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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

婚戒丢了

那颗重达11克拉的粉钻
婚戒不见了。

整整迟到半个小时的苏珊珊笑嘻嘻地说:“夏果,你还是女人吗?约个会都一秒不差,你让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想:你大小姐一来就向我的性别发起攻击,这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吗?于是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刚好夏雨迈着他的小粗腿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好像玩得挺高兴的。他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圆润的小石头,献宝似的朝我怀里塞。

我一把将他抱起来,这小子很轻,身子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像四岁的男孩子。我抽了一张纸巾将那块石头擦干净后才还给他,又哄道:“回家后我们把它放在鱼缸里好不好?”

小家伙咧嘴一笑,白嫩嫩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两个小酒窝,看起来特别萌。估计苏珊珊也被电到了,她忍不住伸了一只魔爪过来,捏着他脸上的肉,叹道:“啧,一个月不见,让你养得肥了点。他还是闷葫芦吗?”

夏雨最讨厌别人触碰,于是我急忙拍开她的爪子:“你别乱动他。”

苏珊珊撇撇嘴,用力吸了一口果汁,倒像是不服气一般。我觉得好笑,想着她都结婚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他现在偶尔也会说一两句话,不过不多,慢慢来吧。”我解释道,低头见夏雨认真地拨弄手里的石头,对苏珊珊刚才的动作没有太抵触,就放心了。

我第一次见到夏雨时,这小子跟一耗子似的,见到谁都躲,我哄了他半天才好不容易将他从床底哄出来。等我看清他脸上、胳膊上、腿上全是青的、紫的伤痕的时候,我原本对他的那一点怨念就没了。

我想着,我跟夏雨都是一样,但我比他幸运多了,至少我妈没有抛弃我,至少我不会有事没事就被我亲妈抽得遍体鳞伤。

你看,有的时候,我这人还是挺知足的。

我忘记说了,夏雨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爸跟我妈现在都在监狱里蹲着呢,估计这辈子是不太容易出来了,所以,夏雨得由我养着。

“你猜我今儿找你出来是干啥的?”苏珊珊撑着下巴,跟偷腥的猫似的,笑得美滋滋的,一看就知道她心情特别好。

“你有好事呗。”我沾了一点面前的红茶,阳光从落地窗懒懒地照射进来,有点漫不经心。

“废话!我就是让你猜猜是什么好事啊!”苏珊珊一副受不了我的样子。

我愣住了,瞟了一眼苏珊珊微微凸起的小腹,心想:难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这才结婚几个月啊!

“你有了?”

闻言,苏珊珊的脸一下就黑了:“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啊?我最近肚子上是长了一点赘肉,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你才怀孕了呢!你们全家都怀孕了!”她一急,脱口就来了这么几句,等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啊。”

现在,整个A市都知道我们家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奈何我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所以,怀孕这个点的确是我的痛处。

我倒也不介意,朝她拱拱手:“那就借你吉言了!”

“你再猜!”苏珊珊依然兴致勃勃。

“你们家的猫下崽子了?”

“我们家的猫是公的!”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难道是我上次送你的那只乌龟下蛋了?”我着实惊诧,还想着为什么我自己养的那只不下蛋,太不公平了,回头得把它抢回来。

苏珊珊终于崩溃了,趴在桌上一字一句道:“先不说乌龟到底下不下蛋,你塞给我的那只早就不知道爬到哪条臭水沟里自生自灭了!我说夏果,你脑子里想的怎么不是‘怀孕’就是‘下蛋’啊?!”

我说:“这不能怪我。要是你每天被逼着喝一大碗黑乎乎的中药,每周去医院做一次身体检查,每个月陪着婆婆去庙里拜神求子,你脑子里不会想这些吗?我现在看到一棵铁树想的都是它什么时候结果而不是开花!”

苏珊珊乐得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么说,你们家老太太让市医院成立了一个专家小组帮你检查、调养的事是真的?”

我点头。

“太夸张了吧!你才二十四岁,又不是不孕不育了!”

我心想:哼,你知道什么?说不定我这辈子真的就不孕不育了!老太太光想着要检查、调养,也不想想自己儿子的原因。

事实上,我已经快三个月没见过林越深了,要不是偶尔在报纸、新闻上能看到他,我还真以为他人间蒸发了。

所以,我要是真的怀孕了,那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老太太估计几鞭子就能抽死我。

我胡乱想着,冷不防被苏珊珊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就见她得意扬扬地朝我炫耀道:“那个模特被顾肖甩了!听说她想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我们家老爷子来着,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肚里的孩子掉了,顾肖现在也不想理她。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加把火,让她在模特界混不下去?”

我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苏珊珊口中的模特是谁。顾肖是苏珊珊的新婚丈夫,两人的婚姻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那个模特就是苏珊珊心里的一块疙瘩,现在她还没动手,对方就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她能不高兴吗?

我本来想跟她说:别折腾了,少了一个模特,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模特,指不定哪天顾肖口味一变,你还得对付男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多累啊!有那工夫,你还不如多去几次健身房折腾一下你肚子上多出来的二两肉呢!

可是,我特别了解苏珊珊。她现在是新婚,我要是真这样掏心掏肺地说,说不定换来的还是她一记白眼,犯不着。

我跟苏珊珊相识缘于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夏云。从我十二岁那年跟我妈踏进夏家开始,她就把我当成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简直到了敌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后来,夏云跟苏珊珊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成为情敌。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苏珊珊主动拉拢了我。我那时暗地里被夏云整得挺惨的,乐得有同盟,且没想到我们两个人的脾气还算相投,这才一直有联系。

苏珊珊还等着我回答呢,可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幸好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我忙掏出来,等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我想,我还不如跟苏珊珊在这里耗着呢。

可是,这电话又不能不接。

我忙朝苏珊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苏珊珊大概也猜到了,撇了撇嘴。

“夫人,家里来客人了,太太的意思是,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可以派司机去接您吗?”

幸好打电话来的是管家,而不是老太太本人,我略微放松了一点。我忙报了地址,但一想到待会儿还是要跟老太太陪客人,又觉得此刻的侥幸也没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一辆加长轿车停在酒店门口。夏雨已经窝在我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执着地捏着那块石头。我跟酒店的人要了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看着他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又细又密的黑色睫毛静静伏在眼睛上,我想:这小子真好,睡得这么甜,让人恍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甜的……

黑色的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这是A市最繁华也最虚浮的地段,那些打扮得前卫又高贵的女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昂贵的包包,身上喷着价值不菲的香水,脚上踩的高跟鞋需要普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她们或大笑,或嘲讽,或面无表情,一张张精致的面孔印在奢侈品店外的透明玻璃上,生动而又冷漠,麻木而又不屑。

我想,这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

我把睡着的夏雨安置好,然后匆匆忙忙回房换了一套衣服——蔷薇花雪纺袖针织开衫配一条白色珍珠裙。这是既淑女又良家的打扮,是老太太喜欢的类型,估计她也挑不出什么错。

站在镜子面前,我自己都觉得满意,可是下一秒,我的脸色就因为我那光秃秃的无名指而变得惨白——

那颗重11克拉、由美籍著名设计师Ron Rizzo与比利时安特卫普Pluczenik N.V合作设计打磨、媒体挖空心思数次要求想要做一次专访的粉钻不见了!

我简直都想爆粗口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婚戒不见了,我想搪塞都搪塞不过去。老太太最爱面子,要是见我待客时连婚戒都没戴,让人误会我跟她儿子感情不和……我现在就能想象出老太太的脸色。

什么时候丢的?我记得早上明明还在。我下午见了苏珊珊,难道掉在酒店了?可是……我离开酒店的时候也没有留意到手上的戒指。

梳妆台,没有;洗手间,没有;枕头下,也没有……

我跟个陀螺似的满屋子转,急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夏果,你可真是出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敢乱搁!

五分钟后,我不得不故作镇定地出现在林家会客厅。

老太太近日迷上了插花,世源的慕太太年轻时在日本留过学,倒是精于此道,所以最近在家里出现的频率很高。但这位慕太太特别喜欢显摆,衣服、首饰、手中股票的涨跌、在慈善机构的头衔……样样都喜欢比。

本来老太太也不在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老太太要是真较真儿,动一动指头,世源说不定就得改姓林。可惜人家儿子多,儿子一多,孙子也就多。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爱惜身材,生完林越深后就再也不肯生了,偏偏林越深三十多岁才结婚,媳妇儿娶了三年,愣是一个孙子都没生出来。就这一条,老太太惨败。慕太太得意,每次来就说她孙子怎样怎样,她孙女怎样怎样。老太太一边笑着应和,一边眼神像刀子一样地往我身上射。

所以,如果一定要排出一个我最不欢迎的来客名单的话,慕太太绝对榜上有名。

例如现在,我一边站着赔笑,一边将修剪好的花枝递给老太太。从慕太太的角度看过来,这绝对是个温馨的画面。

慕太太道:“还是你们家小夏懂事,站在你身边看着跟你亲闺女一样。哪像我们家那位,自从生了孩子,把孙子朝我这儿一扔,自己倒逍遥去了。我现在想跟儿子和媳妇吃顿饭都不容易。”

我心里咯噔一声,恨不得将桌上那堆玫瑰刺全往慕太太身上扎。我悄悄一瞥,见老太太果然脸色不好,连我递过去的花枝也不接,只慢条斯理地拿了手帕擦手,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的?性子闷,又不懂事。倒是你家的小儿媳妇,又是演戏又是拍广告的,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她。听说前段时间还拿了个什么奖来着?”老太太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真像是在回忆拿的什么奖似的,装得有模有样的。

演员再红,再有名气,在上流社会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玩玩还可以,娶回家就是丑闻了。老太太嘴也忒毒,气势上半分不输,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慕太太变了脸色。

依着惯例,这种时候我得出来打圆场,于是我急忙笑嘻嘻地去挽老太太的胳膊,厚着脸皮撒娇道:“妈,瞧您把我说的,好像真一点事都不懂似的。我现在就去给您和慕太太泡茶。前天不是有人送了一盒特级普洱来吗?再配上蔡师傅新做的茶点怎么样?”

要搁我跟老太太单独相处,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儿,我也不敢靠她这么近,可如果有外人在,老太太就特别喜欢这一套,那显得我们俩多亲密啊!老太太最喜欢听“林家那对婆媳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这种话,所以,刚刚慕太太要是把“闺女”改成“姐妹”,指不定老太太也不会这么硌硬她。

可今天老太太显然不吃这一套,趁慕太太不注意,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我光秃秃的无名指,又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盯得我心里发毛。

我估摸着她真是急着发落我,连戏都懒得做了,不轻不重地下了逐客令:“泡什么茶!慕太太急着去幼儿园接孙子,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慕太太听出她话里赶人走的意思,气得不轻,但又不好发作,只好不甘心地说:“也是,我孙子这会儿该放学了。啧啧,那两个小祖宗,要是我不去,他们还不肯跟保姆回来,说是幼儿园放学后得第一个见到奶奶,可不是当祖宗似的养着吗!”

我心想:祖宗呢!我叫您祖宗!您快点走吧,别再刺激我们家老太太了!

果然,等慕太太一走,老太太气得让用人把桌上的花全扔了,然后又跟审犯人似的冷着脸问我戒指去哪儿了。

我忙打着哈哈,只说是出来得急,去洗手间时摘了下来,忘了戴上。老太太估计想不到我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只瞪着我冷笑道:“忘了?夏果,我看你是成心的!怎么?这是冲谁发脾气呢?我们林家亏待你了?”

我心想:我敢冲谁发脾气呢?我爸妈都在监狱里蹲着呢,没人能纵容我发脾气。于是,我战战兢兢做小媳妇状说道:“妈,我真是回来时赶得急,把戒指搁洗手间了。”

老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问我下午去见了谁。

我说是苏珊珊,老太太鄙夷道:“去见她干什么?以后不要跟这种人来往!她老公三天两头上娱乐版头条,难道你也想跟着上?哼!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告诉你夏果,你既然已经嫁进我们林家了,以后就不要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我气得发抖,将指甲掐进皮肉里才忍住没跟老太太吵一架。不三不四?她居然说我的朋友不三不四?

“妈,我先去看看夏雨。他刚刚睡了一觉,醒了见不到我,又该哭了。”我深吸一口气,就当她抽风好了,离她远点。

“看什么看?不许去!别人的儿子你当亲儿子养着,怎么不见你自己生一个?我不是跟你说了,抽个空把他送去孤儿院吗?你要舍不得,就把他送国外去。现在让他住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要是别人问起来你怎么说?说是你爸在外面养的狐狸精生的?我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夏果不是别人的儿子,他是我弟弟。”我觉得我可真是一点出息都没了,这样一句话都不敢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说,只敢埋着头,跟只鸵鸟似的。这样一想,我眼睛忽然就有点发酸。

我想,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变得这样胆小而懦弱……

果然,就听老太太轻嗤一声,估计今天是要彻底发作训我一回了。

“这是怎么了?”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带了一点疲惫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抬眼一看,发现竟然真的是林越深。

大概是回来得急,有点热,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微微上挽,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又换了一只名表。林越深特别喜欢表,且一只比一只精致昂贵。他这样突然回来,有点风尘仆仆的意味,但头发、气息仍是一丝不乱,淡淡的视线扫过来,客厅里一下就静了。

老太太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立即眉开眼笑,简直是春风满面:“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蔡师傅准备你喜欢的菜式!”

“我回来拿份文件,待会儿还要开个会,晚上不回来吃饭。”他边说边抬脚往楼上走。

老太太瞪了我一眼后立即追了上去,边走边唠唠叨叨:“开什么会?怎么一回来就要开会?妈都三个月没见你了。我跟你说,你今晚必须回来吃饭啊!妈让蔡师傅准备你爱吃的……”

等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我往额上一摸,发现居然都冒出冷汗了。我想,我可能是太久没见到林越深了,这样突然一见,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坦白说,我挺怕林越深的,这种畏惧,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当初向林越深求婚那个晚上,都觉得惊世骇俗。

林越深晚上到底没回来吃饭,因此,老太太一张脸特别臭。夏雨估计也感觉到了老太太的情绪,一直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然后乖乖回房了。

我怕他饿着,等老太太吃完饭就拿了些点心到他房里。

夏雨正在拨弄着他今天弄来的那块石头,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见我进来,眼睛一亮,指着石头朝我说:“鱼缸。”

他很少开口说话的,我有点兴奋,想哄他多说两句,就跪在地毯上直视着他:“什么鱼缸?夏雨,你把这句话说完好不好?你说完整一点,姐姐才能懂。”

他以为我听不懂,有点急,扬起手中的石头,脸都涨红了:“鱼……鱼缸……小鱼……家里……姐姐和夏雨的……家……鱼缸……”

因为急,他说得断断续续。我更兴奋了,夏雨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太不容易了。但医生说了,要慢慢来,所以我不敢急,忙表示理解了:“对,家里的鱼缸!等过几天我们就把它放进鱼缸里,让它跟小鱼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夏雨说的“家”不是林家。我去年在外边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写的是夏雨的名字,是我亲自设计、装修的,谁也不知道那里,我只带夏雨去过。他跟我一样,特别喜欢那儿。

小家伙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我喂他吃了些点心,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然后才哄他洗澡睡觉。

等夏雨睡着了,我又急匆匆地回房找我那枚戒指。今天暂时搪塞过去了,但要是找不到戒指,我估计老太太会跟我动真格的。

偏偏那枚戒指独一无二,想随便买都不行。当初我跟林越深结婚,有八卦周刊拍到戒指,还专门做了一个大版块来介绍这枚粉钻的来历与价值。我看了周刊才知道,我爸贪了一辈子,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堪堪抵得上林越深给的这枚戒指。

从此,我压根就不敢把戒指随便戴出去,所以,我估计戒指应该是掉在家里了。

林越深进房间的时候,我正撅着屁股跪在地上,想看看戒指是不是掉在床底下了。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太太,等看见是林越深后,差点吓得瘫软下去。

我想,要是林越深知道我把戒指弄丢了,会怎么样呢?

好吧,我压根就不敢往那方面想。

我正自己吓自己,紧张得不得了,只见林越深径直迈着长腿去衣柜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他走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香水味,估计他是要去洗澡。

我大气都不敢出,等他进了浴室后,急忙将房间还原,生怕露出一丁点蛛丝马迹,让他知道我弄丢了戒指。

结果人家压根不理我,洗完澡就奔书房去了。我想起三个月前,林越深走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夏果,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投资!”

那天我胃不舒服,老是想吐,老太太以为我有了,特别激动,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去医院做检查,我连解释都来不及。最后,估摸是老太太打了电话,林越深也来了。听见检查结果不是怀孕,林越深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失望透顶地看着我,俊逸的轮廓一半被笼罩在阴影里,有一种森冷的气质。我看见他薄薄的嘴唇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一张一合,他说:“夏果,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投资!”

然后,他就出差了,其间没有一通电话,我只是偶尔在杂志、新闻上看到他。值得一提的是,林越深大概又有了新欢,对方是一位年轻的CEO,名字我不记得了。杂志上将两个人的关系写得很含蓄,图片倒是拍得很清楚。照片的背景是迪拜的帆船酒店,金碧辉煌的背景下,林越深衣冠楚楚,表情轻松而闲适,像是在度假。

林越深找女人不像顾肖,顾肖喜欢找演员、模特,而与林越深传绯闻的,不是企业高层就是世家千金,我觉得这大抵是因为他有洁癖。

你看,他选女人都那么挑剔!

不知道刚才他身上的香水味是不是那个女人的,Salvatore Ferragamo的红色经典款,不错的品位。

我歪在床上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差点都要睡着了,突然一个激灵又醒了。

林越深回来了,我得抓紧时间生个娃,要不然,我以后的人生就是被老太太逼着喝药、检查,无限循环,没病都会吃出病来的。

这样一想,我脑袋一热,立即就往林越深书房冲。半路上我遇到林越深的私人英国管家巴塞洛缪,他托着托盘,姿势标准而恭敬,正要敲门给林越深送咖啡。

我对这位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老管家挺有好感的,好感度绝对超过了对林家的任何一个人。在我跟林越深还没有闹得这么僵的时候,或者说,在我和林越深曾有过的一段甜蜜的时光里,老管家给过我很多帮助,至少让我在初嫁入林家的时候,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

一看到他,我脑子立刻清醒了几分,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抽风了。难道我现在冲进书房,是要对林越深说“跟我生个孩子”吗?

我脸一红,止住了脚步,朝巴塞洛缪尴尬地笑了笑,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进去。

巴塞洛缪却把托盘递给我,微微弯腰,绅士而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我去送咖啡。

我立即对自己刚才的脑抽行为表示出极大的悔恨,我深深地觉得自己是没事找虐。

我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敲了三下门,然后进去。

林越深正在处理文件,大概是刚洗完澡,整个人比下午显得精神了些。他背挺得笔直,衬衫穿得很随意,露出胸前一部分肌肤。我想着我原本进来的目的,忍不住又脸红了。

坦白说,林越深长得真的不赖。

这大概得益于老太太的基因。我一直叫她老太太,并不是因为她老。老太太一点都不老,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顶多四十岁的样子。林越深遗传了老太太的美貌,鼻梁高挺、轮廓清晰、眼睛漆黑深邃。我最羡慕他的皮肤,啧啧,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女人的还好。

很好,我又扯歪了!

回过神后,我忙把咖啡递给林越深,他抬眼看到是我,倒是愣了一下,浅酌了一口,然后问:“你煮的?”

“巴塞洛缪。”

“出去,把门带上。”他脸色一冷,又埋头看文件,跟没我这人似的。

我转身就想给自己一耳光:让你找抽!

结果,晚上,我还是没骨气地穿着跟苏珊珊一起逛街时买的性感睡裙躺在床上看杂志,等着林越深临幸。

那天在旗舰店,苏珊珊扔了很多件睡裙过来,一边扔一边不屑道:“不就是生个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喏,这件不行就这件,晚上不行咱就白天!男人嘛,还不都一个德行?”

我心想:你懂什么!林越深已经很久都不碰我了,估计早在外面“吃饱喝足”了。我俩这一年,是真正的同床异梦!

可是,她的经验到底比我丰富,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从来都没主动过,为了生娃,好歹也得豁出去一次。

其实,我挺怕林越深的。他在床上特能折腾我,每次我都觉得跟死过一次一样,比我打过的任何一场架都让我觉得疼。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可我不敢。我要真敢把他踹下去,估计他就能把我从林家踹出去。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当初怎么会被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骗了。

我还记得在酒会上第一次见到林越深的时候,苏珊珊捅了捅我的腰,抿了一口香槟,然后非常花痴地看着不远处的林越深,说:“夏果,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禁欲的味道?偏偏那种味道在他身上形成了不可思议的诱惑。”

那个时候,苏珊珊整天泡在言情小说里,连看见车祸现场都非要用“他的血洒在地上,开出一朵红莲”这种文艺的腔调,所以,我根本没法正常理解她的表达。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在酒会上应酬自如的林越深,身材挺拔、举止优雅,笑容疏离而冷淡,是酒会上难得的既干净又洁身自好的男子。但我瞟一眼也就过了,更何况,那晚我的目标并不是他。

后来我才晓得——呸!还洁身自好呢!他就是一禽兽!

我看着看着,杂志就掉在身上,忍不住打起瞌睡。林越深不在,我把自己的作息时间调整得跟夏雨一样,习惯早睡晚起,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偏偏我想睡得不得了,却还是满脑子的“生个娃”三个字,不能真正安心入眠。我干脆调了闹钟,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搁在枕头底下。我还想着,晚上,等手机一响,我就得和林越深生娃。

结果,半夜,手机没把我震醒,倒是把林越深吵醒了。

林越深火冒三丈地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夏果,你在搞什么?”

我这人最恨别人半夜没事找事,而我当时又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一脚就朝对方踹过去,然后裹进被子里继续睡。几秒钟后,我感觉到头下的手机振动,一个激灵,瞬间就醒了。

我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个想法是:我把林越深踹了!我把林越深踹了!!我把林越深踹了!!!

我一个激灵,连看都不敢看林越深一眼,急忙又重重地倒下去,把脸裹进被子里,呼呼装睡,还将手悄悄伸到枕头底下,将手机电池掰了。

苍天在上,我多希望这是个梦啊……

得罪林越深,我只试过一次,而那一次教训就足以让我一辈子记忆犹新,从此再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那还是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林越深对我的那股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什么都宠着我。我那时候脾气特别坏,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嫁给他,所以看林家什么都不顺眼。林越深有一只叫Cloud的狗,听说是他养了很多年的,感情很好,他一有空就带它出去玩。我这人最讨厌这种毛茸茸的东西,觉得恶心,偏偏那只狗喜欢缠着我。有一次,它死活要来舔我的脚,我觉得又痒又恶心,一生气,就一脚把它踹水池里去了。

这一踹就出了问题,那只狗娇弱得不行,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林越深心疼得不得了,拖着我就往游泳池里按。我压根就不会游泳,在水池里扑腾了半天,一度觉得自己快死了,而林越深就站在岸上,既不伸手也不说话,抿着他好看的唇冷冷地看着我。那种眼神,我真觉得,他是想把我弄死。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林越深和那些跟我打架的人不一样,他要是气极了,真的可能杀了我。

我裹在被子里哆嗦个不停。你想,我踹了他的狗一脚,他都能把我拖进池子里溺死,我踹他一脚,还有命在吗?

林越深才不管我哆不哆嗦、害不害怕呢,直接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跳,真像是要杀了我似的。他说:“夏果,你抽什么风?!”

我真是被吓坏了,想都没想就搂着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唇。这招还是苏珊珊教我的,她说男人嘛,你给他点甜头,他就什么都依你了。

我一边想着“林越深,你可千万别把我弄死”,一边胡乱地吻着,一点章法都没有。林越深显然僵住了,没有反应,任我哆嗦着身体,颤颤巍巍地吻着。

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把我推开了。他推得特别狠,要不是我身后是床,估计撞在墙上都得出血。我心想,糟了,他是真想把我弄死了。

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谁知林越深只整理了一下睡衣,冷冷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气息还有点不稳。

我估计被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反应,等看见他眼神锐利地一扫,落在枕头边被我掰了电池的手机上时,立刻明白了。

我想:都是手机惹的祸!

我赶紧狗腿地将“罪魁祸首”呈上,心想“您就发落它吧”,说话还有点哆嗦:“没……没电话,我就是设了个闹钟。”

林越深无语,脸抽了抽,表情特别不自然,又很生气:“大半夜的,你设什么闹钟?!”

我觉得他没把事情往我踹他那一脚上扯就挺安全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我设闹钟是想跟他生个娃吧?

于是我答道:“大概是我调错了时间。”随即我又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我下次再也不调闹钟了!”

林越深终于不再追问,关灯睡觉。我自觉地把自己裹进被子缩到角落里,离林越深远远的。

我特别害怕他要是想起刚才我踹他的一脚,会半夜起来把我掐死,所以,这一觉我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以至于早晨起来,枕头都被汗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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