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被僧人看在眼中，他不过淡淡一笑，也未在意，开口道：“施主，贫僧坐于此，不过是因负了五条人命。”
顿时，僧人讲述了自己会来这斩妖司的经过。
大概是这僧人杀了一头黄牛妖。
这妖，本是一家农户之中的老牛，受农户一家五代人的照顾，年岁百余年，修成妖身。
恰逢旱灾，农作颗粒无收，农户一家宁饿死，也不杀牛食肉。
黄牛妖有灵性，知感恩，故为了报恩，暗中抢夺他人之食物，给予农户。
这僧人，途径村庄，感到妖气弥漫，持禅杖，斩杀牛妖，这本是功德，却因为牛妖的死，农户一家五口，尽数死于饥荒。
“贫僧觉得斩妖除魔是为了保护人族，现在反而是因此害了一家人。有罪，便该死！”
僧人说道这里，又盘膝坐在地上，念诵经文。
听了这僧人的话，方羽眉宇舒展，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和尚心底不坏，倒是有着死脑筋。”
方羽暗暗说道。
“大师，你有错，但是错却并不在于斩妖除魔。”
方羽想起曾经听过一句话，倒是挺适合此时的僧人，缓缓说道：“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人以利天下，大师的想法便错在‘存’与‘利’。”
“大师心存天下，斩杀牛妖，这一点没错。”
“但若大师以天下人之利，斩杀牛妖，这便错了，天下人之利万万千千，或是财物、或是珍宝、亦是生命，光顾每一个的利益，纵使真佛再世也万万做不到。”
“况且那牛妖抢的是他人之食物，那些流民岂不也是要饿死？大师杀了牛妖，保护了更多人，农户一家食人血馒头，已经无救，一死反而更是洗脱了罪孽。”
“大师，行一不义，杀一不辜！”方羽沉声道。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
僧人喃喃自语，身上蓦然间竟燃起佛光，金灿明亮，蔓延着梵印佛纹，片刻后，竟更盛，将牢狱内的一切妖气、邪气荡平殆尽。
“这和尚，身上的气息，更强了！”
方羽透过‘望气之眼’，看得出这僧人身上的金光愈发璀璨，如同一轮明日般。
“施主年纪虽小，但所言皆为至理，内藏法子大道，更是助贫僧度过心魔！”
僧人赞叹道：“虽为刀刑仆役，却又有超凡慧根，不如皈依我佛门？”
“大师......我叫方羽，当年叛乱的镇北王之世子。”方羽苦笑道。
他若是没有那签到系统，或许会加入佛门，吃素禁欲可比送命了好。
但现在，对于方羽来说，这斩妖司才是真正的宝地。
不杀上几万头妖魔，不呆上个百年，他不会出去。
本想随意寻了理由搪塞过去，却没想到，僧人一听闻方羽的身份，竟然沉默了。
“镇北王一案牵扯重大，贫僧也无能力为，看来你与我佛无缘了。”
僧人却以为方羽想要出去，但似乎知道某些秘辛的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口诵佛语，道：“阿弥陀佛，方施主大可换上一个请求，若是力所能及，贫僧必竭力而为。”
“呵呵.....大师倒是客气，那不如听我说说何为武道，以及关于这世间之势。”
方羽见状，也不客气，当即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方施主的请求倒是有些独特。”
僧人一愣，随后笑道：“贫僧渡海，可称呼不得大师之名......方施主，请坐。”
说话间，他手一挥，虚空中华光掠动，地面上随之出现了两个蒲团。
“施主口中的武道，又或是武者，都是对修行者的统称，细分下，有可称为道佛神魔妖及旁门六道。”渡海僧人道。
方羽微微点了点头，这与他五年实践中摸索的差不多。
武道不过是凡人对其的一个统称，其中各有分支，各有差异。
妖魔、道佛那是方羽所能揣测出来的，至于‘神’与旁门......
“渡海大师，这神道，可指的是土地城隍河神山将？”方羽问道。
“不错！”
渡海僧人点了点头，道：“他们不过是最为常见的神道修者，却也称不了正神，所谓神道，是指一切以香火愿力为根基修炼的修士。”
“至于正神，那自十万年远古，便已经消失不见，国中屹立的寺庙内，风雨雷电之神、天王郎将都仅有雕塑，不见真身。”
“不见真身？陨落了么？”方羽眉头一皱。
“这.....贫僧也不知道。”
闻声，渡海僧人摇了摇头。
“那旁门又有哪些？”方羽继续问道。
“旁门种类繁多，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以淬炼肉身为主的体修，擅长炼药的医师、锻器的炼器师等等.....”
“武之六道，皆以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境界划分来衡量实力的高低，又因道之不同，故而每每境界内，修不同道者，强弱也是不一。”
“其中道分三层，上中下，下三层为凡武、地武、天武、中三层为霸主、名宿、大能，上三层为传奇、神通及大帝。”
“成为霸主者，便足以在国中立为诸侯，得一城之封地，至于大帝境，皆为六道各道之首，修为通天，挥手便是摘星拿月，威力非我等所能想象......”
渡海不紧不缓的解释道，丝毫没有不耐烦。
方羽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天武境九星，算是下三层的顶峰。
而那真龙之力，是用来衡量霸主及以上境界力量的象征，因为自己修炼了《龙象镇狱劲》，肉身强横，故而拥有了远超常人天武境的修为。
自己也算是旁门之中的——体修！
当然，方羽境界虽高，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学，若是与真正的武者修士战斗，必将落于下风。
果然，还是要呆在这斩妖司中最安全。
“多谢渡海大师指点。”
听闻渡海的话，方羽拱了拱手，答谢道。
“方羽施主不必客气，我听闻国中女帝即将登基，到时候会大赦天下，若施主恢复了自由身，又有皈依佛门之意，大可来国中云隐山，云隐古寺寻我。”
渡海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方羽道，同时也送给了他一枚独特的佛珠，其上纹刻着无数玄妙的梵文，更是有着一道‘卍’字佛印。
“多谢大师好意。”
方羽再度婉拒，不过也收下了渡海给的佛珠。
渡海毕竟是高僧，本因自责，才进入斩妖司求死，现在自己想要离开，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拦。
至于方羽，则也算是完成了刀刑之责，离开了邢房。
是夜，碧空如洗，正值寒冬，入夜便是极冷，习习凉风令人微颤。
巷中，两侧皆有烛火袅袅，伴风摇曳，如同夜中之火蛾。
有一孤影独自在此等待，是方羽。
这是方羽平日等待李二，一同回去的老地方。
可今天，李二却足足迟到了三个时辰。
“呼呼呼！”
凉风吹动，寒意充斥在这巷子之中，蓦地，风更甚，竟吹灭了两侧的烛火。
一时间，永夜笼罩整个巷间，方羽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颤。
“看来，从此又是一个人了。”
方羽涩声道，背着一柄长刀，默默的离开了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