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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非你不可

慕天星本来只觉得金耳环很珍贵,就没有别的感觉了,但是听凌冽开口夸自己很美,她就站起身,有些难为情地说着:“有没有镜子?我想去照照。”

倪夫人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指指不远处的一间房,道:“那里是月牙的房间,去吧!”

她微愣,小脸酡红,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月……月牙夫人的房间,我怎么好进去?”

月牙夫人可是整个宁国的骄傲!

她从政后,哪里遇上自然灾害,哪里有重大疾病,哪里有弱势群体,哪里需要召开针对妇女与儿童的国事访问,哪里有贫困儿童跟被歧视的妇女,她美丽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里。

她是所有宁国人都敬重的女神。

倪子洋扭头看了眼妻子,道:“她既然忐忑,你便陪着她一起去吧。”

倪夫人微微笑着,拉过慕天星的小手攥在手里:“走,奶奶陪你去,照照我们的小天星到底有多美。”

众人坐在餐厅里,看着她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紫色的水晶珠帘之后,却还能听见她们越来越小声的对话——

“你叫天星呢,我有个姐妹,相识多年,玩得极好,也叫天星。”

“呵呵,我妈妈最崇拜的女人就是洛天星,所以才会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哈哈,原来如此,我说呢。我那个姐妹,就叫洛天星。”

“呵呵,倪夫人,您认识好多皇室里的人哦!”

慕天星随着倪夫人进了月牙夫人的卧室,在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自己都惊艳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么奢侈的金珍珠往耳垂上一挂,真是很有气质。

她转过身,想要赶紧离开,毕竟这里的东西全都透着尊贵,向来毛毛躁躁的她就怕弄坏了什么。

偏偏转身的瞬间,她忽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群陌生的人,有一些是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倪子洋一家人。

那是倪子洋一家与皇室成员的合影。

“这个是如歌夫人?”慕天星挑眉,目光在照片上扫过,她突然惊呼,“如歌夫人跟天凌大帝长得好像,他们的脸,跟凌冽大叔的也好像!”

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口不择言的小嘴。

倪夫人有些紧张,语气透着几分神秘的意味,定睛看着她:“这种话,出了这间房,就不许再说了。”

慕天星后背直冒汗。

如歌夫人跟天凌大帝长得像,是因为他们是母子,但是凌冽大叔跟他们长得像,又是为什么?

她原以为不过是巧合,毕竟天下之大,相貌相似的人太多了。

但是瞧着倪家对凌冽不一样的关心,还有倪夫人此刻奇怪的态度,慕天星忍不住想,莫非凌冽的母亲是皇室的人?

她乌溜溜的眼珠直转,面上连连点头答应。

倪夫人见她听话,这才放开手,又带有几分抱歉地说着:“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歌夫人跟天凌大帝都是那样高不可攀的人物,那不是我们可以随便臆测议论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是,是我刚才鲁莽了。”

“嗯,走吧,我们出去吃饭了。”

慕天星一回到餐厅,就看见凌冽关切的眼神正向她投来。她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冲他笑着:“你说得没错,确实很美。”

凌冽这才稍稍勾了勾嘴角,却不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一起用餐,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碗倪夫人亲自做的酒酿丸子和米酒。

凌冽真的很爱吃酒酿丸子,一连吃了三碗。

慕天星喝了半碗米酒,脸颊就有些发红了。

倪雅钧说得对,倪夫人酿的米酒,酒精浓度还是比较高的。

凌冽侧头细细瞧着她,白皙的大手伸了过去,将她手心里的那份米酒拿走,道:“吃点别的菜吧,一会儿喝醉了,还要闹人。”

慕天星乖巧地点点头,依偎在他身侧,待他把她那份吃完,不论他往她盘子里夹什么,她都来者不拒地吞下去。

迷离的醉眼温柔可人,白皙光滑的肌肤时不时在凌冽的胳膊上来回蹭着,软绵绵的小模样,深深地映在凌冽的一双眼眸里,被海水般的温柔包裹着。

午餐结束后,慕天星醉了。

倪夫人让人打包了一份酒酿丸子,交给卓然,让卓然带回去给曲诗文尝尝。

卓希也想起来时带了礼物,是慕天星挑的,便双手奉上。大家打开一看,是一套非常精美的陶瓷茶具,巧合的是,这丫头很会选,选了上面勾勒着紫色小花的图案的。

倪子洋见了,特别喜欢,直接对着身侧的管家道:“收到月牙的房里去,等下次她回来的时候,给她。”

凌冽瞥了眼沙发上的小醉鬼,然后抬起眼,带着期盼的眼神落在倪子洋身上:“爷爷,我不过是个残疾人加弃子,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人物,为什么偏偏对我如此厚爱?”

倪子洋觑了眼自家孙子。

倪雅钧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倪子洋深深地看了眼凌冽,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不论月牙给了你什么,你都能从一做到十,这一点让我们很欣慰,却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你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有些事情,是从一个人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了的。”

“我就知道,您不会说的。”凌冽双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黯淡的神情令倪夫人见了心疼,她便道:“小冽,你不要难过,你这样难过,奶奶心里也不好受。”

凌冽微微笑了笑,对着他们道:“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年再见。”

倪子洋深吸一口气:“好。”

因为他们中午都喝了米酒,所以倪家派了司机送他们离开。

抵达酒店后,慕天星才缓缓转醒,瞧着周围,诧异道:“我们回酒店了?”

凌冽正坐在床头,捧着她的一只脚,帮她脱鞋:“嗯。”

她脸颊微红,想要缩回小脚:“我自己来。”

他却不放,紧紧握着,霸道地解开了凉鞋的带子才罢休,抬眼望她:“明天就要回M市了,对于我们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她愣住,借着刚才醉酒,继续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凌冽轻叹了一声,紧紧盯着她,道:“你明天回了慕家,自然会见到你的小龙哥。那时候,他若向你求婚的话,不管你答不答应……只要有别的男人向你表白,向你求婚,我都会伤心难受的。”

“你……你是不是醉了?”慕天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有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的男人,会对她说着如此直白的情话。

她心里是欢喜的,却也是震惊的。

再思及他话里的意思,她也跟着纠结起来了。

是啊,他们要怎么办?

他们在一起的话,父母伤心,孟家也伤心。

他们分开的话,他会伤心。

慕天星有些纠结。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跟孟小龙开口,说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是兄妹?

毕竟孟家为了她,做到了这一步,这是情义。

“不许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凌冽忽而凝眉,眯起眼,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瞧着她,许是觉得自己口气重了,又转了转眼珠,放柔了声音补了一句,“如果你还没有想好的话,我倒是替你想了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瞧着他这副温柔的模样,慕天星想起了以前的种种,自然知道他是伪装的,他才不会这么好说话。他黑心肝,每一次都是绕啊绕,就把她给绕进去了。

但是——

她还是忍不住想听呢。

“你说说看吧!”她故意往后一靠,扬起下巴,拿过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是想提醒他:别把她当傻子。

凌冽咬了咬唇,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保持沉默。

她把枕头砸了过去:“你倒是说啊!”

他接过枕头,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把枕头抱在怀里,看起来很可爱,让她心里对他竖起的戒备就这样消掉了。

“喀喀,我是想……之前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你在我那里也住了几天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我们是未婚夫妻。”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时刻注视她脸上的表情,又道:“所以,想要彻底摆脱眼前的困境,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慕天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等他说完后,她却愣了两秒。

忽然,她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冲着他胸口、后背、大腿一顿乱捶:“你个浑蛋!你想出的都是臭流氓的主意!你……”

他轻易就捉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小身子往怀里一带:“别闹,乖!”

“你放手!”

“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泼妇了?”

“你骂谁泼妇?”

“要么更年期提前,要么经期综合征,你很少有正常的时候,看来还真的是我做得不够好,对你的滋润不够。”

“凌冽!你……”

他俯首,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鼻息间还能嗅到清香的米酒香气,在她恼羞成怒瞪着他的时候,他轻叹,眼神颇为无奈:“只是这样告诉他们,不是真的要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之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马上要结婚的,所以,我们发生那样的关系是很正常的。我们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即使孟家跟凌家联手想要取消你我的婚约,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他们说取消也是没用的,你懂了吗?”

慕天星静下心来,细细品着凌冽的话。

不得不说,他的办法是真的有用的。可是,她不舍得看见孟小龙伤心难过的样子啊。

瞧着她一脸为难的小模样,凌冽轻嗤了一声:“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拖得越久,对另一个注定要出局的人来说,伤害就越大。”

慕天星忽然就不说话了,很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好一会儿之后,她从他怀里爬出来,跟他并肩坐在床边。

凌冽耐心陪着她,她的声音很轻,轻柔得好似在梦中:“大叔,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又会维持多久?”

凌冽侧过头,细细瞧着她的侧脸。

这丫头,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逼着他跟她表白吗?

他刚要开口,她又很有感慨地说着:“我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跟小龙哥从小就在一起,我出生的时候,他爸爸妈妈抱着他来医院看我,我们在一个澡盆里洗过澡,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用同一个碗吃过饭……那种感觉,就像是世上最亲密的人。我一直觉得,他就是我的初恋,我应该是最爱他的。”

凌冽垂在床边的手臂微微僵硬,在她陷入回忆,顿住了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着:“你们在一个澡盆里洗过澡,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用一个碗吃过饭……这是多大的时候的事情?!”

“咦?”她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干吗打断我说话,我正准备跟你好好谈谈的。”

“你先回答我!”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每天跟你在一起都要吵架,我好不容易想要向你敞开心扉,你怎么就……”

“你先回答我,回答我!”

他像个孩子般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对她之前的话耿耿于怀,纠结不已。他不问清楚,坚决不罢休!

慕天星是实在受不了了,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毁了。

她刚想说:那是之前,但是你出现之后,我就发现真正的喜欢不是那样的。

可是,这个男人突然发疯,让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爬回床上,盖上了毯子,捂着脑袋,不再理会他了。

“慕天星,你给我说清楚!”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头上。

她伸手将枕头扔到一边,翻个身,继续睡。

“慕天星,你给我起来,不许睡!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在一个澡盆里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慕天星,你浑蛋!你快点回答我!慕天星!”

房外——

卓然他们全都一脸无奈地站在厅里,听着四少发疯,自然坐不住,可是没有四少的命令,谁也不敢冲进去。

卓希后怕地耸耸肩:“看着你跟大嫂这么好,我还想着自己也早点结婚。但是看着四少跟慕小姐这样谈恋爱,我对恋爱的欲望一点都没有了。他们俩,也不知道是谁在虐待谁呢。”

曲诗文轻叹了一声,终是上前,敲了敲房门:“四少,慕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曲诗文毕竟是女人,那间毕竟是卧室,慕小姐在里面,所以她来敲门是最合适的。

只是,里面的咆哮声在她敲了门之后就停止了。

她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卓然冲她招招手,她便乖乖退了回去。

房间里——

慕天星听见敲门声,就爬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套房里不只有她跟凌冽,还有别人。

凌冽这样大吼大叫,不怕丢人,但她怕啊。

她对着凌冽投了个拜托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向他爬过去,刚刚靠近,她的小身子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他轻咬她的鼻尖,她躲开,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在一个澡盆里洗澡,在一个被窝里睡觉,那都是五岁之前的事情了。”

这时候,凌冽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收起所有的刺,温柔地将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小声回应着:“嗯,以后,你只能跟我在一个澡盆里洗澡,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别人统统不行!”

慕天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白了他一眼。

她抬起小手摸了摸他光洁的下巴,眼神中带着千丝万缕的期待,然后凝视他:“大叔,你的腿……有没有找专家看过?是再也不能站立了,还是……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

凌冽眼中的温柔慢慢收敛,微带戒备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她赶紧认真解释着,“我以前也没有恋爱过,就一个一起长大的小龙哥,但是你出现之后,我明白我跟小龙哥那是少男少女之间懵懂的感觉,不算爱情的。”

他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放松,静待下文。

她垂下了眼帘,不敢直视他火辣的眼神,有些难为情地说着:“我……我喜欢大叔。但是这份喜欢刚刚开始,算不得很爱。看见你孤独的时候,听别人议论你童年的时候,还有看着你表情落寞的时候,我都会心疼。”

凌冽似是被惊着了,漆黑的瞳仁绽放出火焰,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妃色的嘴唇微微开启,想要说什么,却又怕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只好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慕天星垂着睫毛,却依旧能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的小脸埋得更低,声音也不大:“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在父母跟你之间做出选择,我会选父母,毕竟他们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我现在最爱的人。所以,我想知道你的腿还能不能站起来,站在父母的角度,没有谁会希望自己女儿找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我这样说,不是嫌弃你,只是想要跟你把我心中所想讲清楚。”

她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衣,显得有几分不安。

她原本红扑扑的小嘴唇有些泛白:“明天回去,我会跟小龙哥讲清楚,也会找机会跟我父母好好谈谈。如果他们不能接受你,我……我会努力争取,如果闹到最后,要我在你跟父母中做出选择,大叔,我只能……”

后面的话,慕天星没有说出口。

光是想想要跟凌冽分开,她的心里就好难受。

但是,为人子女,父母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总不能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就弃父母于不顾吧?

慕天星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很清楚,结束一段感情,会难过一阵子;但结束骨肉亲情,会难过一辈子。

泪珠就这样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跟大叔分开,可是,我更不可能抛弃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那么疼我。大叔,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你的腿还能不能好?”

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凌冽俯首吻了吻她的脸颊,温柔地呢喃着:“别哭,乖,不要哭。”

慕天星抬眼看他,但很快又别过眼不敢去看。

他眼眸里充满了深情,比她之前看见的更为波澜壮阔。

凌冽吻了吻她的小脸,又抬手给她擦擦眼泪,竟然一边轻声笑着,一边温柔地哄着她:“你能说喜欢我,能说会心疼我,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这不算爱情,也没有关系,我爱你就好了。”

“大叔……”

“我知道,你是在完整的、充满温暖的家庭里长大的,跟我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不能舍弃你的父母,我理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羡慕你有那样疼爱你的父母。若真有那一天,你不得不因为他们放弃我,我也不会怪你。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不夹在你跟你父母之间,不让你为难。”

慕天星的眼泪,因为他的话,掉得更多了。

她跟他说那些,不是想要伤害他的,可她怎么觉得她还是伤到他了?

凌冽盯着她的眼,神情更加认真了:“你的父母疼你爱你,值得你孝顺。我母亲死得早,有那样的父亲只怕让你见笑了。至于我的腿,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但是慕天星,你必须记得,今天的我,不能让你非我不可,那是我太弱了;将来的我,一定会强大到让你宁可放弃整个世界,都不舍得放弃我。这是我凌冽今天跟你说的话。还有就是,我的世界一直是黑暗的,但是它只需要一缕阳光就够了,就像我的心一直是冰冷的,只需要一个人来暖。我接受了你,认定了你,那便是一生一世的,至死方休。”

慕天星心中一怔。

传闻凌云国际的创始人,也就是凌冽的太爷爷,一生娶了三个妻子。而凌冽的爷爷虽然只娶了一个妻子,但是一生兜兜转转,爱过好几个女人。凌冽的父亲也是见一个爱一个,一生娶了四个妻子。

凌冽的哥哥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到了凌冽,反倒成了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了?

他瞧着她直愣愣的样子,俯首在她额头上疼惜地轻吻:“不要想太多,我有你的那句喜欢就够了。我不管那是刚刚喜欢,还是淡淡的喜欢,真的只要你能喜欢我,那就足够了。”

这次表白过后,凌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倒不是说他哪里不一样了,只是他在拌嘴这件事情上,开始懂得谦让了。

每每小丫头有什么话,他想要开口堵住时,全都忍着,硬是装哑巴。这么一来二去,他自己也发现了,他跟小丫头之间的感情更好了。

慕天星觉得凌冽变温柔了,真是越看越有暖男的潜质,有时候她盯着他瞧,好久都回不了神,回了神之后又悄悄脸红。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挺奇妙。

晚餐点了酒店的套餐,让客服送来房里的。吃过饭之后,慕天星洗了澡,便在大床上躺下了。

凌冽进了她刚刚用过的浴室。

她看见卓希将他推进去的,空气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的心跳了一下,有些乱。

她满脑子都是他今天深情款款地对着她说情话的姿态。

怎么办?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他,想到他今天下午的表白,就会有心跳乱了的感觉。

当卓希将换好睡衣,又白又香的凌冽推到慕天星面前的时候,他还调皮地说了一句:“慕小姐,四少洗好给您送来了。”

凌冽面颊微红,也不说话。

她却拉开被子,露出小脑袋看了一眼,别扭道:“大叔不是习惯住书房吗?”

凌冽原本微红的脸颊有些僵硬,却不语。

卓希嘴角一抽:“慕小姐,没有人会习惯睡书房的。四少连续两夜都没有睡好了,您就可怜可怜他,让他今晚有张床可以睡吧!”

“隔壁也是卧室。”

“我大哥大嫂已经在隔壁睡下了。”

“那……”

“我今晚守夜,顺便睡客厅沙发。”

“哦。”

卓希将慕天星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又抛出一颗甜枣诱惑她:“不过,您真的不用担心什么,只要您答应让四少上床,我可以再抱一床被子过来,你们同床不共枕,一人一床被子,四少腿动不了,您绝对安全。”

慕天星这般想着,心有些动摇了。

她的目光落在凌冽的脸上,刚巧看见凌冽如困极了的小羊羔般打了个呵欠。

她终是心软地点点头:“那你快点把被子拿过来哦。”

“马上!”

卓希一高兴,掉头就跑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床雪白的被子,速度之快,让慕天星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卓希说让她帮个忙,于是她下床,跟卓希一起将凌冽小心翼翼地扶到了床上,再扶他躺下,给他的脑袋下放了枕头,给他的身上盖好被子。

“四少,慕小姐,晚安,好梦!”

卓希离开的时候,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有点贱,但慕天星没在意。

她也爬上床,对着身侧的凌冽道:“大叔,晚安!”

“晚安。”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慕天星刚要闭眼,就看见凌冽面对着她躺着,也不睡,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如狼似虎。

她默默转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她想着他根本动不了身子,于是也不担心什么,直接闭上眼睡了。

只是,这一晚,慕天星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掉进了水里,呼吸困难,凌冽潜下水将嘴里的空气渡给她,她耳畔还传来他真切的呢喃:“宝贝,你真美!”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后半夜正是人最为困顿的时候,她的反应全都慢了不止半拍,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沉,小手在胸口一摸,摸到一个男人的脑袋。

她急得就要哭出声来,脑袋的主人却抬起头来看着她,柔声安抚她:“是我,乖,别怕。”

她看了一眼:“大叔,原来是你啊。”

她嘴角一弯,安心地伸手圈住他,将他的脑袋又抱回了自己的胸口,接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反应简直是无声的邀请。

若是在青天白日里,在慕天星完全清醒的时候,她一定会羞死。

翌日,天色大亮。

慕天星醒来的时候,凌冽已经不在床上。

她揉揉眼睛起来,迅速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居然全是吻痕!

天哪!

慕天星这时候睡饱了,思绪很是清晰,她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冽,我要杀了你!你个色狼!”

当慕天星怒气冲冲冲到了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凌冽一脸沉重地坐在沙发上,卓希正拿着什么药膏往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卓然也是神色凝重,曲诗文脸色更不好。

没有人跟她说话,大家全都在关心凌冽的状况。

“怎么了?大叔的腿怎么了吗?”

慕天星把质问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着凌冽这副模样,没由来觉得一阵心疼。

曲诗文焦急地答着:“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听见四少在房间里摔倒的声音,进去一看,轮椅侧躺在地上,四少也在地上。他的腿摔伤了,都肿了。”

“肿了吗?我看看。”

慕天星伸长了脖子就往前凑,却被卓然夫妇拦下。

卓然道:“有卓希帮忙上药就可以了。”

曲诗文也说:“慕小姐,早餐后我们就要回M市了,您的行李收拾好了没?我进去帮您收拾一下吧!”

慕天星皱着眉头,看着凌冽的腿,看不见他的伤,因为卓希的手掌很大,一巴掌直接按在伤处,什么都盖住了,她只看见卓希很认真地在做按摩。

慕天星轻叹了一声,看着凌冽:“大叔,你还好吗?”

凌冽抬眼瞧着她,点点头:“我还行,你跟阿诗去收拾行李吧,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点点头,很听话地去了。

曲诗文跟着她进了卧室,反手便将房门关上了。

这一刻——

卓希终于停下了动作,贼贼地笑着,小声道:“还好慕小姐没发现。”

卓然真是服了自家主子了,摇头苦笑:“所谓关心则乱,慕小姐关心四少,自然有天大的事情都放下了,先看看四少这是怎么了。”

凌冽却不语,弯腰,伸手将自己的裤管放了下去,遮住了完好无损的肌肤。

早上九点。

一切收拾妥当后,慕天星跟凌冽都坐上了返回M市的车。

瞧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慕天星心知,这一趟旅途会让她毕生难忘。

想起胸口的那些吻痕,她心里还是有些纠结。她侧过脸盯着凌冽,刚要开口质问,却见凌冽单手扶着自己的腿,一点点轻揉着。

她这才又想起他刚刚摔倒的事情来。

从轮椅上摔下来,该有多疼啊!

“活该!”

她暗骂一句,凑上前,伸出白嫩的小爪子朝他的腿摁去:“疼?”

凌冽:“嗯。”

他任由她的小爪子在他的腿上揉着,他的大手渐渐放开。

没一会儿,慕天星一脸惊奇地看着凌冽:“你两条腿不能走路,但是你有知觉?!”

这简直太过神奇了!

双腿都有知觉,还知道疼痛,却不能走路,这是怎么回事?

凌冽:“……”

慕天星立即松了手,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上网查这方面的知识。

卓然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凌冽的表情,但见凌冽侧过脸对着窗外,黑亮的瞳仁里透着一股别样的深沉。

曲诗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端起一杯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后,又小心翼翼瞥了眼慕天星,但见慕天星双眼放光,好似很兴奋的样子。

夫妻俩最后四目相对,很快又默契地别开眼,又各忙各的。

瞧吧,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鲜活的例子。

“大叔,我查到了!”慕天星摇着他的手臂,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你这种有知觉却不能行走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得了帕金森,另一种是脊骨的神经系统出现了问题。”

凌冽:“……”

她又道:“帕金森是一种常见的中老年神经系统变性疾病,发病年龄一般在五十五岁以上,发病率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加。大叔虽然老了些,但还不到五十五岁,所以应该不是这一种。”

凌冽:“……”

她激动地把手机放在他面前,让他看上面的字:“你看,你应该是第二种,就是脊骨的神经系统病变。这种病,越早治疗,站立起来的希望就越大。大叔,你看见没?你快看啊!”

凌冽:“……”

他漆黑的眼自上而下看了看手机上的字,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看过很多医生了,都没有得到确定的回复。我的腿,暂时就这样吧,不要太在意了。”

慕天星不理解,也不同意:“大叔,这可是腿啊,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大叔,你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啊!你看的那些都是名医吧?我听说有很多名医医德都很差,就是有很多有钱人慕名前去求医,一点屁大的事情他们都说得很严重,骗很多钱。大叔,你信我啊,我帮你找医生看,好不好?”

卓然挑眉,开口替凌冽解围:“慕小姐,四少的腿一直都是用药物治疗的,只是这个需要一定的时间,周期性很长,您不要太担心了。”

曲诗文也道:“是啊,看病这种事情,还是遵从一个医生的吩咐比较好。要是同时看好几个医生,大家治疗的理念不同,方法不同,乱七八糟的,未必管用。”

慕天星激动的表情一点点黯淡下去,又努力挣扎着开口:“那个,给大叔看病的医生有没有说周期结束后大叔的腿会怎样?”

卓然不敢随便开口了,曲诗文也是。

一只胳膊安抚性地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乖,这种事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慕天星忽然就沉默了,看着凌冽,清亮的大眼中满是疼惜:“可是大叔如果能站起来的话,一定是个秒杀全宇宙的男神呢。大叔,不然我们就去一次医院吧,看看最普通的医生怎么说,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继而不疾不徐地开口:“成了第一男神,我身边围上来的女人可就多了,你愿意看见?”

怎样才能打消这丫头给他治腿的念头呢?真是头疼!

“只要大叔的身体能好起来,身边围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慕天星一脸认真,“反正大叔说过的,只会要我这一缕阳光,只会要我这一个暖你心窝的人,不是吗?”

瞧着她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凌冽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就因为凌冽答应看腿了,在走高速回去的路上,好几个小时里,慕天星一直在打电话,搜网页,那积极又紧张的态度摆在大家眼前,任谁都能看出来,似乎只要凌冽的腿能好起来,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而凌冽沉浸在她为他忙碌的喜悦里,盯着这样的她一直看……一直看。

谁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的?

明明是认真的女人最让人心动!

中途在高速服务区休息了一个小时,去洗手间、加油、用餐等,当他们到达M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整。

车子驶入城区之后,凌冽不由握住了慕天星的小手。

“要不要先跟我回紫薇宫,明天再送你回慕家?”瞧见他眼中的期盼,慕天星很想答应。

只是,回忆起之前妈妈在路边给自己送包包时那担忧的样子,她还是决定:“我回慕家吧。那个,你好好照顾自己。”

凌冽深深看着她,不说话了。

慕天星有些内疚地垂下头:“我……我必须先回家去,爸爸妈妈一定很着急了。对不起,我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的。”

凌冽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再次一把将她拽回怀里抱着:“等到了慕家,我再放开你。”

慕天星圈住他的腰,安稳地待在他怀里:“好。”

怎么办,鼻子好酸,一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了,慕天星居然想哭了。

她眼眶红红的,心里空落落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头顶上方响起他好听的声音:“舍不得我了?”

“嗯。”她重重地点头,“好奇怪的感觉,好像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凌冽大概没想到她会承认,黑瞳跟着一缩,抱着她的力道又重了些。

他从来不知道男女之情可以这样让他牵肠挂肚。在他内心深处,他以为他唯一渴望的便是母爱了。他也曾抱怨过,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个伟大的、令他崇拜的父亲。他守着自己紧闭着的心门,想着就那样到天荒地老。

直到遇见她,他才知道他的世界还可以被另一种感情照亮。

这便是爱情。

凌冽身边没有朋友,他接触的人也不多,更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爱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世界上每分钟有多少对恋人分手,然而这一切都不在他的参考范围之内。

因为,他说了,他只需要一缕阳光,只需要一个能暖他的人。

此刻,他拥着慕天星温暖的身子,其实很想问她一句:我这样一往情深地恋着你,你会不会笑话我?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终究没有问出口。他知道自己如倪雅钧所言,真的陷进去了。

当车子停在慕家门口的时候,凌冽放开她:“回去吧。”

他的声音温柔得没话说,一如此刻他的眼。

慕天星从他怀里钻出来,娇嗔地给了他一记粉拳:“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下车?”

他苦笑:“哪有,我巴不得把你打包带走,斗嘴置气也好,鸡飞狗跳也好,甜甜蜜蜜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

卓然深吸一口气,他也是男人,更是四少的发小,很清楚能让四少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四少对慕小姐的情有多深!

慕天星冲凌冽笑了笑:“大叔,等我电话哦!”

她不再耽搁,利索地打开车门,如山间小鹿一般跃了出去。

凌冽紧抿着双唇,透过深色的车窗,见她冲进了慕家的院子,身影沐浴着阳光,清新、灵动,经过院子里的秋千架时,她还调皮地用脚踢了一下。

那高高荡起的,不是秋千,而是他始终默默追随的眼神。

“还说会想我,这样一头扎进家里,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他抱怨着,久久凝视她的背影,直到秋千渐渐平稳下来,他这才轻敲了一下车窗,“走。”

卓然将车开走后不久,曲诗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凌冽坐在后面不经意扫了一眼,只觉得很是眼熟:“那是什么?”

曲诗文转头微笑道:“是早上慕小姐在酒店收拾东西的时候交给我的,说让我回去以后戴在珍珍的脖子上,是她送给珍珍的项圈。”

卓然看着曲诗文:“你出来的时候,珍珍有没有交给谁照顾?”

“有,我专门给宅子里的女佣留过话,每天清理一次猫厕所,四个小时喂一次奶粉。”

紫薇宫那么大,曲诗文是管家,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来做的。凌冽不喜欢陌生人,所以那些负责打扫卫生的、采购日用品的、采购厨房用品的等不同工作的佣人,都会挑主人在书房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来紫薇宫工作。

曲诗文说着,拿起盒子里的链子对着阳光看了看。

凌冽的黑瞳猛然一缩,这不是那丫头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还是七夕节礼物吗?

他倾身上前,长臂伸过去,一把将曲诗文手中的链子夺了过来。

那风雨欲来的气势吓得卓然夫妇不敢开口,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啪!

啪!

啪!

一道道手指关节被捏响的声音响起。

凌冽凝视手中的链子,发现坠子只比自己的小了一号,其他全都是一样的。

这是女款的,男款在他的脖子上,女款却是她要留给那只猫做项圈的!

好,很好。

“慕天星!”凌冽抓狂,大吼了她的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家——

慕亦泽夫妇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管家跟用人。

见慕天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大家很开心地围上去跟她打招呼。不一会儿,她爱吃的、爱喝的堆了满满一茶几。

慕天星蹿上楼,在自己房里逛了一圈,仰面呈大字状舒服地躺在大床上,眯起眼看着头顶粉蓝色的灯,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紫薇宫里的场景。

明明自己离开这间房前后不过几天而已,却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猪,你回来啦?”一道久违的好听的声音传来,她坐起身看向门口,是孟小龙。

“小龙哥!”她微微笑着,爬起来站好。

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将她搂在了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的忐忑:“我还以为你昨天就该回来的。”

慕天星挑了下眉,昨天吗?

昨天是凌冽大叔母亲的忌日。

“耳环是他送你的?”他轻轻放开她,凝视挂在她耳垂上的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上次凌冽带她离开的时候,她耳朵上没戴什么东西。

“你把他送你的东西戴在身上,是不是被他打动了?”孟小龙凝视她,小心谨慎的语气让她很多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开不了口。

“这个……这个是月牙夫人送给我的。昨天是大叔母亲的忌日,我们去扫墓,扫墓过后,月牙夫人的父母请我们去吃饭,倪夫人说,这是月牙夫人吩咐要送给我的金珍珠。”

她一字一句,眼神里透着真诚。

孟小龙却沉默了。

她跟着凌冽去扫墓了?如果没猜错,凌冽昨天一早就该接到凌老爷子取消婚约的消息了,可凌冽还是带着她去扫墓,她还跟着去了,去看凌冽的母亲。

而且,月牙夫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差一点就成为国母的女人。

国王陛下至今未娶,膝下更没有一儿半女,传闻,就是为了月牙夫人。

孟小龙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这几天她不在家,他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他可以接受她最终的归宿不是自己,但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完美的她嫁给一个残疾人。

“天星,他虽然长得帅,却还不如花瓶呢,你千万不要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这样的话,不只是我会难受,会心疼,你爸妈也会急疯掉的,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你忍心?”

“我……”慕天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不太敢看孟小龙的眼。

她是不想看见孟小龙伤心难过的样子,但是她更不愿意看见凌冽被人这样嫌弃。

“小龙哥,大叔不是你想的那么柔弱的人,他的腿是有希望治好的。”

孟小龙忽然就沉默了,因为他已经懂得了,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小丫头对那个残疾人上心了。

他再说下去,只会让小丫头不断地替那个残疾人说好话、开脱。

他不想听,也不想她为了凌冽而跟自己争辩什么。

他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道:“一会儿你爸妈该回来了,要不要去楼下坐坐?我陪你看会儿电视吧。”

他先走了出去,也没等她开口说好或者不好。

这一刻,慕天星有些看不懂孟小龙了。

她顿在原地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小龙哥,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

比如,孟家跟凌家达成了什么共识,他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事关她的婚姻大事,他已经联合他的父母插手了,却从头到尾不跟她提及一个字,这样的城府,真的是她熟悉的小龙哥该有的吗?

孟小龙回头看她,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吗?”

那眼神透着探究与谨慎,刺得慕天星心里有些疼。

他却无害地耸耸肩,冲她微微一笑,那眼神跟动作,一如往常她所熟悉的。他走到她面前,伸手牵起她,便朝着楼下走去:“好啦,别闷闷不乐的,我们这才分开几天啊,你就这样跟我疏远了,我还是你的小龙哥啊。”

两人下了楼,打开电视,孟小龙还是照惯例将电视遥控器交给她。

她刚刚接过遥控器,还没换两个频道呢,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大叔的号码。

她下意识瞥了眼孟小龙,却见孟小龙根本没看她,而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电视。

她手指一滑,赶紧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慕天星,你个浑蛋!你给我说清楚,你送我的礼物为什么跟你送给珍珍的项圈是一对的?!它们是一对的!”

凌冽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差点刺穿慕天星的耳膜。

她微微将手机拿开一点,等他不吼了,她这才拧着眉头道:“我刚好看见了,觉得男款的很适合你,女款的很适合珍珍,所以就买了分别送给你们,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珍珍不过是只猫,还是只小奶猫,你居然跟一只小奶猫计较,你是不是男人啊?!”

“慕天星,你有没有心?!”

“行了,你别再莫名其妙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她结束了通话,一阵无语。

她买项链的时候,跟着她的是卓希,卓希自然是见过项链的。而她今天清晨离开酒店的时候,就把女款的给了曲诗文,曲诗文事先不知情,还笑着说那项链很适合给阿猫阿狗做项圈。

她觉得没问题啊!

她搞不懂大叔为什么要生气。

她自顾自叹气,拿着遥控器接着换了个频道。

孟小龙始终一言不发,不论她换哪个台,他都像是在很认真地看着。

须臾后——

慕亦泽夫妇原本跟管家说过,今晚有应酬不回来的,但是听见了慕天星回来的消息,就把应酬给推了,一忙完公司的事情就赶回来看宝贝女儿。

一进客厅大门,慕亦泽首先道:“天星!”

“爸爸!”慕天星撒开脚丫子就冲了过去,一头扎进慕亦泽怀里。慕亦泽宠溺地拥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带着她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后才小心地将她放下。

蒋欣赶紧拉过她的手,道:“乖宝贝,妈妈看看,瘦了没,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妈,我很好,四少对我也很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慕天星眯起眼笑。

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挽着爸爸,她就像个快乐的小天使,站在他们之间。

慕亦泽当即看着管家:“晚餐准备好了没?”

“好了,全是小龙少爷跟大小姐爱吃的菜。”

“好,走,先吃饭!”

餐桌上——

慕天星还未拿起筷子,慕亦泽夫妇跟孟小龙就已经将她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食物。

她感觉很幸福,勾了勾嘴角,笑得谄媚:“还是家里好,有爸妈的孩子最幸福!”

蒋欣看着女儿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红着眼眶,跟着庆幸起来:“这件事情说起来,是爸爸妈妈糊涂,就不该抱着什么侥幸心理,想着假结婚几年后还可以离婚,这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宝贝啊,你可不要生我们的气,好在这门婚事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是啊,幸亏这次小龙他爸肯帮忙,咱们一家又回到了原来幸福美满的状态。”慕亦泽也是感慨万千,给女儿盛了碗汤后,又说,“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妈老是哭,我也是坐立不安,就怕你吃不好,过得不习惯。这为人父母的,一旦有了孩子,真是一辈子都得操心。”

慕天星鼻子微酸,一脸感动地看着父母:“我不怪你们,当时你们回来也有跟我商量的。爸,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别难过了。”

孟小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啊,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天星,你父母这么疼你、爱你,你可千万要珍惜,别做什么让他们着急、伤心的事情。”

慕天星心里咯噔一下,她跟大叔的事情,要不要暂时悄悄瞒着爸妈?

慕天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扒着饭,思绪已然飘离了饭桌。

蒋欣则一脸自豪地跟孟小龙说:“小龙啊,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的。我家天星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是为人特别孝顺,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会做给我跟你慕叔添堵的事情。我们家天星啊,那可不是我吹的,真是又漂亮、又聪明、又可爱、又懂事,天下间都难找第二个了,你眼光真不错。”

孟小龙也笑了:“您说得是,天星确实好。连我爸妈都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说若是将来我能娶了她,是我孟家祖上积德才让我这辈子能有这样的福气。”

慕亦泽笑了笑,看了眼安静地吃饭的自家女儿,还以为她是害羞了。

慕亦泽了然于胸,点点头,道:“我也在想,刚好现在是暑假,不如趁这个夏天,你们先订婚吧!”

慕天星猛然抬头,微微白了唇:“订婚?太早了吧。”

她原本还想悄悄瞒着自己跟大叔的事情,现在看来,瞒不住了。

但是要是父母知道了,肯定会担心难过。

如果大叔的腿能忽然好起来的话,他便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父母面前说:“叔叔阿姨,我想要娶你们家天星。”

如果真能这样,该有多好!

不然,父母肯定会痛心疾首地对她说:好好一个大姑娘,非要跟着一个残疾人,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早什么啊!”蒋欣笑着看着丈夫,表示赞同,“小龙就跟我的亲生儿子一样,能成为我们家女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再说了,我也听说青城好几户人家去孟家说亲了,天星也不小了,只怕日后上门提亲的也不少。趁着这会儿大家都清闲,赶紧把孩子们的事情定下来,也省了日后许多麻烦。”

慕亦泽点头,一脸欣慰地开口:“是,我跟老孟昨天就商量好了,下个月订婚,订婚后,他俩开学各自回学校上课去,一毕业就结婚。”

慕天星的小手捏紧了筷子,之前只是嘴唇泛白,现在已经脸色发白了。

孟小龙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微微笑着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缓缓为好。”

闻言,慕亦泽夫妇一愣。

这几天小丫头不在家,孟小龙有多着急,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

慕亦泽温润地问:“怎么了,小龙?”

慕天星也诧异地看着他,紧张之余带着感激。

孟小龙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瞧着慕亦泽夫妇,很认真地说:“天星跟凌家的婚约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天星忽然跟另一个人订婚,这不太好吧?”

蒋欣笑了:“这有什么,凌老爷子都在问你跟天星什么时候结婚,还说到时候别忘了叫他去喝喜酒呢!”

慕天星心中一紧,充满了愤怒。

哪里有这样的父亲,完全不在乎儿子的感受?这个凌元,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妈妈,我也不想那么早订婚!”慕天星抬起小脸,放下了餐具,双手很规矩地放在双腿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在家里的习惯,只要她宣布重要的事情,或者参与什么重要事情的讨论时,她就会这样坐着,然后一脸认真。

慕亦泽夫妇向她看去。

她开口解释:“我未来的路还很长,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知道。小龙哥是很好,我知道你们也很喜欢他,但是,目前这种状态才是最好的。他放假了,我们可以见面,他开学了,我们各自上学,订不订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没有压力,顺其自然。如果现在就弄个枷锁将我跟他困住,将来万一我喜欢上别人,或者小龙哥喜欢上别人,再解除婚约的话,对于两家的感情一定会有影响的。”

“你……你们……”蒋欣有些看不懂了。

慕天星跟孟小龙不是已经情投意合了吗?怎么还会爱上另一个人?

慕亦泽面色复杂地看着女儿,没开口。

慕天星接着道:“我跟小龙哥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不假,但是爱情是很奇怪的,不是在一起时间长就会变成真爱的。喜欢是一回事,结婚是一回事,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何必这么着急定下呢?再说,我跟小龙哥如果注定要在一起,即便现在不订婚,将来也会在一起的。”

众人沉默。

慕天星说得累了,端起面前的汤,总结了一句:“所以,现在订婚是不明智的,我不赞成。”

一碗汤下肚,她舔舔湿润的小嘴唇看了眼身侧。

慕亦泽夫妇面色古怪,孟小龙则沉着一张脸,垂头看着自己的碗。

气氛实在压抑得很,跟刚才慕亦泽夫妇回来时的那种轻松明快完全不同了。

她迅速吃完,放下餐具道:“好累啊,我上楼洗澡睡觉了,提前跟大家说晚安。”

瞧着她佯装自在地上楼的背影,在座的人各怀心思。

房间里——

慕天星冲了个澡出来,扑到大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

她滚了一圈停下,拿起手机看了看。

她撇撇嘴,心道,真是讨厌,大叔居然一条信息都没给她发!

她转身趴在床上,一边晃悠着两条白嫩的小腿,一边打出几个字:吃晚餐了没?

刚要点击发送的时候,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哼!都不理我,凭什么我先理你?”

她跟打了鸡血般跳了起来,抱着电脑靠着床头坐下,一本正经地开始搜索本市比较擅长治疗脊骨神经系统变异的医院。

她研究完两三个网页,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机警地将网页关掉,刚抬头,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天星。”

是慕亦泽。

“爸爸,进来吧!”

她合上电脑,将其放在一边,拉上小毯子盖着,一副快要睡觉的模样。

慕亦泽进来后,关切的目光在她屋子里扫了一圈,微微笑着,反手将房门关了个严实,在她床对面的飘窗上坐下来。

“天星啊,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小龙哥了?”

他的女儿,他最清楚。

她一旦喜欢,那就是喜欢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除非另有隐情。

所以,她会拒绝跟孟小龙订婚,想来其中的原因并不像她在餐桌上说的那么简单。

慕天星与父母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而她喜欢凌冽这件事情,却成了第一个秘密。

慕天星有些内疚地看过去,道:“爸爸,我跟小龙哥从小在一起,有些感情是懵懂的,却不是爱情。”

慕亦泽轻轻敛眉,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我明白了。但是,天星,你是怎么发现你对小龙的感情不是爱情的?”

慕天星顿住。

慕亦泽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柔声引导她:“是不是有别的人出现了,所以,你的心里有了对比?”

当父亲温润的嗓音响起,慕天星终于信了那句话:知女莫若父。

她一下子就败下阵来了,那清澈的小眼睛不敢看过去,也不说话。

慕亦泽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语,叹了口气:“有些事,尤其是女儿家的心事,该是你妈妈来跟你说才对,但是你妈妈那个人,容易没事瞎担心,不像我能沉得住气,所以我才会先来问问你。天星,我是你爸爸,是你最亲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分析。”

慕天星咬咬小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爸爸,四少的腿是有知觉的,也许他很快就会站起来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

慕亦泽原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在心头思忖了片刻,终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站起身,他往女儿面前走了两步,道:“天星啊,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妈妈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你……还是多想想小龙的好吧。”

“爸爸!”她抬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意思就是说,她跟凌冽不可能了。

这一下,她心里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

慕亦泽语重心长道:“四少不简单,爸爸活了半辈子了都没能看透那个孩子,别说他是双腿不能站立,就算他是个健康的男人,你嫁给他,爸爸也是不放心的。孟家知根知底,小龙对你又是一心一意,你何苦有福不享,偏偏去碰那根刺?”

“爸爸……”

“这件事情不用再说了,你跟小龙的订婚宴就安排在下个月,具体的我跟老孟再商量一下。”

“爸爸!大叔不是哑巴,这件事情我一早就告诉过你的,他的腿还是有希望的,他会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而且,他没有什么复杂的,他就是个家族弃子,自己做了点小生意糊口,就是这样的。”

“天星!你见过谁家做点小生意,可以住在那么大的一座紫薇宫里?!”

“我……”

慕天星忽然顿住,这一刻,她发现,她对于凌冽的了解其实真的不多。

慕亦泽又道:“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打听过了,四少在凌云国际没有任何股份,除了一幢别墅之外,凌元没有再给四少任何东西。四少的生活费是凌元每年一次以红包的形式打在四少的账户里的,但是那点钱,根本抵不上一座紫薇宫年开销的百分之一。”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他是个复杂的人啊。他从小无依无靠,被逼到了绝境上,自主创业养活一大宅子有什么不可以?爸爸因为这个就对他有偏见,根本不公平!”

慕天星掀开毯子站了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跟慕亦泽吵了起来。

对于大叔的事业,她确实一无所知。

但是大叔对她的真心,她不会怀疑。

“爸爸,他对我是真心的,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如果我再抛弃他,他会崩溃的。”

“你太单纯了,四少那样的男人,少了一个人女人就会崩溃?你简直……简直傻到家了!”

“爸爸!”

“别再说了!”

慕天星还要据理力争,可是慕亦泽态度坚决地告诉她:“如果你不喜欢小龙,也没有别的心思,我还会想着不要逼你,一切顺其自然,等你跟小龙都长大了再说。但是现在,慕天星,我非常严重地警告你,你必须从现在开始,给我彻底断了要跟四少在一起的念头,否则,你就从我的家里滚出去!我跟你妈妈都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呜呜……呜哇!”

慕天星“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一哭,慕亦泽就跟着心疼。

他闭了闭眼,转身,放软了声音道:“好好准备订婚宴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就跟你妈妈说,我慕家跟孟家都不是小门小户,你有想要的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慕亦泽开门的瞬间,看见孟小龙就站在房间门口。

孟小龙那一双眼,盯着跌坐在床边的小身影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慕亦泽有些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小龙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天星她太年轻,容易被人迷惑,但是只要我们不放弃她,及时把她拉回来就好了。”

“慕叔,她现在这样,不适合订婚,我们不要逼她了。”

“不行,必须订婚,没有退路!”

慕亦泽说完,忍着没再回头去看哭作一团的女儿,直接走人了。

慕天星哇哇地哭着,孟小龙默默走进来,给她倒了一杯酸枣汁,放在她床头,又给她端了一小盆热水,搓了块毛巾递给她。

她哭得惊天动地的,谁也不理。

孟小龙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这般伤心。

他的小猪长大了,心里不再装着他了。

他俯首给她擦擦脸,擦擦手,她依旧哭得像个小孩子。

他端走了脸盆,离开她房间的时候,站在门口,对她认真道:“天星,我会对你好的。”

孟小龙走后,她还在哭。

她的整个世界都像崩塌了一样。她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却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刻,心里会这么疼!

枕边的手机终于亮了起来。

来电人是凌冽。

她接了,把手机放在耳边。她之前哭得太凶,以至于现在喘着气,说话舌头都打结。

“大……大……大叔,呜呜……呜呜……”

凌冽沉默。

紧接着,通话结束。

慕天星完全没反应过来,抱着手机又开始哭。

不过一两分钟的样子,凌冽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次,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先出了声:“发生什么事情了?”

“呜呜……我……呜呜……大叔,呜呜……”

慕天星哽咽得太厉害,说不出话来。

父亲不同意,让她在家人跟凌冽之间选择一个,她的答案一早就有,而现在,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结束通话,而是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她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声渐小,哽咽也快要止住了,他这才缓声道:“天星,你到窗边来。”

温柔的声音蛊惑着情窦初开的少女,引起少女心中的一阵阵悸动。

慕天星吸吸鼻子,拿着手机走到了窗边,瞧着不远处的院门外,一盏暖黄色的路灯孤零零地立着,再无他物。

她有些泄气,擦了擦眼泪。

她就知道,她的大叔不可能如同言情小说里的男主一样,在女主哭得伤心绝望的时候,在她的窗下帅气地站着。

不可能的。

但是——

“天星,不要眨眼哦!”

电话里再度传来他的声音,轻柔得好似一场梦。

她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立在那里,夜风柔柔地拂过,吹干她脸颊上的泪痕。

但见,那根高高矗立的路灯柱子忽然在她眼前如张开了翅膀般,伸展开一个巨大的广告箱,接着伸向她的窗口。

广告箱里有明亮的灯光,将一幅硕大的高清照片彻底照亮。

“预祝凌冽先生与慕天星小姐订婚快乐!”

她目光所及的字幕,便是他在电话那一头呢喃着的内容,而且这一行字幕还是在高清的照片下面,照片里的人物居然是凌冽跟她!

照片上,她依偎在凌冽的怀里,娇羞地垂着睫毛,而他半拥着她,温润的唇印在她的额上。

男人深情而华贵,女人灵动而温柔,这幅画面怎么看都觉得甜蜜温暖。

更为诡异的是,照片里的凌冽是站起来的!

慕天星的头顶在凌冽胸口的位置,直指他的心脏。

她捂着嘴,眼泪就这样哗哗落了下来:“呜呜,你怎么弄出来的?”

凌冽在电话那头解释:“昨天午餐后从倪家出来的时候,你醉了,依偎在我的胸口,我就拍了这么一张,然后传给了下面的人,让他们迅速做了美术加工,然后打印了出来。本来想着等你明天一早起床的时候,一拉开窗帘,就能看见的。但是你刚才哭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于是,这份惊喜就提前曝光了。

慕天星擦擦眼泪,已经不再哽咽了,却心情复杂:“我爸爸说,下个月要我跟小龙哥订婚。”

“你不会。”

“我……你怎知我不会?”

“如果你会,你就不会哭得这么难过了;如果你会,也就不值得我对你死心塌地了;如果你会,你就不是慕天星。”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话锋一转,又道:“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给我一缕阳光,那么剩下的整个世界,交给我吧,我负责让它明亮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慕天星瞧着眼前的广告牌,越看越心慌,“你这样,我爸爸一定会更生气。”

对于怎么应付未来岳父,凌冽似乎另有主张:“乖,睡吧。今天在高速上坐了一天车,你不累?”

“累,但是睡不着。”慕天星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问他了,“大叔,我爸爸说你太复杂,即便你身体健全,站在所有人面前,他也不同意我们的事情。你……你私下里究竟在做什么?你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呵呵,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而已,没有那么复杂。”

“大叔,你该不会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什么贩毒、走私、造军火之类的?”

“你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凌冽失笑,“你放心好了,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至于做什么,以后再告诉你。我还有点事情,你先睡,一会儿我去梦里找你。”

“可是,这广告箱太大了,又这么高,只怕我们整个小区都会知道了。这样不大好吧?”

“天星,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待在家里,吃好喝好就行了。余下的事情,是我要做的。你要相信我,对于你,我势在必得!”

她脸颊一红,莫名就相信了他的话。

相互道了晚安,她站在窗边许久,最后舍不得拉上窗帘,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照片里凌冽的脸,缓缓闭上了双眼。

楼下——

最先发现广告箱上的照片的人是慕家的管家。

他吃了一惊后,转身回来就告诉了蒋欣。蒋欣出来看,又叫了慕亦泽,最后孟小龙也出来了。

孟小龙拧了下眉:“都已经退婚了,还把这个东西竖起来,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是男人,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缠上门来追着不放,是什么意思?”

蒋欣看着慕亦泽,道:“要不要上去告诉天星,问问天星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用!”孟小龙当即打断了蒋欣的话,“欣姨,天星已经睡下了,这种事情告诉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还是不要说了。我还是想个办法,先把这东西撤了。”

蒋欣轻叹了一声,点点头:“也是,天星已经跟四少没有关系了,这种事还是不要再让天星知道了。”

想起女儿这几天经历的,蒋欣就心疼。前几天女儿就那样被四少霸道地带走了,也不知道女儿心里多害怕。现在好不容易退了婚,还是快点让女儿从四少的阴影中走出来,别再跟四少有什么牵扯了。

慕亦泽见着这一幕,面色不悦地说:“我去一趟物业,把这个东西给撤了。”

蒋欣连连点头:“你快点去!这个刚刚放上去,未必有几个人看见,要是再拖下去,咱们天星的名誉可就毁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慕叔,我陪你!”

慕亦泽刚要从院子里离开,孟小龙的身影就跟了上去。

夜色下,两名男子就这样步履匆匆地前往物业管理的办公大楼。

偏偏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只有一个值班的门卫在。慕亦泽一进去,目光深沉地看了一圈黑漆漆的大楼,有些闷闷地开口:“这个小区里从来没有设过广告箱,怎么忽然就有了?电源开关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

现在是晚上,把灯灭了,谁也看不见了。

门卫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就是一个看大门的。”

慕亦泽叹了口气,很是郁闷,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一直在想办法。

孟小龙忽而道:“慕叔,家里有梯子没?上去把广告箱的线路剪断就好,或者找两张大床单过来,把广告箱罩住,其他的,等明天一早物业的人来上班再说!”

“有梯子也没用啊!”门卫扑哧一笑,摇头看着孟小龙,道,“这个广告箱是电子锁控制的,可以自己展开、合并,很重的。而且你要用什么梯子才能爬这么高?”

孟小龙皱着眉头,一脸焦急:“你怎么知道是带电子锁的?”

“我中午开始值班的,值班到明天天亮。下午两点钟左右,有两辆小皮卡车拖着这个东西过来,还有小型的吊杆机将这个吊上去。我当时好奇,问了下,才知道这个东西还是高科技的,平时锁上的时候依附在电线杆上,看起来就像是装饰品,但是电子锁一打开,就可以通过远程红外线发布指令,只需对着它摁一个键,它就会像汽车的天窗一样会自动伸展开来,里面还有灯。”

闻言,慕亦泽的脸色都变了:“你说是两辆小皮卡车拖来的?”

门卫:“是啊,我们这里还是前门别墅区,后门的公寓区也安装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孟小龙:“……”

门卫又道:“这算什么,刚才我去小区门口买东西,看见马路对面的汽车站台的广告牌也是这个,还有这一整条街的广告牌全是这个。别的街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孟小龙:“……”

就在慕亦泽抓耳挠腮的时候,门卫忽然感慨了起来:“啧啧啧,你们瞧瞧,这广告牌上的这对男女,瞧起来多般配啊,俊男靓女的,这么多广告牌算下来,还都是高科技,这得花多少钱啊!谁说有钱人家没真爱的,我看这就是真爱啊,不然哪个男人会这么高调地把自己的脸都拿出来现?都是大老爷们,都爱面子啊!”

孟小龙:“……”

现在对于慕孟两家来说,他们不怕慕天星动真情,最怕凌冽动真情。

慕天星动真情,却翻不了天,她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抛弃父母的女孩子。

凌冽动了真情,就难说了,毕竟谁都不清楚凌冽有怎样的底牌。

慕亦泽抬手在孟小龙的肩上拍了拍,轻叹了一句:“既然到处都是的,我们也别急了,回头人家问起来,我们只说是误会。”

“那现在怎么办?”孟小龙很不甘心,“难道就这样任由凌冽诋毁天星的名誉?”

慕亦泽深吸了一口气,瞧了瞧半空中的广告牌,照片上女儿虽低着头,但看得出笑颜宛若含苞待放的桃花。

这样好的女儿,绝对不能白白叫那个残疾人糟蹋了!

她不能被那个看不清底牌的男人拉去,搅进他们那一摊浑水里!

慕亦泽理了理思绪,觉得这件事情急不得,得有条不紊地处理:“走,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开车四下转转看,把有天星照片的广告牌的街名全都记下来,我明天去找一下市容办,看看他们管不管,要是不管,我再跑跑别的地方,跟凌老爷子也说一下。”

“对!”孟小龙眸子一亮,“还是慕叔有办法,就跟凌老爷子说去!我就不信凌冽敢不听他老子的话!”

晚上九点多,慕亦泽开车载着孟小龙一起出了门。

他们先是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在公寓区确实也有这样的广告牌。

他们又出了小区,沿着门口的这条路一个个数下去,慕亦泽负责开车,孟小龙负责做笔记。

两人就这样忙碌着,兜兜转转把M市绕了一圈,最后总结出的结果是:几乎M市所有主干道的公交车站台、地铁入口、高级小区门口以及生意人经常出入的工业园区门口,都有这样的广告牌。

孟小龙坐在车里,郁闷地点着手机里的计算器,算完后,加上慕家所在小区的两个,一共是九百九十九个广告牌!

“真是个败家子!”孟小龙咬牙,恨恨地说着,“天星说得没错,他就是有钱没处花!”

慕亦泽将车停在路边,接过了孟小龙手里的小本子仔细看了看,脸色不由沉了沉。

他自己就是个商人,自然懂得如何算账。

假设一个广告牌的租金是一万,九百九十九个广告牌便是九百九十九万,这还不算其中很多那种可以伸缩延展的高科技广告箱的费用。

凌冽先是不惜为了慕天星收购了一家海外的食品企业,又斥巨资向慕天星高调示爱,仿佛那个弃子手里的钱都不是钱,是草纸!

慕家确实也是有些家底的,在M市这两年发展也特别快,但是慕家是做实业起家,所有的资产并非现金,而是土地、厂房、品牌价值、产品库存以及应收账款等。

这些东西,要想换成现金,需要时间。

凌冽手里肯定也有这些东西,但是凌冽不仅有这些东西,还能随时随地拿出巨额的现金出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

这是个有爹拼爹、有钱拼钱的年代!

慕亦泽忽而就有些慌了。

这哪里是凌冽在向慕天星示爱?

这分明是凌冽在暗示他慕家……

若是他们真敢把慕天星藏着掖着,将凌冽这个女婿拒之门外的话,那么其后果绝对不是慕亦泽有能力承受的。

因为,在慕亦泽眼中的巨款,在凌冽手里不过是草纸。

而凌冽若真心想要跟慕亦泽过不去,捏死一个星灿纺织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一个残废,非要扮成正常人那样站起来,这照片一看就是假的,是电脑合成的!”孟小龙愤愤地说着,盯着广告牌上凌冽的脸,越看越生气,“穿了龙袍也不是太子,合成了照片也一样站不起来,瞎折腾什么,明明残废一个,还要出来丢人现眼!”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让孟小龙来评价凌冽,他嘴里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照片里凌冽亲吻慕天星的额头,眼眸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可回想起平日里凌冽那深邃的眼神,慕亦泽背后直冒冷汗。

这个四少,果然心机深沉,好手段!

慕亦泽若有所思地将小本子还给了孟小龙,然后深吸一口气:“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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