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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 初 见 =

时光留不住,毕竟东流去。阳光亦是一样,再厚再密的帘子,照样挡不住每天早上的晨曦。

苏时是被一阵“丁零零”的闹钟声唤醒的,他倏然睁眼,探手按下了闹钟关闭键。他随后进浴室,有条理有节奏地刷牙、洗脸、换衣服。

数分钟后,他已经衣衫洁净地站在苏微尘的卧室门前,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进去,叉着腰对着那被子的隆起处喝道:“苏微尘,起床了。我去煎蛋了,十分钟后出来吃早餐。今天一早要拍摄,再拖你就迟到了。”

床上睡意浓浓的那个人,唯一的反应只是翻个身,把被子拖至头顶,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软暖的被窝里头,不耐烦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

“唰唰”两声,窗帘被拉开,屋子里头瞬间充满了清晨特有的微黄光亮。苏时双手抱胸,眉头紧蹙:“苏微尘,你好意思天天迟到吗?!要是丁兄哪天真恼了,不肯跟你合作,我们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苏微尘在他喋喋不休的炮轰声中,总算是掀开了被子,睡眼惺忪地揉着长发坐起身:“他敢!”

苏时弯腰捡起了她踢掉的抱枕,甩手扔给了她:“他怎么不敢?苏微尘,拜托你去照照镜子吧。你都快三十岁了,知道女人三十豆腐渣吗?!你们这个模特行业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跟你竞争的女孩子都是十七八岁。三十岁的老女人跟十几岁的小姑娘,让我来选,也会选十几岁的小美女,更何况那些老男人了!再说了,现在这年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像割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你是没有危机感,每天得过且过的,但是我想想都替你冒冷汗。你要是失业了,我怎么办?我才念小学……”

苏微尘双手捶床,发出一阵“呜呜呜”的悲鸣声:“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哪儿有做姐姐的每天被弟弟这么唠叨的!”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愤愤不已地揉着一头长发:“苏时!我起床。我起床还不行吗?!你这个追命小鬼。”

苏时冷哼了一声:“苏微尘,做人要有良心。要不是有我这个小鬼啊,你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吗?”

苏微尘被他逗笑了,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地上前,双手捏着他两边脸颊的肉肉,狠狠地用力往外拉:“是啊。做人要有良心!死小鬼,当年要不是我……”

苏时吃痛,“哇哇”直叫:“是啊,当年要不是你一口饭一口粥地把我喂大,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我都会背了……苏微尘,别再揪我的脸了!疼!疼!疼!”

苏微尘又重重拧一把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这是老姐的台词。不!许!抢!”

苏时龇牙咧嘴地揉着“受伤”的脸蛋:“苏微尘,十分钟内你不下来的话,我就把你的煎蛋倒垃圾桶里。”

苏微尘叉腰跺脚:“苏时,你敢!”

苏时转身而出,很“霸道总裁”地留给她一句话:“十分钟。否则后果自负。”

十几分钟后,苏微尘手忙脚乱地出现在了小客厅,苏时已经端坐在小餐桌前了。他拿着刀叉,校服外围了格子围裙,慢慢地切着煎蛋。随着他的动作,可见晶莹剔透的蛋黄正在白玉似的凝固蛋白上盈盈晃动。

这是苏时最喜欢的单面煎蛋,而苏微尘喜欢双面煎蛋。

苏微尘总是很怀疑:“苏时,你确定真的跟我是同一个爸妈生的吗?亲姐弟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苏时一般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一眼,眼底深处是浓浓的不屑:“苏微尘,我比你更怀疑!”

有的时候,苏时会继续吃他的煎蛋,喝他的牛奶。吃完喝完后,他缓缓地用纸巾擦嘴角:“苏微尘,如果你对我的饮食有意见的话,我晚上就可以让出主厨一职,让你担任。”

这个时候的苏微尘基本就如一只被针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她会赶紧闭嘴,识相地低下头吃自己的早餐。

她煮出来的菜,用苏时的话来说,连狗也不愿吃,哪怕是条快饿死的狗!!

有这么夸张吗?!好歹她也把他养到了八岁,虽然她做的菜确实不好吃,但他总归是无惊无险地活到现在了啊。

拍摄工作对苏微尘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在认识了数年的丁子峰面前,她可以放松地做出娇痴、可爱、妩媚、娇俏、冷艳等各种姿态。

于是,这一天的工作很顺利地提前结束了,本来预计要做到晚上九点的工作提前到了七点。苏微尘特地让丁子峰绕了远路买了苏时最喜欢的番茄意大利面,美其名曰:孝敬老弟。

苏时虽然有的时候人小鬼大,把她气得牙痒痒,但更多的时候却懂事得叫人心疼。

五岁那年,苏时幼儿园的音乐老师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天赋,她随便弹一首简单小曲,苏时就能记住旋律,且不出半点错。她便好奇地让苏时上去试试弹钢琴。那个时候苏时喜爱看《喜羊羊与灰太狼》这部动画片,结果苏时便弹出了《喜羊羊与灰太狼》主题曲的调子。

音乐老师以为他学过钢琴,起初也不以为意,但问了几句后,就被孩子稚气可爱的回答惊到了。这个孩子居然是第一次触碰到钢琴,家里甚至连架电子琴也没有。

音乐老师很是惊愕激动。在那个炙热的秋日午后,喜爱音乐也略懂钢琴的音乐老师便把苏微尘叫了过去:“苏时姐姐,苏时这孩子有音乐天赋,你可要好好培养。”

那音乐老师姓朴,对洛海钢琴界的老师十分了解。她也爱才,十分重视地对苏微尘说:“苏时姐姐,洛海有两个全国有名的老师,一位叫吴天爱,一位叫周明仁,以前都是洛海音乐学院的教授,手里出过不少牛气的学生。如今钢琴界的好多名人,比如邱起林、隋蒙,还有这几年红得发紫的楚安城,都是他们的学生。不过呢,他们如今都退了,不轻易带学生了……

“但苏时这么好的天赋,或许他们会破例……”

经朴老师的推荐,他们有了一次与吴天爱老师见面的机会。见面那天,吴老师就把话说得很直截了当:“小朴的爱人跟我侄子在同一个单位,他们跟我推荐了几次,说你弟弟有天分,是个小神童,无师自通会弹曲子。我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来吧,弹给我听听。这是骡子还是马啊,拉出来遛一圈就知道了。”

吴天爱瘦瘦小小的,瓜子脸板着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凶。苏时不免有些胆怯,苏微尘揉了揉他的头发,鼓励道:“苏时,随便弹,你只要想着弹琴是跟喜羊羊、美羊羊它们一起玩就行了。”

虽然这么鼓励他,让他放松,但是苏微尘自己紧张极了,一直偷偷地观察吴天爱老师,想从她严肃的表情里瞧出一点赞许。可是没有,直到苏时弹琴结束,吴天爱才淡淡地开了口:“几岁了?”

苏微尘不知道吴天爱这样子开口其实就已经表示愿意收下苏时了。她战战兢兢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吴天爱便起身道:“每个星期三、星期六晚上过来吧。”

苏微尘不敢置信,呆了几秒才惊喜万分地反应过来,拉着苏时的手,再三躬身道谢。

苏微尘听说过很多孩子学钢琴的故事,据说都是父母大棒加胡萝卜敲打利诱出来的。她也担心苏时坚持不下去,还特地去杂货铺子买了一根鸡毛掸子,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苏时奇怪极了,仿佛就是为钢琴而生的,他非常喜爱弹钢琴,从来不需要苏微尘的叮嘱。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弹钢琴,然后再由苏微尘送去学校。而下午一放学回来,又会端坐在钢琴前一直练,练到自己觉得满意为止。

丁子峰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见苏时各种主动练琴,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苏微尘,你们家苏时怎么这么乖!要知道,一般小孩子学钢琴,哪怕是女孩子,也都需要父母每天耳提面命外加鸡毛掸子。”

苏微尘“嘿嘿”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吹自擂:“那是我这个姐姐教育有方。”

后来混熟了,丁子峰每每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然后摇头晃脑地补上一句:“苏微尘,你确定苏时真是你弟弟?”完全一副苏微尘根本配不上苏时的样子。

虽然苏微尘也偶有这样的怀疑,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怎么可以这么被人看扁呢!苏微尘总是不甘示弱地瞪他:“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丁子峰总是会哧哧地笑:“苏微尘,说不准哦。反正你不记得以前的事。”

苏微尘的反应基本都是双手叉腰,一副准备开揍的姿势:“丁子峰,你这是找死的节奏是不是?!竟敢占我便宜。”

丁子峰哈哈大笑:“好吧,我承认,就你现在这姿势跟苏时还是有点像的!”

丁子峰的车很快便驶到了苏家楼下。苏微尘道谢下车。

丁子峰照例嬉皮笑脸地回了她一句:“说了不用谢。你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好滚不送!”

即便是被骂,丁子峰也是乐呵呵的,笑容满面地探出了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沿着楼梯而上,一路都是从自家传来的泉水般叮咚的钢琴声。这是他们家乖巧得让人心疼的苏时正在练琴。

进了家门,苏微尘把番茄意大利面和带回来的报纸往小餐桌上一搁:“苏时,吃过饭再弹吧!”

苏时依旧专注于练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苏微尘便轻手轻脚地进了洗手间卸妆,不去打扰他。

不过片刻,琴声渐低,仿佛乳燕呢喃,迂回盘桓,最终结束,四周都静了下来。在这份安静中,苏微尘突然听见客厅的苏时发出了“啊”一声惊呼。

什么事情居然可以让素来波澜不惊、老成得像大人一样的苏时发出这种惊叫呢?难不成家里进贼了?苏微尘顾不得脸上卸了一半的五颜六色,环顾四周,抓起浴室里的马桶刷,冲出了洗手间:“贼呢,贼在哪里?”

却见苏时完好无损地站在客厅里,把她买来的报纸举在面前,激动得快语无伦次了:“苏微尘……苏微尘,是楚安城,楚安城啊。楚安城大神要来洛海大剧院开演奏会!”

由于苏时的缘故,苏微尘对这个在古典音乐界大名鼎鼎的楚安城并不陌生。

在第二十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二十岁的他以一首肖邦的《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惊艳全场,以傲视琴坛的姿势站在世人面前,最后一个音符淹没在了观众如潮的掌声之中,由二十三位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权威组成的评委团起身为他鼓掌。他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二十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金奖,此前的金奖空悬了三届。楚安城成为开赛以来最年轻的金奖得主,也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中国人。

楚安城仿佛彗星,横空出世!至此横扫整个古典音乐圈。

评论家对他,给出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评论:“这是震惊世界琴坛的一大壮举。苏安城是百年才出一个的奇才。”

“楚安城是伟大的钢琴天才。”

“他把那些曲子诠释得如此完美,你简直找不到任何瑕疵。”

“是真正的自然的来自天才的声音。他证实了自己是在掌握肖邦演奏风格方面最完美、最富有诗意的钢琴家。他几乎完美地掌握了各种音乐因素的平衡。”

此后,他以精湛绝伦的演奏,清隽贵气的容颜,古典浪漫的气质被誉为“钢琴王子”。这十年来,在钢琴界,无人敢与其争锋。

苏时放下报纸,“噔噔噔”地跑进卧室,抱出了自己的记账本和珍藏已久的储蓄罐。

苏微尘诧异道:“苏时,你这是要干吗?”

苏时忙着查看记账本上的金额,头也不抬地回答她:“把它砸碎了啊。不然我怎么有钱去听大神的演奏会啊。”

苏微尘的嘴巴张成了“O”形:“这可是你最喜爱的储蓄罐。你说了里头存的是你的老婆本。”

“为了我心目中的楚大神,没老婆就没老婆吧。”说完,苏时就准备砸。

不就听个演奏会吗?搞得像荆轲刺秦王一样,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势。苏微尘于心不忍:“算了,不要砸了!老姐帮你出钱好了。”

苏时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吗?苏微尘,你请我去听演奏会?”

苏微尘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比珍珠还真。不过呢,这钱还要从你的工资里头扣哦。”

闻言,苏时顿时又没了精气神,“切”了一声:“那还不是我的钱?等于分期付款。”

他每天煮饭可不是白煮的,苏微尘按月结算,付他工资。

苏微尘“嘿嘿嘿嘿”地奸笑:“那你要不要?不要就拉倒。”

苏时当然懂得什么叫形势比人强:“要,当然要。”但心底终究是愤愤不平的,抱了储蓄罐恨恨地转身:“苏微尘,我现在确定以及肯定我是捡来的。”

关于这个储蓄罐的故事,发生在苏时七岁的时候。某天姐弟两人经过商场,苏时就站在这个可爱的小猪储蓄罐前不肯离开,执意要买。

苏微尘问他为什么,苏时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苏微尘,按照你目前这种换工作的频率,我们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以后怎么供我念书、娶老婆啊?我还是现在开始存钱吧。虽然到时候也存不下多少钱,但有总比没有强。”

营业员阿姨被苏时人小鬼大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呀,这个小孩子真是好玩,这么小一点点居然已经懂得存老婆本了。”

在破碎家庭长大的孩子是不是都会特别早熟?苏微尘没有比较,所以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但苏时就是这么早熟懂事,小大人一般,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那一刻的苏微尘则尴尬极了,只好抱起了那小猪储蓄罐拖着苏时一路低头去付钱。

没想到回家后的苏时倒是很认真,一有钱就往里头塞。

每次看着苏时在自己的本本上算钱,一个个硬币往小猪肚子里塞的时候,作为长姐的苏微尘心里头不是不伤心难过的。但她伤心难过也没有用啊。她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二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竟然无一技之长。做饭吧,她煮饭不是太烂就是夹生。就连最简单的炒蛋,不是炒焦了,就是太咸或者太淡。

很多时候,连苏微尘自己都觉得她能平安地活到现在简直是人类史上的一个奇迹。

苏时某次站在旁边,看她手忙脚乱地倒菜进锅,被溅起的油星吓得惊声尖叫外加远跳数步之外。苏时实在看不过去了,忍无可忍之下,就挺身而出:“苏微尘,可不可以让我来试试?”

结果这一试,当晚他们竟然吃到了一顿味道很不错的番茄炒蛋盖浇饭。此后,便一发不可收了!苏微尘在羞愧、内疚、纠结、敬佩中拱手让出了苏家主厨的宝座。

那一年,苏时八岁。

然后说工作吧,苏微尘一直不停地换。她做过超市收银员,一个月却总会有几次账目不对,每回都不得不自掏腰包垫损失;她做过营业员,可是不懂得看顾客脸色,也不懂得顾客心理,卖掉的东西寥寥可数,经理不得不请她另谋高就;她也做过服务生,可是老连盘子也端不稳,砸了不少的碗碟,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托盘上面搁了东西,要一只手托着,拿得稳稳当当,难度系数一点也不低;她还做过文员,失误亦是多多,最后不得不回家吃自己。

反正,无数的工作无数次离职。直到她做了淘宝模特,家里的收入才总算有了盈余,不用再为每个月的房租和苏时学琴的费用发愁了。

据说上帝在为你关上门的时候,必定会在一个地方为你打开一扇窗。所以呢,苏微尘还是有自己的特长。她可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以用家用小缝纫机给自己和苏时做各种衣服,也会做各种漂亮的抱枕、餐桌布、椅套,甚至配套的窗帘,可以养活各种据说很难养的花花草草,把家里装扮得清新可爱。

跟她合作到现在的摄影师丁子峰每次来了她家,都会忍不住“啧啧啧”地夸她一句:“苏微尘,你把家捣鼓的,让我想起水乡乌镇的广告词。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拍着脑门道,“来过便不曾离开!”

说来奇怪,她有苏时这么小一个弟弟,旁人几乎从来都不相信。丁子峰一开始就不相信。

第一次见面是在丁子峰和他朋友田野的摄影工作室,苏微尘带苏时来拍一组照片。

那一天,她刚被辞退,拿了一笔工资。走过街头的时候,她被工作室橱窗的照片吸引了,想起可怜的苏时从小到大居然没有一套生日照。苏微尘从来就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摸了摸兜里的钱,当即冲动地决定给苏时拍一套照片,留个童年回忆。

那日,丁子峰正好在工作室,闲得发慌的他便想掌镜玩玩。苏时拍了几张后,在旁一直观看的田野邀请苏微尘:“这位姐姐,你要不要跟你弟弟一起入镜?”

苏微尘有点心动,但让她纠结的是价格:“可以吗?可是,双人和单人的价格好像是不一样的?”

田野大概看出了她的顾虑,大方地道:“你放心。我给你们拍双人套装,收你单人的钱。”

居然有这种好事!苏微尘自然一口答应:“那我肯定OK。”

田野转了话锋:“不过呢,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苏微尘瞧着他,眼睛深处有些戒备:“什么?”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田野给自己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心领神会,很快地推了一排衣服过来。田野说:“你换上这几件衣服拍,可以吗?造型好看了,拍起来也会更上相!”

苏微尘垂眼瞧了瞧自己的白T恤和牛仔裤,才明白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只是好心借她拍摄的衣服而已。于是,她欣然答应,在镜头前跟苏时配合着做出了亲昵、生气、搞笑等各种表情。

不过,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田野和丁子峰之间的眼神交流:挖到宝了。这个女孩子镜头感极强。

田野当然是别有用心的。苏微尘跟苏时前脚才跨出工作室,他后脚就把照片传给了一个重要客户:“我发你几张毛片。她不是专业模特,但气质不错,身材和镜头感也很好,将你们衣服的品质感和设计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客户收到后,不过半个小时,便给了田野答复:“这个模特OK。我们一致决定用她。”

第二天上午,田野便打电话给苏微尘,说照片好了,想上门去让她选片。苏微尘不疑有他,就把住址报上。

田野带了丁子峰登门拜访,把来意相告。苏微尘先是一愣,而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会做模特。”

田野十分有耐心:“苏小姐,你可以尝试一下。昨天拍照的时候,我发觉你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你的镜头感极强,十分具有表现力……”

无论田野怎么说,苏微尘都是一口拒绝。

那个时候他们住的是一室一厅的蜗居,田野其实一进门就大致知道了他们家的境况,遂开口道:“苏小姐,你好好考虑一下。淘宝模特虽然跟平面模特、电视模特比起来,收入低很多,但是跟普通的上班族相比,收入不低,且时间相对自由。而且现在都网络化了,淘宝模特以后的发展机会很多……”

他们果然得到了自进门后苏微尘的第一次正眼相待。

田野知道她感兴趣了,便赶紧趁热打铁:“苏小姐,一般一次拍摄最起码有数百到一千元的收入。如果你红的话——我这里红的意思是淘宝的卖家和买家都认可你——每次拍摄的价码会更高,且会按时薪或者衣服件数算价格。”

一听到这个价目,苏微尘不由得瞠目结舌:“你们确定没骗我?”

田野双手抱胸,缓缓微笑:“你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田野自然不会骗她,第一次拍摄了一个上午,她就拿到了三百元。这可是她平时工资的八分之一。苏微尘拿着三张粉红钞票的时候,犹自不敢相信,数了又数,数了再数,直到苏时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把夺过那些钱:“苏微尘,我确定这里是三百块,你不要再数了,数得我都要头晕了。”

不过苏微尘自然也不知道,那时的丁子峰也是被田野硬押着上场的:“这一系列的服装,就由你帮忙拍摄吧。”

丁子峰说:“不行。说了我只出钱不出力的。”

田野说:“好歹你也是老板之一啊。你知道那个客户有多难搞,你不救场谁救场。再说了,你无所事事闲得发慌也是半天,就当玩玩吧。”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丁子峰的心坎里。反正最近也无聊透顶,就拍着玩玩吧。丁子峰最后答应了下来。

结果照片出来,客户极为满意。于是,苏微尘跟田野、丁子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合作上了。

用苏微尘的话来说:“是一不小心误上了他们的贼船!”

一来二去,也渐渐熟悉了,丁子峰偶尔也会问她:“苏微尘,苏时真的是你弟弟?”

苏微尘一般会“嘿嘿”地笑,故意打岔:“煮的。”

而此时,苏时则会幽怨地补充道:“丁兄,对于我的身世之谜,目前有三个版本。”

“三个版本?”丁子峰饶有兴趣。

苏时掰着手指说给他听:“苏微尘的第一个版本呢,说我是路边垃圾堆里捡来的。当时我全身臭得要死,她帮我洗了三天才洗干净。

“第二个版本呢,说看到我在马路上迷路,像只小狗一样地乱转,就把我领回家了。

“第三个版本呢,她说我是隔壁老王家的小孩子,因为隔壁家不要了,所以她就抱过来养了。”

丁子峰听后笑得直打跌,问苏时:“那你觉得哪个版本可信度比较高一点?”

苏时的表情每每欲哭无泪,哀怨无比:“我觉得没一个版本是可信的。”

他话音还没落,苏微尘的“栗子”已经弹上来了:“臭小子,居然敢不相信你老姐的话。”

苏时抱头哀叫:“苏微尘,你别老打我的头,我会被你打笨的。”他越是这样讲,苏微尘越是喜欢弹他脑门。反正到最后,必定还是以苏时讨饶收场:“好吧,苏微尘,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虽然经常跟丁子峰贫嘴,但在内心深处苏微尘却是一直非常感谢丁子峰。如果没有他和田野的话,她怎么有能力供养苏时学钢琴呢?估计也只有看着苏时被埋没的份儿了!

楚安城的车子停在了洛海城一处极清幽的社区。他环顾四周许久,才缓缓地踏上了台阶,按下了门铃。

萧关笛打开门便看到了如今这个红遍全球的年轻人,不由得愣在了门口:“安城……”

楚安城含笑将手里的鲜花递了过去:“师母,好久不见。”

是自己最喜欢的白色百合,难为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萧关笛欣喜地接过花:“快进屋,快进屋坐。”她转头扯着嗓子喊周明仁:“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喊了两遍,戴着银框眼镜的周明仁才负手从琴房徐徐踱步出来:“谁啊?瞧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火急火燎的……”他的话在瞧见了楚安城后戛然而止。

如回到往昔岁月,楚安城垂着手,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周老师。”

周明仁一时不由得怔在了原地,而后他老怀宽慰地笑了:“安城啊,难得你有心,还记得老师我,特地来看我。”

楚安城微笑道:“周老师,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来洛海看望老师,是我不对。”

“逢年过节的,不是都给我打电话了嘛!老师知道你忙,全世界地跑。这十年来啊,还是第一次回洛海。”周明仁亲亲热热地拉着楚安城的手坐了下来,“几年不见,人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来,跟老师说说这些年你的情况……”

“老样子,除了巡回演奏还是巡回演奏……”

“傻孩子,要懂得惜福。你的这种忙碌,多少学琴的人求都求不到。”

“是,周老师。所以我把每一场演奏都当成最后一场。每次演奏都尽我全力。”

萧关笛忙着泡茶切水果,在厨房客厅进进出出,一个劲地招呼楚安城:“安城,喝茶。安城,吃水果。”

两人聊了许多往事,又聊起了钢琴界的现状。说着说着,周明仁便说到了现在的学生,免不了叹息:“如今的孩子,很多都是父母逼着学钢琴,不是自己的兴趣。有些条件还是不错的,但是由于父母逼着,反而生了叛逆之心,不肯下苦功学习。这样一来,一棵好苗子就浪费掉了,实在是叫人惋惜……”

周明仁忽地“哎呀”一声:“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等下还有个孩子要见……”他长叹了一口气:“我真是老了,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楚安城欠了欠身:“既然老师有事,那我先告辞了。”

周明仁摆手笑道:“这哪儿算什么重要的事。难得来一回,我可不许你走。不过是有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小孩子过来,说是个好苗子。跟着她学习了几年,但因她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教不了这个孩子了。她拜托我一定听听这个孩子的弹奏,若是可以,就收下。她说这个孩子先天条件很好,手指长,机能好,弹性好,能跨十二度……我本是不愿再收学生了,可一听倒是来了兴趣,说见见就见见。这不,就约在今天下午。”

楚安城一听,倒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沉吟着道:“这样的先天条件,若是基本功扎实的话,还是很有前途的。”

周明仁点头微笑:“安城啊,你若是下午没事的话,就帮老师一起瞧瞧这个孩子。我记得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好条件,十根手指啊,弹奏的时候软起来像面条,硬起来像钢棍,什么都难不倒……”

楚安城应了下来:“好,那我就陪老师见见他。”

周明仁说:“你老师我啊,都这岁数了,也不准备多收孩子了。若是这孩子真的条件好的话,我就收下来,做我的关门弟子吧。”

苏时来了后,倒是给楚安城留下了颇为不错的印象。他一进来就朝周明仁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声:“周老师好。”

周明仁朝门口瞧了几眼,没见家长,有些诧异:“你一个人?”

这么小的孩子独来独往,倒是不多见的。且不论今天这个见面的重要性,如今的孩子,家长们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外出的时候跟得紧紧的,生怕碰了撞了丢了。

那孩子答道:“是的,周老师。我一个人过来的。我姐姐有工作,抽不出时间。”那孩子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楚安城,他无意中瞅了一眼后,顿时便愣住了:“啊”一声张大了嘴:“请问……请问你是楚安城吗?”

楚安城微微一笑:“是。”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在各种场合被粉丝认出来,询问、签名、合照等。

那孩子惊喜激动不已:“请问……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我是你的铁杆粉丝。”

周明仁笑着说:“安城啊,你看你现在真的是红遍全球了,到哪儿都有你的粉丝。”说着,他从沙发上起身,拍了拍孩子的肩头:“来吧,孩子,弹一首拿手的我听听。要是弹得好,跟他合照都没问题。”

闻言,那孩子登时眼睛发亮:“真的吗?”

楚安城点了点头。这个孩子举止有礼,长得亦是眉清目秀,叫人看一眼就很欢喜。

孩子搁下了书包,随着周明仁来到了钢琴室。他在钢琴前坐下来前,又向周明仁和楚安城鞠了躬,以示尊敬。

周明仁瞧在眼里,越发欢喜了几分:“不要怕,放轻松了。就像在家里一样,把我们当成角落里的花草或者南瓜,想怎么弹就怎么弹。”孩子“嗯”了一声,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明媚的光线里,孩子那粉粉嫩嫩仿若玉雕的小手指,温柔灵巧地拂过琴键,仿佛是夏日午后飞舞着的蜻蜓频点水面,音乐随着水波荡漾而来。试了一串音后,他开口道:“周老师,我开始了。”

那是下午三点左右光景,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穿过纱帘,照进了琴房,在孩子舞动的指尖跳跃闪耀。

仿佛身处一望无垠的浩瀚沙漠,忽地大风刮过,四周顿时黄沙弥漫,遮住天际。孩子的手上仿佛配备了电动的马达,李斯特的一首《匈牙利狂想曲》被他弹得犹如疾风骤雨来袭。

那孩子一开始还是很拘谨的,但很快地,他便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越弹越得心应手,仿佛真的听从了周明仁的话,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他们两人仿佛不存在一般,那么放松自然,完完全全地融入了音乐之中。

这孩子确实是一个出色的苗子!周明仁与楚安城对视了一眼,楚安城清楚地看到他眼底跳跃着的惊喜激动之色。

在艺术界,一个好学生想要遇到一个好老师很难。殊不知,一个好老师要遇到一个好苗子,同样难!看来周老师这个关门弟子这回是收定了。

《匈牙利狂想曲》最后一个音落下,苏时深吸了口气,方缓缓抬头瞧着身旁的周明仁。

楚安城一眼就看出了那孩子眼底的担忧之色,他怕自己弹得不够好,他怕周明仁不收他。

周明仁压抑着内心雀跃的惊喜,缓声道:“孩子,能不能再弹几首?慢慢弹,自己想弹什么就弹什么。”他说完,这才记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孩子恭恭敬敬地回道:“周老师,我叫苏时。苏州的苏,时间的时。我今年十岁了。”

周明仁在嘴里咀嚼了一遍:“苏时。十岁。”可造之才啊!他抬头望向了楚安城,却只见楚安城神色一窒,似在发怔。

第二首,苏时弹的是《绣金匾》。这首曲子的技术难度系数就低多了,跟刚刚那首《匈牙利狂想曲》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首曲子通俗易懂,曲调欢快,让人听起来悦耳亲切。大约是这个缘故,孩子弹起来便如一条在鱼缸里摇曳生姿的金鱼,从容欢快。

最后,周明仁缓缓地睁开眼,他瞧见了楚安城眼里不加掩饰的赞叹。

这孩子只要好好培养,日后整个世界琴坛都将为他震惊!周明仁的眼前甚至出现了这个孩子身着礼服,小绅士般捧着奖杯的画面。

他慈祥地摸了摸苏时的头:“苏时,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一下?”

苏时有些惶恐地起身,他不知道周老师这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吴老师说过,这位周明仁老师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老师。只要周老师肯收他做徒弟,以后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钢琴家的。

周明仁扬声唤老伴:“小萧,你带孩子去喝口水。”

萧关笛原先也是音乐学院的一位老师,教的是长笛,与周明仁结婚几十年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成了半个钢琴老师。她早已经听出了那孩子弹奏得好,知道自家老头子心动了,于是笑吟吟地应声而来:“来,孩子,跟我来。”

萧关笛拉着苏时出了门,还贴心地给琴房里的师徒两人关上了门。

门一掩上,周明仁就开了口:“安城,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老师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楚安城缓缓一笑,清朗俊逸的脸上有了些温润的味道,“看来我是要多一个小师弟了。”

周明仁正色道:“安城,说吧,老师想听听你对这个孩子的看法。”

楚安城这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这孩子的乐感非常好,对音乐理解的深刻度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音乐变化也达到了很高的程度……

“还有,这孩子弹奏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这是一种天赋,可遇不可求。基础打得也很好。对了,是哪个老师介绍过来的学生?”

周明仁似被这问题问住了,顿了半晌,方道:“是吴天爱。”

楚安城挑了挑眉毛,脱口而出:“是她?这么好的苗子,她居然往外推,不可能啊!”

据楚安城所知,吴天爱是周明仁早年在音乐学院的同事,同时也是周明仁一直以来的“死对头”。两人是音乐学院钢琴部的“瑜亮”,从学校资源抢到生源,从国内的奖项斗到国外的奖项。哪怕退了休,也是王不见王,后不见后。她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好的学生让给自己的死对头呢?

周明仁似陷入无穷回忆,语气黯然惆怅:“她得了癌症,才发现。可已经是中晚期了……唉!所以特地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她说她教不了这孩子了,也看不到这孩子成才了。可这孩子实在是棵好苗子,是块璞玉……她给孩子讲弹琴技巧,讲乐理,孩子一点即透,接受能力极强。她给孩子留曲,留的量再大,孩子也能消化……

“说让我好好打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其实早一口答应了,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培养出来……但你是知道你师母个性的,我怎么着在她面前也得给个交代,便说让这孩子先来弹奏一曲。”

吴天爱与周明仁当年的一段感情纠结,楚安城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今天周明仁的一番话,倒是间接证明了那些故事的真实性。

不过能让性子刚烈的吴天爱放下多年恨意,放下面子打周明仁的电话,可见她亦极看重这个孩子,是真心喜爱这个叫苏时的孩子。

苏时安静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周明仁,也等待着他未知的命运。

前些天吴老师说自己生病了,在国外的女儿让她过去治疗,说她以后没办法教他了,让他来这里找一个姓周的老师。他听了,含着泪不说话,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平时非常严肃的吴老师那天异常慈爱,对他说了许许多多温柔的话:“那位周老师是一个很棒的老师,比吴老师更棒。”

苏时只是不停摇头:“不,我不要别的老师,我只要吴老师教我。”

吴天爱笑了,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这个倔萝卜头,这点倒是很像我!其实吴老师没你想的那么棒。等你到了一定程度上,就需要更高水平的不同老师予以指导。在音乐这个世界里头,其实跟别的都一样,要多听听多学学,要学习别人的长处,反思自己的短处,取长补短,才能不断进步。以后要是你成了一名钢琴家,也一定要记着老师今天对你说的话。一个人哪,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到什么份儿上,都不能自满,要活到老学到老。”

吴天爱停顿了半晌,摸了摸苏时的头,轻轻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很好的老师。以后你跟着他好好学习,就错不了。我们小苏时啊,只要好好努力,以后一定可以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

苏时眼睛红红的:“那等吴老师从国外回来,一定要再教我,好不好?”

吴天爱微笑着点头:“好。”

苏时伸出了手:“来拉钩!”

吴天爱缓缓地伸出了手,苏时钩住了她的小指,来回晃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个章,敲个印!”

苏时不知自己在客厅等了多久,是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萧关笛自然看出了他的紧张,便跟他聊天:“苏时,你家在哪里啊?”

苏时答:“我住在城西牧羊桥那里。”

“哦,那里我知道,那里有个牧羊公园是不是?”

两人一问一答的,孩子渐渐放松了些,但他一看到周明仁和楚安城从琴房出来,便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礼貌地站在一旁。

周明仁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慢条斯理地道:“在哪个学校上学,几年级了?”苏时答:“我在音乐附小读三年级了。”

周明仁说:“城西离这里有点远,每天下课后过来学琴方便吗?”

苏时闻言,骤然抬头,呆望着周明仁,一下子竟不知道回答了。

萧关笛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满脸慈祥的笑意:“傻孩子,你周老师收下你了。”

苏时这才反应过来,望了望周明仁,又望了望站在周老师身后的楚安城,看到了他眼里温和的鼓励与微笑,他赶忙向周明仁鞠了三个躬:“谢谢周老师。我一定跟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明仁威严地道:“学钢琴不难,但学好钢琴是很难的。既要靠天分又要靠自己的努力。钢琴大师傅聪先生说过: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师傅知道;三天不练琴,全世界人都知道了。所以啊,每天努力练琴是必需的。老师我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学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要靠你长期坚持的,是要吃苦头的。要是你吃不了这个苦头,不如趁早放弃!”

苏时乖巧地应下来:“是,周老师,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每天好好练琴。”

周明仁这才点了点头,指着楚安城说:“这是你楚师兄。有机会让他也教你几手。”

苏时立马张口,声音清脆响亮地叫了一声:“楚师兄。”

周明仁含笑道:“刚才还说跟他要签名,现在他是你师兄了,拿一书包都没问题。”

苏时到底还是孩子,乐蒙了,也没有察觉自己被忽悠了,仰着头问:“一书包这么多?楚师兄,真的可以吗?”

楚安城也被他逗得微笑了起来:“咱们的老师都发话了,必须是真的!”

此时,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萧关笛起身去开门。

门口处站了一位浓妆艳抹、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萧关笛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一时眉头大皱:“请问你找谁?”

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米粒般的好看牙齿:“你好,我找一个叫苏时的孩子,他今天来这里弹琴考试……”话音还未落,客厅里的苏时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撒开腿欢快地跑了过来:“苏微尘。”

因为姐弟间特有的默契,苏微尘立刻从苏时开心的嗓音中知道了这次考试的结果。她顿时大松一口气。

苏时对萧关笛介绍道:“师母,这是我姐姐苏微尘。”

萧关笛闻言,不由得眉头微蹙,十分不解:苏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姐姐?这身打扮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

苏微尘客气礼貌地向周氏夫妇问好,说:“我们小时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绝不心疼。”

在看到苏微尘的第一眼,周明仁也愣了,但他很快敛下了那一闪而过的失态:“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苏微尘连连鞠躬,再三表示感谢。

一直到苏家姐弟告辞出门,萧关笛才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这苏时的姐姐礼貌倒是挺周全的。”妻子话里头暗含的意思,周明仁自然明白,道:“以后啊,你可得多多关心苏时这个孩子。这么好的苗子,可千万不能把路给走歪了啊。”

萧关笛应了一声,才想到冷落了一直坐着的楚安城:“安城啊,今儿就留在师母这里吃饭吧。师母记得你以前最爱喝师母炖的汤了,今儿啊,你一定要喝足三大碗。”

楚安城抬头,清俊的脸上淡笑如风:“好啊,谢谢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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