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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萌萌接到了烽火杂志社面试的通知，到了面试的那一天，她提前到了十五分钟，可是大厦的电梯太紧张了，等了三部居然没有挤上去。

第四部电梯来了，她好不容易占了有利的位置，电梯没有超重，却突然紧急关闭，又要把她挡在外面。她急急地喊了一声：“麻烦帮忙按一下，面试要迟到了！”

电梯的门竟然真的打开了，孙萌萌挤进去，感激地朝距离电梯按键最近的人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对着孙萌萌感激的眼神，温和礼貌地笑了笑。电梯直抵十五层，没想到那个男子也和她一起走了出来。孙萌萌略带惊奇地看了看他：“您也是来这家公司面试的？”

麦嘉轩愣了一下，他认出了孙萌萌，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工作。”

孙萌萌点点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差三分钟，微笑着再次致谢：“刚才谢谢您了，我先过去了。”

来面试的人并不多，这家杂志社的总部在香港，刚刚进入内地。一切都是刚刚开始，人手有限，所有的职员都是一派忙忙碌碌的样子，这和孙萌萌以前所在的出版社很不一样，她上班大多时候是一杯茶，不停续杯，几本杂志，稍微干点儿零活，晃悠晃悠就下班了。见到这样的氛围，她觉得自己骨子里年轻的血液一下子又被激活了。

给她面试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主管，浑身上下打扮得一丝不苟，拿着简历看了很久，孙萌萌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孙小姐现在在一家网络公司里做市场推广？”

“是的！”

“这和你的专业及以前的工作经历毫不相关，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份工作？”

孙萌萌虽然已经将近二十八岁“高龄”，可实际上她仍像个初入社会的毕业生。她的简历上从小学到大学包括辞退她的那家广告公司还有网络公司的工作，都写得十分详尽。

“因为我上一份工作没有过试用期，很久没有找到本专业合适的工作，所以就先去了这家公司。”

女主管扬了扬眉头，面前这个外貌气质不错的女人，手边的这个包包一看就是正品，价格不菲，很难想象她会是网络公司的推销员。

“这两个月都在做这份工作吗？”

“是的，一直没有找到其他的工作，我想自己不能就那么闲着，我觉得只要在合法的前提下付出自己的劳动，工作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最让人看不起的事情就是已经成年却不能养活自己。”

“我们这次招聘的是记者岗位，基本上一年要有很多天在外出差，你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吗？”

“可以的！”孙萌萌认真地点头。网络公司不过是为了生活不得不临时找的工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烽火杂志社是第一个打电话让她来应聘的地方，机会来得不容易，所以她格外珍惜。虽然她之前除了旅游外基本上没有离开过新港，自己一个人出差更是从来没有过，但是她太想要这份工作了。

一个星期后，孙萌萌接到通知到这家杂志社上班。她的位子就在麦嘉轩的右面。吃午饭的时候，他主动坐到孙萌萌的旁边：“不介意吧？”

孙萌萌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她对麦嘉轩的印象非常好，且不说之前电梯的那一幕，只是短短的几天，她就已经看到了他的敬业和认真。他工作踏实肯干，为人谦逊有礼，是个很不错的上级领导。她有许多地方还需要向他学习请教。

“工作还适应吗？”

“适应的，我觉得咱们这里的工作氛围很好啊，这几天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我想冒昧地问你一点儿私人的事情，可以吗？”麦嘉轩想了很长时间，今天看到孙萌萌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事情啊？”孙萌萌愣住了。

“我想知道，那天在喜来登酒店里和你一起跳舞的那个男人，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孙萌萌被问愣了：“你说的是谁啊？”

那天原来麦嘉轩也在？孙萌萌与李博明和肖毅都跳过，而麦嘉轩只和水灵一起看到了她和肖毅跳舞时的样子。

“就是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

麦嘉轩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孙萌萌一听，就知道他说的肯定是肖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一个成为前夫的男人，她应该怎么介绍呢？她略微的犹豫，在麦嘉轩眼里却成了另外的一番意味。

“是我冒昧了，对不起！”孙萌萌真的有些为难的时候，听到了麦嘉轩的道歉，他的声音却是一瞬间冷了下来。

人往往会对一些人和一些事加入自己的主观偏见，比如麦嘉轩。他深爱着水灵，看到现在孙萌萌都不敢承认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晚水灵无比痛苦的样子，他无法不去怀疑是水灵的那个男朋友移情别恋。

“明天有一个采访的案子，我一会儿把计划发到你的邮箱里，是在西郊的温泉度假村，你没有问题吧？”

这个温润如玉的帅哥也会有这么酷的表情啊，孙萌萌哪里知道麦嘉轩心里的复杂变化，暗自吐了吐舌头。

· 2 ·

第二天上午，孙萌萌就驾车直奔西郊，开了三个小时到达了度假村，却被告知那个要被采访的周夫人行程有变，要到晚上才有时间。

打了电话到社里，接到指示：这个周夫人是服装行业极具影响力的企业家，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平时很少接受采访，让孙萌萌务必珍惜这个专访的机会。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孙萌萌把晚上采访的资料又重新温习了一遍后，开始游览这座度假村。

十几层的酒店后面，还有一片中式的别墅区，这个季节是温泉度假村的旺季。不仅是本地人，更多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国内外游客，甚至许多企业也会事先预定好房间，请供应商和客户来此增进感情。

高耸入云的大树，此时叶子都已经开始泛黄，不远处的枫树林正是枝繁叶茂，金黄与深红的颜色交相辉映，有点儿像电影《英雄》里张曼玉与梁朝伟一起论剑的环境。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李博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毛衫的女人一脸恬淡地在小径中漫步徐行，她的身后是成排的中式建筑。小桥流水，落叶飞花，她好像是从水彩画中翩翩走来。

“李先生，这么巧啊？”孙萌萌看着秋风中仅穿着一件衬衣的李博明，上前去打招呼。

“是啊，我来开会的！”

“我是来采访的。”

他的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指了指前面说：“一起走走吧。”

环境太过怡人，两个人很少交谈，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前方一片开阔的花海之中。孙萌萌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目光正专注于远方，眉头微微地锁住，好像是在专注于眼前的美景，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李先生，苏菲还在新港吗？”孙萌萌突然想起了一件让她纠结许久的事情。

“昨天飞走了，有什么事情吗？”

“哦，这样啊？”孙萌萌有点儿失望，“哦，我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来新港。”原来是因为这个，李博明会心地笑了笑，看着孙萌萌生动的表情，忍不住就想要帮她：“我下周会去美国，那时也许可以看到她。”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孙萌萌感激得连声道谢，可是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李博明的身影。打他的电话，却是秘书接的。

晚上见到周夫人的时候，孙萌萌才发现她本人和照片上一样漂亮，可是这样近的距离，她还是不难发现，周夫人眼角上的皱纹，即便是在这样柔和的灯光下，也还是显得有些醒目。可能是忙碌了一天，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带着隐藏不住的疲倦。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比预想的缩短了一半。孙萌萌对脑海中的采访大纲临时进行删减，她觉得一个女人在进行了一天的商业活动后，再去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也许会更觉得乏味，于是她决定先从她的生活谈起，然后引到她的工作上。

“您从三十六岁到现在一直是单身，我们都知道您和去世的丈夫有一个男孩，想必您格外地疼爱他，那么在他心目中您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呢？”周夫人的夫家姓周，虽然继承的是娘家的财产，可是依然要人管她叫周夫人。

孙萌萌没想到这样的开场白却惹来了周夫人脸上瞬间的苍白，这样的表情让她不由得去猜想，如果不是她画着暗红色的唇膏，是不是这个时候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其实我的儿子从十二岁之后就很独立，大多时候，他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孙萌萌看到她疲惫的眼神闪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部位，似乎有些痛苦。

孙萌萌刚想说话，却被周夫人关掉了录音笔：“孙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做了错事，你怎样才会原谅他？”

孙萌萌倒吸了口凉气，这样的问题，她不知问过自己多少遍。

“周夫人很抱歉，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你，可是我觉得，如果一个人真心悔改，他不应该去想别人怎样才能原谅他，而应该反思自己该如何去做，难道因为别人的善良和宽容轻易原谅了他，他也就能很快地宽恕自己吗？

“不是的，犯了错的人，他不应该只祈求别人的原谅，而应该发自内心地去想自己错在哪里，应该怎样弥补，如果弥补不了，也应该知道自己今后怎样去做……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去想，所以有些人明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在对最亲近的人造成伤害，可是因为事情被隐瞒得太好，没到事发不可挽回的那一天，他们都不会有愧疚的感受，就算有，也不会妨碍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周夫人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沉思了很久对孙萌萌说：“孙小姐，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给我答案，却让我醒悟的人，谢谢你……”

接下来的采访让孙萌萌大感意外，原来这位在业界叱咤风云的周夫人得了乳腺癌，已是晚期，现在的生意儿子不愿意接管，甚至一年也不会回来看她一次。而外界对她的评价，就是她儿子对她的心结。

她一直单身，表现出对丈夫的深情，外界的各种赞美，其实都是一种假象，在他儿子十二岁那年，周夫人被一个商场上相识的男人吸引，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婚外情，一次幽会的时候被丈夫和孩子亲眼目睹，丈夫受不了刺激，匆忙驾车时，车祸身亡。

这件事被隐瞒得很好，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除了她的儿子。她希望孙萌萌以她的名义写一篇文章来说出事实的真相，在她有生之年，最真诚地向死去的丈夫说一声对不起，说出自己内心的忏悔。

孙萌萌知道，这篇文章发表后必将引发轰动，从此这位女强人的完美形象必将改写，可是也将换来她人生路上最后的平静。

这次采访由半个小时改成了两个半小时，和周女士告别后，孙萌萌感到格外疲惫。她拿了泳衣，一个人到楼下去泡温泉。

已经是快午夜了，可是一个个被隔开的水池里，零星还有人在这里放松。彩色的灯光交替投射在每一方水面上，折射出梦幻般迷蒙的色彩，头顶上是参天的树木，夜风拂来阵阵的花香，孙萌萌挑了一个红酒池，一步一步走下水中的石阶。

全部浸入到水中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呻吟了一下，一切身外的困扰，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被置于脑后。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与惬意，却不知道有一个人无意间地抬头一瞥，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 3 ·

李博明已经来这里住了三天了，每天封闭式的会议，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享受短暂的轻松。白天与孙萌萌邂逅，看着她飞快地去拿礼物，他是一直在等她，后来有急事被人叫走，又一直忙到了刚才。

他看到孙萌萌一脸倦容地走进来，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白色的浴巾，慢慢地走到暗处一方荡漾着红光的水池旁，轻轻地解开了身上的遮挡，幽暗的玫瑰色光线下，他看不清她身上泳衣的颜色，无意冒犯，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她姣好的身材，纤细又丰满，玲珑有致，笔直修长的双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轻轻地抬起一只脚，慢慢地伸进池中去试水温，这个柔弱慵懒的小动作，让李博明的身体里涌上一股难耐的情潮，他竟有些不敢去看她那纤细又性感的脚踝。他强迫自己错开目光。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地，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几个人零零散散地相继离开，李博明小憩后睁开眼睛时，浑身的疲惫消除了不少，他想起身招呼孙萌萌一起离开，已经很晚了。可是把目光再投向她的时候，突然看到她的头刚好渐渐没入了池中。

孙萌萌低血糖的毛病在温泉池袅袅的热气中又发作了，她先是感觉到呼吸困难，然后嘴唇越来越凉，手脚使不上力，就顺着池壁滑了下去。直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把自己抱了出来。

她剧烈地咳嗽几声，然后大口地吸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头顶上出现了李博明英俊的脸庞……

现在肖毅给孙萌萌打电话，她还是很少会接，所以他偶尔会把电话打到奶奶家里去，孙姨说萌萌没有回来，去孙萌萌住的地方也是黑着灯没有人。他等到很晚，就开始心慌意乱，正常情况下孙萌萌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

结婚三年，不正常的其实只有一次，还是被自己逼的。就是那天他在超市遇到了水灵，当着孙萌萌面睁眼说瞎话的那次。他的神经被孙萌萌的去向牵扯着，他不是怀疑她，而是最近让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他怕每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将会酿成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那次巍然打来电话时，他就存了号码。拨过去，电话里巍然毫不客气的讽刺挖苦，他都没听进去，独独听到了孙萌萌是去西郊的度假村采访，而且还听到了李博明三个字。

肖毅几乎是没有考虑，就驱车赶往了西郊。又是李博明，那天酒会上他站在孙萌萌旁边的场景，长久以来让他挥之不去。他是男人，明白李博明专注去看一个女人时他眼睛里的神情意味着什么，每每想起都让他烦躁又紧张，这种紧张与危机感他似乎已经多年没有体会到了，结婚时间越长，他越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已经是十点钟了，这个时候去度假村一般是订不到房间的，肖毅没有在那里住下去的打算，他只是想把孙萌萌带回来。他的车子开得飞快，几乎是不要命的那种开法，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中的不安与烦躁就像是要撑破了他的心，挤爆了他的头。

舞会上，孙萌萌俏丽动人的身影来回在他的眼前浮现。妻子的美丽他早就知道，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被他彻底忽略。他格外怀念当初早中晚各打一个电话向他汇报行踪、嘘寒问暖的娇嗲的声音。

肖毅停好车，抬眼看到对面精致的建筑全被漫天的星光和灯光笼罩着。越是华丽，他的心就跳得越快。来到酒店的大堂，报出了孙萌萌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很快知道了孙萌萌所在的房间。

那是一套日式的房间，房门紧闭，他又跑到楼下，看到灯是关着的。这么晚了，也许她早就已经睡了。

大堂经理已经明确告诉他没有房间了。他试着给她拨了电话，关机。他其实应该走了，脚步却根本迈不开一步。最终他又返回了孙萌萌的房间，按下了门铃。

“先生，这位小姐之前拿着东西好像去温泉了。”酒店的服务员好心地提醒着。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可是对于娱乐设施齐全的度假村来说，绚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感激地道谢。

肖毅付了押金，一身西装“怪异”地走进去，对于看着他的那些惊讶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只顾自己寻找，几乎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就让他看到了一幅“血脉贲张”的画面。

那是一个只穿着泳裤的男人，他认识！而他身下的女人，他只看了一眼，就疯了。

“砰！”肖毅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李博明的后心处，力道之大让没有防备的李博明闷哼一声，栽倒在一边。

肖毅的脸色铁青，看到孙萌萌躺在地上，身上的泳衣把身材的起伏都勾勒出来，洁白的双臂、修长的双腿、柔软的腰肢，胸口因为大口的喘息剧烈地起伏着，像极了一条醉卧岸边、散发无限诱惑的美人鱼，他急忙脱下自己的西装裹着抱起她。

“肖毅，你干什么？”孙萌萌正惊讶于救自己的人竟是李博明，可是谁知道，下一秒竟看到了肖毅愤怒的脸。

肖毅心里瞬间天翻地覆。她竟然问他干什么？他刚要发作，可渐渐地，孙萌萌急促的呼吸、无力的挣扎让肖毅觉出了异样：“萌萌，你怎么了？”他想起了那次在李天石的办公室里孙萌萌昏厥的样子，想起她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吓得赶快解开西装重新把她放到木地板上。

“我难受……”孙萌萌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过了一会儿已经略微比刚才好受了一些，挣扎着想坐起来。

李博明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咧了咧嘴，这一拳明显是下了死劲儿。他视肖毅如空气，一步上前抢着把孙萌萌扶起来：“你没事吧？刚才看你沉到水里，吓坏我了。”

“没事，谢谢你！”孙萌萌尴尬地致谢，“你，没事吧？”

“还行吧！”李博明牵强的笑容，让孙萌萌的内疚感更强了。

肖毅大概搞清楚了状况。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刚才李博明和孙萌萌的姿势太过暧昧了，任何一个丈夫看到那场景都会火冒三丈。

不过他这次转变很快，马上一脸歉意地对李博明说：“李先生，实在是对不起，事情突然，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欺负萌萌，误会，实在是误会。当时的情况，我真的没法不多想。谢谢你救了萌萌。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礼。”

李博明又对着孙萌萌捂住了心口，可孙萌萌并没发现他动作的夸张，只是肖毅独自在心底冷笑。

李博明叹了口气：“其实肖先生想得有点儿多，这是公众场合，孙小姐的为人你肯定知道，至于男人……”李博明皱起了眉头，像是教诲别人的样子，“不是每个男人对着美色当前都一定会管不住自己的，你多虑了。”

肖毅想发火，却只能忍了。他把孙萌萌接了过来，孙萌萌有些推拒：“没事了，已经可以走了。”

“听话，我们回去。”在孙萌萌皱眉的时候，他捡起西装，一把抱起了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 4 ·

到了酒店的房间里，肖毅把孙萌萌抱到榻榻米上，倒了水给她喝，不一会儿，服务员又送来了甜点。孙萌萌咬了几口巧克力蛋糕，似乎已经缓过来了。

“怎么又不舒服了？”

“才泡了半个小时，就难受了。”孙萌萌也很懊恼，可真够丢人的。

“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刚认识孙萌萌的时候她有点儿挑食，自己也依着她，吃饭只挑她喜欢的。后来在家里做饭，她的口味也被他同化得差不多了。除了那次去泰国旅游没吃早饭，有过一次低血糖外，他几乎忘了她有这个毛病。

“很晚了，你是回去还是再去要一个房间，我要睡了。”

听到逐客令，肖毅偷偷地看了看那铺着厚厚白色被褥的榻榻米，慢吞吞地，没看孙萌萌的眼睛：“没有房间了，而且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来的时候正在修路呢……”

孙萌萌也是开车来的，那段路她也知道，这么晚了确实很不安全。她没说话，肖毅心中一阵窃喜。看着她拿着睡衣去了浴室，自己爬到孙萌萌刚刚躺过的地方，四肢舒展，这一刻好像才有点儿活了过来。他竖着耳朵很快听到浴室的水声停止了，连忙坐起。

看着孙萌萌穿着一件他没有见过的长袖粉色睡裙，半干的短发，身体被密密实实地遮住。他几乎忘了她穿睡衣的样子也可以那么美。

她走过来，带着一股沐浴后的馨香，那天舞会送她回家时，在车子里，肖毅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渴望。

肖毅又想起了家，想起了迷蒙的灯光下，属于他们两人的那张大床，想起她在自己身下，每一次情动时的样子。心灵回归，欲望也愈加嚣张，身体里的血液好像爆开了花。

洗去了身上的温泉水，孙萌萌越感疲倦，把另一套被褥扔给他。榻榻米的另一角，肖毅自己把被褥铺好，犹豫着说：“我也先冲个澡。”孙萌萌没吱声，躺下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肖毅从不穿酒店房间里的浴衣，他打电话让人送来全新的内衣和睡衣。从浴室出来后，孙萌萌已经拧灭了大灯，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散发着莹莹的光芒。他也躺好，虽然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肖毅竟然也得到了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过的安心。

半夜，他被孙萌萌叹息的声音惊醒，虽然只是轻轻的，却牵住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慢慢地凑过来，看到孙萌萌并没有醒，在被子里蜷缩着。她微微蹙着眉，双唇异样地粉嫩，睡梦中还在发抖。他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格外地温软，他几乎就想流连，可是他不得不忍住，挨着她躺下。她均匀的呼吸，化成一簇簇小火苗在他的心底慢慢地燃烧。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缓缓地游着，他几乎不能把持自己。可他只能吻了吻她的头发，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早上孙萌萌先醒来了，发觉肖毅抱着自己。孙萌萌气愤的不仅是肖毅，还有自己，这个怀抱自己竟然还是贪恋的！她愤怒地拎起他的“魔掌”，扔了出去。

肖毅立刻就醒了，他睡得格外难受，欲望燃烧了好几个小时，现在看到孙萌萌生动的脸，他几乎就想把她抱着，深深地吻住。

可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作自受啊，自作自受！

肖毅大早上冲了一个冷水澡，收拾利索准备和孙萌萌一起去吃早餐。

“我不吃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你今天还不回去吗？”

“我开车来的，上午就回去。”

无奈之下，肖毅只能黯然离开，但是昨晚，真的来对了。

肖毅走后，孙萌萌从皮包里找出之前买给苏菲的礼物，是一幅手绣的《清明上河图》。别看只是一幅绣品，却并不便宜，关键是，在那次义务做导游的时候，苏菲表示她的很多同学都知道中国的这幅名画。

李博明邀请孙萌萌共进早餐，看到了孙萌萌拿给他的这件礼物，反复看了很久，似乎有些爱不释手：“孙小姐应该是一个传统又怀旧的人。”

“我想我还谈不上吧，除了失败的婚姻其实还没经历过什么事情，去的地方也不多，除了旅游，基本就是待在新港，以前有要好的同学去外地念大学，走时我说我这一生，也许要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老在这里，死在这里……”孙萌萌自嘲地打趣。

“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新港，换个城市生活，或者出国什么的？”

离开新港，孙萌萌以前从来没想过，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很幸福，过几年生一个宝宝，这一生基本上就圆满了。孙萌萌把奶油包放进嘴里，尝不出香甜：“也许会吧！”

孙萌萌知道李博明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早饭过后，再次对昨天的事情道谢，独自开车回了市中心。刚到租屋的门口，就看到肖毅的车子停在那儿。看到她走过来，他立刻打开了车门：“你先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孙萌萌坐了进去，肖毅很快把车子开出小区。孙萌萌看到他比几天前又瘦了不少，肖毅看着她的小脸比那天看时又尖了。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又陷入了无奈的沉默。

“搬回来住吧，要走也是我离开，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奶奶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当初离婚，他以为孙萌萌会很快妥协，可没想到孙萌萌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最出乎意料的是，她身边竟然多了李博明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

孙萌萌苦涩地笑了笑：“每天睡在床上，就会想起那些独自等你的黑夜，很多想象中关于你和她的画面就会在脑海中不期而至，你不是想让我把那些事情都尽快忘记吗，那里是再也住不得了。”

肖毅微微地扭过头，心如针扎。那所房子里所有的布置都是孙萌萌亲力亲为的，被她同时忘记的不仅是那些不堪的黑夜，更有曾经两个人一点一滴筑起的甜蜜。

“我会尽快再找一处房子，就用你的名字。你现在住的地方不能再住了。”

这几天肖毅一直在反思，他从小就是好学生，毕业后打过工，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选择自己创业。他本人有些自傲，但是在朋友圈子里的口碑还不错，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讲信用、有头脑、可以合作的好伙伴。

他能把握时机，更能锲而不舍，可是今日他才明白自己真他妈的是个笨蛋。本来倒头就能睡到天亮的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竟然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原来激情过后，竟会是无尽的空虚。

“肖毅，没有这个必要，等到奶奶能接受我们分开的事实，我会搬回去和奶奶一起住。”

两个人沉默着，孙萌萌发现车子竟然驶进了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家。

“我不想和你离婚，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和你离婚，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肖毅的话音刚落，车子停了下来，孙萌萌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一个穿着褐色毛衫的女人慢慢地从楼里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来不及说话，老人就已经泪流满面。

“妈妈！”

“孩子，妈妈来了！肖毅做的混账事，让你受委屈了。”

“妈妈，你怎么来了？”往后看去，肖毅的父亲也紧跟在肖母的身后，“爸爸！”

肖父的表情有些惊异，与肖母的反应截然不同。可是听了肖母的话后，一脸震怒。

孙萌萌含着眼泪逼视着肖毅，她真没想到啊，他竟然搬了救兵？

“孩子，妈妈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媳妇，就算没有这个不肖的孽子，你也永远是妈妈的孩子！”

孙萌萌和婆婆的感情非常好，自己的母亲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墙，触不到摸不着，这样真实地被长辈抱着，孙萌萌当即痛哭流涕。

· 5 ·

客厅中的四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跪下！”肖父是军人出身，浑厚低沉的声音本就让人感到无限的威严，这个时候声音里又充斥着骇人的怒意，让从小没有父亲的孙萌萌感到有些害怕。

结婚三年多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肖父这么对待过肖毅。通过短暂的对话，孙萌萌便知道肖毅原来并没有告诉父母他们已经离婚的真相。此时的一对老人，以为他们只是在闹矛盾，所以急匆匆地从国外赶来调解。孙萌萌突然觉得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不但没有一点儿解气的感觉，反而让她觉得很难堪，更心痛。

一直以来，肖父都是以这个儿子为傲的。记得结婚的酒宴上，他的那些老战友、老同事一个个挑着大拇指夸奖肖毅和自己，肖父满面骄傲，可是现在……

“为什么萌萌要和你离婚？”

“我……对不起她！”已经是秋天，肖父坐在那儿，额头上却冒出了汗珠。

“怎么对不起？”

“……”

肖毅张了张嘴，大概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简单地告诉了母亲，面对父亲的质问，他羞愧难耐。

四个人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也知道你是结了婚的人，才结婚三年，你竟然学着在外面包二奶？”肖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高亢尖锐。肖父猛地站起来，扬手就要给肖毅一巴掌：“包二奶，竟然是因为包二奶！”

“老头子……”肖母吓得脸色惨白，她之前接到儿子的电话，就急疯了。那么恩爱的儿子儿媳，怎么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飞机晚点，今天早上他们才下飞机。养儿养儿，最后到老竟然要给儿子收拾残局，她真是失败啊，教育失败……现在老头子的手气得都抖了，她担心又后悔，自己刚才“包二奶”那三个字，太难听了。

“你这个逆子，我们家几代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肖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没有办法，才十万火急地搬来救兵。父母的身体一直还不错啊，他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不祥的预感又应验了。

他突然惊醒过来：“爸爸！”

救护车把肖父送到了医院，心肌梗死，救治还算及时，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来。醒来后看到病床前的肖毅，肖父气得又是一阵哆嗦，他伸出手来，大家都以为他是要打肖毅，肖母哭着说：“老头子，你要是想解气就使劲打，但是可别气坏自己啊……”

哪知道肖父一巴掌却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我作的什么孽啊，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肖毅急忙捉住父亲的手，心里也对自己说：自己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那个女人是谁？明天你带着你妈妈去找她……告诉她死了这条心，我们肖家是不会允许她这种女人存在的，如果她继续不知廉耻，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在肖父的逻辑世界中，他死认是水灵勾引儿子，老爸都不愿意把儿子想得太坏，毕竟他身上的基因是自己给予的。他一向爱憎分明，对待“敌人”向来不留情面。

看到肖毅没有及时答复，他的火气一下子又冲向了头顶，这一次是真的打在了肖毅的脸上：“你这个混账，你到现在还舍不得？”

“老头子哦，你说什么呢？”肖母紧张地看着孙萌萌。

肖毅早就把目光看向了孙萌萌，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对不起她，总是在最该保护她、给她安慰的时候让她难堪，可是真的带着母亲去找水灵，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爸爸，都已经过去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三个人都扭过头去看孙萌萌，“他工作压力大，我一直也帮不上他什么忙，爸妈，让你们操心了，这件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萌萌！”肖毅无地自容，用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肖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肖母也是一脸倦容，表示什么话过会儿再说，让两个人先出去。

医院的走廊里并没有几个人，肖毅讨厌这里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们两个人并排坐在病房门前的椅子上，随时等待着老人召唤进去。

“萌萌，我没有舍不得！”肖毅不知道这样解释孙萌萌会不会高兴一点儿。

“我知道！”孙萌萌刚才是有一丝苦涩，可是她现在更多的是担心。她甚至担心起自己的奶奶，若是真的面对他们婚姻破裂的事实，会不会也像现在肖父这样躺在医院里？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幸运？

“萌萌，看在父母和奶奶的面子上，原谅我吧？”他觉得他的人生也“病”了，只有孙萌萌不离开他，他这一生才能把心中弥漫着的这股消毒水的味道彻底地抹去。

他不能接受真的失去孙萌萌，各种后悔的心情一起爆发，他是真的没了办法，才把身体一直健康的父母从国外请了回来做援军，可是他忽略了，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父母在一天天变老。自己的一时迷失，一时没有管住自己，除了伤害了自己的妻子，刚才竟然差一点儿升级成整个家庭的悲剧。

孙萌萌面无表情，可是她的心里在激烈地挣扎，她也想原谅他啊，可是一想到曾经的冷漠和背叛，她的心就瞬间凉透了。眼睛里不争气地又涌上了泪水，这些日子以来，她流的眼泪似乎比之前二十几年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别哭了，是我不好！”肖毅用手轻轻地替她擦眼泪，指腹感受到她沾着泪水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牵动着，他再也顾不得了，把孙萌萌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都是老公错了，你别哭了！”

孙萌萌被他死死地搂住，伏在他的胸膛上，呜呜地哭出声音来。

肖毅还是了解孙萌萌的，他觉得自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这几天，他一直思索自己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也许是生活太过平淡，水灵的意外出现，让他身体里一直渴望激情的血液燃烧了起来。

孙萌萌那么善良，那么爱他，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被孙萌萌发现这段偷腥后，她竟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肖毅去给大家买饭，孙萌萌被婆婆单独叫到了病房里。公公在昏睡，婆婆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孩子，跟妈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肖毅他爱上别人了。”孙萌萌想了想，觉得水灵说的这句话最适用，真爱无罪，这样说，任谁都能明白。

“他伤你的心，他是个浑蛋……”肖母因为孙萌萌这句话又掉下眼泪来，这个孩子不吵不闹，那么安静，声音轻飘飘的，一张瘦削的脸看起来那么苍白。

孙萌萌脸上还是淡淡的苦涩，她把手覆在肖母的手背上：“妈妈，哪怕我和肖毅真分开了，您和爸爸永远都是我的亲人……”她哽咽着，泪水滴到了自己的手面上。

“傻孩子，你也永远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不认那个混账，也不会不要我的女儿啊。”

这句话让孙萌萌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肖毅出轨后的所有委屈终于都爆发在了眼泪中。

· 6 ·

肖父的病情基本稳定，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醒来的时候，还不停地斥责肖毅，肖毅在父亲面前把话说得很坚决，孙萌萌知道以前的肖毅是从来不对父母说谎的。

他说他没有爱过水灵，只是一时糊涂，他已经打给了水灵二十万元，作为这件事情的补偿，他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干系。而肖母满含期待的目光，更让孙萌萌知道老人是想问她能不能原谅肖毅，她却实在说不出口。可如果原谅了他，就可以重新获得幸福，她为什么不呢，她也想啊……

他可以重新用爱的名义求着回到她身边，可是她早就已经不相信爱了。

肖母无奈地叹息着，最后还是犹豫地对她说：“孩子，你爸爸这些日子还不能受刺激，先委屈你了。”

孙萌萌自然明白老人的意思，离婚的事情还不能和这一对老人挑明。

下班的时候，孙萌萌又接到肖母的电话，肖父不喜欢医院，吵着要回家。下午的时候已经办了手续，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在前往奶奶家的路上。奶奶也算是这二老的长辈，如果不是公公被气得住院，恐怕下飞机的第一天就去了。

孙萌萌回到奶奶家的时候，一开门就闻到了扑面的香气。是婆婆的拿手好菜，香辣虾。孙萌萌最喜欢吃辣，可是这道菜总也做不出十分的味道来。所以以前每次去婆婆家，桌上总是不时地会出现这道菜。公婆出国后，就只有去饭店吃了。那种久违的感觉，随着扑入鼻息的香气，一直蔓延到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融化。

一进屋，先是听到了奶奶的笑声。

“奶奶，爸，妈！”孙萌萌换过鞋，先朝奶奶走过来，“奶奶，昨天睡得好吗？”

“吃了药，早早睡着了，可是早上四点多醒来，小孙说你单位有事没回来，我的一颗心哟，就悬了起来。”

“我昨天去西郊采访了，是孙姨接的电话。”

“我知道，那时我已经困了，吃了药就准备睡。小孙怕我听了电话睡不着，就连说都没说。”高义凤嘴里埋怨着，可又替孙姨辩解，“也不怪小孙，人老了，心里装不得事情。上一回，这丫头加了一夜班，我就巴巴地一宿没合眼。其实我也知道没事，我年轻时加班那不是家常便饭？生完孩子，还差几天满月就被单位叫走上班去了。”

孙萌萌知道奶奶说的是那天自己跑去巍然家留宿的事情，奶奶那次只说没睡好，原来是一夜没合眼啊，心底不禁一阵阵愧疚。

“别说您了，就我们这岁数也是啊。有时打电话来，他们要是谁没接，好久也没回过来，我这心呀，就开始扑腾扑腾地乱跳。就怕真有什么事，自己离着那么远，赶不过来啊。其实就算是在跟前又有什么用，他们都大了，论本事论主意都比我们强了，可就是放不下这颗心。”肖母的语气渐渐地流露出了哀伤。

“咱们中国人的观念改不了，惦记他们也是正常的，就算他们当了总统，在长辈面前也是孩子。”肖父认真地说。

“唉，现在孩子们也不容易啊，萌萌还好点儿，肖毅这出差可有些日子了，偶尔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从国外来一次不容易啊，他这是什么重要的买卖啊，爹娘来了，都不能放一放？”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高义凤见孙萌萌不说话，又催促：“你现在给他拨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哪天回来！自从你妈妈的案子定了以后，我这几天心慌得厉害，总感觉着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孙萌萌看了看婆婆，也是一脸为难。迎着奶奶期盼的眼神，她终是不忍：“奶奶，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饭后，肖父陪着奶奶说话，肖母把孙萌萌叫到了卧室里，关好门。“孩子，妈妈知道这样的话很难开口，可是妈妈还是想求你，原谅小毅这一次吧。”

孙萌萌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不向着自己儿子的，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觉得让一个老人用“求”这个字，自己脸上发热，无地自容！

“我绝不是偏袒这个混账，他做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就算他求一万次、忏悔一万次也弥补不了对你造成的伤害。

“可是他毕竟是我生我养的儿子，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他绝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无药可救的畜生，这一次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太多的压力和诱惑，每个人心里也总有空虚疲倦的时候。

“你们这代人和我们不一样，浪漫的、好玩的，可以享受的东西太多了。可是无论和谁结婚，日子久了都一样，生活都会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日复一日朝夕相对，每天要是都激情澎湃、心跳加速的，那两人还不都得了心脏病？

“白开水平淡无味，但它又是最实在的、最不可缺少的。我们要是离了白开水还能活吗？大多数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偶尔在水里加点儿糖，就会变得更加有滋有味。可是没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就把平淡当成了自己出轨的借口。

“当时我看到你爸爸气得进了急救室，和你一样真想不要他了啊。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返回新西兰，他姐姐就要生孩子了，我去享受天伦之乐，随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可是后来，我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萌萌，有时候男人就像是一个孩子，在他犯错的时候，需要有人拉他一把，如果他是真的改好了，我们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孙萌萌看着老人揪心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阵愧疚。

孙萌萌这几天回家越来越晚，公公除了定期去医院复查，其他时间两个老人都在家里。为了老人，孙萌萌不得不摆出一副和肖毅“和好”的样子。这对老人从他们恋爱时起，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

孙萌萌从小没有父亲，对肖父非常地尊敬和孝顺。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有一次她和肖毅在婆婆家住了好几天，肖毅的父母不喜欢请保姆，所有的家务都是亲力亲为。她和肖母一起洗衣服，肖父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去接电话的工夫，肖母拿着洗好的衣服去了阳台。

肖父站起来帮着一直腰疼的肖母晾衣服，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和肖毅的两件内衣，孙萌萌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被转身的肖母看到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明白了怎么回事，笑话她说：“傻孩子，那是你爸爸呀……”那是她第一次对爸爸这个词有了那么深的印象。如果没有离婚，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晚上，孙萌萌躺在大床上，对睡在地上的肖毅说：“肖毅，你觉得这么欺负我，很有成就感吗？”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肖毅的心里竟然有些如释重负，她又开始因为他而感到委屈，这绝对是好的开始。他把身体向床铺的方向挪了挪，小声说：“萌萌，今天我去看你妈了。”

孙萌萌猛地坐了起来，他听见肖毅叹息的声音：“我和爸妈一起去的。她说，没有哪个妈妈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婚，可是她更不希望孩子受委屈。”

夜里，孙萌萌听见肖毅睡眠中的呼吸声，她想起了度假村的那个夜晚，她醒了发现自己竟然是安稳地睡在他的怀中的。这么多年了，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睡得香甜。也许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加诚实？一瞬间，婆婆的话、妈妈的话，在她耳边交替响起。

“老婆，明天早点儿叫我……”孙萌萌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肖毅是在说梦话。她慢慢地闭上眼睛，也许只是一场噩梦，水灵从来没有出现过，肖毅从来没有背叛过。

公婆归来后，孙萌萌不得不和肖毅一直“演戏”，她对肖毅一如既往地冷漠，可是也没有再决然地对他。她对自己说，她是为了公公的身体。吃饭的时候，也会惯性使然地给肖毅拿双筷子，递个碗什么的，看到肖毅眉开眼笑的样子，孙萌萌的心竟疼了一下。

可是这天夜里，一向淡然的孙萌萌看到肖毅又紧跟着她走进卧室来，她不知怎么的就生气了，找各种理由为难他，可没提一句他“背叛”的事情。

她怕一提，自己就真的控制不住了。而他的脾气则是从没有过的好，甚至比与她恋爱时还要温柔体贴，任她怎样刁难，他都百般迁就，曲意讨好。

她竟然发了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的胳膊都是肌肉，能咬住的就是一层皮，很快牙齿就尝到了血腥的滋味。她一阵心悸，他却说：“老婆，咬吧，只要你解气，使劲咬！”

孙萌萌更气了，以为她不敢吗？换了个地方又咬下去，又咬出了血迹，比刚才的更甚，他果然哼都没哼一声：“老婆，对不起！”

孙萌萌终究还是不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地哭着。肖毅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孙萌萌一直在哭，直到泣不成声，肖毅就那么抱着她，一夜没有松开。

· 7 ·

那天之后，孙萌萌开始以各种借口加班，她有些怕回到那个家里。

肖毅已经忘记多久没有体会到这么着急回家的感觉了。他现在才知道，时间其实是真的可以挤出来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就算再忙，大多数时候晚上九点之前也可以回到家。有些文件也是可以拿回家去处理的，有些人不一定是非要约到晚上才可以见的。

那样他就有时间和孙萌萌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去逛一次商场，或者坐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人准时等他吃饭，也不会有人从六点钟就开始打电话催他。可是一到时间，他自己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恨不得马上开车回家去。

曾经觉得很近的道路，现在却觉得竟有那么远。

他终于明白，无论是怎样的男人，好胜、骄傲、渴望刺激、喜欢掌控一切，可当各种欲望满足或消失之后，最最渴望的还是生活的清静和内心的平静。

孙萌萌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肖毅早就换好了睡衣坐在床头，身上盖着之前属于他们两个人共用的一床丝被。他已经等了她三个小时了，等人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

“你回来了？”经历了这几天突破性的进展，他对自己今晚是否能继续成功地留在这张床上，现在还不是很有把握。在孙萌萌表态之前，他也绝没有要主动下去睡的觉悟。

孙萌萌看了看他，没说话，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漱。肖毅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晚抱了她一夜，开始的时候，他悔恨交加陪着她一起掉眼泪，后来她哭着睡着了，他却是一夜无眠。

明明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大床，自己的老婆，却不敢乱动一下，他内心深处的欲望叫嚣了一夜，难受啊。而女人还嫌不够，半夜里先是睡梦中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他好容易把自己控制住了。后来又不得不面对着她犹带泪痕的脸，呼吸着他熟悉的体香，他就活活被折磨了一夜。他不知道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等着他，竟然有些期盼。

孙萌萌从浴室里出来，脸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直接从柜子里拿出被褥，放在了地上。肖毅的心瞬间也落在了那儿。随着这个动作，一切希望全部落空。

夜里肖毅一直睡不着，他觉得烦闷，被子被扔在一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孙萌萌才能原谅她，或者什么时候又会离开他。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孙萌萌下床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她的动作很轻，就像是一片羽毛在他的心中慢慢浮动，困意袭来，他做了一夜好梦。

几天前，肖毅已经开始着手找房子，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是新港的黄金地段。最难得的是楼间距大，里面都是五层高的小砖楼和独栋的别墅。绿化面积同样很大，环境优美，中间还有一个人工湖。小区的周围各种设施齐全，住着非常方便和舒适。

他让李辉着手去办，李辉知道是为了孙萌萌，挖苦的同时也忍不住提醒他：“毅哥啊，整个新港现在新房子都是高层，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现在这样的啊，要不是你们家面积太大，我都想买下来了。”

“小高层也行，价格好商量，主要是要快。”兵贵神速，他心里着急。

此时肖毅轻声地对孙萌萌说：“我已经开始找房子了，我虽然不舍得这里，可是我也希望我们能早一点儿从这里搬走。然后给你一个新的家。”

肖毅没有得到孙萌萌的回应，但是他知道她听到了，也并没有反对。孙萌萌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家，肖毅已经知道了她所在的新单位。这天，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就到了孙萌萌大厦的楼下去等她。

他甚至想见见孙萌萌的新主管，了解一下为什么非要给一个女孩子安排这么多的工作。可是打电话给孙萌萌她没有接，肖毅摇开车窗，点上一根烟，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麦嘉轩下班走出大厦，走过肖毅的车子十几米远，又回过头来。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看了看这辆车子，麦嘉轩大概感到了这个男人除了外表与风度，身家也让自己在近几年内无法超越。他心底有些烦乱。他对物质生活要求很低，这几年来，他换了几份工作，有的待遇也还是不错的，可他的家境贫寒，只有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他才能有一天站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时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男人应该是在等孙萌萌。麦嘉轩忍不住心疼起水灵来，孙萌萌下班早已经走了，现在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个男人对她的追求攻势已经把事情的结果表现得很明显。

他对孙萌萌“抢夺别人男朋友”的做法很不喜欢，可是不得不说，孙萌萌在工作上很努力。虽然很多地方经验不足，可是能感觉到她是用百分百的心思去投入，进步很快。之前，服装业名流周夫人的一篇专访，在社会上产生了不小的轰动。这期杂志刚刚上市，便已经脱销。

麦嘉轩开着车子，突然一转方向盘，直奔水灵所在的公寓。

到了楼下，他打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麦嘉轩仰望着水灵公寓微弱的灯光，在今晚见到她的愿望格外强烈。

他锁好了车子，直奔楼上。按响门铃，意外的是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门几乎是一下子被打开，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呆住了。水灵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震惊，麦嘉轩则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怎么是你？”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香水瓶子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水灵，你还好吧？”她的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片，因为瘦，眼睛就显得格外大而空洞。

“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按我的门铃啊？”水灵突然大声地控诉，“你知道那种从狂喜到失望的感觉有多心痛吗？”她来新港没多久，原以为这间公寓只带肖毅来过，却忘了还有一个麦嘉轩。她本来一直是感谢他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水灵，你不能总这样一直为难自己，你应该开始你新的生活。”

她也想问自己，肖毅究竟是谁，是天使还是魔鬼？心里的一个声音回答她：他是你这一生第一个崇拜的男人，第一个能让你体会到爱情的男人，也是你唯一允许进入自己身体的男人。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她的人还在这里，可是灵魂似乎已经飞远了。

麦嘉轩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的灵魂，却能填饱她的胃。他给她煮了些稀饭，端到餐桌上。她的手机响了。

水灵看了看屏幕，失望地扔到了一边。自从那次“分手”后，除了肖毅的电话，她谁的也不接，甚至是父母的。

可是她发了那么多次短信，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他都不肯回应。甚至连她拿公用电话去拨，他也不接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万一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呢？”麦嘉轩把她拉到餐桌前，按着她坐下。

“麦师兄，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了。”她的眼泪落进了粥碗里，却在麦嘉轩的心中泛起了涟漪。麦嘉轩对着她的眼泪无奈地叹息着，水灵则又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