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逐渐弥漫开来。
陈海州、陈一航以及那数十名人马,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冷汗直冒,躯体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能让兵部都司打下手的存在...会是什么级别?
都司,总兵,提督......
越往上数。
陈海州越是绝望。
因为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他陈海州,不过是一介商会的副会长。在这深湾市,他借着五湖商会的名号,虽勉强能称得上是风云人物,但真要计较起来,终究还是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
一番思量后,陈海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下气道:“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叫周帅大人。”
一旁的北斗冷冷提醒道。
而这漫不经心的提醒,却再次让陈海州心惊肉跳起来。
“周...周帅?”
都司之上,又敢自称为“帅”的职位......又有几个?
若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是那几位亲身而至.....那凭他先前对周天钦的种种不敬,他岂不是要完了?
关键令他纳闷的是。
这样的存在亲临深湾,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得不到半点消息。
而且还被自己的独子撞上了。
“周帅,不知您和我这犬子,存在什么过节?”
陈海州悄然抹去自己额前的冷汗,态度急转,“若不是什么大事,此事就此揭过就算了,我晚些时候会亲自作陪,以作补偿,您觉得如何?”
周天钦微微一笑,却反问道:
“听你儿子说,你是做五湖商会的?”
陈海州立马道:“是,小的正是五湖商会的副会长,不过区区身份,在周帅面前不值一提。”
“另外,我与会长张金潮关系熟稔,若周帅有心认识,小的也能引见一番。”
说完,陈海州抬起头,偷看了周天钦一眼。
虽说他陈海州这副会长的名头不行,但会长张金潮那名号,可是早已闻名于全国的大江南北。
论影响力,比起兵部的人,甚至只高不低。
只要经自己这么提一嘴,就算这人身份再高,恐怕也只能忌惮三分,行事不敢再如先前那般猖狂。
至少自己也能周旋一二。
可陈海州失望了。
他恰巧看见周天钦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先前伤人的手,毫不在意道:“那既然你是做生意的,也应该清楚,恃强抢劫有多么可恶?”
陈海州内心一沉,先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脸色发青的陈一航一眼,沉声道:“周帅是想说...?”
“呵呵。”
轻笑了两声,周天钦续道:“不如让你儿子自己来说。”
陈海州心知不妙,猛地扭头质问:“怎么回事!”
迫于压力,陈一航只能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听完,陈海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这齐山拱手道:“原来是犬子得罪老先生了,在这里,我陈海州先替我家一航,向老先生说声抱歉了!”
“对不起!”
“若老先生还不满意,我改天再大摆宴席,邀老先生前来享乐一番,您看如何?”这话看似是对齐山说的,实际上,陈海州余光的视线一直落在周天钦身上。
毕竟周天钦的态度,才是关键。
可谁知,周天钦却看也不看他,反而将视线投向齐山,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齐叔,你觉得呢?”
“我...”
齐山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事已至此,周天钦竟还在尊重自己的意思。他内心不禁一暖,旋即沉吟片刻,才道:“天钦,关于这事齐叔没主意,要不...你来做主?”
“好。”
周天钦点点头,尔后对北斗说道:“你先带齐叔上车,我随后就到。”
这一副即将息事宁人的模样,让陈海州不禁一喜。
看来,自己的道歉奏效了?
他试探性地向周天钦问道:“周帅,那我和犬子也先行告退了?”
“先行告退?”
周天钦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你不会真的觉得,凭借一顿饭,就能将本帅搪塞过去吧?”
还没完?
陈海州内心不禁一沉,旋即皱眉道:“周帅,事已至此,你还想如何?”
前,有他儿子双膝尽碎。
后,又有他亲自道出的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歉。
难道这还不够?
“你是不是是觉得,本帅有些不知好歹了?”周天钦微笑地看着陈海州,一语道破后者的心思。
陈海州沉默。
“来,把刚从齐叔那顺来的钱都拿出来吧。”周天钦瞥了一眼陈一航,淡淡道。
陈一航脸色惨白,然后在陈海州那极为阴沉的视线之中,缓缓将兜里的钞票一张一张地拿了出来。
不多不少。
正好一千八。
“这一年来,你多久来齐叔这一次?”周天钦问。
“每...每周一次。”陈一航双唇发抖。
“每次都来拿钱?”周天钦又问。
陈一航自知大祸临头,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只能惨然点点头。
然后周天钦没有再问下去,反而,他转目看向陈海州,笑而不语。
但。
即便这般,陈海州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周一次。
一次一千八。
那一个月就是七千有余。
半年就是快五万,一年便将近十万。
虽说每次拿的钱可能不会是一千八整,也不会有太大出入。这也并不是房租,只是自家儿子从齐山那直接拿走的钱。
关键是。
一口城中村的小店面,一周能赚多少钱?
再算上房租、进货的成本,以及齐山日常的开销,如此计算一年的支出的话...这已经不能用赤字来形容了。
这分明就在血亏!
天知道齐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但陈海州不愿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缠,决定开口求情道:“犬子这番举动属实不妥,但周帅就不能念在他年轻不懂事,这次放过他一马?”
儿子已经双膝尽碎了。
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再让结果变坏下去。
于是他又提到了一个人:“周帅,我和巡逻总管袁山有些交情,如果您还执意纠缠下去,我想袁大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言下之意。
是想拿深湾本土防卫部的大人物,来压一压周天钦。
“袁山?”
周天钦眉头一挑,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是!”陈海州刻意加重了声音,“深湾市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即便是三大家族,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五湖商会会长之名,纵然显赫,却终究是名声在外。
但巡逻总管,却是实打实的手握重权。任你在兵部的地位再高,不知深湾市巡逻总管之名,压不压得住你?
“也行,让他来吧。”
出乎意料的,周天钦却给出了这样一句答复。
而正是周天钦这般态度,让陈海州再次确认,想要压住这种外敌强龙,也只有依赖巡逻总管这等靠山!
他没有迟疑,果断通知了袁山。
过不多时。
正因为昨日的事情而有些惆怅的袁山,正揉着太阳穴,在一干下属的陪同下,走进了院落。
袁山昨晚睡得并不好。
原因无他。
正是因为昨天刘飞的事情。
那个肥腻的蠢货,竟然他袁山的辖区之内,将那位“爷”得罪的死死的。那位爷地位尊崇,权倾朝野,若真因此惦记上他。
那他袁山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想着这些事情,袁山揉按太阳穴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
“袁大人,这边!”
一走进来,袁山便听见了陈海州的呼喊。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越过了陈海州,落在后方那道器宇轩昂的身影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帅......怎么会在这里?!
袁山思绪如电,立时想到:不对,陈海州这厮先前说他儿子踢到了铁板,要我来帮帮忙,这块铁板该不会是......
这一刻。
袁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竟一连两次,在这般尴尬的场景撞见堂堂西门总帅,他只感觉自己的仕途,似乎要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旋即,他当机立断,拱手作揖,直接来到周天钦面前...直接跪下!
“鄙人袁某,有幸再次拜见总帅大人!”
嘶!
全场忽然一片寂静。
陈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