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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回到家里,天色已经不早,别墅内灯火通明,因为静谧,分外显得冷清。佣人从车上把容六的行李一样样搬下来,先送去房间。

肖腾站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你东西还真多。”

容六笑嘻嘻地道:“是啊,住的时间长嘛。”

肖腾的眼角有些抽搐,沉着脸上楼,正碰着黄妈端着盘子往下走,肖腾看看盘上那一碟蛋糕:“肖璞吃了晚饭没?”

“大小姐不太舒服,送了几回都吃不下,我再给她做点……”

肖腾皱了一下眉,有不相干的外人在,不便发作,只冷冷地说:“你放着吧。她不吃就别给她吃。宠她做什么。”

黄妈忙答应着去摆放,又向容六笑着招呼了一回,就端了空盘子下楼去。

容六跟着进了房间,见自己的大件行李已经被收拾过了,便四处看了看。

宽敞的客房虽是临时动用,但每日打扫,通风透气,因而干净清新,设备也齐全。拉开窗帘便可看得到下面那片英格兰风格的大花园,景致不差。

只是感觉缺少人气,空气冰凉。

“以后你就住这里。”肖腾的声音里显然不具备好客的热诚,但还有待客的本分,“有需要的地方就提,不必客气。”

“任何方面的需要都可以提吗?”容六不知死活,还带着可爱的笑。

肖腾冷眼看了看他:“你脑子不太清醒,该去睡了。”

“你不睡吗?”

“我看书。”

他花很少的时间在睡眠上。死后大可以睡个够,何必现在把宝贵的人生浪费在床上。

“那我陪你吧。”容六亦步亦趋。

肖腾知道与他费口舌也无益,不予理睬,径自往书房走。

书房里有刚送来的茶和小松饼,都散着新鲜的热气。肖腾素来的习惯,在清淡的茶香和书卷的墨香里度过几个小时,再回房休息。

自从妻子离开以后,他在书房里待的时间便越来越长。空荡荡的卧室令人不舒服,书房里密密麻麻的书籍还显得热闹些。有时候不知不觉,天色都微亮了。

然而今天他却没办法专心看书。容六在他旁边坐着,非常乖巧,一点也没出声,存在感却莫名的强。

一向视他人如无物的肖腾也觉得不太自在,翻了半天竟然没看下去。终于失去耐性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把书插回架上。

“你还不去睡?”

容六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你一个人怪寂寞的,我陪你不好吗?”

肖腾被盯得心浮气躁,只想把他两个眼珠子抠出来:“我睡觉去了。”

“那正好,我们一起睡……”

“你给我走远点!!”

虽然只被容六碰了一下,还是令他气血翻涌,差点把容六的指头当场折断。面色铁青地从书房大步走出来,容六可怜兮兮地在他后面跟着,握着被折的手指:“亲爱的,你弄得我好痛……”

深夜安静的屋子里,这带点呻吟的哀声控诉音量不大不小,醒着的人应该都听得到。

“住嘴!”肖腾咬牙切齿。

“但是你真的太用力了。我虽然不介意你这样对我,可好歹温柔点啊,我还没习惯……”

“叫你住嘴了!”肖腾恼怒不已,一眼看见放在客厅桌上的蛋糕还是没有动过的痕迹,不由皱了皱眉。

想来肖璞一晚上在家闹得估计也累了,不肯吃也只是嘴硬罢了。甜点特意留在客厅里,她要出来偷吃,他大可当作没看见。不想她这回居然这么倔。

肖腾想起晚上吩咐人去买了东西来安慰肖璞,东西现在还在他外套的口袋里。终究不太放心,便过去敲了敲大女儿的房门。

“肖璞。”

门内透出光亮,但没有动静。

“已经睡了吗?”

肖腾又敲了敲门,觉得不对劲。让管家拿了钥匙上来开门,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阵风。窗户大开,窗帘被刮得刷刷作响,卧室是空的。

肖腾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肖璞呢?!”

深夜举办派对的男生家里,正喝酒涂蛋糕狂欢着的一群年轻人被几个破门而入煞气十足的警察吓得不敢动。其中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拎住肖璞,不顾她尖叫挣扎,硬把她抓了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肖璞还在又哭又闹,眼泪把妆都弄花了,两只眼睛下面黑了一片,愈发显得她瘦。

动静太大,几个孩子都被惊醒了,纷纷开门出来。肖紫似乎被吓到了,小脸苍白,头发和睡裙都厚重,光着脚,像个被繁复蕾丝包裹的洋娃娃,肖隐担心她受凉,忙把小妹妹抱起来,肖霖也怔怔地。

肖腾没有半分不忍,只冷着脸,让人把她拖进卧室里,窗户都锁死。

“你有本事再爬窗试试看。”

肖璞一对大眼睛泪闪闪的,硬着脖子:“你能把我怎么样?干脆打断我的腿啊!”

肖腾看了她一眼,冷笑:“那倒不必,你跟谁鬼混,我就打断谁的腿。”

肖璞也冷笑回去:“你尽管吓唬我!你以为我会怕你?”

肖腾面色铁青地笑了一声:“你还有脸跟我较劲?看看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家里能搜出大麻来,吸这种东西,等下是准备做什么?嗯?!就算他没成年,也等着去牢里蹲着吧。”

“你这种老头子懂什么!不懂就别管!”肖璞气得一直哭骂,“王八蛋!你让我以后怎么跟他们见面?谁都不会理我了!”

“那正好,趁早别跟那些人来往。”

肖璞还是哭,喘了一会儿,用力朝他呸了一声:“我才不要像你这样,到老到死一个朋友都没有!”

肖腾脑子一热,手上抓了个东西,不管是什么,劈头就砸过去。盒子在墙上摔开,里面的东西碎裂着跌落在地毯上,他这才看清楚,要送给女儿的礼物原来是紫水晶的天鹅。

几个小孩都被老佣人哄回卧室睡觉,肖璞卧室的门也关紧了,肖腾依旧站在门外,怒气未消,他脸上发冷,跟所有被气得不轻的父亲没两样。

容六看着他:“你去休息吧,我来跟她说。”

肖腾皱眉:“轮不到你插嘴。”

容六倒是对他的恶劣态度不以为意,露出无害的笑容:“你放心,她对任何人的反应都会比对你好,何况是我这样的帅哥。”

肖腾寒气森森地看他一眼。

容六忙举手做投降状:“说实在的我是无所谓,反正她不是我生的。在里面想不开要有个三长两短,操心的又不会是我……”

肖腾冷冷道:“她怕死得很,没那个胆。”

说完便甩手转身走开,却也没有再拦着容六。

肖腾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就合上书,皱眉问道:“肖璞呢?”

“喝了牛奶,睡着了,”容六在他身边坐下,“其实她挺乖的啊,是你太不讨人喜欢了。”

肖腾面无表情,也不打算搭理他。折腾了一晚上,腰酸背痛得厉害,肖腾就着坐在椅子上,往后掰自己的胳膊。

正别扭着,两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你做什么?”

“你这边好僵硬。”

肖腾方要怒斥,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在他肩膀上熟练地按捏起来。酸疼的肌肉逐渐放松的感觉让他闭上嘴。

“绷成这样,你多久没按摩了?”

肖腾冷面不作声。他要有给自己按摩的本事,也早就可以伸手到背后呼那个男人巴掌了。

容六道:“工作再忙,也要适当放松自己,别绷得太紧了。”

肖腾的青筋跳了跳。

为什么这年轻人说起话来就跟王景那种老头子似的?

享受完按压肩膀的服务,肖腾的回报是抽出消毒纸巾把被碰过的地方擦了一遍,嫌弃道:“看你四肢健全,说要养病?”

容六笑了:“我顽疾缠身,多年不愈。你不学医,光凭眼睛怎么看得出来?”

肖腾冷冷地说:“你来不会只是为了养病吧。”

“啊,被你看穿啦!”容六笑嘻嘻的。

肖腾哼了一声。

“我可是要来当商业间谍的哟。”

肖腾皱着眉,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什么病?改天让医生检查一遍。”

如果查不出什么花样,就可以一脚把他踹回去。

容六笑容可掬:“不用看医生。因为治不好。亲爱的你虽然看不出,但不久之后一定有机会体会到的……”

“……”

肖腾心想,只要他敢说出“相思病”三个字,他就打烂他的鼻子。

不过容六没再说下去,只笑嘻嘻的,好像是十分正经地在谈自己的身体似的。

肖腾都不禁想,难道他真的有病?

回到卧室,肖腾躺下却无法入睡,隐约已经听到窗外琐碎的鸟鸣,更觉得清醒。睡眠对他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大概因为很少睡过好觉,便也就不会对赖床的滋味有什么向往。

正为失眠所苦,突然听得有人敲门。肖腾皱皱眉,下床开了门,果然看见容六在门口立着,穿得姿态撩人,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先生,需要服务吗?”

肖腾差点没晕过去,咆哮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容六笑嘻嘻道:“好玩嘛。”

肖腾厉声道:“我不需要服务。”

容六“哦”了一声,放下枕头,半解的丝质睡衣之下,帅气的上身一览无遗,颇有顶级牛郎之风:“那我去别间推销看看。”

“……”

作为如花似玉的少女的父亲,肖腾立刻揪住他领子把他拖进来,森然道:“你敢骚扰我女儿,我会让你跪着求我让你快点死。”

容六在他的拉扯之下夸张地踉跄两步,非常准确地摔在床上,还摔得很是婀娜多姿,而后笑得一脸巴结:“亲爱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小朋友出手的。我是有节操的人。”

肖腾咬牙切齿道:“滚出我的房间。”

容六往被窝里钻了钻,笑嘻嘻地用讨好的眼神看他。

肖腾想踹他,被他一把抱住,但肖腾也不是容易被占便宜的人,往后一个胳膊肘就重重顶在他鼻梁上。

容六闷哼一声,捂住鼻子,虽然还是笑,指缝里却有血缓缓流下来。

肖腾也吃了一惊,脸上还是冷淡,但抽了纸巾丢过去道:“自己堵上。”

容六笑着揉两个纸团,堵了半天,血竟然止不住,手指一直哆嗦。肖腾有些心慌,忙扶住他的脸,让他抬高下巴,找出药棉来,塞了好一会儿,血才慢慢停住。

垃圾筒里好几团沾了血的药棉,肖腾额上出了一些汗,容六也疲惫了似的,死活卷在被子里不肯动了。

“亲爱的,失血过多很辛苦,你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看他卷成一个球,肖腾有冲动顺势把他蒙在被子里暴打一顿,但只是想想而已。亲自动手不符合他的习惯。

他是个丢进鞭炮盖上盖子的铁皮桶,里头怎么炸,外面也是冷冷的。

最后就这么跟容六在一张床上入睡了。肖腾紧张得难以入眠,身边稍有动静便警惕地醒来,而容六只不过是熟睡中无意识地翻身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

肖腾些微的恍惚在侧头看见枕边那个黑发的脑袋的时候消失殆尽。看他睡得香甜,想到自己一夜备受煎熬,不由心头火起,一脚把熟睡的青年蹬了下去。

容六咕咚一声栽倒在床下,“啊哟”着醒了过来。肖腾过了一会儿才见一双手搭住床沿,而后露出漂亮的半张脸,一对天生的笑眼可怜兮兮的。

“亲爱的,大清早的,能不能温柔点啊……”

肖腾冷冷地看他一眼,下床自顾自洗漱。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容六还在,便皱眉道:“早点回你自己房间。”

“亲爱的,今天不上班,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容六端坐在床上,肩膀下垂,双手搭着脚踝,好像一只弃犬。

肖腾视若无睹,打开房门:“你找你的朋友去。”

容六委屈不已,黑眼睛变得水汪汪:“我在T城又没其他朋友。”

肖腾脚上一停,又看他一眼。

要论年岁,容六跟肖玄差不多,习性都相似,若不论有过的那些荒唐事,其实辈分就像弟弟一般。

话说肖玄也很久没回过家了。

肖腾手指在门把上停了一会儿,口气冷淡:“你会骑马吗?”

很多马会的会员周末都会带家人来会所,共度悠闲时光。而肖腾从来都是独自一人。

肖璞和肖紫对马没兴趣,肖隐和肖霖有着太多其他的兴趣,而且他们多少有些怕他,不认为跟他一起度周末会是种享受。

容六既然兴致勃勃地跟来了,肖腾也就带他去看自己的两匹马。马场很是静谧,土地开阔,彼此的交谈也听不见,只远远看得几名工作人员在整理草料。

马厩里两匹纯血马正自得其乐。见有人来,一匹好奇地伸出头来,凑上来嗅了嗅,还试探着咬容六的衣角。另一匹分外冷淡,看了两人一眼,便偏过头去。

容六伸手想摸它,它立刻急躁地避开,耳朵往后背,来回不安地跺脚,一副警惕的模样。

容六收回手,笑道:“它可真像你。” 肖腾冷哼一声,朝那马伸手,叫它:“Glory!”马倒是肯让肖腾碰,虽然不迎合,但也没发怒,任肖腾摸了它的鬃毛,表现算得上温驯了。

“真好……”容六艳羡不已。

肖腾又哼一声。这是自然,也不看看谁才是主人。这两匹马,要有资格养到它们,即便他这样的地位,也得乖乖等了不短的时间。好容易到手的东西,哪能容别人觊觎。

容六碰了钉子也不气馁,笑嘻嘻去喂薄荷糖给那匹Dream吃。结果Dream的风骨跟Glory根本不能比,完全没骨气,吃糖吃得那叫一个欢,脖子还在容六身上胡乱磨蹭。

明明是他的马,对容六居然那么谄媚,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坚贞的意识?肖腾皱着眉,快要发作,又听容六心满意足地说:“马果然有灵性,它一定是知道我是你的darling……”

肖腾勃然大怒。马买下来已经很久,但自己没骑过几次,骑师如何训练他也抽不出时间来关心。而这家伙显然已经堕落到有奶就是娘,吃了容六几块糖,就恨不得倒贴上去。

虽然到手不容易,但对他不忠诚的东西,他立刻就在想着把它处理掉了。

Dream抖了抖鬃毛,又蹭到肖腾手心里去,讨好又温驯。马是很敏锐的动物,觉察到不祥,不会吵闹,只会异常老实,千依百顺,小心地想要换取生机。肖腾被它蹭了一会儿,哼一声,戳戳它额头。

马匹那富有感情的大眼睛,修长稀疏的睫毛,简直跟人类一样。据说是很忠诚而通人性的宠物。肖腾皱着眉,还是抬手摸一摸那梳理得光滑的鬃毛。

“它真可爱,”容六摸着Dream,又看Glory,笑道,“样子很漂亮,不知道骑起来是什么感觉。”

肖腾眉头微微一动:“你想试?”

容六看看他,笑了:“亲爱的你不会是想摔死我吧。”

“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必了。”

容六又嬉皮笑脸起来:“亲爱的如果想看,我就是摔死也甘愿啊。”

肖腾不计较他的废话,只冷着脸,把Glory牵出来。

马一觉察到容六靠近就很不安,眼神都变得凶恶,看它上缩的眼睑就知道它要发怒,容六再近一些它便往后踢着示威。容六接过缰绳,它立刻抬头昂脖,鬃毛都竖起来了,一副意欲行凶的模样。

容六笑着说了句:“果然好像。”而后利落地踩了马镫翻身上去。

Glory的性子暴烈,除了肖腾和骑师,没人近得了它。这下被陌生人碰了,顿时犹如屁股上挨了一刀一般,暴怒着又踹又跳,拼命要把容六掀下去。

闹出的动静让马场上的人都把眼光转到容六身上,他身下的马匹状若癫狂,不颠下他不罢休的凶煞跑法,看得大家出了一身冷汗。

肖腾只冷冷地看着,不知不觉双手抱胸。

Glory绕着马场发狂一般跑了数圈,中间不停地变着花样要容六不好过,深刻且鲜明地向众人表达了它对容六的厌恶和抵触。想要缓住马匹把容六救下来的工作人员也一筹莫展。

这死缠烂打和怒发冲冠的过程相当漫长,等着一干人眼睛都直了,最后Glory才汗湿着精疲力竭,打着响鼻小跑回来。

容六一脸一身的汗,喘得厉害,到了肖腾跟前,略微吃力地翻身下来,一手搭着马匹湿答答的脖颈,一边摸摸胸口,朝肖腾笑道:“这就叫缠功。”

肖腾被他笑得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总算不必目睹血腥场面,旁观者们松口气之余也庆幸万分地鼓了鼓掌,捧容六的场。

肖腾掉转眼光不理会容六,只阴沉地看着那匹不争气的家伙。而Glory又打了个响鼻,丢出一个跟他极其相似的冷眼。

肖腾虽然很不舒服,但实在也不苛责。容六黏糊糊的像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他这个有勇有谋的大活人尚且甩不掉,那一匹畜生还能有什么能耐?

好在它很有骨气,容六再去摸它,它也不至于变身小羊羔,照旧不太耐烦的样子,精疲力竭地急躁着,总要找机会踢一脚。

容六不以为意,依旧冒着被踹的危险喜滋滋地试图去亲近它:“它早晚会听我的话的。”

肖腾冷冷地说:“容少爷这么喜欢,莫非是要我将它送给你的意思?”

“那不用,”容六笑容真诚,倒不是在客气,“我在加拿大牧场有四匹了,昨天刚添了马驹呢。还准备再配种,马丁兴旺哟。”

那你还来骚扰我的马。

“我其实对策马飞奔没很大兴趣,但驯服是很过瘾的事啊。”

恶趣味。肖腾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带着容六在马会吃了晚餐,在餐厅里肖腾总算意识到自己会相信容六说的“没朋友”,那真是活见鬼。

这家伙分明就是百搭。只要对方是个活的,他就能攀到交情。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所到之处必然一片愉悦的笑声,几个人聊得喜笑颜开,连性格乖僻得跟肖腾有得拼的宋家老头都允许容六跟自己孙女说话。

容家如果家道没落,他改行去当交际花想必会前途光明。

肖腾想到自己在那一脸讨喜笑容的男人手上吃的闷亏,就捏紧手指。

花蝴蝶四处乱洒花粉,飞了一圈又翩然飞回来,端着餐盘在肖腾耳边啰唆道:“亲爱的,怎么不过去跟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很冷清啊。”

肖腾不予理会,自顾自用餐。

容六歪着头,想要由下往上研究清楚他的表情,端详了一会儿,雀跃道:“你在吃醋吗?”

简直比地球即日爆炸还要匪夷所思的猜想,肖腾愤怒地又起了一背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道:“你做梦。”

肖腾太容易被激怒,对反应不够敏捷的人缺乏耐性,为人白目的更是只会赢得他一个冷笑。以他这种习性,玩乐休息的场合,不想自讨没趣的,对他多是能避就避。也只有容六喜欢玩老虎尾巴拔毛的把戏。

“我交际也是为了你啊。”容六做辛酸贤惠状,“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搭档耶,你主内,外头就由我来打理吧……”

肖腾的叉子“哧”地插在容六面前的鱼排上,很有入木三分的水准,总算让他笑着闭上嘴。

从马场回来,肖腾的日子倒是变得好过了。容六把大半心思都放在那匹桀骜不驯的马身上,他那满满的行程表也算帮了他,他忙碌起来,容六便跟不上他的节奏,没法缠着他,索性找别的乐子去了。

在他看来,容六生性懒散,时常睡得爬也爬不起来,好逸恶劳,不务正业,是个信奉及时行乐的世家子弟,只会去骚扰他的马,根本一无是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反倒令他愉快。要收拾掉一个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对他来说需要的顶多只是时间。

那两匹马白白被容六消遣折腾,他虽然有些微心疼,但毕竟只是畜生罢了,只要能分散容六现在的精力,让他自己免于被骚扰,他就不干涉。

这回肖腾把缠着赖着要跟他出门的容六一脚踹到家里,自己去海外出席会议。

数日之后他回到家,进门看得一切照旧,知道容六并没有趁他不在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略微欣慰,但更多的是失望。

走的时候他想过,他那几个孩子都在叛逆期,连他都未必治得住。这种年纪的青少年个个浑身是刺,容六要跟他们相处,日子不会太好过。他对容六有顾忌,小孩子可没有。

无论是谁欺负了谁,只要闹出事来,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把容六请出家门,挑一个离家最远最远最远,下山要开车一个小时的山顶别墅来安顿。

佣人接了他的行李和大衣,肖腾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得到“一切都好”的回复,仍然不甚甘心,边皱眉往楼上走,边盼望着能看见什么混战过后的痕迹,或者容六头破血流的场景。

一切都完好无损,但上了楼,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大厅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容六正趴在地板上,和小女儿肖紫一起玩拼图。两千块的拼图,工程浩大,肖腾根本没有耐心帮忙,让肖紫自己一天一点慢慢去拼。他走之前肖紫才拼了一个小角,结果现在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

进步神速,肖腾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容六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从剩下的小堆里不停找出需要的图块,准确度令人称奇,等肖紫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将最后一块嵌进去,两人都爆出一阵欢呼。

“完成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高兴得互相击掌。

“我要把这个挂起来!”

“小心别弄散了。我来帮你。”

肖腾冷眼看着这团结友爱的一对,容六转过头,发现他,立刻面露喜色地站起身来:“亲……呃,你回来啦!”

总算在小孩子面前嘴巴还算规矩,不然他一定亲手缝上他的嘴。

“嗯。”

“你去了好久,想死我们了。”

肖腾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容六立刻看向肖紫,怂恿地说:“是吧是吧?”

肖紫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肖腾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看着不甚跟自己亲近的女儿说:“我带了礼物回来,这个是给你的。”

肖紫乖乖接过盒子,说了声“谢谢爸爸”,有的是成人般的礼貌,却没有刚才那孩童式的喜悦天真,更没有欢呼着当场拆开。肖腾愈发扫兴,皱眉道:“其他人呢?”

“大姐在房间里,大哥和二姐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话,肖璞就从卧房里出来,头发高高梳起,妆容精致,身上是黑色露肩修身洋装,漂亮是漂亮,明显的曲线和裸露的肩膀又让做父亲的气得够呛。

“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晚上有派对要参加啊,”肖璞仰着小下巴,“这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不三不四的聚会。新装发布会我总能去吧。”

“你给我穿上外套再出去。”

肖璞没说话,皱起的小脸上却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合作。

“肩膀不给我拿点东西遮起来,今晚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这些你懂什么啊。”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两人僵持着,容六突然开口:“肖璞,其实我觉得你有点错了。”

肖腾对他的帮腔略微意外,皱起眉,父女俩一起瞪向他:“外人不要插嘴。”

容六很是无辜,摸了摸鼻子:“我是说,你的头发和鞋子都很优雅,包也选得对。走复古优雅路线的话很好,这件衣服不是很合适。”

肖璞如遭重击,道:“什么?”

容六正色道:“腰带最好也拿掉,不然会让人眼睛很忙。”

肖璞立刻低头看自己身上:“怎么会?我要的就是成熟款,二十几岁穿这样很刚好啊。”

“你想看起来像多少岁都行,”容六笑容可掬,人畜无害,“我帮你挑。包你美得刚刚好。”

肖璞在爱美的天性作用下有些动摇,但还是倔强:“那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容六笑眯眯地说:“相信我的眼光啦。不然,换完再说,你总会相信自己的眼光吧。”

肖腾看着大女儿竟然真的打开卧室的门让容六进去,又是惊讶又是恼怒,不由咬牙切齿,几欲发火。

但等肖璞穿着容六用超短款外套和数枚隐形别针搭配改造出来的赫本式洋装走出门,他又不好说什么了。虽然这种打扮相对于她的年纪过于成熟,但实在是他从来没试过的高雅端庄,除了锁骨和小腿,总算哪里也没露,的确完全符合了他的要求。

肖腾的怒火也下去了不少。一时心情复杂,不好发作。

原本吓得不敢动的肖紫也乖巧起来:“姐姐你这样真漂亮,像模特一样,项链也好好看。”

肖璞心花怒放,弯腰捏她的脸,大方道:“今天嘴真甜。等你长大了,我的衣橱随你挑。”

这回是相亲相爱的姐妹档了。肖腾黑着脸目送她们俩下楼,转头看了容六一眼:“肖霖和肖隐呢?”

容六回答得很顺口:“肖隐出门去了,他答应过我六点之前回来,肖霖在练习。”

果然他比自己还清楚。肖腾有种被人挖了墙脚的恼怒感觉,正要发作,突然觉得不对:“练习什么?”

“跆拳道……”

“谁让她学这个的?”

容六摸摸鼻子:“她想学啊。”

肖腾咬牙切齿:“你教她的?”

“我刚好会,就顺便指点一下。这个防身又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吗?”

肖腾脸色铁青,又有口难言。肖霖本来就够像男生了,逼她学琴棋书画来变得像女孩子一点,她没有一样坚持得下来,现在倒好,索性把肌肉练发达,就更男性化了。

“你想把她变成男人吗?”

容六愣了一愣,笑道:“亲爱的,你想太多了。一个人不会因为练个武术搏击就变性的。肖霖的身体条件很适合这种运动啊,扼杀她的天赋不太好啦。”

肖腾皱眉道:“女孩子就得做女孩子该做的事。”

“不是我说。”容六挠挠头,“想象她跳芭蕾我反而会起鸡皮疙瘩啦。反正都是健康的爱好,让她自由选择不是比较好吗?”

肖腾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是你女儿,你当然这么说。”

容六笑得可爱:“你误会了,我可是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啊,亲爱的。”

“……”

“呃,好吧……就算你不赞同,也不用拿枪指着我啊。”

自从容六来了,肖腾每天都高血压,偏头痛,但家里的气氛却似乎比以前好了。

几个子女都多了笑容,待在家中的时间也比以往要多了,时常会聚在一起玩耍,而不是以前那样各回各的房间,各做各的事。

但这欢乐和睦的气氛其实和他没有关系。孩子们的快乐亲近都是因为容六。他更被隔离在这圈子之外,显得愈发的讨人嫌。

以前他还能告诉自己,家里不和睦,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子女顽劣,这几个孩子太固执,早熟,怎么也教不好,不全是他的错。

可容六却和他们处得很融洽,有容六在,该上学的就会去上学,该练琴的就会练琴,一个比一个听话和讨人喜欢,没有人会摆出面对他时的那种面孔。

这就证明了,那些冲突和不合,其实都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有当好父亲的本事。

他坐在桌前喝茶看报纸,肖璞从楼上跑下来,穿着很热带的花朵抹胸裙,嘴里嚷嚷道:“等下我们要开海滩派对,帮我看看,我这样好看吗?”

这却并不是对父亲说的。

容六在边上抬起下巴,评点道:“衣服鞋子都很好,项链腰带加分,头发也很漂亮。”

“可我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肖璞拉起裙摆左看右看,“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新染的头发颜色的问题吗?”

容六想了想:“你太白了。”

“啊!说得对!”肖璞急匆匆地跑上楼。

再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涂成健康肤色,化了古铜妆容,淡色的珠光嘴唇,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肖璞开开心心出门去了。肖腾皱眉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么懂女人的打扮,你还是不是男人?”

容六笑嘻嘻地说:“对女人不够了解的,能叫男人吗?”

肖腾冷下脸:“我警告你,别打我女儿主意。”

容六愈发笑得俊美动人:“怎么会呢,我喜欢的是什么类型,你最清楚不过啊。”

肖腾只给了他一声冷哼。

然而不容否认的是,家里的人,除了肖腾之外,全都很喜欢容六。

因为容六不仅好像什么都懂,而且愿意陪他们玩。他对佣人和气,会陪肖霖对打,帮肖璞挑衣服配饰,还会把肖紫举起来,逗得她咯咯笑,连肖隐都爱跟他一起去买书。

但肖腾完全不吃他那一套:“你别以为能讨所有人的喜欢。”

容六眨巴眨巴一双美目:“我当然不能啊。我又不是钞票。”

“所以你少费点力气吧。”

容六笑道:“我不会为了讨人喜欢而对他们好。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

“哼。”

“你带小孩怪辛苦的,”容六凑到他身边,“不如我帮你养了,替你解忧吧?”

肖腾只给了他一个字。

“滚。”

但容六显然不肯滚,肖腾只能自己站起身,冷冷地大步走开。

“亲爱的……”容六笑容可掬地在后面追着他,看他的脸色,“你生气啦?真的生气了?怎么了?”

“……”

“啊,你不要误会。我怎么会抢走你的东西呢?他们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啊亲爱的……” 尾音未落,肖腾就已经把门摔在他脸上。

不管肖腾有多么想把容六分尸了扔到海里去,他都得忍耐地接受自己背后长出一条名为“容六”的尾巴来的事实。

毕竟容六正大光明地是要“跟肖先生学些东西,长些见识”,只要容六想,他就只能让他跟着。

唯有酒会之类的应酬场合,肖腾还算比较能忍耐有容六在身边。因为这种地方本来讨厌的人和事就不少,多一个容六,就如浑水里多扔了块泥巴一样,没太大区别。

酒会上肖腾带着容六和助理,来来回回见了一些人,喝了一些酒,眼见一个过度瘦削的女人穿着条极其奢华的露肩长裙,一群人围着她,众星捧月,大肆吹捧。其实她面呈老相,五官生硬,前平后平的穿着也实在无美感可言,但已经在前后展示卖弄起自己来了。

容六惊叹道:“哇,这谁啊?”

陪着他们的助理忙介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Wing小姐。”

容六笑道:“百闻不如一见,不说我还以为她是Wing小姐的妈呢。她到底几岁了?”

助理含蓄地说:“对外说法是二十刚出头。”

“咳……”

Wing小姐还在展示自己的高级定制裙:“这裙子漂亮吧,每一块宝石都是手工订上去的,你们知道这得花多少人工吗?”

周遭自然是一片赞美之声。

容六笑嘻嘻地说:“那些人那么捧她,是因为他们都喜欢一盏人形水晶灯吗?”

助理无可奈何:“她是宋先生的女儿,谁愿意先开口去得罪呢?”宋老爷子的帮派地位不可动摇,没事谁也不想跟黑社会结仇。

再怎么受不了,不可避免地也是要过去打招呼。Wing小姐见了容六,一听完介绍,就娇嗔道:“容大哥。”

容六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直说:“荣幸,荣幸。不敢当,不敢当。”

肖腾皱着眉,但身为男人,他对女性都保留一定的尊重,也就并不说什么,只等着客套赶紧结束。

偏偏容六长得太过招蜂引蝶,又不是一般的金龟,边上有一众名媛需要他来应酬,一时哪走得开,肖腾也被牵连,要继续听她们肉麻得犹如没长脑子的吹捧,脸色慢慢就沉下来。

Wing小姐还在说:“像我这样的身材,才能把这裙子穿得优雅,那些上围太丰满的只会让人觉得很俗而已。你们要想知道保持魔鬼身材的秘密,我以后教你们。”

又是莺声燕语的道谢和盛赞,容六更加乐不可支,肖腾只冷冷地阴沉着。

大概也是觉得他的神色不够捧场,一名媛就找他说话,娇俏道:“Wing小姐这样真的超美,气质出尘脱俗,你们都欣赏这一类型吧?”

肖腾手上拿的杯子放低了些,抬起眼皮道:“你们全都瞎了吗?”

容六“噗”地喷了口酒,全场的僵硬里只有他还笑容满面,眼看笑得都要抽了。

“走。”

扔下一个字,肖腾就转身离开了,容六和助理神态各异地跟上,换了另一边去应酬。

去取酒的时候,两个方才在那捧Wing小姐的场的名媛走过来,凑到他面前,抬头笑着说:“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多亏你说了那么一句,替我们出了口气,不然我们都快受不了了。我们也觉得她很恶俗呀,又难看,还自恋。”

肖腾看了她们一眼,冷冷道:“觉得她难看,那就去跟她说,找我干什么?”

两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应,僵硬着走了。容六愈发笑不可抑,猛捶墙壁:“亲爱的,你把两边的人都得罪光了。”

肖腾只哼了一声。

温言软语说着好话的未必都在真心为善,有不少只是为了被别人当作是好人,头顶“好人”的光环,博一个好名声。

而他无论怎样,是向来敢于当坏人的,他无所谓。

酒会进行了一半,肖腾也逐渐觉得气闷,因为容六总在他身边,笑容可掬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脸僵到快抽筋了。

他怕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当众行凶,于是转身到阳台上去,透透气清醒一下,好让杀人欲望不要那么强烈。

这晚宴大厅有许多个小阳台,青藤遍绕,夜色中不仔细也看不清相邻阳台上的人,大多不甚在意。但肖腾刚一站定,就听见一个女声说:“那姓肖的凭什么自以为了不起,他算老几!”

“没错,我看他多半是心理变态,专门虐待女人,不然他老婆也不会跑了。”

“他那样的人哪个女人能受得了啊。还拽什么拽,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想抽他耳光。”

声音正是刚才过来示好,却被肖腾不解风情地堵回去的两个名媛。

那两人说了一阵坏话,极尽刻薄恶毒之能事,说到“搞不好他根本就是不行,几个孩子都是戴绿帽子的证据”的时候,容六终于憋不住“哧”地又笑出声来。

那两个女人转过头,等认出是他们,脸色更难看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花容失色地赶紧提着裙摆跑了。

容六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倒是出于意料地没有看到一个被气疯的肖腾。冷淡的阴沉作为一百〇一套的常备表情,肖腾可谓面不改色,连阴沉也没有多一分。

“咦,你不生气吗?她们说得那么难听。”

肖腾皱皱眉:“这有什么?比那更狠的我都听过。”

“呃,这种话真的不会让你生气啊?”

肖腾冷冷一笑道:“想抽我的人多了,问题是她们能抽得着吗?等她们有那个本事了,我再生气也不迟。”

有本事与他为敌的也就罢了,只会在背后撂狠话的他还看不上眼。

隔天在家中看着报纸用早餐,容六就过来和他分享八卦。现在容六的讯息可谓畅通无极限,来T城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八卦信息网之发达程度已经令肖腾望尘莫及了。

“亲爱的,听说那两个女人昨晚被人打了,脸肿得像猪头,不过还好没有大碍。”

肖腾毫无兴趣地“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正经新闻。

“你一点也不关心吗?人家都说是你做的哦。”

肖腾抬眼看他,皱眉道:“不关我的事。”

“但她们是说了你坏话,又被你听到,然后才挨揍。不怀疑你都难啊。”

肖腾冷冷道:“我狠是没错。不过说我坏话的人如果我都要一个个杀了,那这城里早该空了一半。”

他的手段是要用在真正对他造成威胁的人身上,比如欧阳希闻。那些嚼舌根的小角色,他才懒得理。他的脾气坏是没错,但傻子才有工夫去睚眦必报。

容六近乎花痴地托着下巴看他英挺的侧脸,道:“可是这样,你就很冤枉啊,莫名地又要遭人恨。”

“她们要恨就恨,反正防错了人,日后继续吃亏的还是她们。我有什么损失?”

他从不为对手的愚蠢而苦恼。

普通人通常无法承受“遭人厌恶”这样的情绪,拼命避免遭遇他人的恨意。而他坦然地被大多数人恨着,也习惯了。

这也许是他这样的成大事业者必须拥有的一种才能。

但即使肖腾那么无所谓的人,父亲节的时候,桌上空空的,一件礼物也没有,他也多少会受到一些冲击。

虽然往年的礼物也都很敷衍,全是些现成的,随便挑的,刷卡就能买回来的东西,而且刷卡账单照样是他来付。

但好歹也是子女们给他的礼物。

而今年他们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有容六在,他们索性都忘了这节日,连敷衍也懒得了。

肖腾在书房和卧室里上下都看过,也找过了,确定没有半样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吃晚餐的胃口。

楼下客厅也是暗的,连容六也不在,大概是和他那几个孩子一起去出门玩耍了。肖腾只一个人把房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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