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的身子一直不好，是小时候，他娘被万贵妃逼喝下堕胎药，给婴儿造成的后遗症的关系。
但他做了皇帝之后，却不顾身体，一直勤政。
虽然正月不朝，但还是有各地送过来的紧急奏折，被当值的内阁成员送进来，等待皇帝的紧急处理。
内阁首辅刘建虽然不当值，但也没休假。
这的确是一个君明臣贤达好时代。
但好时代也有天灾祸乱。
小冰河期开始显现灭亡中原农耕政权的先兆了。
“万岁，江西和浙江，再次遭受了弘治六年那样的雪灾，而且更大。”
首辅刘建忧心忡忡的汇报：“江西已经大雪一月不绝，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浙江本是温暖之地，但大雪深达五尺。两省上报受灾民众已经达到千万。”
弘治烦躁的在暖阁里来回走动。
“立刻让户部王恕，调拨京师五个太平仓的粮食去江浙救灾，立刻开内帑调拨银子。”
“万岁，太平仓是保证京畿之地粮食价格稳定的压舱石，绝对不可以轻易调动。山东等地的官员发来急报，已经有大批的江浙难民，正在向北京赶来。
他们一到，就需要太平仓拿出粮食来赈济。如果太平仓的粮食调到江浙去，我们就将没有粮食救济这批灾民，那么京畿地区就可能出现灾民动乱。”
弘治就皱眉：“江浙不能不救。”
“救援江浙是必须的，但不是百姓无粮，而是百姓无食。”
弘治站住，纳闷的询问：“这话怎么讲？”
刘建痛苦道：“大雪不停，百姓无法获取柴草，只能生吃稻米。每每腹涨如鼓，最终爆裂而亡，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按照你的说法，那就要向江浙两地调运大批的柴草。”
刘建为难的回答：“这虽然是当务之急，但也颇多困难。”
弘治想了想：“柴草虚浮，运输过去车马的使费过高。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灾民必须救。使费问题，户部不足，内帑出。”
然后又想了一下：“为了提高效率，立刻动员山东以及北京周边地区，烧制木炭。这样就能够减少运输上的费用。”
刘建只能点头同意：“也只能这样了。”
“不必等正月大朝，你现在就去通知王恕和顺天府沈国光，马上就办。”
“臣告退。”
刘建退下了，而弘治帝焦急不减，依旧在思考救灾的问题。
这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急匆匆的进来禀报事情。
由于弘治皇帝宽厚，再加上这个牟斌为人正直坦荡。
所以现在的锦衣卫，不再像前朝或者是以后那般残暴跋扈。
做事非常规矩，极少兴起大狱。
对贪污的官员，也贯彻着皇上的宽厚意志：小贪惩戒，大贪，也做到事事查明，绝不冤枉。
所以牟斌轻易不进宫。
看到牟斌进来，弘治皇帝就有些惊讶：“爱卿，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牟斌就苦笑回答：“万岁，还真是出了大事。潞王在京世子被打了。”
弘治大吃一惊。
虽然按照祖制，对各地的藩王严加戒备，也需要他们将世子送进京城作为人质看管。
这是双保险。
但弘治皇帝对这些在京城里的人质，待遇却是极其优渥的，基本连斥责他们几句都不。
结果听说这次潞王的世子被打了，这真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伤的怎么样？可曾派御医看过？”
牟斌回答：“御医已经过去了，诊治的结果是，头脸遭到重击，治愈后恐怕也破相了。而严重的是断了三根肋骨。”
弘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世子们在京城被打的这么惨，传到在外地的藩王耳朵中，一定会引起震动。会说自己虐待猪王子弟。
这可是国朝大事。
“是谁这么大的胆，敢打皇室子弟？给朕查，一定要严查凶手，从重从严处理。朕要杀一儆百，好让朕向天下的诸王有个交代。”
牟斌苦笑：“臣已经查出来谁是凶手了，但您千万杀不得。”
“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绝不姑息。”
牟斌就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弘治一皱眉。
牟斌是一个正直敢担当的人，能让他如此犹豫欲言又止，凶手的身后绝对是有深厚背景的。
也是，敢到十王府街去行凶打人，打的还是当时的王爷世子，可以肯定这个家伙是多么的嚣张。
他的身后没有深厚的背景靠山，是绝对不敢这么办的。
“照直了说，不管他的身后背景靠山是谁，只要证据确凿，朕绝不手软。一定给天下诸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牟斌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公布那一个让弘治大出意外的结局：“行凶者的身后靠山，就是万岁您，但您绝对不能杀他。”
弘治就感觉大事不好，愣了半天，才干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心存侥幸的询问：“不会是太子吧。”
牟斌苦笑点头：“正是太子殿下。”
弘治愣了半天，一屁股坐在了热炕上。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小兔崽子果然给自己又闯了祸。
而且这次祸闯得的确够大够分量，打了潞王的世子。
而且按辈分来说，潞王的这个世子，还是太子的小叔叔。
这不但触犯了国法，而且触犯了人伦大道。
大明历来标榜以孝治天下，侄子打了叔叔，就等于是忤逆。
大明律里的规定是斩立决。
即便没有大明律，在民间，犯了忤逆之罪，儿子打了老子，大伯和叔叔就能用镐头打死他。
而儿子忤逆了老娘，舅爷也有这个权利。
杀了忤逆的家伙，不但不会被官府治罪，还会受到褒奖。这才维系了天下的纲常伦理。
结果这事儿出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自己杀了自己唯一的宝贝，大明的太子独苗，大明未来的皇上。这事怎么看都不行。
但这事不给天下诸王一个交代不行，不好好的教训一下越来越胡闹的太子不行。
猛的站起身，对着外面大吼：“小兔崽子在哪里，让他滚进来见朕，朕要打死他这个忤逆不孝子。”
站在暖阁外的何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牟斌的禀报，当时吓的一激灵。
皇帝盛怒之下，可别真的把小太子弄出个好歹的啊，那可是独苗啊。
答应一声，亲自一溜烟的先去詹士府东宫寻找朱厚照。
不在。
趁着机会，又跑去皇后的坤宁宫把事情跟皇后禀报了。
还怕不把握，又跑到仁寿宫见了老太皇太后周后，把事情说明。
他这么一圈下来，皇宫里立刻一阵鸡飞狗跳。
然后直接跑到皇宫西便门，等朱厚照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