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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旧物不去新人不来

桑婉细细琢磨了会,准备捡点好听的话搪塞过去,毕竟宫里能说出口的也只有好听的话。

她刚欲开口,就见一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李贺脚边。

小太监满头是血,模样狼狈极了,“掌印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刘学士的夫人伺候不周,被皇上掐死在了龙床上,如今正龙颜大怒呢!”

桑婉被这话里的信息量震住了,差点以为是她听错了。

似乎是她这副被吓住的模样取悦了李贺,他忽然笑了声。

“娘娘可是被吓到了?”他开口询问,细长的眼角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没规矩的东西,冲撞到了太子妃娘娘,自个下去领罚吧。”

声音依旧淡的没什么情绪,可却让小太监瞬时抖如筛糠。

“方才那奴才的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李贺的眼底深的彷如幽潭般见不到底,如同他低沉轻缓的声线般,“娘娘美艳无双,这世上男人自然都会为娘娘倾心,皇上向来最好美色,必定不会让您香消玉殒。”

他的每个字都扎在桑婉的心口上,刀刀致命。

原本狭长的巷路在这刻近的仿佛只有几步路般,桑婉攥紧了衣袖,试图压下心尖的惧怕和紧张,步步艰难的踩在宫道上。

她怕。

怕会被困在这深宫中,成了那狗皇帝消遣的玩物,怕让阿爹和兄长们蒙羞。

可她更怕死。

她本就无错。

凭什么死的人就要是她?

凭什么死的就不能是那高位上的皇帝!

桑婉停住步,“厂督大人。”

这一唤,让李贺也跟着停下。

这是桑婉第二回与他对视。

头一次时,她只以为对方是个来听戏的官家子弟,还认真的欣赏了一番好皮囊。

可这回,她抬脸看他,却是止不住的紧张。

“娘娘唤咱家何事?”

宫灯在长巷两侧挂起,暖黄的光影投射在二人身上,就连李贺脸上的病态都消退了不少。

她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两人有着将近半头的差距。

往日里随口轻笑逗弄的话,却在此刻难以出口。

“掌印既是觉得这世上男子都会为本宫倾心,那掌印如何?”她静静的说着话,“本宫在掌印眼里够美吗?”

这话让李贺微微挑起眉梢。

他背手而立,却没说话,只是笑声加重。

桑婉听着他的笑声,突然有些懊恼和羞怒,却也明白此刻的她有多可笑。

“娘娘这算是在勾引咱家吗?”李贺笑笑,睥着她这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可却没有表露半分情绪,“只可惜,咱家是个阉人,解不了娘娘的风情,也帮不了娘娘。”

桑婉却不想死心。

在她看来,委身于个太监都要比被那皇帝玩弄来的好,更何况李贺还是这大周最好看最有权势的太监。

她慢慢道:“掌印既觉得本宫美,那必然是这张脸能入得了掌印的眼,既是爱美之人不如再做回护花之人。”

“掌印可敢?”

李贺近距离瞧着她,漆色的眸子淡的看不见半点情绪,“太子妃娘娘是在激咱家?”

“不敢,只是想求掌印个恩典罢了。”

李贺低声笑了,“娘娘真是折煞咱家了,咱家一个阉人焉能给娘娘什么恩典?”

嘶——

这死太监当真是半点口头上的风都不肯松。

桑婉又凑近了点,足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清淡的药涩味。

“若是本宫想与掌印你……结为对食呢?”桑婉挺立在冷风中,说话也有些结巴,“掌印既然喜欢美人,那为何……我这个美人就不可?”

勾人的话说出口,桑婉便一瞬都没从和他的对视中移开过。

桑婉在赌,赌李贺对她有那么丝兴趣,赌他想要她。

宫里的奴才们结为对食早已不是秘闻,宫女与太监都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的可怜人,搭伙过日子也好过在宫中被蹉跎半辈子。

太监因失了子孙根又不像宫女有年满出宫这一盼头,早已在这皇城中被困成了非人非鬼的样子,喜怒哀乐更是不能与常人并论。

若是宫女能攀附上个大太监,说不上一朝变凤凰,但总归是能脱身成小半个主子,有了依靠和庇护在身。

桑婉如今求的就是这份庇护。

她心知李贺有法子能救她,也唯有他能救她。

李贺慢悠悠的说:“娘娘可真是看得起咱家,咱家一介阉人,是这皇城最低贱的奴才,怎能和天子抢人。”

他的眸光很冷,很凉,不似常人该有的温度。

“若是天子抢不过掌印呢?”

他只是依旧轻笑着,可眼底的笑意却浓烈了不少,“娘娘慎言。”

慎言?

慎什么言呢?

他分明是喜欢这话的,也分明是痛快这话的。

“李贺。”桑婉轻声唤他,语气娇软,“你要了我吧。”

这一声“李贺”让他的眸中顿时晦暗难明,抬起的指腹像是在她脸上摩擦,却又迟迟未完全落下。

他忽地又笑了,“娘娘真是一等一的妙人,还望莫要后悔才是。”

得了这话后,桑婉瞬间松了口气,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可垂眼的功夫,刘夫人的尸身就已然被小太监扛出了宫门口。

她的衣衫被尽数撕碎,仅余下染血的肚兜和亵裤在身,原本白净的皮肉累累淤青,竟是没一处好皮。

桑婉刚好撞见她那双惊恐睁大的眼,内里满是空洞、麻木,毫无半分生机。

这一瞬她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幸而被只手挡住了视线。

“还不走?”

那小太监吓得连连称“是”,背着刘夫人的尸身匆匆就要离开。

“等等!”桑婉开口唤住他。

她身上的披风解下,硬忍着对死尸的恐惧披上,也算是给了刘夫人个体面。

李贺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掩住了鼻尖,似是对这血腥味不喜。

直到那小太监背着尸体走远后,他才开口:“娘娘仁慈。”

桑婉回答:“应该说掌印仁慈才是。”

她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兴致,只是眉眼弯弯的笑望着他。

桑婉清楚,只要她还有一日在这帝王家,那怕是一日都离不得他。

成为李贺对食的当晚,桑婉听说皇帝发了好大的怒,竟是一道令下去斩了满宫伺候的人。

据说,乾华宫的殿门都被鲜血给浸染透了。

最后还是李贺出面,替皇帝物色了新的美人才消减了他的怒火。

王青与她说这些时,还不忘将手中剥好的核桃奉上来。

“干娘,干爹这回为着您可属实是不容易,可也看得出您在干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要不怎么说这太监的小嘴都是抹了蜜的,专会挑好听的来说。

可桑婉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七八日。

这期间内,李贺像是全然忘了还有她这个新结上的对食,一面都未曾露过。

而这满宫里的人似乎都把桑婉这个太子妃给忘了,倒让她过了段安生日子。

第八天时,三草被王青带到了这处偏殿来伺候,才见着她就扑上来大哭。

“太子……太子在您进宫第二日就立了那个小贱人为侧妃,说是她有了身孕,还把您住的月华楼给了她!”三草哭着说:“娘娘,如今我们在太子府已经没位置了!”

喔。

狗太子立侧妃的速度,倒是比桑婉想的还要快了些。

对此桑婉并不意外,还拍了拍三草的肩膀以示安抚,告知她旧物不去新人不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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