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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最值得爱的人

爱情不都是如此的吗?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一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楼绿乔盯着日历,眸光停留在16这个日期上,那天正是星期六,也是秦慕天的生日。

两人在一起半年了。

曾经,她设定好的:半年为期!将他诱惑进局,再狠狠抛弃。

秦慕天非常迁就她。大约是因为过往的事情,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怎么做,他从未说过一字半句,有的只是隐忍而已。

就好比医院里的事情,他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甚至还充当起了她的保姆一般,每两个星期陪她去医院复诊,每天两次定时提醒她吃药。如果偶尔两人都在家的话,他还会去将中药包用热水温热了才给她喝。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孩子的事情。因为那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伤口,碰触不得。如果可能,她一辈子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因为他不配!

可他明明“知道”她曾经怀过别人的孩子。怎么还能这么大方呢?难道他可以不介意到这种程度吗?楼绿乔摸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糊涂了!她当然不会相信他爱她爱到什么都无所谓的地步。另外,更应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允许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甚至夜不归宿。

周五下班,两人上车后,车子便一路驶去,渐渐离开了市区。最后是在一个山上的温泉会所停了下来。

吃过了料理,泡过了温泉,两人在阳台上静坐。时正夏秋交接,山中温度清凉适宜,微风迎面拂来,说不出的畅快。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四周。秦慕天轻拥着她,大约由于方才喝了些清酒的关系,只觉得此刻有些微醺薄醉了。

楼绿乔忽地道:“你看,树丛那里一闪一闪、时隐时现的是不是萤火虫?”秦慕天朝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笑道:“是啊。怎么了?”

“真漂亮。记得小时候去宝妈家里的时候,大哥还抓了好几个给我,放在我的帐子里。一亮一亮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可惜第二天就死了。”

秦慕天含笑建议:“要不我们下去抓?”他的神色,竟然顽皮似一个孩子,全无平时的温文稳重。

楼绿乔歪头一笑:“抓不到怎么办?让人看见不笑死。这么大的人了还去抓萤火虫……”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认识我们,让他们笑去。”

如此的美好,让人想起许多年前,两人去背包旅行。那也是两人唯一的一次旅行。

那是个夏日的夜晚,天空中偶有一颗流星疾然掠过,割破了黑幕般的夜空,在天空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火光。

她当时兴奋地抓着他的手,嚷嚷着道:“你看,是流星,流星啊!”他也是如此搂着她,伸了一只手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啧啧地道:“夏天的时候流星最多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啊!”他自幼居住在山区,从小看得太多,早见怪不怪了。

楼绿乔眉开眼笑:“电视啊,小说里,都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很灵验的。你说是真的吗?”想来每个女孩子心目中都有过那种傻傻的念头,想要和一个人天长地久,就用许愿这样子可爱的方式来实现。

秦慕天在她脸上偷偷吻了一下,笑着道:“你试试看啊!不过流星的速度很快,得许得快点。”

楼绿乔望着天边,果然没有过多久,又有一颗流星划过,她忙双手合十,可流星一瞬即逝,她心中还没有默念完便已经消失了。

她懊恼地垂头:“那么快,人家还没有说完呢!”他安慰道:“等下肯定还有,你好好准备着。”

他话音未落,天上竟然真的连续划过好几颗流星。楼绿乔闭了眼睛,终于成功地许完了愿。抬头,却见他双手合十,也在做许愿的动作,温柔干净的脸上竟也是一脸的虔诚。

她好奇至极:“你许的什么愿望?”秦慕天不肯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你呢?”

“不告诉你。”

“那我也不说。”

她抬手打了他一下:“讨厌,快说啦!”他只是含笑不语。

过了片刻,楼绿乔轻打了一下他:“说不说啦?”

“好吧。我说。”他望着她微笑,一字一字娓娓道来,“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些情景恍如眼前一般——是因为她强迫他说出了愿望,所以最终落空了吗?!

楼绿乔不知。

秦慕天拉着她的手,从外套的口袋里头取出了一样东西,套进了她的手腕。楼绿乔只觉得手上有清凉之物滑过,一抬眼,竟然发现手腕处已经多出了一只古朴的雕花银手镯。

他的笑容深邃隐约:“喜欢吗?”楼绿乔淡淡微笑。

他一直没有说今日是他的生日,那她也就装作不知。

明明今天是她计划的最后一天,她本应要按原计划与其他人在外留宿的,然后手牵着手回来,跟他说分手的。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他,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与他做戏而已。然后拉着别的男人的手当着他的面,扬长而去。跟他当年一样。

然而,她竟然没有照原计划进行!

为什么?是她觉得时机未到,还是她下不了决心?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令她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呢?

楼绿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只鸵鸟了,只想低头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而过!似乎这样子也挺好的。

她猛地一惊,难道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想与他如此这样地下去吗?

不,不会的。她拼命地摇着头,拒绝再想下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楼绿乔低头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故作吃惊地道:“啊,我把镯子忘在房间了。”

事实上是她故意的。昨晚洗澡的时候特地撸了下来,放在洗手台角落里。方才收拾物品的时候又故意视大大的镯子而不见的。

秦慕天伸手从口袋里摸了那只银镯子。楼绿乔惊讶万分地道:“咦,怎么在你那里?”这份讶异倒不是装的。

“你把它忘在了卫生间了。”

楼绿乔讪讪地摸了摸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秦慕天郑重地拉过她的手,替她套了进去。

他凝视着她,温柔慎重地道:“下次可不许再忘记了!”

事后回想起他那天在车子里替她戴上镯子那郑重的样子,楼绿乔偶尔会怔忪。

这日亦是,她忽然扫到了杂志上的一个牌子,最近推出了最新的男装系列,才上市没有几天。她沉吟了一下,拿起了电话,订购了几款衣服。

回到家后,她将男装的袋子随手扔在了沙发边,便直接进了浴室。等她出来的时候,秦慕天已经回来了,整个客厅里香气扑鼻。

他围着她的小印花围裙,又小又窄,有种可爱的滑稽。大约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秦慕天含笑回头:“今天开会拖延了很久,晚上我随便弄了两个菜吃。马上可以开饭了。”

楼绿乔答了一个“好”字。

片刻后,秦慕天整理好了厨房,走了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轻柔地替她擦了起来:“累了吗?”

楼绿乔从电视里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好了,差不多干了,吃饭吧。”

在起身的时候,楼绿乔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那个,沙发边的袋子是给你的。”

才走了数步,只听秦慕天的声音干涩急促地在身后响起:“小乔,是买给我的吗?”

楼绿乔:“是啊。”

秦慕天换上了大衣,神色间似乎异样的满足:“绿乔,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楼绿乔不置可否。秦慕天本就是一个衣服架子,几可媲美模特,穿什么都好看。

“我明天就穿。”

闻言,楼绿乔差点被饭噎住了。她很是吃惊地抬头,瞪眼看着这位老兄,他脑子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

这几天的天气反常,气温颇高。穿件长袖衬衫已经差不多了,哪里用得着穿这么厚的大衣啊。不过他爱穿就穿,跟她没有关系。但是记住明天绝对不能跟他一起外出。她可不想当熊猫,被人围观!

楼绿乔原本还以为他是说说的,结果第二天,他在艳阳高照的情况下,居然还是真的穿了。

第二天,在自己楼下,接近20摄氏度的高温下,楼绿乔目送着穿了大衣的秦慕天开车离去。

她目瞪口呆地想:这家伙最近绝对撞到头了。

下午的时候,秦慕天拨了电话过来:“绿乔,晚上陪我去一个晚宴吧。”楼绿乔迟疑了数秒:“我考虑一下。”

两人在一起后,秦慕天很多次提出类似的要求。他此类的活动极多,有时候一晚就有数个。但基本上,秦慕天都是能推就推。

但今日无法推托,显然是颇为重要的。但正因为如此,楼绿乔更为犹豫。

她很怕遇见父母、兄长。跟父母和好后,楼绿乔特别在意他们的感受,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不孝女还在跟当年的男人纠缠。

楼绿乔便拒绝道:“我还是不去了。”

“可是,请帖上写了要携眷出席。”

楼绿乔后来还是被他拖去了。

越害怕,事情就越会发生。楼绿乔僵在了衣香鬓影的角落里,看着父母的身影,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自小钢琴生日后,父母算是正式原谅她了。她也经常抽空回去,陪陪父母。

父母从来没有提起过秦慕天,楼绿乔自然更不敢说一个字,就怕又惹他们生气了。可再怎么避开,却还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当面地碰到。

秦慕天似乎也十分紧张,握着她的手心一片濡湿。在她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拖着她的手,朝父母的方位走去了。

秦慕天在向楼父楼母颔首致意时却已经从容大方,彬彬有礼了:“伯父伯母好。很高兴今天可以在这里碰到你们。”

楼政华含笑转身,十分的客气,他们这样的人物,就算再讨厌,这种场合,还是会言笑晏晏地客套几句。

楼绿乔只觉得心跳如鼓槌,一下急过一下。事实上自她回家后,与爸妈的关系已经一日好过一日了。可彼此间却从来不会提及他,仿佛这是一个楼家的禁区,碰触不得。

她原本就不准备提的,毕竟她准备了随时与他分手的。所以她根本不想让爸妈知道她与他又纠缠在一起了,不想让他们再次伤心失望。

今晚,居然这样子的当面遇见。楼绿乔几乎不敢看爸妈的眼神了。

楼政华边上正站着几个世交老友,个个都是楼绿乔的叔叔辈,楼绿乔一一地打了招呼:“张伯伯好,李叔好。”

偏偏秦慕天甚是乖趣,忙跟着叫道:“张伯伯好,李叔叔好!”

那张李两人自然也认识秦慕天,笑着应声:“好,好。”两人跟楼政华打趣道:“楼兄,我们老兄可真是羡慕你啊。生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瞧,还找了这么能干的男朋友。”

楼政华笑着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张伯滔呵呵道:“什么时候摆酒,记得一定要叫上我。”

秦慕天连连道:“一定,一定!”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楼绿乔只能笑而不语。那个晚宴对她来说简直像是一场酷刑。她感觉自己好似块牛排,不停地在煎锅里翻来翻去,里外都焦掉了。

那场遇见之后的第二天,楼绿乔还是像只乌龟,缩在壳里,不敢动弹。

大嫂任以贞打电话约她一起逛街,楼绿乔答应了。来到约定的地点,她看到了与大嫂一起等候她的母亲乔琦。

她暗中观察许久,发觉母亲乔琦好像不大像生气的样子。相反母亲似乎心情相当的不错,在大嫂和她的陪同下,逛了一家又一家的旗舰店,买了不少的东西。

吃好晚餐,乔琦临上车时,忽然转头凝视着她道:“乔乔,下个月是爸妈的结婚三十五周年纪念日。你带他一起来吧。”

楼绿乔吃惊地抬头,不敢相信。

夜色苍茫里,母亲温柔地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碎发,目光里头宠爱深深。仿佛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前,母亲亦是用如此的眼光看她,如此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衫:“乔乔,要听老师的话哦。妈妈下课来接你。”

“乔乔,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有你自己的眼光和选择。以前妈妈不懂,总以为你小。如果……如果现在你还是选择要跟他在一起,那么,这一次,爸妈不会再反对你了。”

楼绿乔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酸楚直直地冲上鼻尖,可喉咙却干涩哑然,张着口,只叫了一声:“妈。”

“乔乔,一直以来,你就是爸妈最宝贝的宝贝。或许在爸爸和妈妈的心中,这个世界上谁也配不上你。可能以前,不是他,是另外的人,爸妈也会一样地反对也说不定!那个时候你年纪轻,不懂事。而他家里条件又不好,爸妈担心你受苦,又怕你受委屈,所以才会那么强烈地反对你们。

“现在爸爸和妈妈都想通了。作为父母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恩爱幸福,长久圆满。但事实上,你跟谁恋爱,跟谁结婚,到头来可能会白头到老,也有很大可能是会分手,会离婚的。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明天的明天会发生什么。既然未来是如此的不确定,我们也就不苛求了。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真的,只要你开开心心的,爸妈也就开心了。

“所以,那个人,是他,或者不是他,都没有关系了!爸妈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

楼绿乔从来没有想过当年那个坚决的妈妈这次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当年她那么的企盼,希望父母、大哥可以接受他。可是没有。现在却轻易地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

事实上,楼绿乔从来没有想过让秦慕天再次出现在她家人的生活里。但母亲的开口,却令她考虑了许久。

偶尔的偶尔,楼绿乔会这样想:可不可以再给彼此一个真正的机会?

然而每每楼绿乔只要想到他背叛的画面,这个念头便会戛然而止。

事实上这些年来最令她介意的也是这件事情。每次只要一想起,就如骨卡在喉中。

楼绿乔迷茫地将水茉约了出来,傻气地问她:“最后让你真正原谅言柏尧的是什么?”

水茉轻轻一笑,依旧如水温柔:“其实当年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如一直插在心里的刺一般。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我总是无法释怀的。后来我父亲的突然离去,让我开始正视生离死别的这个问题。

“我在内心深处问我自己,水茉,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会怎么样?你知道吗,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子的情况,无法容忍他彻底地从我和小宝的生命中消失——要么接受,要么放弃,人生无非就是这两种选择,没有第三种的。在失去他和原谅他之间,我最后选择了原谅。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不原谅,然后与他走向死路。事实证明我现在的选择没有错。我听从了我的内心。

“如果你也遇到了像我这样子的问题,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扪心自问一下。或许你的内心可以给你真正的答案,让你继续或者放弃!”

水茉继续道:“你以前就曾经告诉过我,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最重要的是把握自己想要的。绿乔,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人,比我聪明百倍,希望你不要当局者迷了。”

看来这次水茉比她看得还透彻。要么继续,要么放弃,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一直拖到了父母结婚纪念日的前一晚,楼绿乔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明天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那个时候,秦慕天正在看手里的资料,闻言后,他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可以选择不……不去的。”

秦慕天起身捉住了她的手,笑得两颊都快飞出去了:“去,我怎么会不去。我只是太惊喜了,所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还甚是隆重,好像跟去参加国宴似的。第二天一早让人一连送了好几套衣服过来,紧张地征求她的意见。

楼绿乔不由得眉头大蹙道:“都OK。”

秦慕天很是不满意,问了一次又一次:“哪一套好?”她懒懒地抬头:“就那样,都差不多。”事实上男人的衣服说白了就那几个款式,除了颜色和细节变动外,其他几乎没差别。

秦慕天最后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展示给她看。楼绿乔被他弄得烦了,有些敷衍塞责地随手指了指:“这套还可以。”

秦慕天这才安心:“好,就这套。”

大嫂说她不在的这几年,爸妈都没有过过结婚周年纪念日。今年又正好是三十五周年,按她哥的意思,原先是准备请亲戚朋友热闹一下的。可母亲乔琦说算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吃顿饭就成了。

楼绿乔陪着母亲在园子里剪一些花,留了秦慕天和父亲还有大哥在客厅聊天。这样也好,让他和父亲、大哥早些熟悉起来。

才一转眼,她从花园回来就不见他的身影了。

或许被父亲拖去看他收藏的古董了。父亲最喜欢向朋友展示他的收藏了。楼绿乔不由得微笑,心想着去听听父亲怎么炫耀,是不是还是以前的那套一成不变的说辞。呵呵,她都可以倒背如流的!

门虚掩着,里头有模糊的交谈声传来:“想来我不用提醒你,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

呀。看来他们真的在这里。楼绿乔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门上,正要推门而入,只听秦慕天的声音道:“对不起,楼大哥,我想我做不到。”

“这里只有我和你,用不着做戏。你这句大哥就省省吧。”楼远乔的口气冷决。

听口音分明是大哥和他。可他们在说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楼绿乔疑惑地止住了要推开门的动作。当年?当年他答应过大哥什么?

她心里却模糊地害怕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被揭开了,有东西要破涌而出。

楼远乔冷笑道:“秦慕天,你不要以为今时今日,我已经拿你没有办法了。前段时间我警告过你,你最好马上离开我妹妹。否则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慕天的声音氤氲着痛苦:“大哥,我知道你爱小乔,你疼小乔。当年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答应你,做了那件让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事实上你确实是做了,也确实是拿了我们楼家的钱,和绿乔分手了。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爱她。那笔钱是你自己拿的,不是我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拿的。既然你拿了钱,这辈子就已经没有资格说爱她这两个字了。”

秦慕天沉默半晌道:“不错,或许我的确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可事实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是可以忘记她的。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楼远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年你是怎么样答应我的。一个男人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就是说话算话。”

“楼大哥。的确,我当年曾经答应你跟她分手,永远不在她面前出现。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逼着自己这么做。就算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也一直强迫着我自己,不听,不想,也不问。”

他一直这样做着,如同机器人般每天重复着相同的指令动作,工作、工作、再工作。如此地麻醉自己。直到在那个风大雨大的台风天,他看到了在雨中拦车的她。霎时间,世间所有的光与影都消失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他想见她的念头。

其实如果他与她不再见面,他还是可以一直如此地重复下去的,工作、工作、再工作。可是老天安排他见了她,那天之后,他仿佛是上瘾了一般,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偷偷地跟踪她——哪怕只是隔着车窗玻璃,远远地瞧她一眼,也让他一天的工作充满着动力。

“楼大哥,对不起。我做不到!无论当年我答应过你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做不到。”

楼远乔挑了挑眉毛:“这么说来,你是不肯主动离开乔乔了?”秦慕天的语气淡然却坚定:“是。除非是小乔不要我了,要离我而去。”

好半晌,秦慕天才又哑声开口:“楼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人了,而小乔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乔了。既然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还能在一起,说明我们真的有缘分。你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呢?让我向你证明,我现在已经可以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了。”

楼远乔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其实我给过你一个机会的。当年我知道你急需用钱,所以找到你,给了你一个提议,我给你一笔钱,让你跟乔乔离婚。事实上这是我一个可假可真的试探。如果你不愿意,说明你是真的爱我妹妹。说明你把她放在你人生的第一位,排在你家人之前,真心实意地在好好爱她。其实你当时拒绝了,我也会给你一笔钱,去摆平你父亲的事情。毕竟乔乔认定了你,我们反对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认清楚你真的爱乔乔后,再在各方面协助你。

“可惜了,你当时选择了拿那笔钱。那么说明,在紧要关头,你选择牺牲的第一个人是乔乔。无论你说你有多么多么爱她,你这份所谓的‘爱’,根本是要打折扣的。就算不在那个时候,或许到了另一个关键时刻,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你还是会做出舍弃乔乔的这种抉择!”

秦慕天默然着不语。他当年何尝不想傲气地拒绝呢?可当时的种种情况——父亲重伤躺在重症监护室,受害者家属哭求着赔偿,姐姐在那个时刻被厂里的机器砸断了腰椎,不能停止复健——什么都要用钱!

一切的一切,让他没有办法选择,只能接受他的条件。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时光倒流,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倒流的话,他会怎么办呢?就算他不想承认,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如此选择的。虽然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选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痛苦的后果。可这杯苦酒只有他一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品尝。

“虽然你后来一直想要还我这笔钱,明知道我不会收,亦坚持要打入我的账号。的确!现在你很有钱了,可以还我很多个200万。可是对我来说,你终归是拿了,终究是为了钱放弃过乔乔的。我无法相信你。既然当年你放弃过一次,或许由于某种利益衡量亦会有第二次。在我眼里,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永远配不上她。乔乔是我最亲最爱的妹妹,她值得更好的。”

整个世界在楼绿乔面前天旋地转,轰然倒塌了。

原来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故事。几个她最亲最爱的人相互编织的戏而已,而她是唯一的主角,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主角。

楼绿乔混混沌沌地穿过了走廊,凭着感觉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原来事实是如此的,比所知道的还要不堪。他是拿了她家的钱,才与她分手的。因为拿了钱,答应了大哥,所以跟别人做戏在骗她。还有比这个分手更不堪的吗?还有比这个分手更卑鄙的吗?

爸妈、大哥原来说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总是不相信。可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他到最后的确是拿了她家的钱。

很好,他就是拿着这笔钱起步的吗?楼绿乔流着泪笑了出来。

他以为他放弃的只是一段感情而已吗?楼绿乔伸手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用力笑着。终有一天会让他明白,他到底放弃了什么。

人到了极限竟然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居然可以静静地看着他有礼地跟她父母告别:“伯父伯母,谢谢你们的款待。希望下次能再来喝伯母泡的八宝茶。”

乔琦微笑:“你有空过来就是了。”母亲的这句话便是一种默许。秦慕天自然听得懂:“我有空。经常有空。”

他在父母面前,毛毛躁躁的,一点也无平日的从容。

而后他又跟大哥楼远乔握手说再见。两人脸上依旧笑容拳拳,丝毫没有方才房内谈话的半点痕迹。

他走之前,还温柔地嘱咐她:“给我电话。”楼绿乔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有演戏的天分,她亦有。或许这个世界人人都在做戏,且都精湛得可以去拿奥斯卡奖杯的。只不过,他们没有人推荐而已。

秦慕天熟悉的背影出了门口,在花园一点点地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许久后,楼绿乔缓缓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他大哥:“大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楼远乔微愣:“什么?”乔乔蓦然雪白的脸色让他心生不安。她这么直愣愣地看他,好似洞悉了所有事情一般。

绿乔惨然地问道:“刚才你们在收藏室里说的,都是真的吗?”楼远乔脸色瞬间变了数变。不忍看绿乔眼里头触目惊心的绝望,他淡淡地垂下了眼帘:“你听到了?”

她捏紧了手,仰头再一次问道:“是真的吗?当年他是拿着你给他的钱,才跟我分手的,是吗?”她的语气不缓不急,好像在跟别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般,那般的从容平淡,好似一点也无所谓。

可屋子里的人却静成了一片,楼父楼母愕然对视,连大嫂这个一直以来的中间调停人都瞠目结舌地没有话说。

楼绿乔的脸惨白如纸,楼远乔不忍直视,他别过头,良久才答了一个“是”字。

楼绿乔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终于确定方才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没有半点的虚假。就算她想自欺欺人,想骗自己也骗不了。

当年他拿了她家人给的钱,所以找了个人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

也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演戏,只是为了钱而已。

“他的确拿了钱,也按约定跟你离了婚。”

现在她终于是明了了。或许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后来发现她为了他与家里闹翻,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了。所以后来选择拿了大哥的钱,与她分手。

楼绿乔此生从来没有如此地恨过一个人。

以前就算他搂着其他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但那时候深爱中的她伤心大于恨意。因为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人要变了,什么也阻拦不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两人的分开竟是如此的不堪——他或许从一开头跟她在一起,就什么都算计好了的。就是为了他们家的钱。

楼绿乔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家门,怎么开的车,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眼中有东西一直不停歇地落下来。

她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哽咽落泪。心想着哭什么哭,楼绿乔,你怎么就这点出息,不就是被人骗了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被同一个人欺骗了而已。地球不照样转动吗?又不是不转了!

如果不是他的再次出现,她应该能把他忘记的。那些年少轻狂,她早已经遗忘了,偶尔想起的时候,只觉得是梦一场罢了。这些年,她早已经复原了,至少在她再次遇到他以前,她以为是可以如此的。他为何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已经够有钱了,还想要骗她什么,还想要从她那里骗去什么呢?

寒冷的夜里,人被冻得木木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可是在那个时候,若是有人给了你一点点的温暖,在你迷恋万分的时候,却又决然地抽走,只会更让人觉得彻骨冰寒。

他就是如此,如他不再出现,她终有一天会忘记的,就当忘记一段过往而已。

楼绿乔泪眼茫然地停到了一家路边的酒店。迷蒙中似乎看到了酒店门口的门童一脸的讶异,也依稀感觉到大厅里来往的人似乎也将眼光落在了她身上,可她已经什么也顾不了了。往日向来最最注重美丽优雅的她,此时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

前台的小姐好像说要身份证,她放在哪里了呢?应该在包里的,怎么不在呢?楼绿乔把包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终于是找到了。

还要交多少定金?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前台小姐总算是把房卡给她了。

楼绿乔跌跌撞撞进了电梯,又趔趄着从电梯里出来。她靠着门板慢慢滑落在地。她抱着双膝,将头埋在其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仿佛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

当年的她是被父母、兄长呵护在手心的温室花朵,所谓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应该也就她这个样子而已。

可是为了他,她却与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吵架,与宠爱自己的父母翻脸。为他舍弃了一整个世界,只围绕着他旋转——在那间麻雀大的小屋里,学着给他洗衣服,为他学做饭,整理收拾,甚至连缝一粒小小的纽扣,被针扎着了手,也不觉得疼,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幸福。

可是他,他给她了什么呢?就算彼此分开了,她偶尔想起,总还是相信他是爱过她的,只是后来不爱了而已。爱情不都是如此的吗?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一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可事实呢?

等意识回笼的时候,楼绿乔发现自己依旧抱膝坐在门边,房间里依旧是一片的黑暗。她睁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发觉这里是酒店的房间。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头晕晕的,如同一团糨糊。

冷水泼在了脸上,冰冰凉凉的,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镜子里的女人,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披头散发形似疯癫,憔悴不堪到了极点,她呆呆愣愣地瞧着,竟然半天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那人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仿佛想笑,可却动弹不了,脸上好似被冻僵了一般,冷硬如铁。看来就算化上最浓最厚的烟熏妆,也遮盖不住那曾经痛哭的事实。

楼绿乔蜷缩在被子里,毫无睡意。只是觉得人空荡荡的,连思绪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是空荡荡的。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绿乔索性起床,不再和自己作战了。她打开了电脑,发现才不过一天多没有上网,人世间已经天翻地覆了。

各大网站上现在最轰动的新闻便是一线玉女明星袁圆与当红小生马晋天的分手门事件,疑似有第三者介入,但玉女明星袁圆一再否认,称是因聚少离多感情变淡,大家才选择做朋友的。

分手,又是分手。这个世界就是个分手的世界。不过娱乐圈的分手,见网和见报的都是公关话语,几乎99%都是假的。玉女明星袁圆她自然是熟悉的,曾在很多的时尚派对见过,长得很甜美可人,交际手段非常高明。套谢小珊的话来说,这么懂得规则又识做的美女,想不红也难哪!

楼绿乔猛然想起一个多月以前,她曾经在洛海飞往美国的航班上碰到过袁圆,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却不是马晋天,两人互动频频,显得很是亲昵。但当时她只看到了数眼,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非但没有特地留意,更是刻意回避。毕竟娱乐圈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早见怪不怪了。现在看来,显然那个时候袁圆已经劈腿了。

这条新闻很火爆,看来这一期的杂志无论是哪一本,只要能请到袁圆做封面女郎,并进行专访的话,肯定会大卖。她给已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起身去给自己冲了两包速溶咖啡。既然准备工作,那就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吧!

手机才一开机,谢小珊正在线,看到她,忙发了一条过来:“我的姑奶奶,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啊?总算是出现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来。”语气还是又恶毒又亲切,不改她的本色。

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谢小珊啊!楼绿乔忽觉得心中有暖流涌过,她回了一条过去:“反正已经旷工了,索性玩个痛快!”

谢小珊发了一个喷火的头像过来:“人家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你倒轻松。限你30分钟之内滚回办公室,否则家法伺候!”她发了一个摇头的头像给她:“No!”

谢小珊又连发了三个喷火的头像:“快点回来吧。你知道杂志社没了你,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啊。新杂志的封面还没有确定呢,马上就要下厂印刷了……”

看来谢小珊这个女人平日里表现得不在乎百分百是装的。她摸着头,悠闲万分地连饮了数口咖啡,才不紧不慢地回了过去:“不要着急。去联系玉女明星袁圆的经纪人,说我们的新杂志请她做专访。”

谢小珊发了两个瞪眼的头像,估计很气急败坏了:“就你会想得到啊。现在哪一本杂志没在抢啊。昨天新闻一出来,我就让小美跟她们联系过了,人家经纪人的答复是目前的专访已经有好几个了,如果我们愿意等的话,下个月再说。牛得很哪!”

这个情况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做杂志做新闻,抢的就是时间。楼绿乔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胸有成竹地道:“放心。你再跟那个经纪人打电话,报一个航班给她,MU574洛海飞往美国纽约,时间是上个月5号。”

谢小珊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楼绿乔,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她回道:“你只要将这个报给她经纪人,让她帮忙转告一下袁圆小姐就行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谢小珊在那头将信将疑,但还是决定按她说的去做:“好吧。”

工作吧,只有工作才不会辜负你,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每个女人都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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