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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亡引力

我这么拽着潘子,让他突然有了反应,或许因为疼的,他眉头皱了一下。我见状紧忙又吼他几句,想让他彻底精神起来,可他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男盗在这期间又往前走两步,只是他着火的脸是致命伤,根本熬不住,最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脸冲下狠狠的砸了下去。整个脸朝着马路压下去,一下把火熄灭了,脸颊边缘一些顽固的小火苗,也最终越来越弱,化成一股青烟。

一时间危险解除,但我一点放松下来的感觉都没有,愣愣看着男盗,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我猛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我真不想一个人面对这场景,想把曹元和陆宇峰他们全喊回来。不一会儿,曹元带着两个警察飞快的跑出山林,他看我没事人儿一样的站着,吼着问一句,“怎么了?”我指着男盗,念叨一句,“你们要找的罪犯在这儿。”男盗脸冲下,曹元也不知道他死了,招呼两个警察就往那儿奔,有个警察还把枪拿出来指着男盗。

他们围过去,蹲在男盗身边,曹元趁空还瞧了我一眼,大有责怪我的意思。我现在也没心情多说啥,而且他们看到罪犯就把我晾在一边了。我看着他们把男盗摁住,又一同合力把他翻过来。

他们是真没想到男盗会是这德行,当看清男盗的脸时,全都炸锅了。俩警察嗷一声喊,还一同往后蛙跳一下,曹元半站起来,噌噌往后退,不过踩秃噜了,又脚一滑噗通一下坐在地上,脑门哗哗往下落汗,他还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抹汗。

早先我看得出曹元是个很血气方刚的人,现在能这么害怕,反倒让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曹元又把对讲机拿出来了,对着吼上了,让警方把现在能调用的警力全派过来,说这里发生大案子了。接下来他又呼叫另外两个警察,让他们赶紧撤出山林,等待支援。那两个警察也听话,没多久屁颠屁颠全跑出来,但我一看,没阿峰的影子。

我们线人跟警察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顶多算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而且对他们没多大好感。我更在乎阿峰。一想到他可能会遇到那“鬼”,一下就急了,拎着甩棍跑到山林边,扯着嗓子“阿峰、阿峰”的使劲喊。我这么喊了五分钟,嗓子都有点哑了,但还没有阿峰的动静,只好继续沿着山林缘边走起来,边走边时不时再喊两声。

等经过一个灌木丛时,我听到里面有沙沙的声音,好像有东西。我退了两步,双手握着甩棍,死死盯着灌木丛,不确定是不是那白毛鬼要冲出来。但没那么悲观,是阿峰整个人从灌木里钻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段期间他走了多少路,反正整个人挺疲惫的,而且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倦意。

我一看是他,急忙把甩棍收起来,又过去扶了他一把,带着他往大部队那走。阿峰发现男盗恶心的尸体,趁空叹了口气,跟我说,“那两个盗贼好像窝里斗了,男盗把女盗杀了,还很残忍的将女盗拔牙、断指、烧脸了。我找了半天没发现男盗,估计他跑了。”我一时间有点语塞,缓了缓指着远处说,“你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女盗是死的很惨,但男盗也没好到哪去。”

陆宇峰身子猛地一震,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又挣脱我,甩开大步冲过去。没多久又来了两辆警用面包车,从里面下来一大堆警察。这现场就交给他们负责了,就把精力放在潘子身上。我发现还是自己本事不行,陆宇峰在潘子脑顶上随便戳了几下,他就慢悠悠的醒来了。虽然现在的潘子药劲儿过了,恢复正常了,但还是有点虚弱,我就把我那破烂上衣当垫子,让他坐在上面休息一会,这功夫我还跟陆宇峰念叨起遇鬼的事来。

我对他没任何隐瞒,详详细细的说了经过,陆宇峰听完就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显得不信。这也不能怪陆宇峰没见识,换做别人,冷不丁听到,肯定都会有这种举动。我一想,反正我遇鬼的地点离马路不远,现在又来了这么多警察,也不怕过去再看一眼,我就跟陆宇峰说,带他去找找那个冥币。我敢肯定自己没记错地方,但等到了那地点时,地上却空空如也。

陆宇峰又拿出一副怀疑的目光盯着我,我壮胆四处稍微走了一下,仍是一无所获。陆宇峰没说啥,转身带着我出了山林。我以为不管这案子有多离奇,我们也该休息一会了,但陆宇峰张罗着,要一起去趟警局。而且跟我们一趟车走的还有那男盗的尸体。

到了警局,法医早带着人在门口等候了,陆宇峰跟在法医后面,他们用担架抬着男盗尸体往楼上跑。我们上了三楼。陆宇峰一点不犹豫的跟进了法医室。我和潘子这下不跟着他了,在法医室门前止步,我猜出来,他们在里面肯定很血腥的把男盗解剖了。这时候曹元也赶了回来,看到我和潘子在法医室门前转悠,急了,过来拽我俩一把说,“一般人不能进法医室。”

我心说法医室是什么好地方,我和潘子非得削尖脑袋往里挤?正好旁边就有个小会议室,为了等阿峰,我俩就钻到这里里歇息起来。

我以为一个解剖验尸用不了多长时间呢,但这一晚上,陆宇峰也没现身,我和潘子最后都趴桌子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饿的受不了了,看法医室还没动静,警局里大家也都忙碌着,我就跟潘子说,“咱俩不管他们,先下楼吃个早餐。”

这警局旁边就有个摊子,卖稀粥、包子的,我俩跟饿死鬼一样,去了一顿猛吃猛喝。其实有时候填饱肚子了,能让一个人一下精神不小。我现在就这感觉,吃饭前后明显状态不一样,心也静下来不少。

按说线人应该尽量少露面才对,但我一个外地线人,也没那么多避讳。吃完溜达往回走,还从警局正门走进去的,路过保安室时,我听到保安正在里面不满的骂着。他说,“谁一大早上送来一个邮包?没发货地址,还让杜睿收,警局哪有这号人啊?”我听到保安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神秘邮包了,就是在我们去绥远村之前收的那个。隔了这么久,电视神秘人都没找我们,要不是被保安这话一提,我都快把他忘记了。潘子也反应过来,我俩互相看了看,一同走进保安室。

这保安昨晚就在,也知道我俩是跟着曹元一起来的,但还是不解的看着我们。我兜里一直揣着身份证,就拿出给他看,说我就是杜睿。保安明白我的意图,把邮包递过来,不过眼神中显得有些不乐意。

这邮包没多大,还系着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潘子随手把它捧起来上楼。我想等回会议室了,再把它打开看看。但来到三楼时,曹元和几个警察正围在一个桌子旁讨论案情,本来就是随便看了我俩一眼,可接下来,他猛地一转身,指着那邮包说,“这个给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一句,我和潘子脸色都沉下来,潘子还特意把邮包抱得更紧,耿直的反问一句,“凭什么?”

曹元换个方式跟我们说,“你们在会议室等着,我叫上陆宇峰,咱们一起开个会。”我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也不跟他犟嘴了,先带潘子过去。没多久,他和陆宇峰也进来了。这是曹元硬生生把陆宇峰从法医室叫出来的,我发现阿峰有点憔悴,还带着一副沾着血的胶皮手套,这都不算什么,他一进来,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这让我有点受不了,刚吃的早餐在胃里来回翻滚着。

陆宇峰把手套脱下来,对着墙角的一个垃圾桶撇了过去,又找个椅子坐下,问曹元干什么?曹元让潘子把邮包放到桌子上,跟我们讲,这邮包上的蝴蝶结有讲究,是女盗的手法,蝴蝶结上有四个线头,拽那个最短的,才能让蝴蝶结一下被解开,我们要是不信就试试。

在他说的时候,我就盯着邮包看着。正常系蝴蝶结,都出来两个线头,哪有系出四个的道理,但我拽着那个短的一试,真的一下就把这蝴蝶结打开了,还发现这里面多了一根无用的丝线。我心里纠结了,觉得这邮包简直跟迷一样,按曹元说的,它就该是鸳鸯盗邮寄过来的,但这一男一女两个盗贼不是刚死么?怎么可能邮寄东西呢?另外如果说这是电视神秘人邮来的,那他和鸳鸯盗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宇峰这时喊了句话,让我别愣神,把邮包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上次我收到神秘邮包,里面放的是DVD光碟和蛇骨铃铛,这次呢,里面放的竟然是录音带。曹元出了会议室,扯开大嗓门,喊了一个警员,让他想办法去弄。接着他又站在门口,对陆宇峰使个眼色,那意思有话要说,让他出来一趟。

我和潘子肯定不动地方了,但陆宇峰也没走开,摆手跟曹元示意说,“直接说就行,小白和潘子不是外人。”曹元被这话一弄,显得有点小气了,但他不在乎,哈哈一笑,又叫了一个警员,说把资料拿过来。这资料可不少,又是档案夹又是投影仪的。我被这场面弄得直懵。

没多久,投影仪打开了,曹元给我们放了几个片子,这都是两个老人的。刚开始我真没看出什么,但随着这两个老人尸体的出现,我发现一个蹊跷。这俩老头儿分别死于火灾现场和池塘,乍一看是意外事故,但他们的脸都没了。被火烧的那老头身子也烧焦了,脸还凹陷进去一大块,而那溺死的老头,脸上坑坑洼洼,就好像被鱼吃过一样。

曹元解释说,“这分别是一年前和半年前的两个案子,一个是陇州人,一个是临边城市的,他们死前一段时间,都有过焦虑,跟朋友说过他们可能会死于意外,当时朋友都没当回事,但他俩的预言全部实现了。另外在他们身上,都发现了冥币,上面准确写着他们的死亡日期,这在鸳鸯盗尸体上也有体现。”随后曹元又打开资料夹,把四张夹膜的冥币展现给我们看。

我们仨都聚过去观察起来,潘子就是随便看看,又立即不敢兴趣的退出了,我和阿峰看的时间挺长。阿峰还摆弄一番,发表他的观点,“这四个冥币的玉皇大帝额头上,都有一个污点,证明印刷机器不好,该是同一批印出来的,再说这后写上去的死亡日期,看笔记,尤其是一勾一画的走向,也该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光凭这两条,可以断定两个老人死亡案与鸳鸯盗凶案有直接的联系。”

我又想到昨晚那个白毛鬼了,它也丢给我一个冥币,只怪那冥币最后没了,不然捡过来与这四个冥币核对一下,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是不是都被那白毛鬼杀的了。我们又各自回到座位上,曹元把投影仪关了,看着陆宇峰,问他参与了法医解刨的事,有什么发现没有。

陆宇峰揉着太阳穴,显得略有头疼,闭着眼睛跟我们念叨。他说按尸检来看,这两个盗贼都是被人硬生生把手指掰断的,也都是尖嘴钳子之类的东西把牙齿拔光的,至于为什么脸上离奇着火,目前还没准确的定论,而更让他不解的是,掰指、拔牙、烧脸,任何一个都是很严厉的酷刑,归属于不同的作案手法,按说一个凶手就算再恐怖离奇,也该有一个尺度,不该在杀同一个人时用不同的手法。

我听完心里有点紧,觉得这案子绝对是一桩实打实的恐怖凶案,另外也有点好奇,觉得陆宇峰一个特殊线人,怎么对刑案这么了解呢?尤其还懂得法医解剖学。我也不能直接问他,只好先把这疑问埋在心里,我又看了看潘子,发现他挺厉害,这时候眼观鼻,鼻观心拿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儿,合着他一直用这种境界来回避我们的谈话,一点没听到。

整个会议室一下变得寂静起来,除了潘子还在“入定”,我们几个人都点了一根烟吸了起来。曹元上来点小脾气,自顾自的骂了几句,说本想捉拿鸳鸯盗,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让案子变得更加复杂了。陆宇峰倒是很冷静的考虑一会儿,有了计较,现在还没警员把录音机找到送进来,他就指着录音带说,“这样吧,既然我们仨摊上这案子了,也就继续配合警方挖线索,这录音带让我先拿回去听一听,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让我惊讶的是,曹元很尊重陆宇峰这个特殊线人的话,他不仅很支持的把录音带推过来,还主动问了一句,“阿峰,还需要警方提供什么,你只管开口,能办的我全给办了。”陆宇峰摇摇头。有了这个录音带,他也不想去法医室凑热闹了,把它放在兜里,招呼我俩起身就走。我们是终于回家了,但打心里,我一点回家的感觉都没有,还默念一句,希望这录音带里别再出现离奇古怪的声音了。

我们住的三室一厅是一人一个屋,阿峰的房间就是一个仓库,竟连随身听这种“古董”都有。回家后,他就把这随身听拿出来,我们蹲在客厅围成个圈儿,全都留心听起来录音,生怕漏了什么。可听了一分来钟,也没见里面传出来什么动静。潘子还抱怨一句,说这么破玩意,哪有什么线索?或许是我俩听得不仔细,又或许是听力不行,陆宇峰倒有了发现,他望着潘子还做了个嘘声的东西。

我俩索性都不听了,一起望着他,等他有结果了再告诉我们。最后阿峰不嫌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苦笑起来。我被他这古怪劲儿吊起了胃口,追问一句。阿峰转身进了房间,从里面捧出一个本来是放在电脑上用的大音箱,把音箱直接插在随身听上,接通电源,一边把所有音量都调到最大,一边把录音带倒退回去,接着说了句细细听着,就摁下播放键。这次明显了,借着外放,我听到里面传出一丝丝杂乱的噪声,这形容不好,好像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轻轻嘻笑,也有吧嗒吧嗒像小孩子把玻璃球丢在地上的响动。声音一直持续了三分来钟,随后一片肃静。

陆宇峰把随身听关了,很郑重的问我们,“明白了么?”我俩都摇摇头,表示不懂!我发现陆宇峰这人挺坏的,他问我俩又不给我俩解释,打个哈欠说折腾一宿早就累了,让我们各自回房间睡一觉,等醒了再一起继续商讨。我没法子,虽然不想睡,但看阿峰通红的双眼,也只好按他说的做。

我睡的是软床,躺上去不管困不困,没一会儿就变得懒洋洋的,我也没特意板着这懒劲,闭眼睡起来。等再次睁眼时,已经快傍晚了,而且屋外也很静,估计他们都没起来。我挠着发晕的脑袋,想去趟厕所,但出了卧室,就看到阿峰正板板正正的坐在沙发上,他面前还放着那个无线通讯器。他眼睛还是那么红,我猜他根本没怎么睡,趁我俩睡着时,他偷偷爬起来跟组织联系了。

他看我出来,还对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在他旁边,点根烟静静吸了两口,像是让自己捋顺下思路,又说,“这两起死亡案很棘手,我到现在都没头绪,那段录音更让人不知所云,既然这样,咱们不如找灵媒问问,看看能有帮助不。”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因为上午回来时,阿峰那副笑说明他听懂录音了,怎么睡了一觉又赖账了呢?再者说,灵媒是什么?就是萨满或者跳大神的,请神驱邪什么的都没问题,跟他们问刑案,这未免有点儿戏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摇头把他的观点否了。

陆宇峰笑了,把没吸完的烟一下掐了,跟我说,“你还别不信,国内借助灵媒破案的例子很少,但国外很多离奇案件都是警方借助灵媒来挖线索的,咱们也不要一味的守旧,正巧陇州就有两个很有名的灵媒,咱们一会就找一个灵媒问问吧。”我看他决心挺大,估计劝是劝不回来了,反正找灵媒问话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点头妥协了。

接下来我去洗漱,陆宇峰把潘子叫醒了。我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两口,陆宇峰又开着黑轿车带我们去了另一个居民区,停在一个单元门下。他隔着车窗指着这个单元门,说我们要找的灵媒就住在六楼。我往上看了看,这楼一共就六层,每层两户人家,六楼那两户,一个是落地窗,看着挺气派,另一个挂着黑色窗户,把屋子挡的密不透光。我猜测的问,“那有黑窗帘的人家,一定住的灵媒吧?”

陆宇峰说我只说对了一半,整个六楼全是灵媒的,黑窗帘那屋子用来住的,另外那个是他办公的地方。接着他招呼我们下车,带头上了六楼。在五层与六层之间的走廊,我们遇到一个装着门铃的栅栏门,这是后装上去的,反正六层全是灵媒家,他就在这设了一个“关卡”。陆宇峰摁了门铃。

没多久从上面下来个人,神神叨叨的,穿着一件白色大袍子,上面印着古怪的图案,而且长得也特怪。他特别的黑,就跟掉到墨缸里被染了一样,双眼之间还有一道疤,这造型让我想起包青天了。

陆宇峰隔着栅栏门说了几句,“有个朋友邮寄过来一个录音带,听着挺怪,想让大师帮着看一眼。”既然有买卖,灵媒当然来者不拒,打开门,招呼我们屋里请。我也说不好什么感觉,反正在踏入他家的第一步起,整个心就难受起来。这屋子里挂的要么是牛头兽骨,要么就是罗盘符箓,还飘着一股点香烧纸的味道,微微有点呛人。在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老板台,他就叫着我们在老板台前面坐好,又让我们把录音带拿出来。

陆宇峰挺细心,除了录音带,还带着随身听和耳机,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递过去,灵媒默默听起来。我东一眼西一眼的瞧起来,发现阿峰也四下打量,还是一副观察的神色。我联系着他之前说的话和举动,心里猛地惊了一下,心说他不会怀疑灵媒是凶手吧?这几起离奇凶案,又是冥币又是鬼的,真要往灵媒上猜,那也沾边。我本来跟阿峰找灵媒就是应付,但现在开始,我打定主意不捣乱,配合阿峰把这次调查弄好。

三分多钟很快就过去了,灵媒叹了口气,摘下耳机,盯着我们仨,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三位到底是什么人?”真看不出来,这黑小子还有点本事,能听出点道道来。潘子傻兮兮的,张嘴就要说,但我偷偷踩他一脚,让他及时住嘴。陆宇峰是真不想实话实说,他也有应对的策略,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拍,又叉开话题,“大师,你还是说说这录音的事吧。”

灵媒对钱还是比较在乎的,他也不多问了,反倒把录音带取出来,举着跟我们强调,“三位听过死亡引力的说法么?”我对这名词感到陌生,潘子还插句话,说他听过地心引力,就是有个姓牛叫顿的人,被苹果砸脑袋,后来一赌气研究发现的。灵媒被潘子逗乐了,又用他那玄之又玄的理论解释起来,“其实死亡引力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比较陌生的概念,其本质跟地心引力差不多,不同的是,它是将人带入死亡深渊的一种神秘力量。比如,有的人在死前听见楼顶有玻珠落地的声音,这就属于死亡引力,因为这个声音的真正来源不是玻璃弹珠,而是鬼眼球。”

随后他看着录音带,说这里面的录音,全部是死亡引力,听到的人,会被恶鬼缠住,噩运连连。我本来就是很客观的在听,也没那么害怕,但是在他说完时,整个屋子里的灯嗤嗤不规律的闪动起来,门外还突然传来轻微的笑声,嘿!

这声“嘿”把我吓得头皮发麻,也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不过强忍住了,慢慢扭头,往门口看。我断定这嘿声是白毛鬼发出来的,可门口并没它的影子。我又看了阿峰和潘子,相信他们也听到这怪声了。陆宇峰面上看着很镇定,不过他把大拇指头立起来了,那指头上带着铁指环,说明他已经进入备战阶段了。潘子有点傻兮兮的,他只抬头望着那刚闪了几下的灯。

灵媒也在注意我们仨的反应,他又故意往前探了探身子问,“你们怎么了?难道又感受到死亡引力的召唤了么?”我和陆宇峰都没接话,潘子比较实惠,真信了灵媒的话,还接口问怎么能克服这种引力。灵媒打开抽屉,拿出三个符箓,站起身往一个佛台边上走去,他咬破手指在符箓上写了几个字,又对着佛像念着咒、拜了几拜。

等把符箓拿回来时,他一人分给我们一个,很严肃的嘱咐,“这符箓一定贴身带好,最近半个月也不要出门,躲一躲问题不大,不然小心血光之灾。”我看着符箓挺纠结的,因为上面印着灵媒的血,我有点膈应。潘子却很重视,还当即把它捂到心窝上了。陆宇峰懂规矩,灵媒给我们做法弄了符箓,我们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又从兜里拿出三百块钱推给灵媒,嘴里一直说谢谢大师的施救。

阿峰没接着往下问案件的意思了,带着我们告辞,在走下楼时,他特意看了看对面那个小黑屋,就是灵媒住的地方。我也怀疑那声嘿是从这小黑屋里发出来的,不过现在找不到借口,更不能贸然闯进去。

下楼后,我们仨都上了车,陆宇峰把车往前开了一段,但没出这个小区,就找个犄角旮旯停下来,扭头问我们怎么看刚才的事。我想了想,较真的说,我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又不避讳的反问他,“阿峰,刚才跟灵媒接触,你发现什么疑点了?”陆宇峰这次不跟我们绕弯了,他承认一直怀疑灵媒是杀人凶手,只是陇州有两个灵媒,另外那个我们还没见,也不排除他的嫌疑。

阿峰的意思,我们仨辛苦一点,分开行动,他今晚独自去找另外那个灵媒,而眼前这个,我俩从现在开始,要密切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跟踪和观察,都是线人的家常便饭,对我和潘子这种老手来说,没什么难度,当即点头同意了。陆宇峰挺照顾我们,还把黑轿车留下来,独自回住处,骑着摩托去办事。这一来我和潘子也不用在户外挨冻吃风了,潘子车技不如阿峰,但也是个不错的司机,他就坐在驾驶位上,我坐副驾驶,就这么在车里熬起来。

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巧妙,正好能望着灵媒住的那个单元门,其实按说我俩应该上楼近距离观察才对,但整个六楼都是灵媒家,我们根本找不到掩体。我想夜里也不放松警惕,就跟潘子商量,我们轮班,一个人休息的同时,务必保证另一个能盯梢。这小区一入夜本来挺静的,但今晚有几个维修师傅正爬在一个电线杆子上抢修,弄得总有噪音传来。大约十点左右,正当我略有发困时,灵媒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他虽然换了一身便装,但一脸黑样儿,我一下把他认出来了。

潘子正呼呼睡觉呢,我赶紧把他叫起来,说有情况。潘子睡懵了,听我一说,着急的啊了一声,就势想开车门往下走,我及时把他拽住。黑灵媒是打个出租车走的,潘子就开着轿车保持一定距离的跟着,我趁空把导航打开了,盯着上面路线看。我们一前一后的来到市里一个不知名的大厦前,黑灵媒下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钻了进去。

看起来这大厦不是旅店,反倒像办公楼,到了晚间,上面还有稀稀疏疏的亮灯,我们停好车,随后跟了进去。整个一楼就一部电梯,我们来到跟前时,这电梯正往上升呢。我一合计,不用说里面肯定是灵媒了。我俩全盯着电子屏,看灵媒到底在哪层停下来的。我一直默数着,15、16、17、18!电子屏最终不动了。潘子还开了句玩笑,“杜睿,看到没?这灵媒挺邪乎,去了十八层地狱!”

我也觉得这18层不怎么吉利,但不在乎这个,摁了电梯,又让它落了下来。这期间我担心另一个问题,整个十八层一定有不少房间,等我们上去后,却不知灵媒去哪了,这要逐个排查起来,可是个不小的麻烦。在电梯开门后,我还带着这种忧心劲儿迈步走进去,我靠里站好了,潘子挡在我前面,他负责摁楼层。不过这爷们把手举起来半天也没往下摁,嘴里还嗖嗖的倒吸气。

我有点不乐意了,轻轻推他一下,催促他快点。可潘子扭头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劲儿摇摇头,又一侧身子,把视线让出来。当我看着那一排楼层摁钮时,脑袋里嗡了一下。这大厦最高只有十七层,压根没有十八层的摁钮。

我有点紧张,更有些迷糊,潘子问我咋办?我心里斗争一番,继续跟踪的想法占了上风,一咬牙,摁了十七层的摁钮,还跟潘子说,“这样吧,咱们先去十七,再走楼梯,看看到底有没有十八层的存在。”潘子说行,不过他说完就把甩棍掏了出来,在手里掂来掂去的。我想安慰他别紧张,只是看着电梯陆续往上升,心里压力也不小,尤其看着升到十五层时,我也忍不住了,把甩棍也拿了出来。

在停到十七层,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我俩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潘子用脚顶在电梯门旁边,我俩就这么隔远看着电梯外的环境。不得不说,这层一片漆黑,一点灯光都没有。我压着性子把脑袋探出去看看,确定没什么古怪后,招呼潘子一起下去。我们没带强光电筒,但我钥匙扣上有个小手电,就把它打开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了楼梯口。确实有往上的楼梯,也真有十八楼的存在。

我和潘子互相看了看,脸色都不咋对劲了。我让潘子打头阵,我给他照亮,一同沿着灰尘满满的楼梯,一点点往上走。我还特意往地面看了看,这上面根本没多余的脚印,很明显,这层很久没有人走过了。等我们刚来十八楼望着楼梯门时,一瞬间就把心里疑问全部忽略掉了。因为楼梯门上面交叉着贴了两个封条。十八层,竟然还是个禁地!

潘子被这俩封条一弄,打退堂鼓了,有点哆嗦的跟我“这、这”直念叨,就差我一发话,就甩开大步往下奔。我心里也不得劲儿,不过还是想进十八层里面看一看,弄清里面到底什么样儿。我安慰潘子几句,又把弹簧刀打开,对着封条居中一滑,把楼梯门推开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黑墙,这墙原本应该是乳白色的,但明显被火烧过,上面全是各种黑道道。

我一下明白了,整个十八层发生过不小的火灾。这让我心里稍微放轻松一些,觉得整个十八层未必像想的那么诡异。我带着潘子走进去,又用小手电来回照了照。如果说十七层只是一种寂寞的黑暗,那十八层就无时无刻不露出一丝凄凉,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血点,这也还原了当时火灾现场的无奈。我不是到这来参观的,打心里分析着,灵媒藏在哪个房间的可能性大一些。潘子现在压根不说话,半躲在我身后。

我想招呼他往里走走看看,但他根本不动地方,还拽了我一下。我真是没招儿,又想给他鼓鼓劲,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门窗没关,突然整个十八层刮起一股凉风。在环境的衬托下,还有一种阴风嗖嗖的感觉,我冷不丁没防备,被吹得直睁不开眼睛。潘子这下真急了,都不顾我了,扭头就跑,他穿的鞋也硬,踏着楼道,咚咚咚直响。

这么一来我也不能独自待着,只好随他下去。潘子靠在十七层电梯旁的墙壁上,用手不断狠戳电梯钮,看我跟来了,他这么说的,“小白,咱们去楼下等着就好了,那灵媒早晚要回家不是?”我一合计这想法也对,不然我们单跟十八层较劲,灵媒抽空走了我们都不知道。我妥协一把,等电梯门打开了,又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潘子摁了一楼,我们都没说话,就等着电梯把我们送下去。但到九楼时,整个电梯顿了一下,还叮的一声。我俩都在电梯门前面,这么挤着,外面人上不来。我就招呼潘子一同往后退了退。奇怪的是,在门开后,外面空荡荡的。潘子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时忍不住骂了一句,说谁这么无聊,摁了电梯又不坐。我是没觉得有啥,因为这种情况很常见,我随手要摁关门的摁钮。但突然间整个电梯微微抖了抖。我一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有人上来了,不然电梯不会无缘无故玩这一出的。可眼前根本没人,这让我想到一个让人胆寒的可能。

我觉得嘴唇有点发干,看了潘子一眼,他也在看着我,甚至脸色都有些白了。我俩也不知道谁带的头,一同要往电梯外面冲。可赶巧的是,这时电梯门要自动关上了。我是真不想坐这部电梯了,紧忙连摁开门键,潘子还冒险用双手握住电梯门,用力往外掰。但我俩这么做都是徒劳,根本拦不住,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闭合。这还没完,电梯里的照明灯还突然暗了一块,让这里的环境看着越发的昏暗。

潘子彻底忍不住的哇叫一声,还急忙往后退,直贴在一处墙壁上,警惕的四下看着,还把甩棍举了起来。我怕归怕,不过心里还留有一丝胆色,能强忍着没乱动,不断默念,心说我俩真要与鬼乘坐一部电梯那也无所谓,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一同搭乘到一楼就是了。但接下来,电梯没往下落,反倒缓缓往上升。我瞪个大眼睛望着那一排楼层钮,我们根本就没摁往上走的键子啊。我是眼巴巴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一路飙升,15,16,17……18!没看错,这次电梯载着我们到了十八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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