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发肤,父母所授。若非有变故,世人从出生到死亡,是不会剃头剪头发的。
七老太爷的头发花白,且稀拉贼少,也用不上我多此一举。
接下来的仪式,有村中族老接过,我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恍忽间眼前总会有一些黑色的幻影,一闪而过。
大概是太累了吧,轻轻捏了捏眉间肉,我和主家告辞,回到自已的茅草棚里。
老妪给我准备了简单的一菜一汤,都是素菜,不带荤腥。乡里人家寻常的伙食,也说不上多难吃,想吃爽了也不可能,免强凑合着,吃个半饱。
因为提前开了棺,那沐浴焚香的仪式就这么中断,省去了我无数时间。躺在生硬的木板床上,看着头顶发黑的蚊帐,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再次熟睡过去。
这一次没有再进入梦乡,深更半夜的时候,我是被一个惊天雷动给震醒的。
有些迟疑不定的起身,准备穿鞋子时,那鞋子里潮湿一片,好似刚从水里捞起来的。
我吓得一个机灵,所有的睡意瞬间全无,赤着脚就去点油灯。
也不知道这灯是怎么了,那火折子烫得发红,愣是点不燃。
正当我急得不行时,一道闪电从窗户处投射进来,正好打在床板的位置,那靠墙的里面有个高高拢起的黑影,好似有一个人睡在那里。
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提起脚边的一张小矮凳,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
那黑影对于我的到来恍然末绝,待走得近了,还能听到其沉睡的呼吸声。
也是奇了怪了,我在起来前,对于这么大的声响,竟然没有听见,任由一个陌生人躺在身边而不自知。睡成死猪了吧!
“给我去死吧!”
矮凳瞬间发力,重重地打在黑影之上。
“熬~~”
黑影瞬间一蹦三尺高,看起来被打得不轻。
我心中虽然害怕,听到这叫声反而壮了胆气,欲再接再厉,继续收拾这人。
黑影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麻溜的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就窜到门边,直接夺门而去。
“去你娘的!”
我愤恨不平的丢出小矮凳,稳准狠的打在对方的后背上。
对方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好在下盘够稳,还是在百忙之中,急急的刹住脚,没有太过狼狈。
也就是这一刻,院子里光影一闪,我模糊间看见这人的长相,说不上青面獠牙,亦不远矣,像个胡子拉碴的野人。
大晚上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惊醒老妪,毕竟年纪大了,耳力也有些退步,在天雷的摭掩之下,这一场灾祸,并没有对其产生影响。
我冒着雨跑进柴房,用火炉余炭点燃了一根柴禾,再次返回自已的睡房。
此时方才看清楚屋子里的状况。
那油灯是因为里面浸了水,这才无法点燃,至于那双水鞋,也不是我的,而是刚才那个贼子的。
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半夜跑来我这里,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想到自已和一个陌生的人,躺一起大半宿,我就惊得后怕不已,若是对方对我有歹意,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七老太爷。
小小的大颜村,村民淳朴又善良,到底什么人在这里犯下命案。
想到这里,我再也睡不下去,起身找来一点碎布条,重新搓了一根灯芯,把油灯点亮。
我不太放心老妪的安全,悄悄的摸到其门扉处,侧耳倾听半响,实在听不出什么动静,索性摸到窗户那里,捡起一块石头打在其床板上。
我的力气很大,那石子在床板上弹飞出去后,又打在一旁放置的茶杯上,发生清碎的碎裂声。
老妪终于被惊醒,迷迷糊糊的打开蚊帐,扯着喉咙喊起来,“什么声音?”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搭腔,而是选择悄悄退回去。
老妪大概也是困觉不住,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就倒头继续睡。
一夜无眼到天明,我顶着一双黑眼睛走进灶房,打算自已弄点吃的。我的手艺比起老妪来说,要好很多,毕竟常年在外吃饭,会吃就会做,我这样的男人要想把日子过得舒坦一些,这样的技能可不少。
等一锅色泽金黄的南瓜小米粥熬好后,这才见到老妪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见到我后,急忙上前来撵,
“这种事如何能劳烦先生亲自动手,快放下,让老太太来。”
“不打紧,我都已经煮好了,老太太一起尝尝味儿,看看好吃不!”
我给她递上一碗粥,再端上一盘咸菜,示意其和我一起共进早饭。
“那咋好意思,实在是太……”
老妪嘴上说得扭捏,身体却很诚实的坐上条凳,开始干起饭来。
稀里呼噜喝上一口,满足的谓叹一声,一把年纪还能有这样好的胃口,实属难得,和这样的人吃饭,胃口也会被打开,吃得更多一些。
正当我们二人埋头苦干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熟悉的驴叫声,一听就是旺财这个家伙。我没打算理它,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
倒是老妪对于这个无法作视不理,“这畜牲饿了吧,叫得这么厉害,我去弄点草料给它。”
老妪放下碗筷就要起身,被我用筷子按住其筷子,不让她动身,“甭理它,那孬货饿了会自已找吃的。”
老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下,把碗重新端起来,只是还没送到嘴巴里,就听得灶房门板“嘭”的一声被人踢倒,旺财那张驴脸探进来,眼瞅着就要摸进来。
我抄起鞋子就扔了过去,大声喝斥起来,“还不快滚出去!”
乡人再爱牲口,也没有放纵它们和人挤在一起的习惯,若不想变成一锅驴汤,旺财就该识趣的退出去。
然而,它此刻就像是个傻驴,并没有领会到我说这个话的精神,动作很麻溜的走进来,张口就咬着我的衣袖,强行把我往外面拉。
“你这是想干嘛?快放开,不然别怪我动手哦!”
我端着个碗,对小毛驴就是一通威胁。
往常小毛驴纵使再闹腾,也会消停下来不敢再乱来,今儿个和吃错药了似的,铁了心要把我拽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