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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荒村诡案

人生没有绝对的公平,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人活着,有机遇,有坎坷,有快乐,有痛苦。有时候,我们会剥夺别人所有来换取自己的自由,但这绝不是残忍,而是生存的本能!

2005年我犯了大罪,被判二十年,后来熬不住狱中生活,被警方招募为线人。那一刻我减刑了,从此也开始了刀刃上跳舞的生活。多少次,我能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刀尖稍差分毫就能刺中我心脏,可我挺了过来,成为一起起凶案下的幸存者。跟我一批减刑的有十二人,最后所剩寥寥无几。我不想让这段经历被埋没,我要把它写出来,我深信那些隐藏在案件背后的秘密,会震慑到你,让你认清这世界的另一面。死不可怕,活比死要难,更不要因为社会的不公平,而让活着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就从我减刑半年后的那件事说起吧,那是入秋的一个夜晚,凌晨三点半。户外下起了一层浓雾,让原本漆黑的街头显得更加狰狞与诡异,我和一个叫潘子的人,沿着路边并排走着。我们都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这风衣比正常尺码还要大上一号,把我们的身体特征完全隐藏起来。我俩走的很慢,时不时低声交谈一番,其实在这种鬼天气里,我们根本没有闲心散步,但李峰李警官约我们四点整在警局后院见面。

我俩掐着时间,准时到达警局后院。这警局后院其实就是个停车场,到了晚间就被一个铁栅门锁起来。来到门前时,我隐约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人。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从模糊的轮廓能品出来,这就是李峰。

李峰三十出头的年纪,我对他的评价,这人身上有太多谜团了。他长得本来很清秀,偶尔的举动也能清楚的告诉我,他之前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吊丝。可现在呢,他异常沉闷,蓄着胡子,头发也不怎么打理,显得脏兮兮的。他靠在门旁的墙上,闷头想着事,根本没留意到我俩来了。我和潘子默默半分钟后,我不得不轻声咳嗽一声,算给他提醒。

李峰被这声咳嗽引起了注意,扭头看过来,还一摸后腰,拿出一个电筒,对我们照了照。这是个强光电筒,冷不丁这么一束光打在我脸上,让我极不适应,眼睛也被刺得生疼。但我没躲避,任由它照着,嘴里还说一句:“头儿,是我们。”李峰没理会我的话,又用电筒对潘子照了照。当核对完我俩的身份后,他才把铁门打开,对我们摆摆手。

我习惯了他这种沉默的做事风格,也没多问。我和潘子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跟踪者,再一先一后跟进去。说心里话,我还头一次在夜里来警局。以前也只是入狱前在这里待过,冷不丁重返“故地”,让心里有点不自在。我以为我们要随着李警官进警局大楼呢,他却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带着我们直奔大楼旁的一个小房子。

我在小房子前停留了一下,仰头看看。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三个白森森的大字——“停尸间”。这三个字像电流一样深深打在我的心里,潘子也看着这牌子,他还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摇了摇头。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算给他提醒,接着带头走进去。不得不说,这里的制冷装置很给力,刚进去一刹那,我就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它像刀子一样,瞬间刮遍我的全身。这种极度的冷热交替,让我根本控制不住的打哆嗦,不过我握紧拳头强忍住了。潘子却呲牙咧嘴一番。

停尸间一共有四张床,其中三张都躺着死尸,只是它们都被白布单盖着,看不到脸,脚都伸在外面,大脚趾上挂着尸环。或许李峰早就习惯了这种环境,他一点都不害怕,让我们带上门,又招呼我们一同凑到一具尸体旁。他顺手抓起白布单的一角,提醒一句:“一会别害怕!”可他这提醒压根就是反效果,他强调不害怕,反倒让我俩更加紧张。我和潘子互相看了看,我又对李警官一点头,表示回答。他用力一扯,让这尸体毫无遮挡的暴露在我们面前。

我说不好当时什么感觉,反正只看一眼,整个人就呆在当场,潘子更是吓得哇叫了一声,连连退步,一直靠到墙角被挡了才停下来。这是具女尸,肚子上竖着一大条羊肠线,一定是被法医解剖后缝上去的,脑顶上也都裹着纱布,同样该是被开过瓢儿。她双手佝佝着,乍一看就跟个鸡爪子一样,手臂的血管也都暴凸出来,很明显死前很难受。这都没什么,最恐怖的是她的脸,五官扭曲得几乎集中在一起,嘴咧得把犬牙都暴露出来了。她死前好像在笑,但这个笑法,拿狰狞来形容都是轻的,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谁这么笑过。

李峰一直在看我和潘子的反应,或许他觉得,这一具女尸不足以震撼到我俩,他又走到另外两个停尸床旁边,把白布单都扯了下来。三张床是并排放在一起的,三具狰狞女尸一同出现在我眼前,这视觉上的冲击力果真不小。我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好了,我索性往墙边靠去,摸着裤兜掏出烟,也不管这里禁不禁烟,点了一根闷闷吸着。

李峰给我俩缓歇的机会,一时间停尸间里很肃静,直到我把这根烟吸完时,他才开口:“杜睿,说说什么想法?”这时我冷静不少,脑袋也能正常工作了,不过我仍不想多看那女尸一眼,就直视着李峰,反问他:“头儿,女尸哪来的?当时什么情况?”我这么问,是想了解一下这女尸的死因,也算间接知道我们这次任务要面对什么人。可李警官的答案让我捕捉不到任何信息,他告诉我,这女尸是从北方一个偏远山区运过来的,具体死因,谁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三个人先后死在荒郊,死前也没疯癫的征兆,更没有发烧的迹象。

我明白他为啥特意强调一下发烧,按我们这儿的说法,被鬼上身或被鬼缠死的人,死前都会发烧。他这么说就是很明确地告诉我,这案子跟鬼没关。可在心里,我有这么一个念头,这几具女尸,就是被鬼弄死的,不然她们怎么会有鸡爪子一样古怪的手,怎么有这么扭曲的表情呢?

潘子插了句话,他“这,这”的念叨老半天,虽然没说出具体啥内容来,但我和李峰都明白他的意思。李警官陷入沉思中,拿出一副既像自言自语,又像跟我俩说话的态度,说了一件事,这是他早年刚入警局的一个经历。那时他遇到的是一个死后会傻笑的女尸,后来证明是被凶手下了一种怪毒,才导致这种诡异的。可那女尸在诡笑的同时,脖颈后面还结痂,这现象在眼前三具女尸身上都没有体现,法医尸检也没查出任何毛病来,甚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伤口。李警官这一番话又排除了死者中毒的可能,让我听完心里更加诧异。

李警官失去了再跟我们解释的兴趣,他也明显事先有准备,一摸兜,拿出一个信封和两张火车票,跟我们说:“这三具女尸的案子虽然不是咱们市局管的,但它跟其他一桩凶案有关,我要你俩去偏远山村调查一下,这是明天晚间的车票和经费,拿好。”我顺手接过了信封和车票,与此同时心却冰冷异常,因为这一次,我俩摊上的事实在是太怪了。随后我向潘子看了一眼。这时的潘子脸色很差,跟死人都有一拼了,我知道再这么待下去,他弄不好要晕过去,我可不想费劲巴拉把他抬出去,就招呼他赶紧走。

李峰也没留我俩的意思,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白布单,想趁这段时间把那三具女尸重新盖上。但就在我俩刚出门的一刹那,他又喂了一声,好像有话要说,我以为他漏了什么,就赶紧扭头看他。这时的李警官表情很纠结,眉头都皱在一起,沉默好一会,他才开口说:“一路,小心!”我能感觉出来,这绝不是他最想跟我们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为啥,他没把他心里话说出来。

像我们做线人的,一定别太好奇,不然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也没兴趣追问什么,挤着笑应了一声。我和潘子回去时,一路上都没说话,回到家后也是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其实用不了多久就天亮了,我很想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就好像自己身边站个人一样,每次在我即将睡着的那一刻,他就特意捣乱把我弄醒。这倒不是说我遇到鬼了,我心里清楚得很,是自身压力太大了。

第二天起床后,我没急着出去,反倒在自己屋子里转悠上了,收拾行李。这次去的是偏远山区,在印象中,别看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偏远山区依旧很苦,条件恶劣,甚至不通水电也是很正常的。我自问一直在城里待惯了,冷不丁去了,一定不习惯,我想尽量多带一些好携带的日常用品,也算变着法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期间我也把那信封和车票拿了出来瞧瞧,信封里装着五千块钱,这就是这次任务所谓的经费了。说实话,钱不算多,用起来紧巴巴的,不过没办法,对待线人,上面一直这么抠。除了钱以外,里面还装着一个介绍信,我打开读一遍,说的是要介绍两位同志去偏远山区的学校做实习老师,给孩子们教体育课。我知道,这是李峰变相给我俩弄的身份,便于挖线索。没多久我收拾完自己的行走,又去潘子房间看一眼。

之前他的房间一直乒乒乓乓的,我猜他也在收拾。我猜是猜对了,只是没想到他收拾好的东西能那么多,当开门看到地上不下三个旅行包时,我几乎当场惊呆。潘子知道我怎么想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次任务弄不好很难活着回来,让他死前多享享福也是好的。潘子这话绝对没任何的夸大,也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现在有些人,把活着当成一种抑郁,但对我俩来说,活着,真他娘的就是一种奢求!我理解他,只是从实际出发,我们不可能带这么多“累赘”,我也不客气,走过去把旅行包打开,把那些我认为没用的东西往外拿。就在我俩忙活时,入户门被敲响了。一般人家的房门响了,肯定是有朋友来了,也没那么敏感,但我听到这声响,心里揪揪一下。

我俩没什么朋友,每做完一个任务,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怕有仇家寻上门。这冷不丁的敲门声,让我一下想到的是危险。我和潘子都变得特别敏感,一同悄悄走出卧室。在房门的对面有一个小柜,里面放着螺丝刀、钳子这类的工具。我就顺手抄起一个螺丝刀,潘子拿起一把锤子。别小看螺丝刀,这玩意儿要是实打实捅在肚子上,保准能捅出一个窟窿来。

潘子提着锤子,靠在房门旁的墙上,又对我打手势。我小心地站在门前,顺着猫眼往外看。外面那人离猫眼很近,我看不清他什么长相,只看到他带了一个帽子,上面写着“中通”两个字。我心里合计上了,心说难不成这是个送快递的?但我俩最近没从网上买什么东西,这快递又是从哪来的?

我发现这个快递员也有点“本事”,竟感觉到了门里有人,又大力敲了敲门,扯开嗓子喊一句有邮包。我看了看潘子,潘子点点头,又握握锤子,往门边上凑了凑。我犹豫一番,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把门打开一条缝,又用脚把它顶住,顺着门缝往外看。这快递员年纪挺大,估摸有五十多岁了,他也不管我门开得多大,一见到有人,就把邮包递过来,还催促让我签字。

我看着这邮包,上面除了收件地址以外,什么都没写。潘子这时在一旁咳嗽一声,还摇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怕这邮包里装的炸弹,可我是这么想的,我俩也不是什么大角色,如果真有人想加害我俩,犯不上用炸弹这么大成本。我最终还是签了字,送走快递员,把邮包拿进来掂了掂。我发现这邮包很轻,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有种疑虑,难不成这邮包就是个偶然,别人填写地址时不小心弄错了?按说拆看他人东西是不道德的,但这时候了,我不计较这个,正巧手上有螺丝刀,我就用它顺着一划,把它打开。

这里面装着两个黑色小礼品盒,乍一看,就跟戒指盒一样,另外还有一个DVD光盘。潘子一看不是炸弹,放心了,他还忍不住乐了,跟我说:“这是谁家订的结婚戒指和婚礼光碟吧?”我没急着回答他,随便拿起一个礼品盒打开。这里面放着的可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对古怪的铃铛,它们有大拇指盖一般大小,圆咕隆咚还空心的,外面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

我没被这怪铃铛的外形吓住,只是看着它的成色与材质,我心里连连称奇。它漆白的颜色,还有似玉非玉的材质,以及从它上面散出来阵阵腥涩味,让我觉得这该是一种动物的骨头制成的,只是具体是什么动物的,我品不出来。这期间潘子把另一个礼品盒也打开了,同样的,也是一对铃铛,潘子拿出铃铛把玩一番,得了一个结论:“这玩意儿应该是挂在耳朵上的,你看这里,还有耳针。”

我心里越加的犯迷糊,不过我也没深究,把精力又放在DVD光盘上。客厅里正好有一款老式DVD机,是房东留下的,现在能派上用场了。我招呼潘子一同蹲在电视旁,我把光碟推了进去。其实这时我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心说既然铃铛那么怪,这光碟里的内容也未必简单。可光碟播了有半分钟,电视画面依旧没什么反应。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就当我即将失去耐心时,电视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就像有人用锯条锯铁板一样。

我和潘子都一皱眉,潘子更是难受得捂着耳朵,嘴里骂上了。还没等他骂完,电视里又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人站在光线很暗的地方,压根看不到脸,他还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衣服,更瞧不出他的身体特征。他故意捏着嗓子说了句话:“二位!记得带铃铛,一路,小心!”

如果说之前我还觉得这邮包送错了,那现在这个猜测全被否了,电视里这人明显是在对我和潘子说话,嘱咐我们什么。联系着凌晨看到的狰狞女尸,还有那古怪铃铛,我一时间头疼起来,甚至还多少出现一种恐惧感,心说这次任务到底怎么回事?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我们租的房子不热,我俩脑门上却都见了汗了,我以为电视里的怪人还会跟我们说些什么,可接下来,整个画面消失了,又成了电视背景色,放起了音乐。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响起,能听出来,这绝不是现代的歌曲,要我说,这就是民国时期的调子,还是只有用老式唱片机才会听到的那种。我对这种音乐很反感,不想听下去了,把光碟退了出来。

接下来一下午,我和潘子都在压抑中度过的。到了晚间,我俩按时赶到火车站,坐上那趟让我们赶赴偏远山区的火车。坐车期间,我把手机拿出来上网查了查,我们去的偏远山区叫绥远村,可我发现,我们下车时,也只是走完一半,剩下的路,火车根本通不到,只能靠我俩再想办法。我当时真没觉得有什么,可真等下了车,我才发现实际情况远比我想得复杂。我俩坐了长途客车,又坐了拖拉机,最后还坐起驴车来。这驴车根本就走不快,跟一般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尤其赶驴车的老头儿,一路上不怎么说话,就呦呵呦呵地挥舞着鞭子抽驴,弄得我和潘子也很闷。

黄昏时分,我们这伙人来到一个黄土坡上。我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土路,心里暗自着急,心说怕我们按照这个速度,今晚都不能赶到绥远村,可这个时候,老头儿把驴车停住了,跟我俩很严肃地说了句:“下车。”我和潘子当时就愣住了,潘子更是勉强挤着笑问了句:“我说,这是绥远村?”

老头儿一点都没糊涂,举着鞭子指着远处说:“顺着这条土路,再走个五十里地,绥远村就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剩下的你们步行。”我突然感觉我俩被骗了,我们坐驴车没少出钱,花了二百大洋,这老头儿当时说得挺好,怎么在这荒郊野外的尥蹶子了呢。我和潘子肯定不干,潘子带着气想继续跟他理论,不过老头儿接下来的一番话,把我俩弄得特别敏感。

他说绥远村是出了名的一个鬼村,平时只有村里人往外逃,也没见有谁像我俩这样,还削尖脑袋往里挤的,而且村里一到晚间就闹鬼,要么女鬼趴窗,要么在窗外唱歌或梳头的。他对我俩够意思了,能赶驴车送到这儿,换作别人,给多少钱都不来。

我想过,既然他没把我们送到目的地,我和潘子就该把这车费要回来,甚至是抢回来,但老头一大把年纪了,禁不住折腾,我们要真动手,别把他弄个三长两短出来。最后我一叹气,认倒霉,把他放走了。这时的老头挺反常,走时还突然低声笑了笑,他这笑我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古里古怪的。

我和潘子背着旅行包,继续沿着这条黄土路步行。我俩都三十出头,正当壮年,这五十里地对我俩来说不算什么,要是不停歇地走下去,估计在午夜前也能赶到村里。但实际上,山路比市里的板油马路难走得多,我穿着厚底皮鞋,偶尔踩到石头时,还会被硌得脚板生疼,我俩行进的速度,也变得极其缓慢。

一直到晚上十点,我们还在土路上晃悠,路两旁都是稀稀疏疏的野草。我不知道这里的自然环境怎么这么特殊,这时候,路上竟飘起了一股股白雾,它很怪,还分区分片的,有些地方特别地盛,一眼看不穿,有些地方倒轻了好多。如果把这景色放在市区,绝对会被当成一个景观,吸引到不少游客,但在这里,对我和潘子来说,就显得异常邪门了。我们看着这白雾,都浑身不自在。

这期间偶尔刮来一股大风,大风不仅让白雾像幽灵一样狂舞与乱窜,还会让路两旁的野草随之呼应。在夜色的衬托下,这些野草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头发丝一样摆来摆去。我觉得我们这样走下去,心里压力太大,就跟潘子提个建议,一边走一边唱歌,一来解闷,二来转移下注意力。潘子说好。我们以前在监狱中也经常拿唱歌来解闷,不过不是啥正经歌曲,类似于“十八摸”、“吹喇嘛”这类的。我俩就“伸手摸姐这儿、那儿啊”的唱了起来。

可又走了没多远,潘子突然停下来,也不唱歌了,眯着眼死死盯着前方。我纳闷怎么了,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我发现路边草丛里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估计有人膝盖那么高,貌似还长着一层毛,被枯草缠着。潘子压根就不走了,还问我那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说它是个兔子,但比兔子要大;说它是个羊羔子,但哪有羊羔子半夜藏在草丛里不出来的?

我就跟潘子说:“咱们过去瞧瞧。”我们当线人的不能配枪,但都养成一个习惯,在袜子里藏一把弹簧刀。我俩把刀拿出来,一前一后往那走。在离白东西五米开外的地方,我们停下来。我发现这段期间它一直没动。正巧我脚下有小石子,我就随便捡起来一块,对它撇了过去。我撇得挺有准头,小石子咔的一下打在它身上,又随即弹开了。我被这咔的一声一刺激,心里想到一个可能。能让小石子发出这种声响,说明这白东西也挺硬的,我心说难不成这玩意儿是一块外表长着苔藓的石碑?潘子跟我想的差不多,还骂了一句他妈的。再离近一些后,我注意到这白东西长宽都有一扎,被杂草包裹着,我用刀尖在上面戳了戳,刮了些白毛下来。

这些白毛确实是苔藓。我又四下看了看,心说既然这是个石碑,又当不当正不正立在这儿,那它一定有什么讲究,弄不好上面会刻着字。我俩是初次来这个偏远山区,冷不丁遇到怪事,难免要谨慎一些,我对潘子说:“咱们别急着走了,用刀背把石碑清理下,看看上面有什么信息没有。”潘子点点头,我们分头行事。

我主要刮前面这个面儿,我发现弹簧刀是个刮苔藓的利器,刷刷几下子,就把这一面弄得异常整洁。借着月色,我看到上面还真写着字,还是那种楷体的——绥远村。潘子有点愣,谁知道他咋想的,竟刮起顶部来,按说谁见过石碑顶部能写东西的?不过他这么误打误撞,还真有个意外发现。他咦了一声,又拽着我看。

这石碑顶端露出一条大缝子来,乍一看,就跟自然裂缝差不多,只是它特别的直,边缘特别整齐。潘子抢先说话,指着石碑:“这玩意儿被修过,有断层。”我赞同这说法,说白了,这石碑以前没这么大,后来被改造了,在它原来的碑面上又贴了一个新“招牌”。潘子先用手抠了抠这裂缝,说感觉这断层没那么牢,用脚就能踢开。他又让我往旁边躲一躲,接着抬脚对准石碑踢上了。

潘子有一股子蛮劲儿,十多脚踹过去,断层就松动了,裂缝也越来越大。我不想让潘子累到,趁空把他换下来,同样用厚底皮鞋往石碑上招呼。我没多想,就合计怎么用劲把石碑踹裂,但这期间出现一个意外。潘子把脸往前凑了凑,想近距离观察下石碑松动的情况,突然地,石碑里嗤的一下喷出一股水来。

这水正嗤到潘子脖子上,我看的清楚,它竟是猩红色的,还顺着潘子脖子缓缓往下淌。潘子本来随意抹了一把,但看到手心红一片后,他愣住了,嘎巴嘎巴嘴,一时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双脚倒腾着往后退了几步。我能猜出来潘子想啥呢,这水看着跟血一样,还从石头里喷出来的,换做谁冷不丁摊上这事,都得害怕。

我顾不上研究这石碑了,赶忙拉住潘子,让他别乱动,又顺带着往他脖子上摸了摸。凭手感,这水挺稠的,还真有点血的意思,但我又把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发现味道有点甜,跟血腥味完全不同。我有个猜测,指着这石头说:“潘子,我猜石碑里长了什么植物,刚才我踹石碑时,把它弄断了,这才喷出一股汁水来。”潘子仍有些不信的看着我,我就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把刀伸了进去。

我将刀从上到下划了一遍,当划到断层中间区域时,发现刀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我腰间挂着一个电筒,就又拿电筒往里照了照。这里面确实有种植物,它不长叶,全是小碎枝条,像血管一样乱七八糟的铺着。我就挑着一处用刀来回搓了搓,把一小片枝条割断拿出来。

我看着它想起了杨谢草,这还是有次无意间跟朋友聊天时打听到的,我虽不敢断定眼前这植物是不是杨谢草,但杨谢草的汁水就是红色的。我又把它递给潘子。潘子刚开始就是盯着看,后来胆子大了,也用手把植物接了过来“把玩”一番。

我给潘子缓口气的时间,接着招呼他一起,用弹簧刀把断层里面清理一下,这期间也偶尔会喷出一股红水,但我俩不怎么在意了。最后我俩合力,把断层掰开。在它露出庐山真面目的一刹那,我看到这上面画着一个人脸。它画的很粗糙,只能依稀瞧出个轮廓五官,不过整体看起来,他在狰狞地笑!

我们这次来,就是调查女尸怪笑的,这石碑上的笑,无疑像针一样深深刺痛了我们最敏感的神经。我有个猜测,怪脸能出现在石碑上,尤其还被隐藏在断层中,绝不是随意刻画上去这么简单了,它隐藏了什么。只是我琢磨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潘子顺着怪脸往下看了看,发现在它下方,隐隐刻着一行小字。

这小字原本被植物爬满了,刚才被我俩一清理,让流出来的红水浸泡个严严实实。我摸着背包,从里面扯出一小截卫生纸,在上面擦了擦。等清理干净后,这行小字彻底暴露出来,写着“禁区危险!”我挺纳闷,心说这不是绥远村的地界么?怎么以前还是禁区?这下我俩没心思赶路了,一同在这石碑旁蹲着。我又顺带着把那小礼品盒拿出来,看了看里面的骨头铃铛,我有种直觉,这铃铛对我们绝对有用,只是具体有什么用,还说不好。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笑声,嘻嘻嘻的,好像三四岁小孩胡闹时发出来的一般。在这种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种笑声,绝对是异常瘆人,我和潘子都有点毛愣了,一起四下看着。只是我们都没留意这笑声具体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现在想找,也有点摸不到头绪,我说这笑声是打我俩左边出现的,潘子却怀疑这笑声在右边。

如果说之前石头喷血是植物汁水的原因,那这笑声就绝对拿植物解释不通了,我记忆里,还没听过哪个植物会叫呢。我俩特意站起来,都竖着耳朵等着,希望那笑声能再次出现。但还没等到笑声,又出现了其他怪异。一团黑云从远处出现了,它特别地有规律,沿着土路,急速向我俩这边靠近。

我隐隐能看出来,这是一群鸟,偶尔传来的哇哇声更让我肯定,这都是乌鸦。我从没见过这么一大群的乌鸦,尤其它们看着还不怎么友好,我不想摊事,跟潘子说:“走,咱们去草丛里避避风头!”我俩高抬脚,一同嗖嗖往灌木丛里奔。我俩这下没少跑,在偏离土路五十米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都半蹲着身子,一齐抬头观察。

这群乌鸦速度特别快,我俩刚蹲着,呼吸还没调匀呢,它们就冲过来,其中有一个带头的,竟领着这群扁毛畜生对我俩发起攻击。我们被逼得没招,更来不及回避了,只好硬着头皮轰鸟。我俩大老爷们儿,要在平时对阵一群乌鸦也不算什么难事,可怪就怪在,这群乌鸦很聪明,把我俩围起来,四面八方地扑。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僵持一会后,潘子扛不住了,闷哼一声,扭头就逃。

我想叫他别逃,但喊了几嗓子,潘子心都乱了,也没听我话。最后我没法子,只好扭头追他。这帮乌鸦就尾随在我们后面,拿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架势。这么一来,我俩少说跑出一里地去,而且草地里不好行走,最后我们不仅身上伤痕累累的,还都累得大喘气。这群乌鸦也都累了,临时放过我俩,在空中乱飞,我说不好现在什么感觉,心里挺窝火,也带着一丝无奈。

我知道这群乌鸦肯定还会发起第二波攻击,就给潘子打气,让他振作点,一会千万别逃,一起配合争取早点把它们打发走。但随后发生了一件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一阵短暂而又急速的怪笑,从前方灌木丛中传了出来:“嘻嘻嘻!”我被笑声刺激得一哆嗦,心说真是怕啥来啥,鸟儿还没搞定呢,鬼笑又来凑热闹。潘子也被逼急了,拿出一种玩命的态度,狰狞地一咧嘴,喊了句:“妈的,老子拼了!”我和他背靠背地站好,准备着。怪就怪在乌鸦听到这笑声后,竟胆怯了,也顾不上我俩,全都一扭身,拿出要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扇着翅膀往回撤。我俩稍微松口气,又把精力放在笑声上。

这次我和潘子都听得清楚,知道笑声的来源,我俩也不用谁提醒谁,全都向同一片灌木丛望去。这片灌木丛特别大,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尤其里面灌木长得特别密,至少有一人多高。我叮嘱潘子小心,又说咱们去里面找找,看看笑声到底是啥。潘子点头说行。

我在前,先扒开一片灌木,找个落脚的地方。给我感觉,这灌木特别地硬,也挺有弹劲的,我扒开它们时,真得用点劲,不然它们都能被挤回来。我就跟这灌木丛较上劲了,这倒让潘子省事了,他跟在后面,不怎么吃力。我一边扒拉灌木一边竖着耳朵听,虽然看不到里面啥景色,但眼睛也同时四下打量着。我觉得自己这么做都够小心了,但还是被突发情况摆了一道。

就当我又扒开一把灌木时,突然间有个人脸从前面的灌木丛里探了出来。这可不是正常人那样的脸,白森森一点血色都没有,凸凸个眼睛,咧个大嘴,一副狞笑的表情。它这一探头,还正好凑到我眼前了,差点跟我来个鼻尖碰鼻尖。我被这么一张死人脸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瞬间,吓得浑身上下汗毛都立起来了。我哇叫了一声,脑袋急忙往后退。

潘子在后面走,也不知道啥情况啊,他不仅没退,还被我后脑勺磕到鼻子了。他捂着鼻子直哼哼。我被潘子挡住了,心里那股惧意还没退,又急忙往旁边一闪身,想跟这死人脸保持一定距离。我这么一闪,潘子的视野面宽广起来,他也看到了那死人脸。只一眼,他就忘了疼,吓得整个人都呆了一下。随后他发起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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