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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杀人武器

陆宇峰又一掏包,拿出一把大电筒来。这看着像个电筒,其实我知道,是一支威力奇大的电棍。一般电棍只能把人电晕,但这种电棍,只要电上了,都能把人皮肤电糊巴了。陆宇峰让我俩做好准备,又叫我们一起,对着远处把手电筒打开,而且还不是持续照亮,一下一下的,让电筒像一个闪光灯一样。我有个猜测,这种打电筒的方法,一定就是引出杀人武器的手段了。

我和潘子照做少说一刻钟,也没见树下有什么动静,倒是远处有片草丛,在无风下乱抖起来,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跑一样。潘子瞪个眼睛瞧了瞧,跟我们说:“咱们倒霉啊,好像把狼招来了。”

陆宇峰也一直望着那片草丛,他摇摇头说:“不是狼,这就该是‘杀人武器’。”随后他一翻旅行包,拿出一对耳塞子,对着我俩比划说:“还有个重中之重的事,你们各自想办法,一会务必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咱们就用手势交流,我只带了这一对耳塞子,抱歉不能借给你俩了。”

我看着这对耳塞子,一下想起那个骨头铃铛来了,我让潘子先别急,我把那铃铛拿出来,冲陆宇峰亮了亮说:“阿峰,我们不堵耳朵,戴这个有用么?”我其实就是姑且问一问。可陆宇峰看到铃铛后,整个人一愣,还不敢相信地望着我俩说:“这东西你们从哪偷来的?”

我发现他真是小瞧我俩,竟用了偷这个字眼,潘子忍不住解释一句,说这铃铛是有个神秘邮包给送来的。陆宇峰一下释然,说了句怪不得,又跟我俩说:“带这个铃铛也行,这是沁了药的蛇骨做成的,能驱百虫,不过不如带耳塞子舒服,要不我勉为其难地跟你们换换吧。”

这我能信么?尤其他那一脸表情分明在告诉我,这铃铛就是个宝贝儿,我和潘子才不会傻到做亏本买卖呢。我接话说了句不换!接着我和潘子各自准备上了。但一涉及到具体怎么戴这个铃铛,问题来了。我俩耳朵上没耳洞,要直接挂在耳廓上也不牢固。我一发狠,心说不就打俩耳眼儿么?女孩都能忍受的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怕啥。

我也是一横心,不管哪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铃铛的耳针对着耳朵戳了上去,我发现这么硬穿耳洞还真有点疼,甚至还弄出血来,不过咬咬牙,就挺过去了。等轮到潘子时,他就不行了,他一边慢慢刺耳洞,一边疼得哦哦地张个大嘴,乍一看,跟个坐在树上的大猩猩一样。

等这股疼劲儿过去了,我才有精力继续思考,我想起阿峰之前说的那话,这铃铛能驱百虫,我有个猜测,心说难不成一会来的杀人武器是一种虫子?但啥虫子威力这么大,在草丛里经过时都能把草带的哗哗乱晃?别说是白蛇传里的那种大蜈蚣精,打死我都不会信的。

正当我稀里糊涂瞎琢磨时,杀人武器离得越来越近,最终钻出草丛,又跑到我们树下。我发现它不能论个儿,得论群,就是一群长相怪异的大黑狗,身上的毛也特别长,尤其肚子那里的,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乍一看有点牦牛的感觉。这其中我还发现了那只小黑狗,原来它们都是一起的。

它们把这棵树团团围住了,又都伸个舌头,抬头往上看,大半夜的冷不丁被这帮怪物瞧着,我浑身不自在。尤其突然间,有只黑狗身上还出现嘻嘻嘻的鬼笑声。我一下反应过来,心说自己也忒笨了,一直搞不懂这鬼笑声是啥,甚至还一度怀疑是鬼魂作祟,咋就没想到是虫子叫呢?而且很明显了,这些狗身上的长毛中,都爬着一种怪虫子。

陆宇峰沉得住气,他还念叨一句来得好,接着把电棍举了起来,对我和潘子挥了挥说:“我准备好了,该你们了,先钩一个上来。”要遇到一般的狗群,我们一个个把它们勾上来的计划肯定不行,狗也是聪明的动物,一看情况不妙,肯定拼命逃,但眼前这群怪狗就不同了,全傻兮兮的,我觉得阿峰想的办法绝对行得通。

我看他已经把耳塞子戴好了,知道他肯定听不到我俩说话了,就对他打了个手势,表示妥妥的,但潘子傻了吧唧的,想也没想的喊了一句:“阿峰,你瞧好吧!”我和潘子都拎着那个铁八爪,我俩带着铃铛,能随便交流,就商量起来,先从哪个狗身上下手。潘子这时候还跟我装起文化来了,他说:“孙子说过,擒贼先擒王,你看到那条狗没?数这一群中个头最大的,咱们就先勾它。”

我对潘子这建议是没啥看法,但打心里损了他一句,心说孙武可是我国古代有名的军事家,读孙子这两个字,尾音也要重一些,显出对他的尊重,咋到潘子嘴里,一说孙子、孙子的,味道全变了呢?我也没空跟他纠结这个,我俩都盯着那只大狗,一二三地喊了口号,一同抓住机会,把铁八爪丢出去。

我俩都挺有准头的,一个铁八爪勾在大狗的狗背上,一个勾在它肚子上。这狗看着少说得有一百来斤,可我俩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劲都不小。我心说就我俩一起往上拽,几下子就得把它倒腾上来。

陆宇峰也都准备好了,故意往我俩身边凑了凑,就等一会用电棍把大狗电死。可真等我们发力拽狗时,出岔子了,我俩一齐使劲,嗤嗤两声响过后,铁八爪都拽下一团狗毛来。失手了!潘子还挺实惠,用老大劲了,这一下落空,要不是我扶他,他都得从这树上侧歪下去。

那大狗一定被弄疼了,咧个嘴汪汪乱叫,还带着这狗群猛地往树上扑。它们不是豹子,不会上树,我倒不担心它们真能扑上来,不过也挺险,这带头的大黑狗跳得挺高,差点蹭到我脚底板。我吓得又急忙往上坐坐。

我还想再和潘子试一把,等收回铁八爪时,就伸手先把上面的狗毛扯下来。但在我扯狗毛时候,那里面藏着一个虫子,它嘻嘻嘻几声后,一下蹦到我脸上来了,顺着脸颊嗖嗖要往我耳朵里钻。这给我吓坏了,也一下记起来潘子那晚为啥晕在井边了,一定是有这种虫子钻到潘子耳朵里去了。

我伸手要抓虫子,还是慢了一拍,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那铃铛挡着,这虫子就得手了。它一靠近铃铛时,邪门了,就跟遇到克星似的,急忙又往回跑,我顺着这劲儿,一下把它逮住了。我看了看这虫子,一下想起蠼螋来,在我们当地也叫它耳夹子虫,只是眼前这蠼螋浑身发红,个头比较小,身子还涨呼呼的,跟我以前见得不大一样。

我没管那么多,心说小样儿的,刚才挺能耐想钻我,现在轮到我了,看怎么收拾它。

我也真不客气,五指一蜷,一下把它捏死了,等再张开手心一看,这蠼螋还留出一股股红血来,挺恶心的。我找块树皮蹭了蹭,这时候潘子也缓过劲来了,我俩互相使个眼色,拿出一副要跟这群狗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是狠下心了,心说它们毛不是多么?我俩今晚啥也不干,就在树上扒狗毛了,先把它们浑身撸干净了,再一个个勾上来。可还没等我们接着抛铁八爪,阿峰摆手把我们止住了。他担忧地往绥远村那边看了看,说这么耽误下去,容易有变数。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变数是啥意思,陆宇峰又把电棍抛给我,让我拿着,接着翻起包来,从里面拿出一大块肉干来。这分量可不少,依我看足足有一斤多,他还拿出一个小黑盒子和一把匕首。等小黑盒子打开后我发现里面是一排注射器。

这注射器有大有小,都装满了试剂,只是颜色不同,有红有黑。我估摸着,都是各种药。阿峰把装着黑色药剂的注射器抽了出来,一脸心疼的样儿,先望了望树下的狗群,又拿出一副横下心的表情,对准肉块,把药注射进去。

但他没一下全注射干净,先打进去一些药,又用刀把这块肉削下来,丢给树下的狗。这帮狗都贪吃,几乎是见到肉就抢,阿峰算计着来,一边往肉里打药,一边分别抛给不同的狗,反正最后药打光了,这群狗也都吃到肉了,就连那小黑狗也被喂了一小口。

这黑色药剂挺毒的,没多久就发作了,一群狗全趴在地上吐白沫子。潘子还对那小黑狗有点感觉,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他也明白正事要紧,随后又赞了一句:“阿峰,你这药真给力啊!”我没像潘子那样,反倒盯着陆宇峰心说这爷们备了两套灭狗方案,先把我和潘子当力工一样使唤,等看到没效果了,才把那药拿出来。

虽然我能感觉得到,这药挺贵重的,但相比之下,我和潘子的劳动力也不应该这么贱价啊?这长得挺爷们儿的陆宇峰,心里咋这么抠呢?

既然危险解除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坐在树上,陆宇峰带头,我们陆续跳下去。我还担心这些狗没死绝,下来后挨个在它们身边转上一圈,检查一遍。那些大狗是真都死透了,而那小黑狗,估计是吃的肉小,还没死,正瞪个眼睛看着我。我知道,潘子之前出现的一系列古怪都跟它有关。

看我一直注意着小狗,陆宇峰好奇了,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把潘子的遭遇完完本本的说给陆宇峰听,最后还顺带问了句:“潘子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于疯癫的状态呢?”陆宇峰的回答让我先是一惊,但随后又放下心。他告诉我,绥远村这里的土质本身就有问题,养育出来的昆虫都多少带点毒,尤其这种蠼螋,还被假刘卉她们特意饲养与培育了,导致再次异变,不仅从杂食性昆虫变为外体寄生虫,还让它们的毒性变强了,如果大量食用,肯定会让人彻底的疯癫,但少量食用的话,反倒能让人健骨强身。潘子只是偶尔被这种蠼螋钻耳朵里咬了几口,问题不大。

潘子听我俩聊天时一直沉着脸,显得不自在,这我能理解,毕竟我们谈论的是他健康问题。这时候那小黑狗又疼上了,它呜呜了几声,还特别想站起来,只是它哪还有那股力气?陆宇峰望着小黑狗一皱眉,把匕首拿出来,手起刀落……

后山的事算暂告一段落了,我们仨也不多待,收拾一下走人,但没等我们走出去多远呢,正面传来一束光。这是老式手电筒发出来的,正好打在我眼睛上,我一时间看不清,就赶紧往旁边退了退,本来我还猜测,来的会不会是假刘卉呢,毕竟我们刚才在后山打了那么久的手电筒,她要是够警惕的话,一定能有所发现。可我猜错了,来的是那个胖老太太。

这胖老太太整个人急得都不行了,几乎拿出最快速度跑过来的,尤其她那一身肥肉,跑得都乱颤。我们仨没急着走,全都站在原地。她来到我们面前时,呼哧呼哧直大喘气,也顾不上歇息,直接吼道:“我就说你们仨有毛病,之前那些买虫儿的,都是当天交易当天走,可你们来这儿可好,又是实习又是定居,压根不提买虫的事。”

我被她这么说都说愣了,心说怎么又扯出买虫儿的人了?陆宇峰接了句话,他语气里还带着一股严厉:“胖大娘,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你卖毒虫,就不觉得很伤天害理?”胖老太太哼哼几声,又笑了说:“有什么伤天害理的?照你这么说,那市场卖刀具的,要是不小心卖给杀人犯了,那也得跟着当从犯么?”

没等我们接话,她脾气爆发了,一边使劲扯着头发,一边指着我们说:“好你们个兔崽子,我那些狗儿与虫儿,肯定被你们杀了,老娘就这点资本,一下全没了,我不活了,跟你们拼了。”她这头发质量一点都不好,扯这么几下就断了一大把,她还就势攥着头发向阿峰扑过来。

本来我们都没觉得有啥,陆宇峰更是冷笑起来,这一胖老太太,看着也不厉害。不过等她扑到陆宇峰身上的一刹那,我心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想起那冒烟的水井了,里面不都是头发么?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测,胖老太太的头发里也有耳夹子虫,她本身疯疯癫癫,半夜坐在井边说话啥的,一定是被耳夹子虫的毒给刺激的。真要是这样,那她扑在阿峰身上不是很危险?

我大吼一声给他提醒,不过这一切都晚了。胖老太太提前下手了,离近一些后,她把手里的断发对着阿峰一抖落,几个黑影全落在阿峰身子上了。陆宇峰也不笨,他惨哼一声,急速往后退,还使劲用手满胸口、满脸的拍打着。

我看那胖老太太又要扯头发,知道这老娘们儿要对我俩下手了,我可不给她这机会,阿峰的电棍一直让我拿着,我也见过别人怎么使用它,知道怎么用。我就把电棍捅过去,想稍微电一下,将这胖老太太弄晕得了。

但潘子当把程咬金,中途杀出来了,他狠狠对着胖老太太的肚子踹了过去,嘴里还说:“走你!”他腿劲不小,一下把胖老太太踢出去老远,还坐了个大屁蹲儿。

其实潘子本是好意,不过这么一掺合,我这电棍就没捅上,啪啪啪地空放了几下电。我和潘子都没料到对方的举动,惊讶之余互相看了看。那老胖太太也真识相,知道电棍的威力,她一看没机会跟我们拼命了,还哇地一声哭了,在地上又蹬又踹的,连说不活了,不活了!我以为这胖老太太再怎么伤心也不会想不开的,但她真狠,随后爬起来,奔着路边一块石头冲过去,几乎是扑着撞到了上面。

这石头正好有个尖儿,这倒成全胖老太太了,她整个脑门都陷进去,身子还一抖一抖的,当场就咽了气。潘子看着死后的胖老太太,突然感叹一句,说她也太贞烈了吧?我都不知道咋接话,心说我们咋滴她了?还贞烈上了,这不纯扯淡了么?我也没太顾及这个死胖老太太,又扭头看了看陆宇峰,我挺担心他安危的。

他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脸上全是血道子,这倒不是说他受了伤,而是这全是死蠼螋留下的液体,他还正使劲抠耳朵呢,显得特别难受。我心说坏了,不会是蠼螋爬到他耳朵里了吧?我追问了一句。陆宇峰说刚才确实爬进去一个,不过又被他用针挑出来了,现在没啥大危险了,就是身子有点虚弱。

我放下心,招呼潘子,我俩一人一边,把他扶了起来,想就此趁快下山。但这蠼螋的毒比我预想的要厉害,阿峰走了一会后,整个人腿都软了。而且在我们刚一离开后山,又见到一个人堵在路上。

这次是那个假刘卉了,她又换上那身白衣服,乍一看跟个女鬼似的。我心里直想骂娘,心说敌人接二连三的来,尤其眼前这个,还是杀手,谁知道她身手到底有多强啊?我和潘子都把陆宇峰放下来,紧靠在一起,像盯狼似地防着假刘卉。

假刘卉先开口问我俩:“胖姨和狗狗它们是不是都死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好了,索性来个闷声默认。假刘卉也聪明,猜到了答案,还突然乐了,拿出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念叨起来:“胖姨,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们这些坏警察之间的道道儿,我们还是不掺合的好,你怎么就不信呢?”假刘卉本来这话没说完,但等她还想说的时候,陆宇峰急了,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踉跄地向假刘卉冲过去,用他那铁扳指把她顶晕了。

我和潘子彻底懵了,潘子不可思议的反问一句:“这假刘卉不是杀手么?咋这么面呢?”这也是我考虑的一个问题,另外我也在回味假刘卉的话,她说坏警察之间的道道儿,这是什么意思?尤其陆宇峰突然下黑手,好像知道内幕,但就是不想让我和潘子明白。

在我还在琢磨的期间,陆宇峰虚弱地叫了几声,让我俩快过来,给假刘卉注射一针安眠药。我是没动地方,更有种直觉,这绥远村的案子,绝不像我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什么连环杀手隐蔽山村啊,什么李峰让我们挖线索查凶案这类的,这都是屁话,这里面肯定还有局儿。

潘子是真老实,没想这么多,还按照陆宇峰的吩咐,拿出一个注射器,把药全打在假刘卉的体内了。陆宇峰是盯着潘子把这事办完的,他又松了一口气,跟我们说:“假刘卉会在这睡上一天多,咱们回去就联系警方,让他们赶过来处理后续事吧。”潘子连连点头称是。

等我们回到住所,阿峰都有要快昏迷的意思了,估计是刚才又折腾一番的缘故,我就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了被子。但陆宇峰掐着胳膊,强行睁开了眼睛,跟我说:“不能睡,还有一件事没办呢。”也怪我一时疏忽,心说假刘卉都抓了,胖老太太和杀人武器也都剿灭了,还有啥要紧的?

陆宇峰扭头看着背包,说那里装的注射器中,有一支装的是吗啡,他让我俩把吗啡喂给他,再一起去趟山谷边。我明白了,他是想发信号联系警力。这个我持中立的看法,虽然让警方过来这事刻不容缓,但阿峰身体更要紧,我怕连夜赶过去,他这身体最终要被拖垮了。陆宇峰上来倔劲儿了,根本不听劝。最后潘子给他打了一针,又把他背起来。

我们顶着夜色悄悄走过去,其实这一路上,陆宇峰还真没咋累到,倒是潘子,背着一个这么壮的大活人,在我们赶到山谷时,他双眼都有些发直了,明显体力透支。

我们又蹲着围个圈,陆宇峰没精力去摆弄设备,我之前看过怎么使用,就都由我来代劳了。我先把天线竖起来调好,又把设备打开,点开那个对话框,跟陆宇峰说:“一会写啥啊?鬼手呼叫么?”陆宇峰摇摇头说:“这次你该说是,‘罪眼呼叫’!”

我冷不丁听差了,心说醉眼儿?这难道是陆宇峰的另一个代号?但这么奇葩的代号又怎么解释呢?陆宇峰说话费劲,我也没多问,就按照他意思,发了句话:“醉眼儿呼叫!”我以为这大半夜的,设备那头的联络人得等一会才能回呢,但在我发出去的瞬间,对方回话了:“罪眼请讲!”

我看着罪眼两个字,心里莫名的出现一种波动,那股似成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没纠结这事,问阿峰接下来还写啥。陆宇峰说:“凶犯落网,速来支援!”我又把这话发出去,对方回了句“收到”。这次通讯就算完事了。

山谷晚间的风又有变化了,不仅特别大,还带着一股湿气,我和潘子都熬着难受,更别说阿峰了,我们收拾一下紧忙走。按照阿峰之前说的,我以为警力真得后天才能到呢,但我发现他骗我了,第二天上午,绥远村就来了一大批警察。

其实把这些人称为警察也有点不确切,他们都穿着迷彩服,拿着微型冲锋枪,更像是军队的。我和潘子都不认识这些人,也不好意思露面,陆宇峰虽然睡了一宿身子还有些弱,但也缓过来不少,他晃晃悠悠地来到村里,带着这些人处理后续事宜。

这么一来,我和潘子没啥事了,我俩就坐在屋子里待着。潘子显得挺轻松的,叼个烟,还一边吸着一边吃肉干,我也不知道咋想的,看着潘子,回忆起那一晚他晕在井边的情景了,连带着我又琢磨起那鬼笑声。

潘子看我闷着不说话,扒拉我一下,捧着肉干说:“干啥呢?吃点肉干,咱哥俩顺便胡扯一会多好。”我心说这爷们还行不行了?陆宇峰给我起个小白的外号,他还屁颠屁颠叫上了,我也没惯着他,给他也起了个外号,叫小兽,那意思就是缺德兽!而且我跟他都不见外,我就把我想到的东西跟他念叨念叨。

我先说:“小兽,你不觉得奇怪么?李峰叮嘱咱们一路小心、那赶驴车的老头,还有陆宇峰的到来,这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潘子精力全放在我后半句话上了,也没纠结他小兽的外号,他想了想说:“对哈,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啥不对了。”我又往下说:“你再想,那写着禁区的石碑,还有对面屋子里发现的照片,以及那些藏在铜镜中的纸条,这到现在都没解释清楚呢。”

潘子连说对对,又拿出一副恨恨的样子说:“那晚那个臭阿峰,非得让我对着镜子梳头,他一定在玩我呢,铜镜本身带着机关,里面藏着耳夹子虫,他烧的符箓就是一种灭虫的药,而蜡烛呢,就是个计时的设备,它砰砰一响,就说明机关被破了,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我发现潘子也有聪明一回的时候,我赞同的点点头,还补充说:“整个村子,尤其那一学校学生的古怪,一定跟吃了蠼螋磨成的药粉有关,就是我们吃饭时,在汤里见到的那种‘黑色芝麻粒’。”

当我和潘子要继续往下说时,陆宇峰回来了,他估摸是忙累了,要回来歇一会,我俩不可能跟他说刚才的话题,就及时打住了。陆宇峰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背包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支录音笔。

线人都要汇报情况,我以为他要干这事呢,我和潘子在一旁听着也不大好,就先去屋外回避一下。我俩也没走多远,就在门前晃悠,看着这些军队警察对这些村民盘问,顺带又继续胡扯几句。我发现刚才我们说的那一番话,在潘子看来就是随便聊聊,按他的想法,我们当棋子就当棋子吧,反正等任务做够了,我们彻底减刑了,就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去。

我是不赞同他的观点,我做线人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恢复自由,这是没错,但我也不想身陷这个局里,到后来弄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不经意间,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发现陆宇峰正皱着眉,站在窗户那看着我俩,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录音笔,不过耳朵上带着耳机子。

我刚开始挺纳闷,心说这哥们录音就录音呗,戴耳机子干啥?但脑筋一转,我又想到一个可能。这把我吓得一瞬间都流出冷汗来了。陆宇峰拿的录音笔,刚才就在录音,它把我和潘子说的话全记录下来,陆宇峰这个特殊线人还一定有随时听录音的权力,他把我们谈话的秘密发现了。

我不知道陆宇峰会对我俩这种“聪明”人怎么样,甚至紧张之余,我还假装系鞋带,趁机把弹簧刀拿出来,藏在袖子里。这动作当然也被他捕捉到了,等我站起身时,他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潘子啥都不知道呢,他还傻兮兮地对陆宇峰打招呼说:“这么快就录完了?”陆宇峰嗯了一声,又看着我。

我没回避他的目光,不客气的说,我在冷冷注视着他。我都不想一会能出现啥事了,会不会陆宇峰找这些军队警察,用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俩灭口呢?还是他直接动手,瞬间把我俩击毙呢?

这么僵持一小会儿。陆宇峰突然很奇怪地叹了口气,笑着说了一句特别奇怪的话:“小白,绥远村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咱们一起患过难,也都是兄弟了,你说回去后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好好大吃一顿呢?”潘子在旁边接话说好,我却仔细琢磨起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来。如果单从说话内容考虑,陆宇峰这话有可能只是假意安抚下我,但我看着他的眼神,对我留露出的却是实打实的善意,我又觉得,他真是发自内心的没怪我们。

我想到这儿也笑了,心说自己一定是多寻思了,陆宇峰再怎么说也是个特殊线人,不管他权限比我们大多少,也不是警方的人,没必要针对同行嘛。我们又聊点别的,就把这事彻底放过去了。

等过了一天,绥远村这边确实没我们的事了,我们仨一起背着旅行包往外面走,这次没了驴车,我们足足走了一整天。我以为出了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陆宇峰就会跟我们分道扬镳了呢,但他说接下来他还有任务,坐火车正好跟我们也顺路,只是我俩在乌州下车,他还要往前再坐一段距离。我一合计,俩人也是坐,三人也是坐,我们就又聚在一起了。

陆宇峰说过要跟我俩一起吃个饭,他就提议,趁着坐车,我们去餐车好好搓一顿。

餐车里的菜饭做的并不好吃,也有点小贵,但我们要的是一个气氛,也就没讲究那么多,我们三个人,足足要了八盘菜,又一人喝了两瓶啤酒。这期间我们互相留了电话,说一些场面话,什么以后多多照顾,哥俩好干了这杯酒这类的,陆宇峰还拿出一副当大哥的样儿,总给我俩夹菜。

等我和潘子下车时,都已经是半夜了,但我一合计,不管咋样,既然回来了就先找李峰汇报吧。我也不顾时间场合了,给李峰打个电话。出乎我意料的是,接通电话后,李峰说绥远村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我俩也不用特意找他,回家好好休息吧,等下次有任务了,他会主动找我们的。

我一想也是,李峰是个警官,他想跟进绥远村的案子,直接打个电话给那边派出所问问就是了。我和潘子这下彻底没事了,就急忙回家,各回各的屋子里。我是真舒舒服服的一下躺在床,甚至想这么睡下去,弄个大懒出来,可没天亮就被吵醒了。

我听门外哼哼唧唧的,当时也怪我睡懵了,还寻思呢,哪来的小猪啊?等又清醒一下,我反应过来,是潘子在叫唤,他一定难受了。我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急忙往他屋子里赶,进去后一开灯,我看潘子一脸痛苦地横在床上,他双手都把床单抓得褶褶巴巴的。

我问他咋了,他指着脑袋说里面特别疼,我挺纳闷,因为我俩回来时他还好好的呢。我不是医生,也不懂看病,但还是凑过去瞧了瞧,我没发现别的,只看到潘子瞳孔变得特别大。这把我吓一跳,这可是散瞳死人的感觉,我估摸他是摊上啥大病了。

我们这个乌州市,只有一个附属医院还说的过去,我不敢再耽误,带着潘子赶紧下楼。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这大半夜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好医生呢?但赶巧的是,今晚值班大夫就是神经内科的,他还挺热情,让我扶着潘子立刻进了诊室。

我不知道他咋检查的,他也不让我看,让我在诊室外面等着。我心里着急啊,就在走廊里一边转悠一边抽烟。等吸了三根烟以后,他叫我进去了,这期间我想到几个可能,就问他:“潘子是不是得了急性脑出血或者脑炎?”大夫摇摇头,说潘子这属于丘脑与大脑功能的紊乱,目前看也不属于器质性病变。我一下懵了,这大夫说的太专业了,我没听懂。

大夫看我不吱声了,他又解释一句,说潘子这病,往俗了说,就是精神病的前兆。这下我明白了,也傻眼了,我心说这咋办,精神病还不好治呢,潘子以后还咋做任务?警方总不能让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去挖线索吧?

大夫又给我推荐一个人,说当地的五福精神病院里有个专家,对这类疾病很有研究,他让我去那里碰碰运气。我是个挺谨慎的人,被大夫这么说,我也没盲目地相信,我听说过,有些医生的医德不好,总会夸大病情、过度治疗,我怕眼前这大夫也是托儿,他把潘子诓到精神病院,借机收点回扣啥的。

我先去走廊里给李峰挂了一个电话,把潘子的情况说给他听,他是我们顶头上司,我问问意见比较妥当些。李峰听我说完,竟也提出跟值班大夫一样的建议,尤其还强调,那精神病的专家他有所耳闻,医技不错。我没法子了,既然都这么建议,那我只能带潘子去看看了。

不过这都后半夜了,我怕去早了人家不开门,就又跟潘子在附属医院的走廊里坐着熬到了天亮。这个五福精神病院在郊区,说白了是当地唯一一家收留精神病人的地方,等我把潘子带去后,就有护士专门带我们去了一个房间,她说专家一会才来,让我们在这等着,她还给潘子挂了水,让他能好受一些。

我心里有种莫名地烦躁,看潘子挂上水后,竟能昏昏沉沉地睡着,我就合计趁这段期间出去走走,散散心。我也没远走,找个长条板凳坐下来,点根烟吸了起来。

或许是烟的刺激,让我脑袋渐渐醒了,不能说我瞎捉摸,反正突然的,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潘子之所以如此,会不会是陆宇峰做的手脚呢?他旅行包里带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在餐车上,他要是借着夹菜的名义给潘子下药,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上来倔劲儿了,给陆宇峰挂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我也不知道他干啥呢,反正他压低声音问我啥事。我现在有点缓过劲了,脑袋没那么热了,心说不能那么直白的质问他,不然太伤和气,我就间接地把潘子遭遇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陆宇峰很认真地听着,直到最后他听我叹了一口气,又好奇问我:“潘子病了就病了,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你何必太伤心呢,把握好自己的前程就是了嘛。”

我知道他这么说是对的,但我这一批减刑犯里,没几个人活到现在,我和潘子还是纯粹的难兄难弟,我舍不得他。我一下来感慨了,接话说:“阿峰,如果潘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死心了,不奢求减刑立功的事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梦想罢了,还是继续蹲牢子吧,把刑期熬完。”

这下陆宇峰不说话了,而且他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我听着手机里那嘟嘟的短线声,以为阿峰突然做任务了,就压着冲动,没再找他。这时我也把烟吸完了,就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了踩。这么一低头,我发现有个影子在我身下,很明显,我背后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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