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八卦镜,按照一定的步伐,在屋子里游走一圈,就算是老鼠洞都不放过,还是没有在镜面上发觉有反应。
这意味着七老太爷的亡魂并不在此处,有大概率是随着那头颅离去。
“魂踪无影,遁藏!”
我把结果告知外面的人。
那些亲属听到这个,更加的悲痛两分,因为这意味着七老太爷流落在外,如果找不回头颅,将无法享受到子孙的香火供奉,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这是世人最无法接受的一个结果。
放下镜子,我取出一把白色的粉末,沿着七老太爷的尸身泼洒了一圈。
那地上慢慢地显现出一些凌乱的印迹,有死者身前的,也有一些旁人的。我取出风水尺,再找来一个本子,在上面记录起自己的所得。
当粉末的效力失去后,就渐渐消散去,只余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果有内行人在场,一定能认出这种味道,是一种提炼出来的尸香。
这种东西得来并不容易,其材料不常见,工艺也比较繁琐,用来抵消那十个银元绰绰有余。
做完这些后,我对亡者再三拜拜,这才出门,把那张纸撕扯下来递给老村长,并作简单的描述,
“这屋里总共有六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个是亡者的,剩下的五个人,还请老村长自己核实,具体的尺寸我已经纪录在册。”
老村长那张紧绷的面皮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感谢先生提供线索,不然我等将束手无策。”
“老村长客气!”
我默默地退到一旁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接下来的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我除了做个看客,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遗体收敛,修整仪容仪表,这个活原本是我本分工作,只是如今头颅不见,也只能作罢。
老村长拿着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后,并没有当场发作,让开身子,让那些亲属进去收敛亡者遗体。
小颜佬不知何时,窜到我身后,“麻先生,现在有空不?”
这孩子神神秘秘,想干嘛?
“小颜佬有何事吩咐,尽管说。”
对待顾客,我一向谦卑有礼、恭敬有加,毕竟对方是雇主,手里攥着另外一半该有的酬劳,我还靠着这个去还债。
“先生随我来。”
在这凄风苦雨的天气里,小颜佬一如既往的穿个屁帘,一看就是个热性十足的体质,令人羡慕。
我不同,大概做这一行久了,身体总会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时常感觉四肢冰凉,只是下个雨而已,我已经穿得像走在深秋。
小颜佬的身子很敏捷,带着我走了一段青石阶,又穿过一条只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的小路,东绕西绕的,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听着一墙之隔传来的哭声,我甚是无语,这家伙大费周章,竟然把我带到了七老太爷家的屋后面。
这里有一个露天的旱厕,味道臭不可闻,舀粪的痕迹随处可见,一看就是有人在这里扒拉过。
若是晴天,还可以解释有人用这个灌溉庄稼地。
此刻小雨淅沥沥,就显得很不正常。
我下意识的扯出脖子上的黑巾,捂嘴口鼻,躲得远远的道,
“小颜佬,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小颜佬没好气的呛了一句,“请你来自然有事,还能请你在此上茅房不成。”
“咳咳……这里污秽不堪,不会是让我来挑粪吧?”
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想着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免得气氛太僵。
不曾想,小颜佬捡起一旁的粪勺,丢给了我,“自然是要挑粪,干吧!”
“嘶……”我没有接过粪勺,任由其掉落在地,一脸不悦的道:“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恕我无能为力。”
当我是什么?
此时此刻,我有些后悔起来,跋山涉水来一趟,得到的竟然是侮辱。
小颜佬叹息一声,“我怀疑七老太爷的人头在里面,但是我力气不够,捞不起来。”
我依然不为所动,“你可以找别人,只要呼喊一声就够了,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还是干这种肮脏至极的活,我默默地在心里给小颜佬画上一个大叉叉,此人做事不地道,不宜深交。
小颜佬沉默了一下,最后终于选择说了实话,“那头是我丢进去的。”
我被这话震惊得无以复加,“是你杀的人?”
这孩子才多大,就这般凶残了吗?
“不对,那屋子里的脚印,没有你的,不可能是你。”
我很坚定自己的探查结果,绝对不可能有偏差。
“人当然不是我杀的,我们是至亲。我杀的……是那颗头颅。”
似乎是回忆到不好的画面,小颜佬那张古铜色的脸有些苍白起来,嘴唇哆嗦,终于显示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来。
这才是一个孩子最真实的反应,说实话,我宁愿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小颜佬,也不愿意看到他之前的风采。
那给我一种错觉,好似我是在和一个大人对话。这本身就透漏着诡异。
我表示很不理解,“恕我直言,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
小颜佬耷拉着头脸,条理清晰的解释起来,
“昨夜,这头颅突然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彼时我正好起夜上茅房,一脚踩了上去。他竟然张嘴咬了我一口。”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被咬,小颜佬抬起小腿,示意我过去看伤。
我皱了皱眉头,克服恶心的感觉,不是很情愿的走了上去。
那腿上果然有一个新鲜的牙印,深可见骨,带着已经凝固的瘀血。
“这伤不浅,为何不处理一下?”
出于本能,我下意识的摸向牛皮袋,想要给小颜佬抹点伤药。
“先生莫急,这点伤死不了人。且先听我说完……”
小颜佬把自己昨夜发生的事继续讲述起来,原来,那头颅离体后,宛若活物并没死绝,发狂的见人就咬。
小颜佬家中就他一个人,大半夜的被头颅追着咬,也没有人帮衬。
好在这孩子脑子灵活,平时酷爱收集乡野趣谈,从中得知许多似是而非的野法子。
他听人说,但凡邪性的东西,都害怕污秽之物,于是逗着那头颅一路追来,一脚踢进这粪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