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楠抬头,看着他妈,仿佛在看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你看什么?你是想要气死妈妈吗?”
“妈,你能清醒一点吗?你怎么总把我当三岁的孩子。”
张娟不可思议,“你还敢顶嘴了?你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李成楠也不忍心这样说话,“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对不起。”
张娟眼泪夺眶而出,“明天给你转学。”
“什么?”
“我说转学。”
“我都承认错误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句话刺激了她的神经,丈夫对自己的不耐烦,每一次都是这句话,那一刻爆炸了。伸手又扇了儿子一个耳光。
嚎啕大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你是要气死我吗,啊?”
李成楠不太理解他妈为什么每次都小题大做,卫生纸稍微扔出了边界就要和父亲吵一场,更不明白他妈为什么看他,总当成抱在怀里的婴儿。
“你是不是被那个狐狸精勾搭的?一个没家教的丫头片子,只会勾搭你。”
“妈。”
“什么妈妈,我看你要去认她当妈了。要是不让你离开那个狐狸精,你是不是就要不认识我这个亲妈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楠楠,你已经高二了,你以后有大好前途,一片光明,你真要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葬送自己吗?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什么样子,从小没父母的孩子能有什么家教。”
“妈你能不说肖溪吗?”
“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妈妈这么说话?”
张娟仿佛不认识儿子了。
李成楠也在气头上,看着他妈妈的眼神,只觉得头疼,他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但他不后悔。这个压抑的家庭环境让他每做一次出格的事都觉得刺激和兴奋。
他索性不去看他母亲的眼睛,他内心纠结仿佛武侠小说里的正与邪,索性摔上房门。
张娟冷冷的站在客厅里,一瞬间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从没让自己操心过的儿子,仿佛一个气球在针尖上划来划去,随时都可能爆炸。就在这时,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拖着一身疲惫的李大夫进了家门,看到她在客厅里,“还没睡啊。”
直接躺在了沙发上,他今天晚上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可偏偏急诊来了一个外伤,又在手术室一整晚,脑子和身体都不听使唤了,挥着手,“给我倒杯水。”
没人回应,他皱眉看着妻子,“娟?”
张娟却是眼神吓人,直接把水壶扔向沙发上的丈夫,后者弹起来,“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神经,我一天都要累死了。”
“那你怎么不死啊。”
张娟彻底爆发,瘫坐在地上大哭,“你管过儿子一天没有,现在儿子人生都要毁了,你还要喝水,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
门外是父母吵架,他们不常在一处,只要在一起就吵架,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鸡毛蒜皮。
李成楠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无助,那种无助游走在绝望的边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李成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肖溪,也许是向往她那种叛逆和自由吧,有人说一个人压抑久了就会爆发,他觉得那都是借口,喜欢一个人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理由,不管是喜欢肖溪还是喜欢她身上那表里不一的坏。
他无所谓。
母亲说他会毁掉自己一生的前途,如果他的一生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别人羡慕,其他人开心,那他宁愿不要,他更喜欢犯错的感觉,每一次偷偷犯错,他都觉得好像飞起来一样。
伴随着吵架声竟然睡着了,梦见自己翱翔,却有人拿一把大剪刀,剪断了他的翅膀,他只能哭,哭着哭着就醒了,才发觉哭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门外的母亲,仿若黄粱一梦。
气过之后,听到母亲的哭声,他很内疚,他比一般人懂事,知道母亲为自己为这个家操劳了多少,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可是,知道和心疼,却无法理解母亲监狱一样的事无巨细的关怀,那种感觉喘不过气,可道德上他知道他不该责怪母亲,但情绪真受不了。可此时他还是心里发酸,起身走到母亲面前,帮她擦干眼泪。
家里早不见父亲的身影,一大早李大夫还有手术,昨晚和妻子吵架,后半夜就回医院的休息室去睡了。
张娟看到丈夫宁愿睡到医院也不愿意回家加重了自己悲切感,直到儿子帮自己擦眼泪,“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听妈的话,现在不算晚转学行不?”
“妈,我答应你以后不做错事了,不转学行吗,我都高二了,转学很耽误的。”
“你是不是忘不了那个小狐狸精。”
李成楠一阵烦躁,不欲多说,要去上学。
却被母亲死死地抓住。
“你不和那个丫头片子断了,哪都别去。”
李成楠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这样一面,她平时顶多唠叨一点,把自己当小孩子一点,却没想到母亲有如此强硬的一面,并且固执,固执的认为他是着了魔了。更没想到他母亲有一天会把他锁在家里。
他开始在房间里发泄,可发现家里根本没人,他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恐惧,他的母亲不会真的去给他转学,甚至去肖溪家大闹吧。
他一直等到晚上母亲回来做饭,都没等到什么结果,平时总觉得上学放学睡觉时间不够,可当一个人真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就会觉得时间过得极慢,他拍着门,母亲却油盐不进。
他在母亲眼里真的就和一个长不大的三岁孩子一样吗,他咆哮,把碗碟都砸了,他更多感觉到的是屈辱。
他真想一气之下离开这个家,他也确实想疯一把,可他是理智的人,知道这么贸然的离开根本走不了多远,其实就算他有准备的走,又能走多远呢?
那瞬间李成楠突然觉得悲哀,人活在世界上就要规规矩矩按照固定的轨道,哪怕你愤怒无奈,除非你这个人废了,否则你永远也逃离不了这个社会和家庭给你的固定枷锁。
所以他突然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就这么回事,成功如他父亲,又怎么样呢?除了累就是妻子的抱怨,别人羡慕的母亲又怎么样呢,老公是大夫,自己工作好体面在大学里,虽然是管后勤的,可也是老师,是受人尊敬又清闲的职业,可内里的东西又有多少人看得到呢。
李成楠那一瞬间就和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竟然突然软了下来,“都听你的。”
然而平静的海面也许在孕育着谁都不知道的火山爆发,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李成楠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自己这辈子觉得最出格也是最大胆的决定,他起身把书包里所有的课本都倒出来,放了几件衣服进去,扫视一圈卧室,最后把一张全家福塞进了口袋,穿上校服拿上自行车钥匙。
离开家的时候,看了一眼卧室里熟睡的母亲,心里突然酸涩,他从不是个感性的人,可这一刻竟然有种难言的难过,一直以来他都那么听话,是因为他不希望母亲总皱着眉头不高兴,他从心里心疼母亲,他使出全力变成母亲想要的样子,可母亲还是不高兴。
李成楠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走在街上,从不知道这样的凌晨竟然是如此的清冷,满大街沉寂,他以为够早了,可早餐铺子已开业,桔黄色的门灯,里面冒着热气,在这沉静的大街仿佛是最后一点生气,他走过去买了两个包子,坐在路边咬了一口,猪肉大葱馅的,刚蒸出来,又软又香,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李成楠有点想哭。
他骑着自行车在胡同里来来回回回来来回回,不知道第几圈了鼓起勇气敲门,“肖溪。”
那女孩抬起头,小小的瘦瘦的,一如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像一颗倔强的小草莓。
他拍拍自行车后座,“上来。”
他高兴地吹了个口哨,仿若今天心情特别好,骑着车子往学校的方向,身后的人,“你是要转学了吗?”
他笑着,可是半天才想起身后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问你话呢?他们都说你要转学了。”
“你舍得让我转学吗?”
车子不快,肖溪索性跳下来,“我问你正经的呢。”
他停下,这一路才多久,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行色匆匆,大批的自行车从面前的街道过去,那边就是学校,已经有很多蓝白校服在路上,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我问你呢。”
李成楠突然回头看着她,“我说肖溪,咱们去玩吧。”
“什么?”
“我说,不念书了,我们去玩吧。”
“你疯了吧?”
“就陪我一次,行吗?”
今天李成楠很不对劲,肖溪皱眉,看看学校,又看看他。
“就一次,我都陪你去偷bb机了,你不能不讲义气吧。”
“你有钱吗,去玩什么?”
李成楠看她同意很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张十块的。
“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偷得,走吧。”
拍拍后座。
早自习铃声响起,他们却驶向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