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这是土地爷，土地奶奶的祭日，不管你信仰什么，今天，必须虔诚的祭拜土地爷，土地奶奶。
这是中国人正月狂欢之后，最后的狂欢了。
北京城华灯初上，因为是太平盛世，二月二京华的灯火更盛。
紫禁城内，因为皇上宽厚，也允许宫女太监，在宫内放灯。
乾清宫前台阶上，身体瘦弱，一脸病态的弘治皇帝和皇后两个人斜着对坐。观看着宫女太监在广场上点灯嬉戏。苍白的脸上，带着灯火映照的红润。
“皇上，夜已经深了，天气也凉，您就回去歇吧。”太监何鼎再劝。
弘治帝微微一笑摇头：“若朕这时候回去，大家就会以为朕睡了，就不敢大声喧哗玩闹了，就会扫了你们的兴致的。
朕还是陪着看着你们尽兴玩闹吧。”
何鼎眼圈微红：“我们这些人，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服侍您这位皇上啊。”
弘治对属下的宽厚，那是历史著名的。从来不因小过而责人。
皇后却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其实我们是在等太子回来。”然后看看天色：“都下半夜了，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何鼎。”
“奴婢在。”
“明天派人，把那个狗洞堵上，看他还怎么偷偷出宫。”然后加了一句：“以后再有锦衣卫力士敢放太子出去，一律杖毙。”
小太子朱厚照，时常从皇宫供半夜值班的太监进出的角门出去。张皇后明明知道，但心疼孩子在宫中憋闷坏了，也就睁眼闭眼。
结果今晚太过了，就有些生气。
皇上宽仁，但这个皇后却待人严苛。
也是。一个老好人的皇帝，再没有一个严苛的皇后，那么这个皇宫里几万人，还不作妖反了天啦。
弘治微微一笑：“厚照要出去，身为太子，宫女太监谁敢拦？你怪罪他们干什么。”
“都是他们惯着撺掇，要不厚照怎么这么顽劣。”皇后就反驳。“尤其那个刘瑾，我非杖毙了他不可。”
“厚照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让他时不时的到市井里走走，体察下民情，感受下百姓疾苦是有好处的。
不要管的太严，长在深宫，活在妇人之手的皇帝，是不会成为好皇帝的。”
弘治语重心长的说着自己管教未来皇帝的心得。
张皇后就撇嘴；“还说我管的严，哪次他闯祸，我要教育教育他，不是你横拦竖挡？”
弘治反怼：“我要罚他不好好读书，你不也成为他的挡箭牌。”
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就像平常人家的老夫老妻这样唠着家常，又像平常人家的父母，谈论自己的独苗儿子，现在的太子，未来大明帝国的皇帝。时不时的为儿子的教育拌嘴。
父母教育儿子的策略，从古至今就一直是反的。
感觉有点乏了，吩咐何鼎：“让大家继续玩，不要出声，朕回暖阁里歇一会。”
何鼎高兴的搀扶着弘治，悄悄的回到了东暖阁的炕上。
给皇上小心的盖上一条锦被，悄悄的出去，站在门边随时侍候着。
太监何斌进来，悄声的询问：“皇上睡下了吗？”
何鼎苦笑：“皇上说，大家玩不尽兴，不睡的。”
何斌闻听，就眼泪巴插的出去，继续和宫女太监嬉闹。
让皇上欢喜，也是他们该做的。
不知不觉中，天光就亮了。
听着外面宫女太监的嬉闹欢笑，张后趁着弘治闭目养神休息一下的机会开口：“我弟弟寿宁侯，还在宫中没走呢，请赏赐一片土地的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弘治没有睁眼，就是闭目叹息一声：“寿宁侯和昌宁候要求赏赐土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要求太多了，我查过户部土地存档，京师周边实在是没有土地可以封赏啦。
再者，御史已经不断弹劾他们兄弟，苛待他们的农户。收租已经达到了九成，已经逼迫的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啦，太不像话了。”
妻子为娘家兄弟求赏赐点地，这无可厚非，弘治也不能驳了妻子的面子。
只是那两个贪婪的舅子实在是太贪心了。
这一次哥两个一开口，就要两百頃。
你要知道，大明一頃土地就足足一百亩。
两百頃，那就是两万亩啊。
再加上这年代的规矩，赏赐土地，是连上面的百姓一起赏赐过去的。
现在京师周围，大部分土地都被勋贵和士绅占据着，真的没有闲田了。
弘治是个仁厚的皇帝，不愿意再将一批百姓送进虎狼之口。
“这怎么能多呢？自打我进宫，也就是刚开始册封他们两兄弟的时候，才给了他们一人三千亩的地，以后就再没有赏赐过。
现在他们家里人口多了，张嘴吃饭的人也多了，紧巴啦，这次赏赐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能赏赐土地。”
还没等弘治说话，殿外传来儿子急切的声音。
弘治睁眼，张后皱眉。
朱厚照急匆匆的进来：“爹娘，不能再赏赐土地啦。”
深夜未归，天亮才回的朱厚照，想着给父母请安，但从门外就听到了娘的要求，当时朱厚照决定，要做到人嫌狗厌，就从得罪舅舅，得罪老娘开始吧。
弘治看着急匆匆有些气急败坏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再赏赐？”
朱厚照本来对两个舅舅就没有好感，当时就开口反驳。
见老爹询问，愤愤的道：“如果一直这么赏赐下去，今天你两万亩，明日他五万亩，等百年之后，天下再无百姓土地，国将无钱供养抵御外寇之兵，民将走投无路起而造反。爹，这是咱们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弘治听完，不由得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朱厚照，这个自己未来的接班人，大明即将的当家的：“这是你的想法？”
被老爹死死的盯着，朱厚照心中有些发毛，悄悄的缩了下脖子。
但看向脸色铁青的娘，他立刻知道，娘要是恨起谁来，那个人，就算倒霉到家了。
当时一梗脖子：“是我想出来的，难道不对吗？”
这是后世总结大明亡国的基本，自己这就豁出去说了，能怎么滴吧，要不，你废我太子啊。
弘治看着儿子喃喃道：“国将无钱供养抵御外寇之兵，民将走投无路起而造反。这是自掘坟墓。”然后猛的一擂桌子：“好，太好啦，我儿之言，真的是振聋发聩，”
然后不由得仰头大笑：“我儿长大啦。”
张后一见，知道今日为两个兄弟请乞的事是泡汤了，就恼怒的瞪了眼自己的儿子。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朱厚照还笑嘻嘻的恭送呢。
外面天光大亮，好日子，好兆头啊。
妻子走了，殿里就剩下父子两人，弘治招呼朱厚照坐到自己身边的火盆前：“道理是对的，我们也该收紧。但有些人，该赏赐的就要赏赐，这也是迫不得已。”
刚刚被父皇夸奖，朱厚照就理直气壮的再道：“赏赐虽然应该，但为什么不赏赐些金银珠宝呢？”
“赏赐金银珠宝？”
“对呀。就像我的两个舅舅。他们不是说他们家人口增加了，日子艰难了吗？那我们就赏赐他们金银珠宝买米，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弘治故意考教自己的儿子：“但他们拿这笔钱去购买土地，这不是一样的吗？”
朱厚照是个绝对聪明的孩子，是那种能举一反三的。后世的思路一开，那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于是，朱厚照准备将外面得罪人的套路，搬迁到自家家。
让老娘讨厌自己，最好废了自己。
于是，他在废太子的路上，又开始横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