛还会眨,才长舒一口气。
再看地上碎纸,都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拼凑出来的也不过是少女怀春的心事。
招手让人拿粥,送到她嘴边上,面无表情,“张嘴。”
后者眼神移过来,看了她半晌,突然搂过她的脖子哇哇哭出来,这一声打破沉默,易童任她哭,挥挥手叫佣人都出去。
“我该怎么办啊,易童。”
“不过是个男人,你用得着这样吗?”
“他是我的全部,我心里脑子里全是他,我忘不了他,易童,可他说的明明白白了,他不爱我。”
“不爱你就放弃吧。”
“我放不下。以前我从没这么自卑过,哪怕从小就知道我和其他人不同,我从没这么怨恨过自己是小三生的。”
瞪着眼睛,那张脸凹陷下去显得眼睛极大。
易童只觉得心里发堵,“人的出生哪是自己能决定的,给了你生命就感恩吧,你要这么说我也帮不了你。你要是够狠心扔下你那不懂事的弟弟,就饿死吧。”
碗放下就往外走,却被她抓住,“易童,易童,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没他活不了啊。”
“我以前也觉得我没宗展活不了,现在不是很好?懦弱的是你自己,怨不得别人。”
她声音变冷,突然觉得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其实到最后发现没谁都能活,可又一下心软,牧笙和自己不同,完全不同,越是善良的人心越脆弱,反倒是她这样的,贱命,心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