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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代希腊及其前后

第一节、埃及和巴比伦的医学

争趋深远精密的现代诸科学,其发源都远在古昔的希腊时代,医学的摇篮也在希腊。不过文明原是人类知识的积聚和遗袭,希腊的医学也不是希腊人所独创的。自从原人在地球上出现之后,人类在五十万年间营着被自然变革所惊吓,被瘴疠袭击所威胁的生活时,早已由经验、观察学得不少治病疗伤的方法;不过这些方法以后更因生于希腊之希波革拉第(Hippocrates)、亚理斯多德(Aristotle)、格林(Galen)等的天才而扩充,而合理化,披上了科学的外套,传至后世而已。

其间,尤以涌现于尼罗河畔的埃及医学和倔起于美索不达米亚的巴比伦医学不愧为希腊医学的前驱,在医学史上占着重要的一页。因此我们在研究希腊的医学之前,有对这两地医学加以一瞥的必要。

在距今六千年前的往昔,埃及已开放了古代的文化之花。但当时医学在大体上还是原始性的医术。无论谁都把疾病和神合在一起来想,极尊重以妖术、魔法之类驱除疾病的手段。因此医师就是僧侣,二者合而为一;谁都把伊姆荷泰普(Imhotep)崇奉为医神,相信他不但能治愈人类活着时候的疾病,而且还有守护人类死后冥途的能力。

今日我们对埃及医学所有的知识,大多是根据近代所发现的纸草纸(papyrus,书写于埃及人特有的一种纸上的文件)的。在这些纸张上,记载着咒文、魔法、祈祷文,以及各种药物的处理法。药物治疗上应用最广的是咳嗽药、膏药、嗅药、吸入药、坐药、熏蒸剂及灌肠剂等。此外,鸦片、铜盐类、蓖麻油等也曾使用。

外科方面虽不很有进步,但割开法、烧灼法也已盛行;眼科的手术由专门家施行,对于眼疾有各种医治法。卫生极重视,住宅和身体的清洁在法律上有严厉的规定。把动物的分泌物及动物的一部份使用于治疗上的事,也有记录。据说木乃伊之解剖学的研究还显示了当时埃及人之间常患关节炎和动脉硬化症等疾病。

孕育于美索不达米亚沃地之亚述、巴比伦的医学,程度也和埃及的医学相仿。关于巴比伦的医学,有三件颇有兴味的事实:第一件是盛行一种根据动物肝脏所显示之性状、形态的占卜术;第二件是迷信天体对人类生活有重大影响;第三件是有一部著名的《哈姆拉比法典》(Hammurabi)留传至今。

巴比伦人迷信肝脏是灵魂的归宿处,自纪元前二千年以来,一向根据供作牺牲之动物肝脏的大小、形状、位置、血液占卜着人事的吉凶。因此将肝脏当作身体之重要器官的思想久久支配着当时的人心;就连格林所著的《心理学》中也还把心、肝、脑三者认为是专司生活机能的东西。巴比伦人和亚述人都以为星体的运行与人事的吉凶祸福有密切关系,因此占星术非常发达。

在《哈姆拉比法典》中,关于医学的事项也有许多记载,其中详示着各种治疗上的规则,规定着治疗费的标准及犯规者的处罚办法等。据我们的推想,大概外科的手术和兽医学上的治疗,在当时也已盛行着了。

古代犹太人的医学蒙受埃及、巴比伦医学的影响极大。关于安息日、包皮割除术和食物的告诫,对于月经产褥的调治、麻疯病患者的隔离等,都是犹太医学的特征。

第二节、希腊的医学

古代希望的医学发达于意大利半岛东南方的地中海沿岸,自纪元前六世纪左右以后就带有科学的色彩;至纪元后二世纪末叶格林去世为止,在其中的八百年间,曾有显著的进步。

当时希腊由各民族组成,其中对医学之发达最有帮助的,是多利亚民族(Dorians)和爱奥民亚民族(Ionians)。他们所有的医学发祥于小亚细亚西部,其诞生之母当为密诺亚(Minoa)、美索不达米亚、埃及的文明。

密诺亚民族曾在纪元前一千年左右的地中海沿岸繁荣过。据考古学上的研究,这种民族当时有极进步的文明程度。他们虽终被希腊所征服,但其文化并未消灭,且影响于希腊医学颇巨。密诺亚民族曾以蛇为宗教上的表征,希腊人则有以蛇为医学表征的习惯,这就是希腊医学发源于密诺亚民族的明证。又密诺亚人之使用完备的排水装置这个事实,大概是以后形成希腊卫生思想的一部份。

小亚细亚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接壤,故希腊医学之受涌现于底格里斯(Tigris)、幼发拉的(Euphrates)两河畔的巴比伦、亚述文化的影响,乃是当然的事。当时巴比伦、亚述文化中之根据观察所得的天文学知识,由解剖牺牲动物而获得之动物体构造的知识、外科手术等,都随着强烈的迷信观念一起传给了希腊。

希腊得到埃及文明的好处也很多,不但多数药剂是承袭埃及医学的,而且医术上的道德、学术、用具、以及数学的知识等,大都受惠于埃及。

希腊在被尊为现代医学之祖的希波革拉第出世以前,已经有不少对古代医学进化有极大影响的哲学者和自然科学者去世了。其中有相信空气是圣灵之归宿处所的亚诺芝曼尼(Ana xinones),主张水火的振动与人类之睡眠、觉醒、生死有密切关系的赫拉颉利图斯(Heraclitus),古今无人堪与比肩的天才数学者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记述脑是司精神作用之器官的阿尔克美翁(Alcmeon),主张人身由火、气、土、水四项要素而成,若四项要素失去均衡,则发生疾病的埃姆培多克利斯(Empedocles)。

希腊的医学可分两派,一派具有科学精神,另一派则富于神话性的迷信思想。前者的始祖是希波革拉第,后者的代表是被崇奉为治病之神的挨斯叩雷彼(Æsculapius)。挨斯叩雷彼的迷信医学以殿堂或寺院为中心而盛行于希腊各地。

第三节、希波革拉第

关于被尊为合理的、实验的医学之开山祖师希波革拉第的生涯,后世记载极少。他于纪元前4 60年前后生于可斯(Cos I.),其父及祖父是有名的医师。其父系的祖先据说是出于挨斯叩雷彼,母系的始祖据说是出于赫叩利斯(Hercules)的。

希波革拉第从父受医术之教,以后巡游至各地,施行医术,讲演医道,足迹遍托列斯(Torres)、帖撒利(Thessaly)、小亚细亚的都邑。旋在可斯的学校中执教鞭,授医术于亲子及义子等。达高龄后,逝于帖撒利的拉里萨(Larissa)地方。据后世的推算,希波革拉第死于纪元年377年或359年,享年101岁。他的真正肖像,后世已不能看到,只能根据以后希腊人的雕刻来追慕他的面影。在这个雕像上,表现着他是一个冷静而谨严的人。

把希波革拉第医学的真髓流传至今日的,是《希波革拉第全集》。这个全集在多禄某(Ptolemy)王的命令之下由亚历山德利亚(Alexandria)地方的学者们在纪元前三世纪之末辑集而成,共60册。对于这个全集的任何部份是否均出于希波革拉第自己的手笔这个问题,殊无充分的证据下一个确切的判断。但这个全集到底明示着希腊医学的特征。对于它的内容,我们非略知梗概不可。

据推测,《希波革拉第之誓》是在希波革拉第以前所写的文章,但这篇文章的确是最足表示希波革拉第学派之医学道德的。其大要为:

余请多数之男神女神为证,向治疗之神阿坡罗(Apollo)宣誓,尽余之能力及思虑,守此誓约。

余尊敬授余医术之人,一如余之父。虽在物质上,余亦与彼休戚相关,于必要时以物质贡献于彼。余认彼之后裔为余之骨肉,苟为彼等之所愿,余当摒弃任何报酬或契约等条件,授彼等以医术。不仅为余之子,即对余师之子孙及恪守医道根据誓约而交结之子弟,均愿以教训、讲授及此外一切教导方法传授医术。

余之服务目的在尽余之能力及思虑以谋患者之福利,不在招致彼等之祸害。虽有所请,亦不愿将有害之药剂给予任何人。不宁惟是,且决不劝告彼等使用此类药剂,尤不愿帮助意欲堕胎之妇人。于趋入任何家庭时,均以患者之福利为前提,务期不致陷于腐败与堕落。尤应避免男子或女子之任何自由或拘束之诱惑。在侍候病床或其他情形中时,若得悉患者生活方面畏惧他人知悉之事项,均不敢宣泻于他人,使此等事项保持神圣之秘密;同时亦愿使余之生活及余之医术保持神圣及高洁。

若余得以遵守誓约,则在不论何时何世,请予余以生活医术维持最高荣誉之乐。苟余违犯誓约,请赐余以最拂逆之命运!

在论到理想上医师养成法的“法则”一节中,有云:

不论何人,苟欲获得完全之医学知识,均非有下述之特长不可。即:天赋之性格、教导、适于研究学习之环境、幼时之教育、勤勉、时日是也。最必要者,则为天资。何则?盖若天资愚钝,则任何事业不能成就;若具有上进可能之天资,则医学之教导即不难获得效果故也。有志医学者非在医学教育之适当处所自幼开始学习,沉思反省,常思谋所以适应教育本旨之道不可。又为获得有根据之教导使他日能得美满之结果起见,非养成勤勉、忍耐之德性不可。

此外,关于折骨、脱臼、头部之伤害的外科著述,还记载着当时的知识和技术,足以使我们读了起惊异之感。这些著作叙述着当时盛行穿颅术的事,外伤治疗上清洁干燥的必要;第一期痊愈,骨的卸脱及丹毒、破伤风、坏疽的危险,脑髓之损伤能引起反对一方的麻痹,连复杂折骨的治疗法和绷带的方法也有记载。

在《希波革拉第全集》之“治疗疾病后的经过”中,叙述着对各疾种病探知其特性,考察与患者体质之关系,预知疾病之历程及终结的必要。至于希波革拉第容貌,在这些书里据说也有颇清楚的记载。

在著名的《希波革拉第箴言》中,都是一些“生命短,艺术长”、“学说如无实验作基础,乃无根之花”等的哲言,及“中风在四十岁至六十岁之间最易招致”、“黄疸病患者之肝脏硬化乃不良之征候”等的医学上记述。这些,大概是纪元前3 80年间垂老之希波革拉第回想过去生涯的经验而写成的。

《希波革拉第全集》所有的特征之一是病历、经过之简明的叙述。例如:“患喉疾之妇人其痛苦始于舌端,发言含糊;舌呈红色,干燥。第一日战栗,旋发热;第三日恶寒,急性发热,颈胸部两侧作赤硬之肿胀,四肢寒冷苍白,呼吸急促,饮下物自鼻腔逆流而出,不能下咽,尿闭;第四日症状恶化;第五日死亡。”将观察所得之事项作着适切的记述。

此外更有一个特点,即记述的都是实际而具体的事实。这在下述的一切中显示得极为明白:“手术者之爪不宜长逾指端。应练习使用指端之动作,且须养成一手或同时使用二手以行施手术之习惯。要之,行施手术,须具备技巧、敏捷、无痛、优雅之条件。应嘱患者之看护人露出欲施手术之部份,且遵守长辈之命,保持静肃;同时应保持使患者得以安卧之身体其他部份。”

于是自纪元前4世纪左右以还,医学已逐渐解除迷信邪说的外衣,产生了合理的而且是科学的精神。

第四节、亚理斯多德

苏格拉底(Socrates)死后十六年,柏拉图(Plato)四十五岁的时候,纪元前3 84年,在马其顿(Mecedonia)的亚陀斯(Athos)山麓降生了一个千古无双的英才,这个英才就是亚理斯多德。

亚理斯多德在十七岁时为柏拉图的弟子,至纪元前3 47年柏拉图死后,迁居于小亚细亚。他对于生物学的研究大部份是住在该处的时候。至纪元前342年,应马其顿王腓力(Philip)之召,为王子亚历山大(Alexander)大王的教师。

亚理斯多德留于马其顿凡七年,至纪元前336年间亚历山大大王远征亚细亚时,赴雅典(Athens),即终生居留于该处,在该处探求真理,授徒讲学。纪元前322年亚历山大死后数月,这个旷古的天才也跟着殒落了。

亚理斯多德是集古代科学之大成的人。后世生物学之发达也以他的研究为基础,他的生物学著述至今尚被人以赞美的心情传诵着;其中论述着虽在现代还是极有兴味的各种问题。

他在《自然之阶梯》一章中安置了进化论的基础,关于发生及遗传,更提出了有组织的论据。虽然没有实行过人体解剖,但也剖检过各种动物体,创始了比较解剖学。他曾从比较解剖学的观点出发,详细叙述各种内脏和器官。他所使用的说明图,可以说是最古留存于记录上的解剖图。例如用于记述子宫的名称,后世仅略加以修正,就一直使用到现今。

他的解剖学最优部份是关于反刍胃的记述,最值得惊叹的部份是关于某种鲛之发育的叙述。对于大静脉的分岐和显露于哺乳动物臂的血管,均有相当正确的记载,而且指出了多数部份并行着动脉和静脉的事。又,不但记述着节足动物的繁殖器官及消化器官,而且对于其他各种动物的各部份都有珍贵的记载。

亚理斯多德虽然是一位卓越的自然科学者,但据我们的想像,他对于生理学上的理解是缺乏的。他既不能将动脉与静脉作适当的区别,也不能正确判断感觉器官、神经、脑髓相互间的关系。最惹兴味的是:他以为脑髓并不是重要的器官,心脏才是最要紧的部份,是知觉活动的根源。这个见解,不但与当时医师、俗人的见解不同,亦且与认为脑髓是思想、感觉之中心的柏拉图意见相反。但他的见解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据说是因为发现供其实验的脑并没有知觉的情形之故。他相信脑髓只营冷却作用,仅是一种防止心脏过热的机关。

他对于发生学有极大的兴味,且以发生学为研究的手段而从事于胎生学的研究。他的最重要的胎生学研究是以鸡雏为工具的。在当时,他之选择鸡雏以供这方面实验这一点,的确是他的聪明处。由于他的观察,才知道鸡卵的生活现象于孵化的第三日即开始有所表现,其时心脏是搏动的血液斑;以后他又知道了纡回曲折的血管直达周围的皮膜,更进而认识了体形。此时鸡雏的体形极小,带白色,头部可由其他部份显然区别出来,眼颇大。这种现象使他获得了深刻的印象,以为心脏之最先表显是含有重要意义的。他相信最重要的器官最先显露其姿态,为精神作用之源的心脏,产生最早,死亡最迟。

他对于生殖的见解,约言之为:“构成胎芽之物质由女性赋与,易言之,女性体内颇如发育胎芽之耕地。男性则给予生命之核心,供给发育之要素。然该核心并非物质,盖男性未尝授与任何物质也。随同男性精液移递之物质乃偶然之物,非不可或缺者。男性之授与者为形态及要素。总之,女性仅供给发育之材料,男性则提供造成生命之灵魂、形态、要素。”

因此,亚理斯多德肯定了不经性交之受胎即处女受胎的可能性。所谓男性授与之物质乃偶然之物的观念,直至19世纪,尚为科学者所信奉。在1651年出版之威廉·哈维(Harvey William,1578-1657)之著作《动物发生论》中所述说的,正与二千年前亚理斯多德的主张大致相同。最近胎生学研究结果之在某种意义上承认着亚理斯多德主张的事,确是很有兴味。据实验,若与男性无关,仅由于对女性的卵加以器械刺激的结果,就可以产生完全的动物。

从他的生命观看来,他是一个活力论者。据他的意见,以为生物与无生物的差异并不在构成物质上,而在于灵魂之存在与否。他这一种关于灵魂(或精)与物质之关系的论调,颇为复杂。他认为生物体内灵魂是赋与形态的东西,主体及附属体之定形发达是因为灵魂渗透弥漫所致。“所谓生命,乃自动营养,自动成长,自动死灭之力”,这是他对生命所下的定义。他又以为生命要素的灵魂共有三种:最低的是营养繁殖,其次为感觉,最高的则为知力的灵魂。最初他主张知力的灵魂仅存在于人类体中,以后复将此说加以变更。

亚理斯多德又认为万物有寒、热、干、湿四种不同的基础特质,其中的二种结合起来,形成了四个要素。一切的物质是由这四个要素即土、气、火、水以各种不同的比例结合而成的。这一种四要素说由于17世纪中罗柏·波义耳(Boyle Robert,1627-1691)及其他学者的反覆传述,支配人心达一段极长的时期。

他死后,亚理斯多德学派之生物学上的活动,就由其高足提阿富拉斯脱(Theophrastus)继续着。充溢着科学精神的提阿富拉斯脱之关于植物的著述,后世评为植物学上的伟迹。他的著作对于当时及后世的影响虽然不甚显著,但在实质上,他确是济美于亚理斯多德之生物学的。

第五节、亚历山德利亚的医学

在医圣希波革拉第、硕学亚理斯多德去世之后,亚历山德利亚地方形成医学的最高学府之前,其间殊少值得特别提出叙述的进步状况;只有二三个比较卓越的医师出世于当时,尚值得在这里一述。

出现时期较迟于希波革拉第,声誉也较低于希波革拉第的狄阿克雷斯(Diocles),虽然是一个细心的解剖学者,同时又是一个多才的著述家,但流传于后世的业绩却极少。

在纪元前340年间,诞生于可斯的普拉克萨哥拉斯(Praxagoras),辉映着这个时代的历史,亚理斯多德不能看出动脉与静脉有截然的分别,但普拉克萨哥拉斯却主张动脉中含有空气,静脉中含有血液,且认为只有动脉是会搏动的。推奖对肠的闭塞症施行破腹术,摘除闭塞部份而缝合肠管之游离一端的,也是他。

亚历山大王殁后,埃及为多禄某所统治;因多禄某之庇护,亚历山德利亚形成了地中海沿岸最重要的都市。为了要研究文学、艺术和科学,多禄某还创立了得以与近世大学一争高下的博物馆,并且加以维持。在他后继者的治下,博物馆继续发展,尤致力于图书馆之充实,其藏书达50万之数。各地学者由四方汇集,如阿基米得(Archimedes)、欧几里得(Euclid)、斯特累菩(Strabo)、多禄某(Ptolemy, Claudius)等在人文史上永远放着光辉的奇才,都群集至亚历山德利亚。

使我们感到异常兴味的是在亚历山德利亚产生过、发达过古代的一个医科学校。大概在纪元前300年间,凡是去参观这个有名的博物馆的,总能看到有广大实验室、图书室、临床室等的医科学校里充溢着活气吧?因宗教上的偏见而被禁止的人体解剖,在这里已经得到了许可;关于人体构造的研究,在这里也获得充分的发达。解剖学可以说是发轫于亚历山德利亚医学的,当时已有关于心脏瓣膜、十二指肠、及脑之各部份的记述,神经的意义也已明白,运动神经与感觉神经也已区别开来,而且知道了脑是感受机能及随意运动的中枢。

在亚历山德利亚所造就的医学者中,最有名的是黑罗非拉斯(Herophilus)、挨拉西斯特拉塔斯(Erasistratus)二人。黑罗非拉斯曾用水时计(滴漏)计算脉搏的次数,且仔细观察搏动的速度和弛张状况。“药物为神之手。”、“最优良之医师乃为能识别可能与不可能之人。”这些是都是他所说的话。

挨拉西斯特拉塔斯有所谓“精气之说”。据他的主张,“生命之精”包含于吸入的空气中,由肺入心脏左侧而进至动脉,成为心脏搏动与发生体温的原动力,维持身体的消化与营养。“动脉之精”产生于脑部,经神经而达身体各部,予人类以生命、感觉及运动。他的主张直至19世纪还支配着欧洲的人心。

第六节、罗马的医学

纪元前50年,埃及被并于罗马帝国。前30年,克利俄培特拉(Cleopatra)殁,当时多禄某王朝灭绝后的亚历山德利亚,已失去了科学上的重要地位。该地的医科学校在以后数世纪中只只留了余绪,不复看到独创的业绩。其时,罗马的医科学校却勃兴起来了。

罗马在创业时的固有医学也带有原始医学所常有的迷信邪说。自希腊科学传来后,罗马医学虽然披上了新的衣服,虽然西罗马帝国予医学以广大的天地,使上流阶级都受希腊医学的教育和熏染,但拉丁语系的民族并不曾生一个伟大的医学者。

最初,罗马的科学医学教育是私有的、个人的。其时最重要的科学指导者是与诗人琉克利·喜阿斯(Titus Lucretius Carus)同时而且同主义的希腊人阿克雷派阿提(Asclepiades)。他对于相信自然治愈力之希波革拉第的态度嘲笑为“对于死的冥想”,主张如果要得到迅速、确实、适当的治疗,非采用断然的处置手段不可。他在罗马创立了医科学校,这学校在他的死后还继续着。

罗马的初期医学教育仅止于医师令弟子伴同往诊患者,乘机教授医术的程度。但到以后,各处的医科学校就都联合起来,结社讨论医术。在奥古斯都(Augustus)朝末期,提庇留(Tiberius)朝初叶,这些社团在挨斯揆来恩山(Ewquiline Hill)建立了固定的会合之处。以后为了要达到教授医学的目的,帝王又设立讲堂。在初期,教师仅由学生方面受得学费;至惠思葩西安(Vespasian)帝时代,始由公众出费,作为教师的俸给。于是罗马就成为医学教育的中心,在意大利的其他都市中,也都有医科学校设立起来了。但当时各处设立医科学校的目的似乎专在养成地方本位的医师及军医人才,由这一种学校造就的人才,其著作物传至后世的可谓绝无仅有。

代俄斯科利提斯(Dioscorides)是其中的特出者。他曾被格林尊为古代医学者中之俊秀,对于近代药物学有极大的影响。他原是尼禄(Lucius Domitius Nero)王军队中的仕官。用希腊语所写的他的著作,至第六世纪就被译成拉丁文。

最早以拉丁文写成之科学化的医学书当推30年(以下不加“纪元前”三字的,均为纪元以后之年代)塞尔萨斯(Celsus)的著述。但他的著述虽然被称为古代医学书中最易阅读、最为整齐的典籍,却并不是独创的,而是将希腊传入的知识编辑而成的东西;其中的文句带有强烈的《希波革拉第全集》气味。1476年,他的著述付印,为古代医学书印刷成复本的嚆矢。

这册书开端是关于医学历史极有兴味的解说,次述食物及治疗学、病理学的要领以及内部的病患,更进而论述外部的病患。据说最后关于外科学的部份最有价值。塞尔萨斯的主张虽然是因袭阿克雷派阿提的;但他并不蔑视希波革拉第的期待疗法。他是一位大胆的外科医学家,关于颜面及口盖的整形手术、自鼻头率摘除polyh、摘出甲状腺、截石术等,无不记载。如关于摘出扁桃腺的记述,简直与近代的手术相仿。齿科学上技术的记述也颇有注目的价值,其中包含将摇动的牙齿固定于金属丝上的方法,对齿科用之镜的说明等。关于该时代所使用的外科器具,可以由邦贝依(Pompeii)城发掘到的古物推想其大概。

因罗马人而致的医学本身的进步极少,反之,在他们关于完成医学使命之组织方面,尤其是关于公众卫生方面的功绩中,却有很值得注意的地方。凡关于建筑学方面之拉丁系的著作,无不对建筑物的排水装置、方向、位置等作深入的研究。为政者在草创的时候,都将保健和卫生认为重要使命;卫生的设施可说是罗马时代的代表作。

在纪元前6世纪,塔魁尼阿斯(Tarquinius)时代中,罗马已有地下排水装置。据说今日罗马所使用的地下水装置,其中一部份还是当时所建造的。纪元前4 50年间所颁布的法律,包含禁止将死者埋葬于市之外壁以内,及指令市内长官监督街道清洁、水之分布等条款。古代罗马对于卫生的重视,于此可见一斑。

在这一种古代的法律中,有一条据说是第一代罗马王所制定的条文。这项条文规定在孕妇死亡时,应实行破腹术以取出其中的活婴孩。这是破腹术的起原。当时的医师,地位像奴仆一样低下;以后,朱理亚·恺撒(Julius Caesar)因为要使医师居留于罗马,对一切在罗马市内从事于医业者给与市民权(纪元前102年),于是医师的社会地位才得提高。

罗马帝国的初斯规定着一定的公共医疗服务,都市、公共团体等有特别的公医。在160年间安多尼(Antonius)所颁布的律令中,有关于任命救治贫民之医师的条文。在制定于533年之查士丁尼(Justinian)帝王的法典中,有劝告力避侍奉富贵者时之阿谀谄媚而应对救治贫民一事视为乐事的规定。公医受市参议会所决定的俸给,且奖励教养其子弟的行为。在多数都市中,极度尊敬公医的态度都可从碑文等上面察知其概况。

又,罗马军队的卫生组织也很完备,有多数卫生职员。但卫生武官的阶级究竟不免低于战斗武官,故军队的医学并不曾对科学上有什么贡献。

罗马医学遗下的伟绩之一是病院组织,这可以说是由富于组织天才的罗马人所产生的,罗马的军队组织得到他们的天才之惠极多。在希腊,也曾有将病人收容看护的设备,但这是医师的私有物。罗马在共和政治时代也与希腊相似,虽然当时有多数奴隶,但在他们罹病时,却并没有什么治疗的设备,只在一个小岛上建立了挨斯叩雷彼的殿堂,好歹将罹病衰弱的奴隶流放到那里去而已。至克劳提阿斯(Claudius)帝,才宣告这些奴隶的自由,且承认恢复自由后无再受主人羁绊的必要。

于是这个小岛就成为患病贫民的避难所,而在今日看来,这个小岛正可说是公众病院的滥觞。以后又为这种病人设立了正式的疗养所,非奴隶的普通市民也都把这种疗养所利用起来。据邦贝依城的遗迹所示,很可以想像到当时医师的家与近代疗养所的形式相似。

在军队方面,起初对病伤的兵士是命令其返乡去疗养。但以后罗马军队的战线逐渐扩大,这样的办法就很不易实行,因此终于在战略上的重要地点中设立了军事病院。这一种病院的遗迹现在已有多数发现。由军事病院更进一步,又在各地的都邑中设立官吏及其家族等的疗养所,以后更进而在各处设立慈善性质的公共病院。

这一种公共病院传至后世,就产生了中世纪的贫民治疗病院。被后人正确知道的最古慈善病院据说是某基督教妇人在第四纪时建造于罗马的疗养所。这一种中世纪的疗养院其性质与当时许多为旅客而建筑的休息所不同。

第七节、格林

距今约二千年的、被后人颂赞为杰出之医学者的格林,于130年降生在培尔格蒙(Pergamum)地方。他的父亲尼空是一个成功的建筑设计者,据说曾梦见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应该献给医学。格林在17岁时至萨提尔斯处执弟子礼,开始研习医学。他在他的著述中叙述生平极详,且记载着多数恩师的姓名,及在亚历山德利亚和其他医科学校中学习时代所做的事。卒业后归故乡的他,据说曾充实艺者的看护人,用酒类治疗他们的创伤。162年至罗马,展开了生活史上最灿烂的一页,一面演讲解剖学,一面过着门庭若市的医师生活。

他在当时写过不少关于该时代名医的经验谈一类文章。有一次他去诊察一个妇人,见患者并未发热,脉搏也与常人无异。据患者的诉述,只感到全身倦怠。于是他立刻猜疑到妇人所患的也许是心病,就与妇人随便谈起天来;不久,他发现患者每次谈到某俳优的姓名时,其脉搏跳动即骤然加速,结果终于被他断定患者的病因恋慕该优伶所致。

又有一次,他治愈了因食干酪过多致患胃痛的马可·奥理略(Marcus Aurelius)王的病,被王赞为“我有一个唯一的医师,他是一个绅士”。

168年,他离罗马返归培尔格蒙故乡,旋又奉帝王命而至罗马,随帝远征德国。在旅途中,他继续着忙碌的治疗和实验生活;至200年,终于结束辉耀历史的一生。

在今日,我们都把他当作一个异常的观察者、实验者、思想家之稀有集合体。他富有独立不羁的精神,不愿归附于当时的任何学派,只想做一个希波革拉第的承继者。他的遗著是古籍中最浩瀚的一部。

在解剖学上,他可说是承继亚历山德利亚医学者之流派的。我们从他得不到解剖人体的机会而愤慨于禁止人体解剖的偏见一点看来,可知当时的时势已与黑罗非拉斯的时代不同。关于骨格学方面的研究,他劝学生往坟墓处所去搜罗人骨或照亚历山德利亚的办法去做。他对骨格学有深入的研究,在著作中连筋肉、脏器都有记载。若说他曾予希腊解剖学以更多的光辉,并不为过。

他又是一个生理学者,做过各种重要的生理学实验,以实验证明动脉含有血液且改正从来以为动脉内有空气存在之谬见的,都是他。据他研究的结果,认为静脉中的血液是暗色、浓厚而富于粗杂物的,是身体一般营养的根源。静脉系统始于肝脏,消化产物经胃、小肠而注于门静脉;空静脉则自肝脏而出,一部份至头腕等处,另一部份赴身体下半部。自心脏右侧部发源的分岐,赴肺脏。动脉中的血液较静脉血稀薄、鲜明、温暖,且多精气。这种血液在心室中发生热度,将热度供给于全身。动脉系统和静脉系统仅赖位于两心室隔壁的小孔相交通,而小动脉及小静脉则吻合于末梢部份。

他又对心脏的运动、瓣膜的机能、动脉内的推进力等做过极周密的研究,知道心脏的瓣膜能决定出入于心脏之血液的方向。但据他的见解,以为与其把心脏认为是一种唧筒,还不如认为温热的炉,较为确当。此外他还知道在心脏及动脉的壁中具有推进力以及心脏扩张时血液注入,收缩时血液放出的情形。可是他并不曾想到血液循环的理,相信血液的流动像潮水的涨落一样。可见像他那样的天才,也不免有错误的想头。阐明血液循环之理这件事,有待于比他更高一等的天才威廉·哈维。

关于呼吸,他比亚理斯多德的见解较进一步,主张呼吸的效果在保持体温及除去因使用血液而致的暗黑物质。此外,他在喉头神经的机能上,脊髓横断的影响上等,也曾获得美满的实验成绩。

他在疾病方面的思想大致和希波革拉第相同。对于治疗,他极重视药物的效能,汇集过、栽培过各种植物。

他虽然是生于古代的人,但在实验的方法上,在科学的精神上,他是一位属于近代的医学家。他未曾设立过学校,因此也没有固定的门人。他的自己满足癖和议论癖使他成为一个不能和弟子亲近的人。但在一千五百年之间,君临于西洋医界到底是他,至“复兴”时代为止,谁都不敢怀疑他的主张,他是医界的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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