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笙大哭,拉开自己睡衣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划痕,“我是懦弱,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易童心一下堵在嗓子眼,不敢相信的拉住她,力气之大让牧笙一个踉跄,不敢置信的,“你自杀?你竟然为一个男人自杀?你是不是疯了?”
牧笙只会大哭,哭的难堪又狼狈,易童手指颤抖,很想一耳光扇醒她,可知道对于牧笙都是适得其反。
“我真的没有他活不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突然觉得好糟糕自己好糟糕。”
她不是失去爱情了,是失去了自我,易童知道,虽然是牧家的人却从未享受过光环,反而处处遭受冷眼,谁的背后都没有表面光鲜,而牧笙更甚,她是姐姐,为弟弟承受的更多,所以那根神经犹如雷区,一碰就炸。
而上官赢的话无意在践踏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她失掉的是自己。
易童突然软下来蹲在牧笙面前,“你看着我,没有人在乎你的出身,你是不是小三的孩子,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而已,那些不过是看客无聊随便说两句当消遣,他们根本不在乎走在街上的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嘲笑是他们的本能,不管你的事。
你怎么就不能清醒一点,上官赢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小三生的,只在乎你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你不能给他好处,他就不会爱你,他那种人不会爱人,他只爱自己。”
牧笙还在执迷不悟,“你们不知道的,只有我看的透,我说过只有我看的透,他和你一样,都是心里寂寞脆弱的人。”
易童都要气炸了,想甩开她,对于这种深陷感情变得极度愚蠢的女人,真是想扇她耳光,可看到她胳膊上一道道划痕却是语气弱了下来,“是不是没他就不能活了?”
“是。”
易童拿过一边的台灯摔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抓着头发来回踱步,最后看到梳妆台上,上次去寺庙给牧云求的平安符,心里一动,猛的抬头。
床上的女孩那么娇小柔弱,易童不敢赌,不敢拿牧笙的命去赌。可同时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不知过了多久,“牧笙,要是我说,我能让上官赢回心转意呢?”
后者抬头,那双眼睛单纯小鹿似的。
易童一瞬间有些不忍心,可还是咬着牙,“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任何好处对于易童来说都不如天盛集团回国投资的内部消息。易童要的很简单,也只有牧笙能做的到,她这人一向不显眼,回大宅打探消息,不会被人怀疑,同时也讨老爷子欢心,一举两得。
易童第一步就是拿下了般若寺最近扩建僧舍的基建项目。
牧家兄妹手上公司大多数是金融,只有一个搞基建的小公司,并不出名。
般若寺僧舍项目虽不大,可沾上一心大师的字眼就让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注意,尤其是在名媛太太的八卦圈,所以这个小工程到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尤其让那些贵族费解的是,这个项目都建一半了,基建公司还是梁宇,虽不是什么大公司,可业界都知道梁家是上官家的远亲。怎么会建了一半就让易童接手了?
为此上官赢也特意找了梁宇过去问话,只不过这个远方姨夫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自己在东南亚拿到了大生意,这边也就没心思了,气的上官赢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而另一边,负责项目的王经理也纳闷的问易童,“易总,你说梁宇怎么就肯把做了一半的工程给您呢?”
易童也只是笑笑,看着十六楼的窗外,灯火璀璨,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弱点,打蛇打七寸,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而梁宇的痛脚就是在外养了个小蜜,他能起来,完全依附老婆娘家上官。这事,太容易了。
星期天,易童带着安全帽,拿着图纸一身连体牛仔服到工地,僧舍后面靠山,前面是般若寺大殿,都谣传是给一心大师建的僧舍,大师终于要定下来了。所以从建僧舍开始,不少名媛太太来庙里敬香,为见一心大师一面。
一边的王经理拿着图纸给易童解说,建筑工人忙的脚不沾地,虽已入秋,但天气还是极闷热,易童刚想叫人送水来,就看几个年轻僧人,挑着担子过来,从筐里拿出水罐,那些工人也很自觉地端盆过去。
看易童张望,王经理忙解释,“这边偏僻,又是半山腰,送水送饭很费劲,工人都是在寺里吃的,您也知道,在这吃盒饭总不太好。”
易童抬头张望,并没看到那天那个男子,来的都是剔了光头的和尚。
“和你接洽的是寺里人?”
王经理点头,“工程都是上面官方同意投标的,中间有部门协调,到这接洽的是寺里的人。”
易童转着眼睛,看看旁边小和尚,没出声但口型能让王经理看得清,“和尚?”
王经理点点头,又马上摇头,“不算是,不过说话做派又差不多。”手在下面指指旁边的僧人。
易童了然,四处张望,“最近没什么要洽谈的吗?”
王经理一愣,“就差最后收尾了,验收时候来看一眼就行,不过他们这的人都没什么要求。”
看易童还盯着他,马上反应过来,他可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易童手下干这么久。“那个,易总要是有别的事,我这就去找一找负责人。”
说着和旁边一个送水的僧人交涉。
那小和尚就跑回前院叫人去了。
此时下午过半,寺里的钟声响起,易童微微闭着眼睛,仿若回到以前在东四环路的时候,一声两声三声。
第六声的时候,王经理叫道,“易总。”
好似把她从梦里唤醒,一抬头,却不晓得,斜阳就在不经意间爬上来,猛的光纤刺痛双眼,她用手虚遮了一下。
她眼睛一直不好,最怕这样的光,平时早晚都习惯戴墨镜的,可今天带着安全帽,就忘了,以至于现在斜阳一挑,让人习惯性的低头,而这一低头就看到由远及近一双灰色布鞋渐渐走来,那双鞋磨得有些起边,可却洗的发白干净,在青灰色长袍下若隐若现。
而随着那双脚的接近,刺眼的光线被挡住,再抬头,是逆光站着看不清面目的单薄身影。
易童有一瞬间发愣。
王经理叫着,“易总,这就是和咱们沟通的吾痕先生。”
易童惊醒过来,只见面前的男子双手合十,手心挂着一串已经磨损的木质佛珠,整个人清清淡淡,虽没剃度,但干净的青茬头皮,那张脸微颔首,眉目低垂,也许是斜阳的作用,眼睑下被投射出睫毛的阴影,就如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候一样,一瞬间空气都静了。
易童竟没来由的紧张,行了一礼,“吴先生。”
那人没什么表情,只一张脸干净,似乎带着永远的疏离,“我虽不是出家人,但在这常年居住,有幸得师父点播,也有法号,鄙人法号吾痕。”
“那先生贵姓?”易童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是普通僧人,大可以叫师父,或者小师父,商场上的不是那个总就是什么经理,再不济就叫什么先生。
可这样的人,感觉叫什么都尴尬。
吾痕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淡淡的,“鄙人姓玉。”
“玉先生。”
“易总可以叫我吾痕。”
易童感觉到对方的抗拒,想着调查出的资料,问人家贵姓确实不礼貌,忙笑着,“吾痕师父是吧,您是负责人?”
“算不上负责,替寺里打理俗世,僧人们都忙着早晚课。”
气氛又有点尴尬,王经理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拿图纸出来,“我们易总的意思是,公司刚接手,虽然建了大半,总不好一点都不上心,所以亲自来和您看看后续有什么问题。”
易童本以为吾痕即便不是和尚也是个清心寡淡的人,结果他拿着图纸说的话,竟然相当专业,以至于讨论到中间她都走神了,“吾痕师父是学建筑的?”
就算找私家侦探也调查不到他这些年的经历,他和一心大师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处云游,根本调查不出来,要说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寺庙里修行,又不是僧人,她是打死不信的。
看看吧,现在就显露出了建筑方面的专业,结果他却抬头,“没有学过,只是之前梁经理来这边说的时候我留心了一下。”
易童微楞。
吾痕便又和王经理说着房檐上的脊兽。
恍恍惚惚,易童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这场谈话里,倒显得她是最不专业的了。
一直谈到看不清图纸上的字,有工人拉起电灯,僧人来送晚饭,王经理拍着额头,“只顾着说都这么晚了。吾痕师父辛苦了。”
吾痕摇头表示无妨,收拾了图纸就要回寺里。
王经理在易童边上询问要不要一块吃饭,还絮絮叨叨他老婆怀了二胎,很看她脸色。
易童则是一直盯着还没走远的人,突然叫到,“吾痕师父。”
后者回头。
“王经理要赶着回家,我能在你们寺里吃一顿素斋吗?”
其实寺里是过午不食的,只做了一些素斋给后面的工人吃,易童跟着吾痕来到厨房,才发觉尴尬,因为没有再多的干粮了。
她本想说算了,却见吾痕卷起袖子,拿木盆在面缸里舀了一勺,又从缸里到了水,开始和面。
寺里厨房很小,只一个锅台,到不是像电视里那样还要烧火,上面放着贴着捐赠字样的电磁炉,旁边有两口很老旧的水缸,木制的盖子,一旁堆着米面,还有些萝卜白菜,环境老旧,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