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又有一行人被请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青年,虞瑶看着这个青年。
本来不觉有他,只是皱眉,觉得眼熟。
很快,她脸色微变,仔细地看了过去。
唇微启,随后又缓缓合上,笑了笑,继续安安静静地站着。
将她脸上的所有神情都看在眼里,晏时殇转头,目光不轻不淡地落在前头这位骠骑将军的少年脸上。
虽依然含着一丝笑意,却也起了杀心。
她确实变成了他记忆中的模样,但是,晏时殇想起很久之前听闻到的消息。
虞家的小姐落水后,性情变得活泼了很多,她和谢家的一位庶出小公子走得很近,只是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二人渐渐疏远了,一过就是十多年。
是了,在当年,还有一个姓谢的人,和她很是交好。
当时他便不喜那谢小公子。
也就是今日这个一战成名的——骠骑将军。
他的东西,一向不喜被旁人觊觎,他先看中的,便只能是他的,若有人要分一杯羹……
晏时殇在脑中已经思索起了该如何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这件事。
然而虞瑶就只是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
皇帝笑道,“骠骑将军平定西北战乱,国有爱卿,乃社稷之幸。”
众人看着这位年轻的骠骑将军走了进来,他很是谦逊,“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虞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十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哭包。
皇帝笑意更深,“爱卿快起,说吧,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凭爱卿这战功,朕今日便许你一诺。”
皇帝的承诺,那可以说是一道免死金牌了,金贵无比,这可是无上的光荣。
然谢缺只道,“臣,确有一请求。”
谁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
虞瑶也是,弄不明白他也做什么。
“爱卿且讲。”
“臣万死,臣心知虞家,也是前大将军府一众罪孽深重……”
听他竟敢拿这个承诺,说起虞家的事情,皇帝脸色微变。
席位上的谢侯爷,也就是谢缺的父亲,脸色更是大变,低声骂了句,“这个混账要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若是敢为虞家求情,那便是弃整个谢家于不顾!
谢缺一双眼睛全红了,“陛下先听臣说完,臣知晓前大将军府罪孽深重,只是虞家大小姐,在臣幼时于臣有恩,臣想求个恩典,求陛下能将她安葬。”
用如此大的一个恩典,求将过去的恩人安葬。
他的这个做法也是众人没想到的。
“放肆!”始终在旁安坐着的谢侯忍不住怒斥了他一句,之后,他起身,在他一旁跪下,“陛下!犬子就是个莽夫,什么都不懂,不知陛下的思虑,竟说出如此不识大体的话。”
皇帝摆了摆手。
“谢侯不必如责怪小将军,年轻人有颗如此赤子之心也是难得。”
这个要求总比谢缺提些旁的于南邺社稷不利的事要叫皇帝放心。
皇帝道,“虞家确实罪无可赦,但毕竟朕答应了谢小将军,且这个请求只能说明谢将军也是重情重义的长情之人,罢了罢了,朕便应了你这请求。”
谢缺道,“多谢陛下恩典。”
只是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安葬了又怎么样。
如果是当初的虞瑶,一定会嘲笑他的吧,但是他回来晚了,什么也做不了。
晏时殇睨了她一眼,整个人向后靠了些,不经意地道,“如何,感动么?幼时的好友费尽心思也要为你求个安葬之所,真是让人动容。”
虞瑶道,“是吗?”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没说什么。
她想起自己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冬天,她一个人甩开了随侍的小厮和侍女乱逛,在寒潭里捞到了个小包子,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谢缺。
书里的谢缺,是一个被后母宠坏的嫡子,被女主治愈,疯狂迷恋上女主,是个男三号。
但是女主只能是男主的,所以作为男三号,他注定得不到女主,最后凄凉地独守边关去了,也是可怜人。
大概是因为虞瑶看的是本烂尾书,寒潭这件事,是书里没有的,所以开始她根本不知道那小家伙是谁,只是在那时没办法见死不救。
后来他们年纪相仿,性格也合得来,很快就成了朋友。
最后她察觉到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唯独和谢缺稍稍提过自己的事情。
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谢缺居然还记得她,还用难得得来的恩典,只为给原主换一个安息之地。
大抵也是为了她。
只是人死后,葬得再体面有什么用,还不如留着这个恩典,将来或许可以保自己一命。
这小子,虞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是真傻。
只是啊,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太聪明了,做的大多也是为自己有利的事情,有的时候,这种傻反而更难能可贵。
她方才和晏时殇说话的模样引起了太后的注意,顺带着好几道目光都看了过去。
谢缺也随着看了过去,注意到了虞瑶。
他嘴角抽了抽。
这女人……没死啊……
她就是想着,她死了,自己再也见不到那女人了,结果现在,她好端端的……
亏他那么难过?
在她看起来,自己估摸就像个傻子一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女人似笑非笑的,简直像在嘲笑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感情全浪费了。
他心中的伤感都不知道该上去还是下来了。
谢缺的内心已经炸了,很想拽住这死女人打一顿,可他们现在又没那么熟,而且她的处境也不容易。
谢缺为了不叫她引起注意,很快移开了眼,就像没看见一样。
“他似乎看见你了。”晏时殇道。
虞瑶觉得他没事这么关心谢缺做什么?
她迟疑道,“可能?”
晏时殇看她这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刚才谢缺所作所为,没能给她带来任何涟漪一般,“果真是没良心。”
虞瑶,“……”
不然呢,她应该痛哭流涕吗?
她也不是那么腻歪的人,而且如果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看她这般态度,仿佛什么都不会入眼,什么事都不会叫她动容。
晏时殇又觉得暂且留着谢缺也没什么了。
这女人缺心眼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也是他第一次觉得缺心眼可能是一件好事。
太后远远看了两人说话的模样,沉默良久。
她一颗颗捏着自己手腕上套着的佛珠,一脸和善地问一旁自己的贴身宫女,“哀家让你办的事,应该都办妥了吧?”
唇边的笑容虽然和和善,不过她的目光很是犀利。
宫女绿萝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弯了弯唇,道,“甚好。”
晏时殇就是只狼崽子,羽翼未丰的时候尚且能看他虚与委蛇,卑躬屈膝,如今,若再不用些手段,只怕日后要更麻烦。
只是可惜了这张绝世的容颜了。
狼崽子大了,不再像幼时没有势力时,可以轻易拿捏了。
还需早日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