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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恋乱入

凌冽放下餐具的一刻,沙发另一端的慕天星正满面春风地拉着孟小龙边聊天边走过来。

两人来到沙发前,瞧了眼凌冽。

慕天星没说话,也没跟凌冽打招呼。

她注意到托盘里用过的餐具,想起卓然说的什么新姑爷第一天上门要吃红糖水煮蛋,觉得自己的心莫名怦怦跳了两下。

她赶紧走到父亲身边,想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至少,她想要避开凌冽,避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因为那双眼总是在无形中干扰她。

“爸爸,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都没睡好,我跟小龙哥先上去了。”

慕亦泽闻言,心知女儿不想面对凌冽。

可是,人家来了慕家,摆明是来找她的,她上去了算怎么回事?

慕亦泽温声对她道:“你就坐一会儿吧,想来四少也忙,不会在这里多坐的,你过会儿上去也是一样的。”

尤其,看今天的情况,凌冽似乎对慕天星真的有意。

若是如此,这门婚事要不要退,怎么退,都会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一家人总得在凌冽离开后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慕天星看了眼孟小龙。

孟小龙大度地笑了笑:“那就坐会儿吧,反正现在放暑假了,你什么时候累了,随时都可以睡,睡一整天都没有问题。”

慕天星点头,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好,我听你的!”

凌冽宛若雕像,不看谁,也不说话,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卓然却在所有人落座的一瞬开口道:“四少知道慕小姐今天开始放暑假了,所以专程上门来拜访岳父岳母,这是其一;其二,为了婚后大家可以更为融洽地相处,四少今日来,是专程来接慕小姐回紫薇宫居住的。”

紫薇宫?

慕天星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一片美不胜收的紫薇花海。

不等谁开口,她已下意识地出声询问:“是大叔在市区的房子吗?就是上次我去过的那幢?”

卓然点头:“是。”

想起那片美丽的紫薇花海,那座比英伦大教堂还要宏伟的房子,那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的家具,还有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酸枣汁……她咽了咽口水。下一秒,一只白皙的大手递了一瓶酸枣汁到她面前,手的主人像是看穿了她全部的小心思一般。

她看了一眼,瓶子上面全是不认识的字。

这酸枣汁就是一周前在凌冽家他给她喝的那种。

她咧嘴一笑,顿时神采奕奕,毫不客气地拧开盖子,谄媚般将酸枣汁递给了孟小龙,道:“小龙哥,你尝尝,这是我喝过的酸枣汁里最好喝的!”

慕亦泽夫妇都有些局促不安,各自看了一眼凌冽。

凌冽却动作舒缓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字,递给身后的卓然:请。

卓然当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对着孟小龙开口:“孟先生,四少说,这是他跟慕小姐一起请您喝的。”

孟小龙脸色一变,无视慕天星那张讨好的小脸,接过她手中的酸枣汁,往茶几上一放,道:“四少不用客气。天星对我的心意很直接,她看见所有最好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如此而已。四少不必费尽心机将我与她隔开,没用的。”

什么叫作凌冽跟慕天星请他喝的?

说得好像凌冽跟慕天星已经是出双入对的夫妻了一样,一起招待他这个客人吗?

这里是慕家好不好?

不是他的那什么该死的紫薇宫!

凌冽以主人翁的姿态在这里指手画脚,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让孟小龙气得牙痒痒。

孟小龙毕竟年轻,有些沉不住气。

他拉着慕天星的手,看着她:“回头我给你订好了,不就是从新疆空运来的吗?”

“抱歉。”卓然不冷不热地开口,“因为慕小姐上周在紫薇宫喝过,并且她很喜欢,所以这个牌子已经被四少买下了。今后这个品牌的酸枣汁,仅对紫薇宫供应,紫薇宫外,全球无货!”

众人:“……”

卓然追加了一句:“不仅如此,这个品牌名下所有的酸枣糕、酸枣饼、酸枣茶等,也都仅对紫薇宫供应,紫薇宫外,全球无货!”

众人傻眼,盯着卓然看了一眼,然后又盯着凌冽,这主仆二人的表情都太镇定了。

慕亦泽夫妇当下就震惊了。

四少不是残疾人吗,哪里来那么多钱买下一个做食品的企业?

他买下后,只是为了满足慕天星一个人的吃喝吗?

孟小龙也没想到凌冽会这么做,不由两眼一眯,觉得事情更为复杂了。

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向了慕亦泽,意思很明显:凌冽现在就对慕天星如此在意,那么朝夕相处几年后,又怎么可能放得下慕天星?难不成要她跟着一个残疾人虚度一生吗?

慕亦泽深吸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女儿的幸福啊,一辈子的事情啊,不能这么草率啊!

蒋欣则在抱枕后狠狠掐了丈夫一下。

那力道有点大,意思是责怪丈夫,责怪他答应凌家来下聘答应得太早了,以至于他们现在进退两难。

清甜味还未散去。

就在所有人寻思着凌冽对慕天星究竟是什么心思的时候,红糖水煮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低调地宣示着凌冽是以新姑爷身份前来的事实。

慕天星一下子坐起来,跳到了凌冽面前,俯下身,双手摁在他轮椅两侧的扶手上,皱着小鼻子道:“你简直太腐败!太浪费!太夸张了!你收购了这个牌子,花了多少钱?!”

她知道他不是哑巴,所以眼巴巴等着他回答。

凌冽抬起下巴,静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小脸,黑瞳掠过莫名的光彩,却不答话。

她嘟着嘴,瞪着他:“你要是钱多得花不完,送给我也行啊!真没见过你这样不把钱当成钱的人!”

凌冽盯着她,似乎是想了想,表情极度认真。

他朝着身后的卓然打了个响指,卓然递上一样东西,他接过后,当着慕天星的面打开,她才看见原来是支票夹。

第一页上,已经盖好章了,只差填上数字。

慕天星一脸错愕,他又将自己的钢笔跟空白支票递到她面前,乖巧的表情纯真至极,仿佛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她愿意笑纳。

她的“三观”再一次被他刷新了。

还真有不把钱当成钱的人!

那跟博物馆一样大的房子,家具全是新的,那么豪华,那么美,他要拆了重新装修;一个大型的饮食企业,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说买下就买下;现在,他把空白支票摆在她眼前,让她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凌冽!”

她无语了,对着他大叫了一声。

而这一声,让整个宅子里的人面色微变。

凌冽的目光也变了。

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四少,也可以是低到尘埃里的残疾人。

再不济,父母兄弟口中的小四也可以成为他的代号。

他的嘴角忽而扬起,如一弯特别好看的明月,迷离的灯光下透着淡淡的清贵,迷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

“嗯。”

就在卓然害怕四少生气的时候,轮椅上的男人居然应了一声!

那一个字,月色般温柔的一个字,仿若一滴雨露,直坠她的心湖。

明月清晖般的脸庞,因这一笑,在她眼前若春华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她看得痴了,竟有些失神。孟小龙轻唤了她的名后,她才回过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一颦一笑,居然可以摄了她的魂。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孽?

她尴尬地错开眼,连忙将钢笔跟支票还给卓然,还道:“快帮他收好!他自己不拿钱当钱,你可得帮他看紧一点。要是他把家里挥霍一空,你跟卓希可是要跟着饿肚子的!”

卓然为难地看了一眼凌冽。

主子没发话,他不会随便听慕天星的指挥。

孟小龙鄙夷地看着凌冽,这个男人坐着轮椅,是个残疾人,想要抢走慕天星,就只能靠金钱来收买人心了吗?

他蹙起了眉头,言语间有种对慕天星人品的维护:“可惜了,我们天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慕天星点点头:“小龙哥说得对,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样肆意浪费!”

慕亦泽夫妇都没有说话。

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尤其慕天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都看得出来,女儿对待凌冽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女儿觉得她喜欢的人是孟小龙,但是她爱上的人有可能是凌冽。

以为自己喜欢,自己未必真的喜欢。

真正能够影响慕天星情绪、扰乱慕天星的心的人,是凌冽。

慕亦泽的眼神里明显透露着担忧。

四少绝对不像他们眼中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但是他再好,也终归是个残疾人,一日站不起来,女儿就没有一日真正的幸福可言。

他当即看了眼妻子,发现妻子的眼中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担忧。

“喀喀,喀喀喀。”

凌冽忽然单手捂着嘴咳了起来,尽管咳嗽本身是件不雅的事情,可他竟能将咳嗽的姿势摆得优雅而有魅力。

慕天星皱起了眉头,看着他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道:“你感冒了?”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

她又道:“吃药了没?”

他摇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可怜。

“唉,真麻烦!”慕天星转身就走,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翻开抽屉里的药箱,找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两只白嫩的胳膊全都伸了过去,一只手握着玻璃杯,一只手掌心朝上,那里安静地躺着一粒浅蓝色的药丸。

“这是感冒药。我每次感冒,吃点这个药就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她看着他,明明是在问他,却有些心急地将小手往他嘴边伸了伸。

凌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她掌心里的药,忽而张开嘴。

她就这样将药丸塞进了他嘴里,就连水杯也递到他嘴边。他就着一口水吃完了药,然后伸出了小半截舌头舔了舔被水沾湿的唇,明明很萌的表情,在她转身放下水杯的一刻,却透着邪邪的坏。

“天星,我困了。”孟小龙直接拉过她的一只手,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我们去楼上休息吧!”

慕天星点点头,任由孟小龙拉着她的一只手,对着凌冽笑道:“你身子不舒服就早点回家吧!嗯,或许过两天我会主动找你,谈点事情。”

她最怕的就是玩弄别人的感情,所以有什么变故,还是一早说清为好。

她跟孟小龙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可以放得很开,尤其从小到大的默契让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多语言,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叫作真爱了。

凌冽原本柔和的眼眸微微变冷,对着卓然打了个响指,卓然直接上前一步将孟小龙跟慕天星拦下。

孟小龙不悦,真打架的话,他不怕!

卓然却彬彬有礼地开口道:“孟先生,慕小姐是我凌家的四少奶奶,不论婚礼是否举行,名分已经定下了。四少此番前来,是专程接慕小姐回紫薇宫的,还请孟先生行个方便。”

“呵,说来真是好笑!”孟小龙轻嗤了一声,看着卓然,“我行什么方便?天星愿意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她若是不愿意跟你们走,难不成你们还能强行把她带走?”

说起来真是一肚子气,孟小龙也能感觉到慕天星对凌冽的特别了。

又或者,他之前根本没想到,凌冽会是样貌如此出色的男人,而面对这样一个不能说话、双腿残疾的人,他居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自卑。

他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军人,在一个残疾人面前居然会自卑!真是令人抓狂!

卓然盯着孟小龙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孟小龙果然只是二十岁的年纪,又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心理接受能力毕竟有限。瞧着孟小龙眼里隐匿的火焰,卓然已经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四少的对手。

卓然上前一步,逼近,俯首,无形中自成一张网,越收越紧。

卓然对着慕天星道:“慕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两三句就好。”

“不去!不听!”孟小龙拉着慕天星,将她护在身后,说什么都不让卓然靠近她分毫。

慕亦泽夫妇担心事情闹大,正要上前劝说。

“喀喀喀,喀喀。”

轮椅上的男人又咳了起来。

慕天星叹了口气,抬起小爪子轻轻拍了拍孟小龙的肩:“小龙哥,我就跟他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懂,凌冽不过是个身子柔弱的残疾人,孟小龙身体健康、四肢健全,两个人没什么可比性,有什么好争的呢?

孟小龙不放心,拦在她前面:“天星,我怕他们没安好心。”

“喀喀,喀喀喀。”

听见凌冽的咳嗽声,慕天星叹了口气,瞧着孟小龙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抱怨:“如果说两三句话就可以解决麻烦,岂不是比现在僵持在这里更好吗?小龙哥,你就看在……看在他是个……那个的分上,不要那么计较了。”

她那眼神、那口吻,明显是在说:你也要欺负残疾人吗?

孟小龙看着她,眼中有着不确定,却还是微微一笑:“好,你去吧。”

他让开,就看见慕天星的身影朝着卓然的方向靠了过去。

他再一侧目,不经意间发现,不知何时轮椅上的男人单手撑着下巴,露出明月清晖般的脸庞,竟朝着他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笑容太过诡异,是讽刺,是嘲笑,还是挑衅?

孟小龙冷着脸,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僵硬,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天星是个善良的丫头,她见不得恃强凌弱的事情,所以,自己一定要忍,要忍,不要跟残疾人计较!

偏偏凌冽的头动了动,原本朝着左边倾斜的脑袋,现在换到了右边,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又大了些,一双深潭般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孟小龙的脸。

孟小龙竟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慕天星的背影,看着她一点点远离自己,竟有种再也抓不住她的错觉。

卓然在客厅的一角等着她,见她过去,一本正经又神秘兮兮地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谁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但是,慕天星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却越来越皱了。

待卓然回身站好的时候,慕天星瞪着凌冽,目光如炬,一副她很生气的模样!

而此时的凌冽一本正经地端坐在轮椅上,帅气到人神共愤的他再次面无表情,寂静无声地接受着她丢过来的如刀子般的眼神。

“天星。”孟小龙刚要走过去,就见慕天星略显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她对着慕亦泽夫妇道:“爸爸妈妈,我去四少家里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从小到大,慕天星做事情总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慕亦泽夫妇基本没怎么操过心。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慕亦泽看着女儿:“要不要司机陪着你去?省得一会儿四少还要派车送你回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怕女儿去了就难回来了。

卓然则是微微一笑,那表情第一次如此明朗,还透着真诚:“慕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将慕小姐安全送回来的。”

至于哪一天送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孟小龙摇头,刚要开口,却被慕亦泽拦下。

孟小龙错愕地看了一眼慕亦泽:“慕叔!”

“让天星去吧。”慕亦泽笑了笑,对着凌冽温声开口,“天星从小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好,态度不好,有时候还喜欢耍耍小性子,还请四少看在两家即将联姻的分上,就不要跟她多计较。”

言外之意,如果凌冽是为了慕天星半夜跟一个男人进了酒店的事情生气,而想要找她麻烦的话,那么,也得先想想凌老爷子。

凌老爷子可是眼巴巴盼着星灿纺织的十几项专利呢!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警告凌冽不要欺负慕亦泽女儿。

凌冽听出来了,微微点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示。

卓然也听出来了,再三保证:“慕先生多虑了,慕小姐天生丽质、聪明伶俐,四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她计较呢。”

慕亦泽笑了笑,没再说话。

卓然已经转身朝外走去,竟然就这样潇洒独行,不管凌冽了!

“喂!喂!”

慕天星急得哇哇大叫,卓然也不予理会。

她看着凌冽那张千年冰山般的俊脸,无奈之下,只好耷拉着小脑袋,上前握住他的轮椅把手,将他从慕家推了出去。

凌冽被她推走的时候,安逸地闭着眼,似在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

她走到车边,回首,见慕亦泽夫妇跟孟小龙都出来送她了。

孟小龙冲她大喊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慕天星点点头,冲他们挥挥手:“知道了,你们进去吧!我就是去看一下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

瞧着那丫头坐的车渐行渐远,站在门口守望的三个人心中不约而同想着一句话:傻丫头,我们怎能不担心你呢?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阳光倾洒下来,繁花似锦。

可是盒子里的小家伙待不住了,眯起眼叫唤着,显然不喜欢被阳光这般笼罩。

凌冽抬手在玻璃窗上轻叩,卓然摁下一个按钮,车窗玻璃立马被深色的小帘子挡住。

她看了凌冽一眼,没想到他还挺贴心的。

白皙的小手抚上小家伙如雪般的毛发,慕天星忍不住道:“阳光太刺眼,它眼睛受不了。”

凌冽瞥了眼盒子里的东西,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它太弱。”

慕天星不理会他,捧起那一团软软的小东西,直接不要盒子了,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把它放在她丰满的胸口上,亲昵地逗着它。

之前,在慕家的客厅里,卓然跟她说的就是这只猫。

天还没亮,卓然他们就听见它在叫,出来一看,发现它在晨雾里蜷缩着,瑟瑟发抖,一看就是刚刚出生。

卓希想要把它抱回去养,凌冽不同意。

卓希想要悄悄喂它点牛奶,凌冽不同意。

卓希难过地问凌冽为什么,凌冽却在纸上暗示他们:除非慕天星同意养这个小东西,并且亲自照料它,否则,有多远就把它丢多远,任其自生自灭。

慕天星得知后,自然怒了。

她在青城的时候,养了一只纯灰色的暹罗猫,短毛,高贵,机灵,可爱。

那只猫伴随了她八年光景,高一那年,她来M市念高中,那只猫就不吃不喝,待在青城的院子里等着她,因它年纪大了,生了一场病,就死掉了。

慕天星得到消息后,跟学校请了假专程回去看它,还亲自给它建了个小小的墓,就在青城慕家的院子里。

那时候,慕天星很伤心,哭了大半个月。

慕亦泽夫妇不舍得女儿伤心难过,提过给她再买一只更好的宠物,可后来她在M市念高中,高中毕业后又念大学,根本没有时间再养宠物了。

经历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慕天星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很多的时间陪伴,宁可不养,也不要让宠物在思念与孤独中凄惨地逝去。

摸着胸前的小家伙,慕天星忽然就想起她曾经的猫了。

她的猫叫作惜惜。

可是,她没能好好珍惜它,陪伴它走到最后。

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她忍着,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抬眸看着卓希的侧脸,好奇地问:“它有名字了吗?”

卓希摇头:“没有。要不然,叫妞妞?我看过了,这只猫是母的。”

妞妞?

慕天星拧起了眉头,显然觉得这个名字太土了。

这时候,一道好听的声音从她身侧传了过来:“珍珍,珍惜的珍。”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珍!惜!

看着凌冽深不可测的双眸,她有几分不确定:他为什么会给猫起这个名字?难道他知道她以前养过一只猫叫作惜惜?

凌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嘴角轻扬:“它白如雪,似珍珠,叫珍珍如何?”

她释然。

原来他给猫起名叫珍珍,是因为猫毛是雪白色的。

他又浅浅一笑,似之前的每一次一般:“珍珍,因为珍贵,所以珍惜。”

车厢里很安静。

慕天星也没说这个名字到底好不好,只是,当胸口的猫儿叫唤得越来越大声的时候,她当即看向卓然:“去宠物店!”

须臾后——

凌冽依旧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手里捧着一瓶温热的牛奶,那是慕天星塞到他手里的,不是给他喝的,而是让他帮忙拿着的。

两个人的座位中间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凌冽以前没有见过的。

她把珍珍放在她腿上,白皙的小手在各种东西之间翻来找去,似乎对每一种宠物用品都很熟悉。

忙活了一阵子,她从他手里拿过奶瓶,直接塞进了珍珍的嘴里。

珍珍大口大口吸着,皱巴巴的小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刚才换的是新生猫咪的奶嘴,你们记得回去以后每天给奶嘴消毒。还有,十五天以后,给珍珍喂一粒打虫药,现在它太小,受不住打虫药的药性。这个奶粉喝完了要接着买,这个牌子的,我以前买过,很好的。不要直接用牛奶喂珍珍,因为小猫的胃很脆弱,牛奶必须稀释十倍后才能喂给它们,因为牛奶蛋白质太浓,它们无法吸收……”

她喋喋不休,但每一句,卓希都记得很认真。

凌冽细细瞧着她手里的珍珍,它一副愉悦安逸的模样,而给它喂奶时恬静安然的她,漆黑的瞳闪着少女的纯洁与善良之光,熠熠生辉。

许是因为叫唤太久伤了嗓子,珍珍喝奶有点慢。

二十毫升的奶,它喝了足足三十分钟。

慕天星小心翼翼地帮珍珍拔掉奶嘴,又拿过纸巾给它擦了擦小嘴。她抬眸的一瞬,惊觉空气里传来了阵阵紫薇花香。

原来她已经到了她喜欢的紫薇宫。

只是,她不是很想进去:“该怎么喂养新生的猫咪,我已经教给了你们了。”

卓希一脸为难地看着凌冽,凌冽却轻描淡写地说着:“卓然,将这只猫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

卓然没动,而是一本正经地劝慰:“慕小姐,之前我说过了,四少同意养这只猫的条件,是您答应亲自在紫薇宫喂养它。”

“那我把它带回慕家好了!”慕天星灵机一动,笑眯眯地开口。

她可不傻,如果她不住进去,凌冽就把猫儿扔了,那么她直接把猫带回慕家不就好了?

爸妈还在等着她,小龙哥还在等着她,再过几天,小鱼也要来M市了。

凌冽忽而冷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危险的意味:“但凡在我紫薇宫发现的东西,就是属于紫薇宫的,不经过我的同意,想要将我的东西占为己有,谁有这个胆子,尽管来试一试。”

慕天星吐吐舌头,瞧着凌冽,又看了看他不能动弹的双腿,道:“我偏不信!”

凌冽没生气,反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慕天星不怕他,瞪着他:“别人怕你,我不怕你!”

他点头,忽而笑得一脸纯真:“我身边正缺一个不怕我、会养猫的小丫头。”

四目相对,冷冷对峙。

慕天星承认他的眼神太过深邃,总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但是这次,她说什么都不肯败下阵来,明明心里慌得要死,却还是倔强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凌冽不累,一双黑眸像是假的一样,一眨不眨地将她所有的情绪包容、吸收、消化。

终于,还是卓希打破了沉寂。

“慕小姐,咱们买了猫窝,买了猫爬架,还买了猫砂跟猫厕所,但是这些我都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弄,不如我们先进去,给珍珍找一个小房间,你帮我们把东西都安置好之后,再来谈别的?”

慕天星的眼累死了,心也累死了。

卓希的这段话,等于有人给她一个台阶下,她自然乐意。

她闭上眼,扭头的同时打开了车门,抱着珍珍下了车:“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帮你把猫窝什么的都弄好。”

慕天星漫步在两边种满各色野花的小路上,嗅着花香,置身于紫薇花海中,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她一步步朝着别墅大门走去,脚下的步子渐渐轻快起来。

当她跑到门边,转身想叫卓希快点过来开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慕天星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呵呵,慕小姐吧,欢迎!”女人微笑着跟她打招呼,不忘自我介绍,“我是卓然的妻子,卓希的大嫂,叫曲诗文,慕小姐叫我阿诗就好。”

曲诗文穿着一套正规的职业女装,上半身是标准的米色短袖衬衣,下半身是黑色的包臀中裙,一双修长的美腿被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她比慕天星高出大半个头,留着干练的中短发,皮肤很白,五官更是标致得没话说。

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柔和得就像江南水乡的女子,给人一种十分美丽、贤惠、聪颖的感觉。

身后的几人纷纷靠近,慕天星浑然不觉。

她抱着珍珍,指了指曲诗文,难以置信地道:“你是卓然的妻子?”

曲诗文笑了笑,点头的同时,对慕天星身后的几个男人也笑了笑。

凌冽刚要靠近,就听慕天星义愤填膺地感慨了一句:“真是暴殄天物了,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嫁给卓然那样的面瘫?他跟凌冽大叔是一路货色,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的那种,小心眼又毒舌,还很有心计!你跟卓然是夫妻,你怎么受得了的?你真的太强大了,我不得不佩服!”

众人:“……”

曲诗文看见卓然跟凌冽的面色都黑了几分,笑得十分尴尬,道:“慕小姐真是真性情,快人快语,天真可爱。”

卓希憋着笑,赶紧逃离现场,拔腿就往楼上跑:“慕小姐,我在楼上等着你!”

慕天星前一秒还不能理解卓希为什么跑得这么快,等她感受到身后似是贴着两个大冰块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也撒开腿跟着卓希跑了上去:“我来了!来了来了!”

她风风火火的,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曲诗文站在门口轻笑,看着丈夫将凌冽推了进来,忍不住道:“我挺喜欢慕小姐的。”

一道犀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我跟然都是一路货色,是面瘫,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噎死人的那种,小心眼又毒舌——”

“呃,咖啡好了,我去看看!”曲诗文一转身也跑了。

她只是听丈夫跟弟弟提起过,说四少开口说话了,但是她本人没有听过,而今天她不但听见了,还听见四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能不害怕吗?

至于四少问的那个问题,他们是不是慕天星说的那种人,相信从曲诗文逃跑的行为上看,答案昭然若揭。

卓然有些无力地将凌冽推到了沙发前,缓声道:“阿诗她——”

凌冽摆摆手,示意卓然不必解释。

自从他六岁溺水,大难不死后,月牙夫人将同样年幼的卓然、曲诗文派来他身边,作为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他自然清楚曲诗文的为人。

就好像他说的,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人,彼此没有秘密。

片刻后,醇香浓郁的咖啡香气,混杂着清甜的紫薇花香,弥漫在整座大宅里,空气都像是被路过的仙子施了仙术一样,变得醉人。

慕天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心旷神怡。

曲诗文笑着对她道:“刚煮好的拿铁,慕小姐要不要尝尝?”

“好啊!”慕天星笑了,凌冽这里都是好东西,咖啡也一定是极品,她既然来了,自然不能错过。

只是,当她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时,凌冽却对着曲诗文道:“她还在长身体,咖啡喝多了不好。还是给她一杯牛奶,或者酸枣汁。”

女人吃枣,气色好,补血养颜。

女人喝牛奶,补钙,丰胸,对皮肤好。

曲诗文看了眼慕天星,笑了笑:“牛奶or酸枣汁,可以吗?”

慕天星很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轮椅上的男人总爱跟她作对。

她走上前,一把抢过了凌冽手中的杯子,里面的咖啡还有三分之二,还是温热的。

凌冽似是怕烫着谁,见她来抢,便乖乖松手,也不挣扎。

她捧着他的杯子很快就把咖啡喝完,心满意足地舔舔粉嫩红润的小嘴唇,又得意扬扬地看了他一眼。

曲诗文忍不住扑哧一笑。

凌冽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天星,后者则将空荡荡的杯子塞到他手里,转身的一瞬大笑三声:“哈哈哈!我回家了,再见!”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冲着卓希勾了勾手指:“你开车送我!”

卓希耸耸肩,一脸为难:“四少说,你要是敢走,就让我把珍珍从天台上丢下去。”

慕天星愣住,凝眉冲着凌冽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句:“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就要认为你是爱上我了!”

她吼完,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凌冽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就这样认为吧。”

如果说,刚才她抢了他的专用杯并喝了他剩下的咖啡,已经让人震惊不已;如果说,刚才她对他大吼了那句话后,全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那么——

此刻,凌冽的回答除了让整个世界安静之外,还让所有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至少,慕天星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她的小脑袋里嗡嗡作响,里面飘荡的全是他清冷的声音。

灵魂再一次被他深邃的眼摄住,她的眼神呆呆的。

凌冽的嘴角忽而勾了勾,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但是,那只是你认为的,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众人绝倒!

慕天星更是被气得要吐血了!

她捏着小拳头,恼羞成怒地冲过去,直接扑向凌冽的轮椅,却在摩拳擦掌扑上前的时候,被曲诗文及时拦住!

“慕小姐,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我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好事!每次他都故意虐待我!你让开,我要揍他!”

“慕小姐,你冷静一点!”

“不要,我就要趁着这口气没下去,把他揍一顿!”

“慕小姐!”

慕天星一个劲往前冲,而曲诗文不敢疏忽,全力拦阻,这画面乍一看有些紧张,定睛一瞧,又觉得有几分滑稽。

戏谑的声音接着响起:“怎么,听说我不承认爱你,你就这么失望,这么愤怒?”

“你!凌冽!你这个浑蛋!”

“慕小姐!”

一个小时后——

精疲力竭的慕天星手里抱着一杯酸枣汁,嘴里狠狠咬着吸管,待在二楼的小偏厅里。

她回不去了。

因为凌冽刚才生气,差点真的让卓希把珍珍从天台上丢下去。

真是变态!珍珍刚刚出生,还是只小奶猫,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居然那么狠!

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远处的小窝里,珍珍喝饱了奶,已经呼呼大睡了。

小窝的正前方是一扇椭圆形的复古窗,通风,向阳,有窗帘,中午日头毒辣的时候,拉上窗帘可以避开不少暑气。

她背后,一堆猫砂已经整齐地铺在猫厕所里。

猫爬架就紧紧挨着窗户放着,上面还系了个逗猫球,只是以珍珍的情况来说,还要过些日子,等它个头再大点,身子再壮点时才能玩。

不知不觉,一杯酸枣汁已经下肚。

随后,曲诗文上来,站在小偏厅的门边敲了敲墙壁:“慕小姐,午餐准备好了。”

慕天星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浑蛋在下面吗?”

曲诗文面色有些复杂,却还是温声道:“以前,四少都是一个人用餐的,今天还是四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在家里用餐。慕小姐,您要下去吗?”

不知怎么的,慕天星一肚子的怒气就这样散在曲诗文的两句话里。

慕天星张了张嘴,有些难过地看着她:“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

“嗯,很多年了,都是一个人。”

“哦。”

“慕小姐,您要下去吗?还是我把午餐端上来?”

“我……我还是下去吧!”

“好。”

曲诗文跟慕天星一起下楼,两人走到二楼大厅玄关处的时候,曲诗文抿了抿唇,忽而转身对着慕天星道:“慕小姐,四少对待感情的时候其实特别单纯,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单纯得多。可能因为他缺乏经验,也缺乏跟别人相处的机会,所以,遇到问题时,他会不知所措;遇到喜欢的人时,他会不懂得表达。也许他心里想着与人亲近,却每每弄巧成拙,搞得跟人更疏远。”

“阿诗姐姐,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慕天星不想听。

因为她越听,心里越难受,有种淡淡的忧伤,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想快点回家,快点沐浴在阳光下,回到爸妈的身边,还有小龙哥身边。

曲诗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领着她下了楼。

不得不说,凌冽的紫薇宫真的很大。

刚才在楼上的小偏厅,慕天星才发现,原来这栋居住的别墅后面还有一大片房子,看起来像是办公楼,又像是小型博物馆,居然全都是被唯美烂漫的紫薇花树包围起来的。

她知道,那一定也是凌冽的宅子。

只是,后面那么多房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不由好奇起来。

下楼后,绕过前厅往餐厅去,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她看见了院门前的半个小型的篮球场,还有高高的篮球架。

上次她就觉得疑惑了,凌冽又不能站起来,院子里搞个篮球场做什么?

难道是卓然他们平时玩的?

凌冽会这么好,专门给手下建一个篮球场?

看着手下们在阳光下奔跑跳跃,开心地打球,他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不会觉得难过吗?

慕天星越发觉得,凌冽不像她目前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有秘密,这是真的。

慕天星因为抱过珍珍,所以专门去洗了个手,来到餐桌前的时候,看见凌冽已经端坐在餐椅上,很安静地等着她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走过去,讪笑道:“吃饭了。”

他见她坐下,点点头,也道:“吃饭了。”

曲诗文的手艺真的很棒,至少慕天星吃得特别畅快。慕天星还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凡她特别喜欢吃的菜,凌冽都不爱吃。

所以,她吃得心情愉快,因为没人跟她抢。

酒足饭饱后,她见曲诗文过来收拾餐桌,忍不住赞叹:“阿诗姐姐,你手艺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你家小然然好有福气哦!”

曲诗文扑哧一笑,道:“你喜欢吃就好。”

慕天星原本想给家里打电话说一下自己的情况,看看是家里来接,还是她勉为其难地在这里住几天。但是,她悲摧地发现,出来的时候太急,什么都没带,衣服、手机、钱包,什么都没有!

她无奈地走到客厅,拿起小几上的电话,刚刚拨了两个数字,就听见话筒里响起一阵忙音。

她皱起眉头,当即看着凌冽:“你手机借我,我打个电话!”

凌冽不动,只是温声开口道:“楼上有你穿的衣服、鞋子、包包跟其他生活用品,都是新买的。”

看他不似作假的模样,慕天星一时怔住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看他这架势,是真的想把她金屋藏娇?为什么?让她留下养猫?

凌冽一双漆黑的眼紧盯着她,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不是说过,我二十六岁还没结婚,没恋爱,搞不好是心理变态吗?”

“你……”慕天星往后退了一步。

他人没动,声音幽幽响起:“上去看看吧!希!”

不远处的卓希赶紧走过来,面对慕天星一脸讨好地笑:“慕小姐,咱们上去看看吧,也许你会喜欢。”

她不上去,那么,凌冽找人请她上去。

她觉得凌冽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讨厌极了,满心不悦地抗拒:“不要!我要回家!不然你把手机借我,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慕小姐,别为难我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你先上去看看。”

“不要!”

“慕小姐!”卓然的语气比卓希强硬得多,气场也很足,“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学会保护自己,一味挑战四少的底线,还能喘气到现在的,真的没几个。您确定您要继续不乖,然后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吗?我劝您,与其花力气挣扎,不如学着适应,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为好。”

慕天星愤愤地盯着他。

许是开口噎死人的本事卓然跟凌冽学了个八九分,所以慕天星把怒气一股脑儿撒在卓然身上了。

她捏着小拳头,对着厨房里曼妙的身影大喊了一句:“阿诗姐姐!你老公威胁我!他就是个铁石心肠、卑鄙下流、尖酸刻薄的男人!阿诗姐姐,为了你一生的幸福,你快点跟他离婚吧!”

卓然愣住,面色当即黑了几分。

卓希凑上前,带着些委屈:“慕小姐,大哥可疼大嫂了,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是不道德的。”

这时候,曲诗文微笑着从厨房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凌冽身后,扶着凌冽的轮椅对着慕天星温柔地笑了笑:“慕小姐别怕,卓然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况且,四少那么疼你,卓然怎么可能威胁你?慕小姐尽管放心住下就好了,有四少在,卓然看起来再凶,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卓然面色古怪,他是纸老虎?

他别具深意地看了眼曲诗文,而曲诗文在察觉到丈夫兽性的眼神后,后怕地吐了吐舌头。

得,今晚她是不得安宁了。

慕天星则立在原地,大脑中是一片混沌,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抬手指着凌冽的脸,实在无法接受曲诗文说的话:“他那么疼我?疼我?他哪里疼我了?一分钟不把我气死,他就不罢休,处处跟我作对,我看他分明就是讨厌我,所以才会把我留下来,故意虐待我!”

“慕小姐,您也许弄错了‘虐待’这个词的意思了。”卓希无奈地笑。

从她进来起,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楼上给她新买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都是最贵、最好的,没有人打过她、骂过她。

就目前看来,房子里气焰最嚣张的就是她。

这也叫虐待?

有这么虐待人的吗?

曲诗文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拉过慕天星的小手,道:“慕小姐,我陪您上去看看吧。”

慕天星对曲诗文的敌意明显弱了很多。

而这不是因为曲诗文也是女人,而是因为慕天星打心眼里同情曲诗文,嫁给卓然那样的男人,她身体跟心理上得受多少罪啊!

在两个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凌冽若有所思地看着卓希:“你大哥很疼你大嫂?”

卓希点头:“是啊,这么多年了,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凌冽想了想,赞同地点头,又看向卓然:“你是怎么疼她的?”

“我……”卓然思绪凌乱,面颊闪过一丝不自在,然后就红了脸,“就是……尽量满足她的心愿,哪怕再小,也要当成天大的事情认真对待。”

凌冽沉默了。

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卓家两兄弟都有些无力了。

这还是四少吗?

四少居然在思考,思考要怎么样去疼慕小姐吗?

楼上——

曲诗文直接将慕天星拉进了凌冽的私人套房。

硕大的浅蓝色半圆形推拉门直接嵌在墙壁上,像是一粒圆润可爱的玻璃弹珠落在雪白的蛋糕上,第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甜进了心里。

门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凌冽的书房,书房是一分为二的。

左边比较男性化,用的是冷色系的银色与深蓝,只一眼,便让慕天星想起了凌冽深邃的目光,他也有这种冷冷的气质。

右边比较可爱,用的是暖色系的粉蓝、靛蓝,还有明黄色与白色。

瞧着书桌上粉红色的Hello Kitty限量版电脑,慕天星忍不住道:“给我准备的?”

曲诗文笑:“上周您来过之后,说喜欢这里的蓝色,四少便让人着手安排了。他可以接受粉蓝的卧室、衣柜、床品,甚至是浴室,但是书房是他坚持必须要认真对待的地方。因为不想两种风格看上去太过突兀,所以他那边还加了深蓝色。”

“好贴心。”慕天星之前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

在慕家,她的书房都没有这么漂亮。

她忍不住走过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又在深蓝色的真皮转椅上坐下,晃了晃,眯起眼道:“真舒服。”

不过,想起孟小龙,她忽然又站起身。

曲诗文瞧见她眼中隐匿的抵触情绪,讶异了一下,又道:“慕小姐,四少对您是真的好。”

“嗯,他脾气阴晴不定,全世界都知道。”慕天星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屑道,“一边给我一巴掌,一边给我一颗糖。一开口就把我堵个半死,一转身又给我买这买那。他就是嫌弃我太清闲了,非要让我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般,上一秒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恨他恨得牙痒痒的,这才罢休。”

“呵呵。”曲诗文打开宝蓝色系的卧室门,领着慕天星进去。里面的衣柜也是分左右两边的,一边深蓝,一边浅蓝。

她拉开浅蓝的一边,对慕天星道:“慕小姐,您可曾想过,若是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的情绪才对吧?”

慕天星不经意间一瞥。

满满的一个衣柜,就像是蓝色的调色盘一样,清一色的连衣裙,从左边开始到最右边,蓝的程度逐渐递增,从浅到深,第一件衣服的颜色是白中透着淡淡的蓝色荧光,之后是粉蓝,蓝,深蓝,宝蓝,黑蓝……

乍一眼看过去,这里的裙子不下一百条。

她就是每天穿不一样的裙子,也足够她穿整整一个夏天了。

想起他从来不把钱当钱看,想起他的办公桌,想起大得超出她的想象的紫薇宫……慕天星警惕地瞧了一眼曲诗文:“凌冽究竟是做什么的?”

一个弃子,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曲诗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慕小姐若是感到好奇,不妨亲自去发掘。四少身上有多少秘密,慕小姐若是有缘,自然会探到一些的。”

慕天星又拉开下面的抽屉,里面满满的全是鞋子,跟上面的衣柜一样,蓝色的程度也是逐渐递增的。

另一只柜子里是包包,颜色也是不同程度的蓝色。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地跌坐在超大号的圆形床上,脚下的地毯、身下的床……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不同色调的蓝,比她一周前来看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真闲!”慕天星头疼。

她想回家,可是他为了把她留下,费了这么多心思!

她抬眼瞧着曲诗文,楚楚可怜地伸出手:“可以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她心里已经做好对方会拒绝的准备,却没想,曲诗文竟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慕天星笑了,很真诚、很纯美的笑容,亮晶晶的瞳孔里带着点点感激,眼巴巴看着她:“真的可以吗?谢谢!”

曲诗文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又道:“不过,在慕小姐打电话让家人来接您回去之前,可不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

“啊?”

“老爷子一生风流,娶了好几个妻子。但生了儿子后,他几个妻子都死了,没有能够长久跟在老爷子身边的。现在这个小妻子曾倩,是他这几年新娶的,却没有生孩子。”

慕天星的眸光黯淡了下来:“我……倒是听说过伯父克妻的事情,只是平时没人敢说。”

曲诗文笑了:“几个少爷明争暗斗,四少年纪最小,也就成了最大的牺牲者。不论是六岁失足落水,最后死里逃生,还是十七岁意外出车祸,导致双腿瘫痪,这都是其他几位少爷的杰作。”

“什么?!”

慕天星惊讶地站起身。她只听说过豪门斗争很厉害,却没想到会如此风起云涌。

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下手,还是亲弟弟,简直丧心病狂!

“四少的母亲不会游泳,可为了救他,毅然跳下海中,奋力将他小小的身子往岸边推去,但她自己被卷入大海,一个浪打过来,就这样将她带走了!”

曲诗文有些感慨:“慕小姐,您可以想象吗?一个六岁的孩子落水后哇哇大哭喊着妈妈,好不容易看见妈妈来救自己,自己被推回岸边,可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妈妈被海水淹没,消失不见了。”

慕天星不说话了。

她不敢去想,当时凌冽的心里该是多么无助,多么恐慌。

“所有人都以为四少哑了,老爷请遍了名医都治不好他。这么多年了,一个小男孩长成少年,再长成男人,他都没有开过口。没有人听过他的声音,就连他在青春期变声时,最值得被珍藏的声音都也没有人听过。”

曲诗文说到这里,看着慕天星:“我们第一次听见四少开口说话,还是在半夜里,他一边做着噩梦,一边哭泣着大喊救命、大喊妈妈。那时,我、卓然、卓希才知道,四少其实是可以说话的,只是后来我们一直帮他保密。”

慕天星深吸一口气,鼻子好酸。

凌冽那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变成了萌萌的、柔弱的小白兔。

曲诗文又道:“四少渐渐长大,很少做噩梦了,也很少在梦里开口说话。直到一周前,他在高速上遇见你,这才再次开口,我们也才听见了久违的、陌生的也珍贵的声音。”

慕天星蹙着眉,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机,咬唇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四少坐在餐桌前,那么期待地等着一个人下来,与他一起用餐。以前,他要么是在办公桌前匆忙解决,要么是坐在轮椅上简单解决。今天,他坐在餐桌旁,吃了很久很久。”

“阿诗姐姐……”

“慕小姐,我请求您,即便当作是一场交易也好,留在四少身边吧。上周您在这里的时候,不是已经答应要联姻了吗?订婚宴是没有开始,可是全城谁不知道凌家的残疾四少要娶慕家的千金了?您现在退婚的话,四少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道天光又要消失不见了!当初谈婚论嫁的时候,没有人逼着慕家、逼着您啊,您答应了,又要反悔,四少原本就是大家眼中的笑柄,今后,他还怎么出门?”

“我……”

“慕小姐,关于这场联姻的要求,您跟四少不是谈好了吗?既然如此,您怕什么?怕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会夺了您的清白,还是怕四少会自私地霸占您一辈子?慕小姐,四少本性善良,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

“慕小姐,老爷子跟您父亲谈联姻的时候,您父亲一定回家问过您,但是老爷子是最后才通知四少要娶您。娶不娶,四少没得选;退不退,四少一样没得选。四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也会开心,也会失落。现在与您青梅竹马的初恋回来了,您就要推掉婚约,将四少一脚踢开,四少何其无辜?”

“我……”

“慕小姐……”

“好了!别说了!”慕天星闭着眼睛大喝了一句,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座宅子里咄咄逼人的不仅有卓然,还有曲诗文,他们真不愧是夫妻俩!

“我嫁!我不走!”

慕天星头皮有些发麻。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想起那把轮椅,想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她心中不再抗拒,不再挣扎,剩下的,只有对那个男人隐隐的心疼。

“嫂子好厉害!”卓希说道,他和卓然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凌冽坐在轮椅上,就在他们旁边。

他们眼前的液晶电视画面里,正直播着凌冽房间里的动静。

慕天星说这句话之前,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很紧张。盛夏之时,宅子里始终开着冷气,只是往日里设定的也是这个温度,今日卓家兄弟却觉得大厅里更冷了几分。

直到慕天星在电视里大喊了一句“我嫁!我不走!”后,那种冰冷的感觉才犹如积雪消融般慢慢散去。

凌冽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提起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撤。

将他房间里所有的摄像头全都撤掉。

卓希疑惑地看着他:“四少,把摄像头全撤了,您的安全怎么办?那三个少爷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他们明里暗里对咱们下了多少次黑手啊,一次比一次狠!”

凌冽不语,修长的手指捏起咖啡杯递给卓希,意思是让他续杯。

卓希接过杯子,看了眼大哥,道:“哥,你劝劝四少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挡下的事儿已经不少,就说半年前凌冽在青城落水,就是在他们千防万防之下发生的意外。

现在想想,他们还是一阵后怕,若不是有慕天星,那后果简直难以设想。

不料,卓然却看着弟弟,淡漠道:“撤了吧!”

“哥!”

“慕小姐是女孩子,以后在房里生活,我们这样监控着,实在不方便。”卓然说完之后,看了眼凌冽,又道,“四少跟慕小姐单独相处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看着也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卓希才突然明白,他红着脸,面带窃喜地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然后他转过身,拿着杯子一脸雀跃地往厨房走去,嘴里还欢快地念叨着,“嘻嘻,也不知道小四少什么时候能出来。”

卓然听后,嘴角也跟着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只有凌冽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扶手,指甲处都泛白了,不知是紧张,是忐忑或是别的什么。

慕天星仰面躺在大床上,拿着手机给慕亦泽打电话。

她说她暂时不回去了,她很认真地想过了,虽然订婚宴没有举行,但是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她要嫁给凌冽了,这时候她打退堂鼓,弊多过利。

慕亦泽他们在慕天星离开后,开了个小小的会。

若要退婚,种种后果似乎不是现在的慕家可以承受的。尽管孟小龙不愿意,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孟小龙不得不说服自己,再等慕天星几年。

孟小龙接过电话之后,对慕天星说:“保护好自己,反正现在我们都还小。慕叔说得对,若是我们彼此认定对方的话,那便是谁也拆不散的,过个几年,若咱们真心想要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慕天星握着手机,心里泛着酸。她能听得出孟小龙在极力隐忍着情绪,他怕她有压力,怕她难过。

沉默良久后,她对孟小龙道:“小龙哥,谢谢你。”

孟小龙似乎是笑了,却还是忍不住对她道:“可是,天星,我不愿意失去你,也希望你认清自己的心。不论如何,你若是希望我做你的恋人,便是披荆斩棘,我也会爱恋着你;你若希望我做你的哥哥,便是海角天涯,我也会守护着你。”

听完这些话,慕天星想哭。

后来孟小龙将手机交给蒋欣,蒋欣在手机那头说了一大堆让慕天星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言语间满是母亲对女儿的不舍,搞得慕天星好像已经出嫁了一样。

打完电话,慕天星站在窗前凝视着唯美浪漫的紫薇花海,心里忽然就坦然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未来的路是靠自己的双脚走出来的,未来的幸福是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

她很坚定地说着,说给自己听。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一个字:“嗯。”

她惊得一下子转身,便迎上了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她粉嫩的小脸上有些赧然:“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凌冽转动轮椅朝她靠近,感知到她的紧张后又停下:“我会疼你。”

四个字,像是一道神奇的咒语,禁锢了他一生的灵魂,也明媚了她的春天。

她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是跟传说中一样,脾气阴晴不定,难伺候!”

他的眸光闪了闪,然后他转动轮椅,背对着她朝卧室外去了。

一整个下午,凌冽跟他的手下都没有再来打扰慕天星。

她在整个宅子里畅行无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其间,她还给珍珍喂了一次奶。

接受了要跟凌冽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命运,她便开始试着接受凌冽。

她在厨房里缠着曲诗文给她做了曲奇跟布丁,然后倒了一杯酸枣汁,大大咧咧地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一双迷人的眼。

她想了想,终是端着托盘,朝楼上走去。

刚刚打开套房的门,慕天星就看见银色的轮椅被放在一边,凌冽本人则端坐在纯黑色的真皮转椅上,一脸认真地看着电脑。

电脑屏幕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以至于慕天星无法窥探屏幕上面的内容。

她眼里透着疑惑:“我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卓然跟卓希,你是怎么从轮椅上下来,坐在现在这张椅子上的?”

凌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微微挑眉:“给我的?”

她点点头,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他左手边。

而她靠近之前,凌冽的手指快速动了几下,似乎是关掉了什么页面。

“阿诗姐做的布丁,我觉得很好吃。你一下午都在这里,该饿了吧?”

她把东西取出来,抽走了托盘,冲他暖暖地笑。

凌冽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的布丁,似乎没有什么食欲。

她却道:“你尝尝看嘛,也许会喜欢的!”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竟真的拿起勺子,俯首,张口吃了起来。

慕天星笑了,转身要离开时,赫然发现,那纤尘不染的地板上,被灯光反射出的图案是……是脚印?!

慕天星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忽然闪现出一种可能……

她猛然转身,目光灼灼,盯着眼前正在吃布丁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还没有解释,你是怎么从那张轮椅上挪到这张椅子上的!”

轮椅距离凌冽现在的位置有三四米的距离,而且,偏偏在这段距离中间没有可以让他借力的墙壁、茶几、沙发之类的物体。

慕天星快要疯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男人是魔鬼吗?她怎么觉得此刻后背都在冒冷汗?!

凌冽看着她被吓着的小模样,黑眸迅速闪过一丝什么,随后轻笑出声,一脸宠溺地望着她:“家里有后门,卓然他们扶我过来之后,就从后门离开了,是我让他们出去办事的。有什么问题?”

“那个脚印呢,怎么解释?”慕天星走过去,指着那个脚印,还是刚好落在轮椅与书桌之间,朝着书桌方向的脚印。

她忽然想起什么,知道凌冽的奸诈狡猾,抬起清亮的眼看着他:“你的鞋子,左脚的,丢过来!我看看跟这个脚印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凌冽顿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半晌后,他有些委屈地开口:“我确实是个残疾人,但也犯不着你这样提醒,你这么做,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虐待你?”

“我没有,我只是……”

“如果你觉得,不断去提醒一个残疾人他身上的残疾,可以让你有报复的快感……”

“闭嘴!”

慕天星站起身,盯着他:“大叔,你不用这样转移话题,我现在只想要你左脚上的鞋子!”

凌冽沉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那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无形中透着巨大的压力。

慕天星见他不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去:“既然你不肯,那么,我亲自帮你脱,你可千万别说我是在欺负残疾人!”

他忽而扬起了下巴,宽阔的后背自然而然地倚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模样。他似乎心情不错,安静地等着她过来。

而慕天星,瞧着他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脚下的步子每迈出一步,耳根处的红晕就加深一分。

等到她完全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整张小脸已经红得不像话,堪比诱人的水蜜桃。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娇艳欲滴,美艳得不可方物?

“你别动,我要给你脱鞋子了。”

她刚要弯腰,身子却被一只大手揽进了怀里。她毫无预兆地一屁股坐在他的双腿上,还来不及适应这样的变化,他的脑袋已经凑了上来,在她颈窝处停留了一秒后道:“嗯,真香!”

“啊,你浑蛋!”慕天星从来没被男人这样调戏过。

她吓得哇哇大叫,直接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一溜烟跑出了套房。

瞧着眼前人去楼空的景象,凌冽无奈地叹了口气,清冷的眸光落在不远处那个脚印上,无力苦笑。

他伸手打开右边的抽屉,刚刚换好了一双鞋,某个后知后觉的小丫头又冲了回来,站在他面前瞪着他:“你故意的!故意吓走我,想要擦掉脚印!”

凌冽看着她,表情很是无辜:“脚印还在那里。”

这丫头,聪明归聪明,就是做事冒失了点,也不先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闻言,慕天星狐疑地扭头看过去,那个脚印果然还在地上。

她银牙一咬,豁出去了一般抱住凌冽的大腿,然后抬头,面色凶狠地警告:“不许动!”

他浑身一僵,她的身子太软,好似半年前那日在水里一样。

凌冽任由她抱着他的腿,又脱下他的鞋子。他表现得完全像个木偶,随她摆布。

慕天星捧着他的鞋,那表情就好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她笑嘻嘻地从桌子下爬出来,直奔目的地后,将手里的鞋反过来,跟那个脚印做比较。

凌冽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笑嘻嘻地跑了,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蹲在那里,看着她光滑可爱的小脸渐渐失了笑容,又看着她满是震惊地皱起了眉头,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她摇头,可怜兮兮地蹲在原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看着他:“不是你的脚印。”

一句话,没几个字,却令人疼进心里。

他忽然就僵住了,甚至有种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感觉。

他却……终是沉默地坐在原地,淡淡开口:“我都说了,不是我的,你不信。”

慕天星站起身,再次走过去,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她弯下腰,帮他把鞋子穿好。她起身后,有些尴尬地错开眼,看着窗外道:“那个,一会儿要吃晚餐的时候,我进来叫你。”

“嗯。”

“卓然他们不在家,我推你下去吧。”

“嗯。”

慕天星走到门口,一路低垂着脑袋。

她小手扶在推拉门上,出去之前,又慢慢地转身看着他:“真的对不起。”

她望着他,心里除了内疚,还有遗憾。

长得这般好看的男人,若是能够站起来,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瞧着他的长腿,他的身高应该会在一米八五以上吧。

她希望自己刚才任性的举动没有在他脆弱的心灵上留下太多伤痕。

凌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去吧。”

慕天星出去,帮他缓缓拉上门。

她有些泄气地走下楼。在这座宅子里,她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谈心的人。

她不知不觉地就往厨房去,看见了正在用心准备晚餐的曲诗文。

曲诗文一见她,就对她笑:“我说吧,四少从来不吃甜点的,你给他送上去,他没动吧?”

慕天星摇了摇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闷闷地开口:“阿诗姐,我今天闯祸了呢。”

曲诗文笑:“怎么会,四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慕天星又道:“我看见楼上有个脚印,一口咬定是他的,我脱了他的鞋子做比较。”

“什么?!”曲诗文忽而惊呼了起来,花容失色地瞧着慕天星,又看慕天星一副怏怏的样子,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小心地问,“结……结果呢?”

慕天星要哭了,眼眶红红的,很是自责地说:“结果自然是我错了,那个脚印跟四少鞋子的尺码根本不一样。”

曲诗文长呼一口气,摘下手套,给慕天星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道:“您不要难过了,四少从小受人嘲笑长大,估计已经习惯了。”

慕天星忍了很久的眼泪,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曲诗文又道:“所以,您这样对他也没什么,即便他心里难过,他也不会说出来,只会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慕小姐,您真的不要太在意了。”

“呜呜,呜呜呜……”

慕天星开始哽咽了,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偏偏曲诗文就好像看不见她这副模样一样,又加了一句:“唉,四少六岁就开始做噩梦,哭着喊着要妈妈。现在想想,幸亏四少的妈妈不在了,不然,要是夫人看见四少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心疼死的!”

“呜哇!哇……”

慕天星的哭声从哽咽变成大哭,她本就自责了,现在想想凌冽从小吃的那些苦,心里更难受了。

曲诗文拿过纸巾给她擦擦小脸,等她哭完了,这才道:“以后,慕小姐还是尽可能地对四少好一点吧!”

“嗯!”慕天星吸吸小鼻子,道,“我以后会对他好的,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曲诗文点点头,转身的一瞬就奸诈地笑了。

虽然慕天星聪明,但她只是一个纯的姑娘,再加上社会经验不足,又是坦荡、磊落的性格,没有半点花花肠子,所以,只要对症下药,还是挺好引导的。

傍晚将至,霞光似锦。

慕天星上楼先看了眼珍珍,又绕到了凌冽的套房门口,不断地徘徊着。

要问她心里在纠结什么?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就是进去见了凌冽后,她开口要说的第一句话。

房里的男人还坐在书桌前,却不再忙碌了,黑亮的眸子像欣赏文艺片一般欣赏着电脑屏幕里浮现出的小身影。

她在门口来来回回晃了快二十分钟了,就是不进来。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他终是点了点鼠标,将电脑关上,也关掉了门外的监控。

“喀喀!”

“喀喀喀!”

下一秒,半圆形推拉门从外面被拉开,那抹小身影一脸焦急地蹿入他的眼帘。

“怎么了?”她跑过去,小脸憋得有些红,盯着他捂着胸口的大手,“又咳嗽了?是感冒还没好吧?怎么办,我没有带感冒药过来呢,你家里有吗?还是让医生过来看看?”

黑眸锁紧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凌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点饿。”

“哦,哦,好!”

慕天星这才想起来,她上来本就是叫他下去吃饭的。

她苦于不知道第一句要说什么,所以在门外挣扎了好久。现在,她看着凌冽的情绪也没曲诗文说的那般夸张,心下不免松了口气。

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可怕,她面对他也不是那么尴尬。瞧吧,她刚才犹豫半天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凌冽漆黑的眼往她上扬的嘴角上看了一下,放在胸口的手就这样松开了。

慕天星把轮椅推了过去,却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我可能抱不动你,你的胳膊能使劲吗?”

她记得之前都是卓家两兄弟合力将他扶上轮椅的,她这个小鸟依人的身段,怎么可能跟两个大男人比?

凌冽挑眉,深邃的目光像黏在她的身上一般,半天不语。

她有些着急,被他这样看得有些不自在,跺了跺脚,然后瞪着他:“说!”

“喀喀。”凌冽又咳了起来,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无辜,“你别这样瞪着我,也别这样凶我,我现在生病了,感冒了,卓然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你这样,我会害怕的。”

慕天星:“……”

凌冽又道:“你不要欺负我。”

“你!”

慕天星咬牙,刚要上前一步,却看见因为她的靠近,某男的身子忽然向后缩了缩,甚至抬起一只手臂挡在脑袋上,以防她对他动手一样。

“我就那么凶吗,你干吗这么害怕?”

她心里很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装的,但是她开口说话时的音量明显降了好几个分贝。

真是温柔啊,某男的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渐渐放下手臂,却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慕天星撇撇嘴,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的胳膊,道:“你把身体重心尽量往我这边靠,轮椅这么近,你再撑着书桌借点力,我试试把你扶到轮椅上去吧。”

“好。”

他任由她白嫩的小手扶着他的胳膊,听她的话双手撑在了书桌上。

慕天星从他侧面试着拔萝卜一样拉他,却发现这样根本没用。

他的身子稳稳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又试了几下,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还是不行。

她累得满头大汗,懊恼地抱怨着:“你的屁股是不是长在凳子上了?还是被胶水粘上了?”

凌冽轻叹了一声,看着她:“我下半身没有知觉,让你受累了,抱歉。”

闻言,慕天星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小声嘟囔着:“我就是……就是心急而已,怎么老是拉不起来呢?”

凌冽似乎没有在意,而是耐心地给出建议:“不然你站在我前面,面对着我,双手从我的腋下穿过,试试这样抱着我起来?你每次都是侧面拉着我,想把我提起来,但是,效果你也看见了。”

她凝视他的眼,从他眼中看见了真诚。

她点点头,信以为真,钻到他与书桌之间,面对着他,双手一点点向他伸过去的时候,不自在地说:“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嗯。”

她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努力抱起他,他的双手似乎在用力撑着椅子的扶手。

起来了,起来了,一点点起来了。

慕天星心里得意扬扬,完全忽略了两人的身子正紧紧贴在一起。

忽而凌冽的双臂如失了力般,整个身子往身后的椅子上跌了回去,双手像是紧急之下才抱紧了她的腰,他坠下时将她的身子一并捞入怀里。

四唇相接,慕天星大脑混沌一片,慕天星完全是蒙的。

她的理智刚刚要回归,腰上的一只手就慢慢移到了她的脸上,并轻轻遮住了她的双眼。

一股清清淡淡的紫薇花香气萦绕在她的鼻间,是从身下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惊慌地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下的这副身体比孟小龙的更为宽阔、健硕。

有什么滑进了嘴里,像是一条小蛇,游走在她的口腔里。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无奈眼前的那只大手牢牢禁锢着她,令她躲闪不开。

她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半年前在青城水库的那一吻来。

那一次说是吻,又不是,她明明是在给他渡气。

直到舌尖传来隐隐的疼痛感,她这才用力偏过了脑袋,蹙着眉,张着嘴,像是吃了很辣很辣的东西一样。

凌冽用疼惜的眼神看着她,关切道:“弄疼你了?”

她恼羞成怒地推开他,逃到了距离他两米开外的沙发上,愤愤道:“流氓!色狼!浑蛋!”

她好心扶他下去吃晚餐,他却趁机占她便宜!

这家伙简直太坏了!

凌冽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幽幽的目光扫过她的嘴唇,眼神似乎带着些意犹未尽。他对她的指责不以为然:“可是刚才,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我……”

慕天星咬牙切齿地转身,然后大步离去。

他孤零零地坐在书房里,凝眉深思了很久。窗外的晚霞渐渐被夜色所吞噬,他凝视着远处惨淡的一轮弯月,终是拿起手机,给卓希发了一个字。

楼下——

曲诗文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上去打搅四少跟慕小姐。她以为时间拖得越长,四少跟慕小姐的感情就会更深,却没想到,慕小姐一个人下来了,下来后坐在了餐桌前,也不等四少,便狼吞虎咽起来。

慕天星端着碗,拿着筷子,一顿狂扫。她记得之前凌冽说过,他饿了。

所以,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一桌精致的菜肴用筷子戳得乱七八糟的,自己还大口吃着菜,不想给他留下半点菜。

一碗汤下肚,慕天星还是很难受。

明明吃了那么多东西,酸甜咸辣什么味道都有,偏偏掩盖不住那个男人嘴里的紫薇花香。

她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半晌后,无力地看着曲诗文:“阿诗姐,四少平时喜欢喝用紫薇花泡的茶吗?”

曲诗文愣了一下,不明就里:“怎么了?”

“有吗?”

“没。”

“那紫薇花做的饼呢?”

“没。”

“怎么会这样?”

得到答案的慕天星一脸失落,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曲诗文笑了笑,道:“紫薇树全身都是宝,紫薇花煎水可以清热解毒、止痛消肿、活血止血;紫薇的根可以治疮毒,叶治白痢;紫薇花的种子可以做天然的农药,驱杀害虫。不过,紫薇用处多是一回事,四少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

言外之意,四少没用紫薇花泡水喝,是因为没有必要。

慕天星没想到曲诗文懂这么多,瞧着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崇拜,却又困惑地望着她:“那为什么人的嘴里会有紫薇花的香气呢?难道是外面的花香飘了进来,把他的嘴巴、舌头全都熏香了?”

话音刚落,曲诗文就激动起来,宛若初恋的少女见到了心慕已久的爱人。她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双眼放光地小声道:“你……你你你……你跟四少kiss了?!”

慕天星傻傻地看着她,忽而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大大的窘字从天上砸了下来,直接砸在慕天星的脑门上。

“我……我我我……我没有!”她站起身,看着曲诗文这副模样,有些拘谨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们怎么会kiss呢?他那么毒舌,不会的,不会的,没有!”

连连摆手的小丫头在不断后退的过程中撞到了什么,侧身一看,凌冽深不可测的眼就这样直直盯着她。

汗!

不是这么倒霉吧,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卓希拉着凌冽的轮椅往后退一步,微微笑着道:“慕小姐,有没有碰到哪里?”

慕天星摇头,刚要开口,却听见一道淡漠的、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响起:“怎么,跟我接吻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有必要否认得这么彻底?”

雷神啊,劈死这个男人吧!

慕天星有种想要遁地却苦无技艺的无力感。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放开。她瞪着他,眼神不是一般凶狠:“你还好意思说?你流氓!你浑蛋!你下流!你无耻!”

“白白送上来的,我不吃?”

“你……你你你!”

他挑眉,脸上浮现出格外无辜的神色,困惑重重地望着她:“我只是下半身残疾而已,上面又没问题。”

轰!

慕天星的“三观”啊,就这样被他摧毁了。

她捏紧了拳头,来来回回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心头的郁结之气久久无法排出。小宇宙就要爆炸了,她还没有办法对着他发泄。

因为他总是那样扮猪吃老虎,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扣上欺负残疾人的帽子。

忍……忍不住啊!

卓希有些同情地看着慕天星抓狂的样子,俯首对凌冽道:“四少,慕小姐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冽却微微偏过了头,欣赏她抓狂转圈的样子,就好像在欣赏一部文艺片:“嗯。”

等到慕天星终于平复了心情,不打算跟他计较的时候,她耳畔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真是可惜了。”

慕天星没理他,迈步就要上楼。

跟他待在一起,她还不如上楼去陪珍珍。

谁知,某男又有些欠扁地开口道:“上午在慕家吃的那碗红糖水煮蛋,应该跟你一起吃的。我吃鸡蛋,你喝红糖水。也许这样,你的经期综合征会好一点。”

慕天星站在台阶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经期……综合征?我……”

“难道不是?”凌冽望着她,又道,“刚才你走之后,我在网上搜了很多资料,才确定你这样时不时就暴躁是因为‘大姨妈’——”

“凌冽!我要杀了你!”

慕天星愤怒的嘶吼声震动了整座宅子,就连在楼上小厅里打盹儿的珍珍都被吓到了。只听见“喵”的一声,珍珍蹿了下来,躲在台阶后面张望着。

凌冽却从容不迫地看着她:“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慕天星几乎用飞的速度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摁住他的双肩,大有一种真的想要掐死他的气势:“我没有经期综合征!没有!没有没有!”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呢。”他挑眉,不解道,“讳疾忌医的故事我听过,你确定不用去看看医生?”

慕天星不说话了,因为两人凑得很近,所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黑眸里戏谑的光芒。

“你就是故意的!”

“不是。”

“是!”

“不是。”

“你!”慕天星放开他。

她被他气得差点再度暴走。她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上这么个难搞的家伙?

轮椅上的男人却微微勾唇,似在安抚她的情绪:“讳疾忌医可不好,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不会因为你身体上有些小问题就嫌弃你的。”

“你!”

“你老说你没有经期综合征,可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

“当然!我例假是每个月的二十八号,非常准时!现在才十八号,哪里来的‘大姨妈’?!”

“哦!”

一番对话后,慕天星这才缓了口气。

可是,轮椅上的男人却凌厉地扫一眼四周,对着他的几个手下认真道:“记住了吗?每个月的二十八号!”

曲诗文:“记住了!”

卓希:“记住了!”

慕天星:“……”

凌冽自己推着轮椅朝着餐桌而去,瞧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无奈地拧了下眉,目光柔和地落在慕天星的小脸上,道:“其实,我在网上还查到一种跟你现在的症状极为相似的病。”

啪!

啪!

啪!

那是捏响手指关节的声音。

不是凌冽捏的,而是慕天星。

她眯起眼,咬着牙,凶巴巴地盯着凌冽,有一种他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就敢打得他满地找牙的意思。

凌冽却似乎没看见她快要爆炸的样子,温和地开口:“你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众人绝倒。

凌冽又道:“听说前阵子上映了部电影,叫作《我的早更女友》,有机会一起看看吧!”

慕天星:“……”

曲诗文都有些忍不住了,四少也太毒舌了!

不就是人家小姑娘不承认跟他kiss吗,至于这么生气,这么气人家吗?

看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孤零零的也不容易,曲诗文索性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气氛,道:“四少,我去重新给您准备晚餐吧。今天新到的鹅肝很不错,要配哪个牌子的红酒?”

凌冽摇头,伸出白皙的手,端起慕天星用过的碗,递给曲诗文:“盛饭。”

曲诗文怔了一下,不确定道:“用……慕小姐用过的碗?”

“嗯。”凌冽点点头,看着一桌残羹冷炙,似乎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小丫头不喜欢我浪费,为了让她开心,以后,咱们紫薇宫的吃穿用度都节约着点吧。”

卓希:“是。”

曲诗文:“是。”

慕天星没再理会他。

她走到台阶前抱起了珍珍,带着它上楼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静一静,也需要好好想想对策。

这个凌冽,心肝绝对不是一般的黑。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她绝对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被他牵着鼻子走,也绝对不能这样一辈子被他打压,还毫无还手之力。

瞧着慕天星翩然离去,曲诗文站在餐桌前,忍不住道:“四少,慕小姐初来乍到,年纪又小,有时候该让的还得让,该哄的还得哄。”

追女孩子,不能一味地气她啊。像今天这个样子,再气下去,只怕媳妇都被四少气跑了。

凌冽端起慕天星用过的碗,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吃着她吃过的菜。开始吃的时候,他动作还很缓慢,可是后来渐渐加快了速度。

等到他将她剩下的饭菜全部消灭,放下餐具的一瞬,他看着曲诗文:“你今天给她喝用紫薇花泡的茶水了?”

曲诗文诧异:“没有啊。”

凌冽挑眉:“那么她口中怎么会有紫薇花的香气呢?”

曲诗文扑哧一笑:“想来是你们当时相处的气氛不错,才会觉得对方口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卓希也跟着笑了。

凌冽轻叹了一声,抬眸瞧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对着卓希道:“陪我去后面一趟吧,通知公司高层,十五分钟后开会。”

“是。”

卓希推着凌冽就要往宅子后面去,曲诗文想了又想,还是再度开口,道:“四少!”

凌冽扭头看她。

她微微笑着:“我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知道少女对待爱情都会有自己的小幻想。四少若是真的珍惜慕小姐,想要将慕小姐的心牢牢拴住的话,就要尝试换一种方式跟慕小姐相处一下。您这样总惹她生气,只怕会把她越推越远的。”

卓希忽然想起什么,道:“她还有个和她青梅竹马的孟小龙在慕家等着她呢!”

凌冽闻言,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后,他如孩子般委屈地抱怨起来:“哪里是我在气她,分明每次是她先气我,我才会忍不住反抗的。”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让卓希继续推着他往后门而去。

窗外,阵阵花香弥漫,夜色渐浓。

慕天星抱着珍珍,一边欣赏着月色,一边向珍珍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你说气不气人,他居然真的吻了我!我可是好心想要帮他坐上轮椅,然后去吃晚餐的……话说回来,我也没什么经验,以前小龙哥亲我,都只是亲亲我的额头。”

她只觉得窗外的风儿沁凉舒爽,却不想,刚刚从后门被推出来的男人刚好从她的窗下经过,将她的心事全都听了去。

她的声音清甜、清脆,让他的世界都变得安宁。

凌冽抬手示意卓希停下。

月色下,少女细细诉说着心事,他变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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