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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

奇怪的林越深

林越深朝我勾勾手指:
“过来。”

我牵着夏雨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林越深还没走。他的助理克莉斯正拿着笔记跟他汇报今天一天的行程。老太太坐在首席,用餐的动作跟林越深一样优雅而安静,于是,整个客厅里就只有克莉斯清脆而严肃的嗓音缓缓流动。

我轻轻拉了凳子坐在林越深对面。夏雨见林越深的次数不多,对他还有点好奇,爬上凳子的时候偷偷瞥了他一眼,又询问似的看着我。我摸摸夏雨的头,安抚地笑笑,他就垂下脑袋安安静静地喝牛奶了。

显然,老太太并不打算放过我,用人照例端上来一份药膳——只要林越深在家里过夜,第二天早上我的早餐必定是这个。

老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子,说是吃了能提高怀孕的概率。大清早就看见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我有点反胃,何况昨晚林越深压根就没碰我。我用勺子在碗里搅拌着,就是不想往嘴里送。

我其实特想吐!

等克莉斯汇报完,老太太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看我一口也没动,脸色一沉,我被她那么一吓,手就抖了,瓷器与瓷器之间的碰撞,在忽然静下来的空间里发出异常尖锐的声响。

林越深看了我一眼。

“你妈连基本的用餐礼仪都没教过你吗?”老太太将叉子往碟子上一搁,脸特别臭。

我急忙拿了餐巾纸将桌子擦干净。这个时候,林越深已经吃完,他将擦拭过嘴唇的餐巾纸优雅地放在碟子右侧,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起身,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客厅,克莉斯立即紧随其后。

那碗药膳在老太太阴沉的脸色下最终还是一滴不剩地进了我胃里。等老太太一走,我到底没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差点吐晕过去。我想,林越深要是多回来几次,总有一天我会吐死在这个卫生间的,到时候肯定上报纸头条,而我的尸体躺在一堆污秽物里,肯定不能像苏珊珊口中的车祸现场开出一朵莲花一样美。我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又想吐,但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就只能干呕。

等觉得舒服了,我才发现夏雨站在门口,胖胖的小手扶在门框上,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睛忧伤地望着我。

我觉得我绝对是吐晕了,不然我怎么会觉得一个孩子的眼神忧伤呢?我突然记起我已经很久没带夏雨去看心理医生了。他最近状态很好,我过几天得带他去复诊,听听主治医生怎么说。

被一个小孩子那样望着挺尴尬的,于是我对他露出一个特别大的笑容,把他放在房间的沙发上,哄他:“你先在这儿乖乖坐着,姐姐找到东西就带你去花园玩,好不好?”

他点头。

我想,这么乖的孩子,他亲妈当初是怎么舍得下那么重的手的?

我其实也不是特意要带夏雨去花园。老太太不喜欢夏雨,除了吃饭的时间,我都尽量避免让老太太看见他,所以,我们俩的空间一般就局限在这间房里。但是,那枚戒指丢了,我昨天除了去过酒店,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花园,我得趁老太太发现之前把它找到。

一个小时后,我烦躁地差点把整个花园翻过来,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也没找着。我这人其实挺后知后觉的,昨天没找到也不觉得急,想着还有花园没找过呢,现在把花园翻了一遍也没找着,我才突然有了把那枚戒指弄丢的真实感。

我恨不得有个时光机能让我穿越回去,好让我看看是什么时候丢的戒指、丢哪儿了。

我绝望地将手搭在夏雨肩上:“夏雨,你帮姐姐想想,那枚戒指,就是姐姐常戴的粉红色的那一枚,姐姐丢哪儿了?”

夏雨眨巴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我。

得,我真是病急乱投医!

难道我真把它弄丢了?

“夫人,您在找东西?”

我吓了一跳,想着自己尽量都挑老太太出去的时间找戒指,难道还是被发现了?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巴塞洛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巴塞洛缪帮忙,说不定能找到,他那样细心妥帖的一个人,办法肯定很多。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就要开口,但转念一想到巴塞洛缪要是知道我丢了戒指,不就等于林越深也知道了吗,就立马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巴塞洛缪见我欲言又止,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可真喜欢他的笑容,既温暖又包容,好像什么事情都能交给他。他微微弯了腰,一副标准的英式管家服务姿态:“夫人,巴塞洛缪很乐意为您效劳。”

我忙打着哈哈,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出来晒晒太阳。”然后我就拉着夏雨回了房间。

巴塞洛缪那副聪明谨慎的狐狸样,我得多傻才留在那儿让他察觉我把林越深给的婚戒弄丢了啊!

一到房间我就给苏珊珊打电话,她好像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我立马就羡慕嫉妒恨了,想着明明大家都是嫁入豪门,这丫头命真好,居然能睡到自然醒,真是奢侈!

我说:“苏珊珊,你昨儿看见我戒指没?婚戒,粉钻那个。”

“鬼才看见你戒指了!夏果,你真讨厌!别吵我,我累死了!老娘还没睡够!”她说完就想挂电话。

我忙说:“别别别!苏珊珊,你再想想,我昨儿到底有没有把戒指戴出去。”

“不知道!谁有空注意你戴什么啊?”说完,她就挂断了。

我倒在沙发上,一时万念俱灰,想着,完了,我真把林越深给的婚戒弄丢了!

世界末日要来了啊!

要是实在找不着,不知道能不能做个假的?可是,这玩意儿要怎么做假呢?

我正愁着呢,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苏珊珊,心脏一下子就缩紧了:难道苏珊珊想起来了?

“夏果,你刚才说什么?你把那枚价值上千万的婚戒弄丢了?!”苏珊珊尖锐的女声从手机那端传来,差点把我耳膜震破。

得,有人比我还后知后觉,这丫头现在才反应过来呢。

“你那么大声干吗?真是告诉你就等于告诉全世界,早知道我就不问你了。”我一听她那样说就知道准没戏。她那个人比我还粗心,一定不记得了。

苏珊珊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特别震惊道:“真丢了啊?”

我捂着话筒说:“你小声点。”

“我的天哪!你丢了一千万可真是镇定!佩服!膜拜!”

我心想:镇定什么!没见我都愁死了吗?我恨不得自杀!

“你再帮我想想,我昨儿见你的时候戴没戴那枚戒指。”

“我真没注意。何况我们俩只待了一会儿,我还真想不起来你是戴了还是没戴,好像戴了吧,又好像没有。”

“废话!我就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你们家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了?你没什么事吧?”

“我敢跟她说吗?我要说了,还不知道怎么死呢!苏姗姗,我这回可真的出事了,大事!”说着说着,我怎么特别想哭呢……

苏珊珊立即附和:“是大事!是大事!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你说我能不能找人做个假的出来?”

“你当你们家老太太是傻的啊!她可从小就在真金白银里混,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我想着也是,老太太是贵族出身,见过的好东西说不定比我们吃的饭还多,不可能分辨不出一枚钻戒的真假。况且,无论是纯度还是大小,那颗粉钻都是特别稀有的,多难造假啊。

这样一想,我可真想哭。

苏珊珊也在那头长吁短叹,说什么我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上千万的东西都敢到处乱扔,顾肖要是能给她买一枚上千万的钻戒,她肯定得把它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还要每天烧三炷香。

我听着不是滋味,怎么听怎么觉得她那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于是我说:“苏珊珊,至于那么夸张吗?不就一枚戒指吗?还每天三炷香?我本来也想把它锁保险柜里来着,可那是婚戒,我能不戴着吗?”

“所以你丢得很没道理嘛!先不说那戒指是不是值千万,关键是那可是婚戒啊!要是被你老公知道了,他准得收拾你!”

我想,这戒指丢了这么久,我还真没想过它作为婚戒的意义。我就想着它太值钱了,把我卖了都抵不上。

“现在怎么办?我都愁死了!老太太天天看着我,我怎么瞒都瞒不过去!”

苏珊珊出馊主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招呗!”

能招我早就招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她废话?

我懒得再跟她贫,只叮嘱她别大嘴巴,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开始认真严肃地思考这件事。招是死都不能招的,只能再找找。可我把房间、花园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它还能在哪儿呢?

酒店!它只能被落在酒店了。可我要真明目张胆地去酒店找,老太太肯定得知道。

算了,我还是先把这几天应付过去再想想怎么找吧。

我心一狠,去厨房要了一把水果刀,借口说要吃水果。用人正在收拾厨房,要帮我削,我说没事,我自己来。

然后,那把刀“不小心”划到了我的无名指,血一下就顺着手指流下来了。

我心想:糟了,伤口划得深了,真疼!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受过伤了,真是疼。以前受了比这还严重的伤我都不觉得痛,可现在轻轻一割,就痛得我心尖儿开始发颤了似的。

用人是个小姑娘,一看我流了这么多血,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跑去拿急救箱。

我有点愣,没想到这么疼,疼得让我忽然想起了傅靖痕。

我想,我怎么又想起傅靖痕了?我明明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久得我以为自己早就戒掉了。

可是,傅靖痕……真疼……

最后还是巴塞洛缪替我包扎的伤口。我琢磨着林越深这个管家请得真是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偶尔来点意外,还能很专业地处理,而且包得还挺漂亮的,要是换了我自己来,肯定得将手指包成粽子,那多丑啊!

“这只是暂时的处理,夫人待会儿还是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我马上去吩咐司机。”

尽管巴塞洛缪的中文听起来特别有磁性,我还是对“检查”二字十分反感。每周老太太都逼我上医院做检查,闻到医院那味我就想吐。何况,我巴不得它永远别好呢!

所以,我立马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说:“小伤而已,又没伤筋动骨。你看,你包得多好啊,我一点都不疼了。”

巴塞洛缪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我不去医院不放心。有钱人都是这毛病,什么小病都要找专家挂个号,也不嫌折腾。于是,我决定转移巴塞洛缪的注意力:“你看,我手伤了,什么都做不了,怪无聊的,你教我煮咖啡好不好?”

巴塞洛缪听到这个要求时愣了一下,然后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轮廓深刻而清晰的脸上露出既温暖又高兴的笑容。他大概对一切能为林越深服务的事情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如果夫人想学,巴塞洛缪乐意为您效劳。”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鬼才想学那玩意儿呢!要不是为了让你别纠结我的伤口,要不是……我又想起傅靖痕,得快点把他从我脑子里删除……

“咖啡豆一定要色泽饱满,闻一闻,香味扑鼻。”

“煮咖啡就像你们中国人泡茶一样,要用最纯净的水。”

“磨豆机、滤压壶、压粉器这些器皿要用得非常熟练,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步骤很多,而且每一个步骤都要严格控制时间,多一秒、少一秒都会影响最后的味道。”

“……”

显然,在整个过程中,巴塞洛缪这个老师表现得比他的学生认真而又兴奋得多。他用他听起来既别扭又富有磁性的中文讲解得非常详细,而我的乐趣则体现在最后——我说:“巴塞洛缪,你看,单这样多没意思啊!我以前看过别人弄的花式咖啡,挺好玩的,我们弄那个好不好?”

于是,我决定用打过的奶泡和巧克力酱将巴塞洛缪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画出来,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了,虽然过程中以巴塞洛缪那件制服被沾上巧克力酱而报废作为不大不小的代价。

夏雨在一旁看得很开心,我把花式咖啡递给他的时候,他还舍不得喝。而巴塞洛缪,我只能说,他一直笑得很包容。

但一到晚上,我就开心不起来了。老太太对我在家里都能整出幺蛾子,将手割伤的事情表示出极大的不屑。她用她那独有的高贵而又阴阳怪气的腔调将我损得一无是处,并且用了大量词汇反复就我唯一的能传宗接代的用处都没能发挥出来这一点做出了高调的讽刺。

我想着她只要不提戒指就好,于是左耳进右耳出,扮低眉顺眼状。

我开心不起来的原因当然不止这一个,让我惊悚的是,林越深居然回来了。要知道,即便他没有出差,他回家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估计跟古代皇帝临幸自己皇后的次数差不多。只见过皇帝往宠妃那儿跑,谁见过皇帝没事朝皇后宫里奔?

说实话,我很惶恐,尤其吃饭时,林越深的视线落在被巴塞洛缪包得整齐而又好看的手指上时,一瞬间我是手也抽筋、胃也抽筋。

他的眼神,怎么说呢,特别意味深长,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心一意对待面前的食物,动作优雅,好像压根没看过我,那一眼只是我的幻觉似的。

我内心真如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一般,越想越觉得诡异,但又实在想不出除了苏珊珊,这事的漏洞在哪儿,林越深不可能那么神通广大地察觉出来了吧?

所以,一吃完饭我就飞快地给苏珊珊打电话,苏珊珊在电话里跟我赌咒发誓说她绝对没有说出去。她连“要是大嘴巴,胸部立刻长脓疮烂掉”这种誓言都说出来了,我自然表示信服。

一打完电话,我就拍拍自己快跳出来的小心肝儿自我安慰:林越深肯定就是随便盯了我一眼,他也没啥意思,一定是我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给闹的。

我还没自我安慰完呢,巴塞洛缪就跟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我身后。他恭敬地提议道:“夫人,今晚的咖啡您来煮吧。”

我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

我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巴塞洛缪,不带你这么吓人的!”我又朝他晃了晃被纱布缠着的手指,带着那么点惋惜而又得意扬扬地腔调说,“不方便,改天吧,何况我还没学会呢,得再多学学。”

巴塞洛缪:“……”

结果,在巴塞洛缪不懈努力的游说下,我还是妥协了。花式咖啡这种最能发挥我特长的东西被他无情地禁止了,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林越深会喝下一杯充满了奶泡与巧克力酱的东西。我能做的,就只有把咖啡豆扔进磨豆机这种打杂跑腿的活儿。

但就是看我做这种活儿,巴塞洛缪都表现得很欣慰。

一弄完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巴塞洛缪既然能游说我跟他一起煮咖啡,自然就能几句话将我拿下,让我主动将咖啡给林越深呈上去。

我端着咖啡路过走廊的时候还抚着下巴想,林越深要是皇帝,那巴塞洛缪肯定就是他身边的心腹太监,现在,心腹太监明显就是要撮合皇帝跟皇后。这要是宫斗戏的话,我胜算很大啊!

我正胡思乱想着呢,发现就到了林越深书房门口,我急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一心一意准备对付林越深。

林越深连姿势都跟昨天的一样,他正襟危坐,显得十分挺拔,书房里明亮的灯光将他面部的皮肤映得光滑细腻。我想,那些护肤品没找他代言,真是可惜了。

禽兽一看又是我,有点惊讶,但他轻轻挑了挑眉,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一扇,漆黑的眼睛里露出一种我捉摸不透的光芒。

我突然就有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奈何脚下一软,动不了。

林越深朝我勾勾手指:“过来。”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眼漆黑,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下巴线条明朗,绷得有些紧,面部光滑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不可亵渎的冷光。

我突然有点理解苏珊珊当初对这个男人的描述,她说:“夏果,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禁欲的味道?偏偏那种味道在他身上形成了不可思议的诱惑。”

我一步一步挪过去,有点紧张,因为林越深的目光微微一转就落在我左手指上,然后就像丛林里凶猛的野兽盯上自己的猎物那样,再也不曾移开。

我的心忽地一跳,下意识觉得危险,可是,还没等我的身体做出逃跑反应,林越深长臂一伸,就将我轻巧地抱着搁在腿上。

他把托盘从我手上抽走,放在书桌上,然后抬起我的左手,节骨分明的手指在纱布上缓缓摩挲着。

我觉得恐惧。林越深此刻表情冷峻且严肃,睫毛微微下垂,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下一秒他就动手开始拆我手上的纱布,仿佛医院里拿着手术刀对病人开膛破腹的医生。

我下意识地挣了挣,但没能把手抽出来。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动作缓慢而又优雅,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我大气都不敢出,身体颤抖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出什么了?

他一定看出什么了!

偏偏他又不动声色。

纱布被完全拆开,一条长长的伤口露出来,又红又肿,可我哪里有闲心关心伤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越深脸上的表情。

可是,他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弄的?”良久后,林越深问。我只看到他两片薄薄的嘴唇在我眼前一张一合,浓密的睫毛下,眼睛漆黑而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是……那个……削水果……”我紧张得结结巴巴,觉得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

而林越深只是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吓得我几乎要向他全招了,跟他说我把戒指弄丢了,手是我自己故意弄伤的。

还没等我开口,林越深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宠溺地低低一叹:“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他低头将那根手指含住了。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脖颈处,弄得我又痒又麻,我的手指被他含在嘴里吮吸——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动作,可是我就是觉得,也许,下一刻……下一刻,他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朝我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咬下去。

那一晚,林越深什么都没做,他平稳的呼吸证实了他并没有因为一时兴起而意乱情迷。几分钟后,他找来巴塞洛缪帮我重新处理好了伤口,然后拍拍我的脑袋,将我“赶”出了书房。自始至终,他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真是一个在安慰妻子的好丈夫。

只是,他的眼睛——我抬头无意间看见的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在书房明亮的光线里没有丝毫温度。

我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皮肤被泡出褶皱,这才恍恍惚惚地从浴缸里踏出来,然后,我躺在床上,胆战心惊地等着林越深。

我以为我们会有什么,我下意识觉得林越深是生气了的,我甚至已经准备承受他的怒火了。我破罐子破摔地想:被他折腾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能顺便折腾出一个娃来的话。

可是,林越深那晚没有回卧室,他在客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据说又去出差了。

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我想,在林越深回来之前,我得把那枚戒指找到。

苏珊珊主动承担了这个使命,要求是等找到了戒指,我得借她戴一次。她表姐最近结婚,嫁给一个意大利人,婚礼在国外举行,她还没找到合适的首饰去参加婚礼。

我想,苏珊珊的人脉到底比我广,那家酒店又是她约我去的,她自然比我熟,而且这事由她出面肯定比我出面好,所以我立刻就同意了。

结果过了好几天,苏珊珊都没有好消息。她无精打采地说:“夏果,没法了,咱们只有报警了。”

我在电话这头都快哭了。我说:“苏珊珊,你再帮我找找吧,不然我真的会没命的。现在报警不是等于自杀吗?我宁愿我的手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也不愿意报警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

大概我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过,她立马豪迈地表示会再帮我找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她会考虑帮我做枚假的,先应付过去再说。

我一下子觉得苏珊珊可真是个好人,并对那天在酒店里没有对她掏心掏肺而感到十分羞愧。

又过了几天,我带夏雨去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复诊。那家诊所是夏云介绍的,医生是夏云的大学校友,虽然很年轻,但在儿童心理研究方面很有心得。

我跟夏云的关系,在我爸妈被关进监狱以后,处在一种微妙的和谐里。我们不再像以往那样针锋相对,但是也绝不会像真的亲姐妹那样亲密无间。虽然夏云对夏雨的身份表现出极度的憎恨与厌恶,但是她跟我一样,在看见夏雨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后就没什么抵触了。她连我都能接受,更何况一个安安静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不点。

当然,她不会像我一样养着夏雨。

夏雨今天表现得很好,他跟莫医生做着简单的交谈,主动表现自己的一些情绪,甚至在做游戏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要求我加入。于是,我们三个人配合完成了几个简单的智力游戏。

复诊完后,莫医生跟我提了一个建议。他说夏雨正在慢慢恢复,需要接触人,需要伙伴,需要很多方式表达自己,建议我最好能把夏雨送到幼儿园去。

我差点忘了夏雨四岁多了,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以前他状况不好,只能待在我身边,现在只有上幼儿园对他的恢复才是最好的。

可是,我怎么跟老太太商量呢?老太太一提起夏雨,要么建议把他送去孤儿院,要么就说直接把他送到国外去,我要是跟她提夏雨上幼儿园的事,估计她能直接在国外找个学校把夏雨打包送过去。

我恍恍惚惚地想着夏雨上幼儿园的问题,牵着夏雨进了电梯。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刚要按下关门键,一只手伸过来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那个人喊道:“夏果!”

下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急促的表情映入眼帘。

我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昨天刚刚想到傅靖痕,今天竟然就遇到了姚倩。

我像只鸵鸟一样将姚倩推开,力道掌握得刚刚好。姚倩被我推倒在地上,漂亮的脸蛋儿上,表情是难以掩饰的惊愕,而我,一只手迅速按下了关门键,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夏雨的小手。

我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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