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里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仓津正在忙于整顿乌布留下的势力,并且也派出了人去寻找拜逃的乌布的儿子泰格。而姚轻妤则是在努力地适应兰律的生活。
其实不用仓津特意提出来,姚轻妤自己也有心学习兰律语。既来之则安之,她当然要先从学会说话开始。仓津很忙碌,他显然不是耽于女色的那类人。因此姚轻妤见他的时候并不多,但是但凡能见到仓津,姚轻妤都会请求仓津和她用兰律语交流,仓津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教导她一下。而平时的时候,姚轻妤都是跟被仓津指派到自己身边服侍自己的那几个兰律女子学习兰律语的。
姚轻妤本来就聪颖,又下大功夫去学习,因此沟通能力突飞猛进,不到一个月,基本的兰律语对她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语言的难题已经解决,但是姚轻妤依然觉得不轻松。原因无他,她在兰律已经一月有余,但能说话的人却依然仅限于身边几个仆人,除此之外,竟是一个人也不认识。
身为汗王的女人虽然尊贵,但是大漠里的尊卑之分并没有燕国严格,一开始也有好奇的女人过来探望新王妃——这些女人也大多是兰律贵族们的女眷。姚轻妤有心和她们打好关系,因此也花费了时间和她们交往。但是效果并不明显,而原因很快就被姚轻妤得知——阿依娜似乎不让这些妇女和姚轻妤接触。
知道真相的姚轻妤只是笑笑,但是也没有再试图和那些女眷们打好关系了,成天只是在自己的毡房里待着,那些女眷们也在阿依娜的要求下没有再过来了。只有同样成为仓津女人之一的曼珠,也就是老汗王葬礼上的那个混血宠妃,会偶尔过来坐一会,和姚轻妤交谈一会。虽然次数寥寥无几,但是每次都会告诉姚轻妤很多关于兰律的事情,让她对兰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严格来说,曼珠和姚轻妤应该是竞争关系,但是姚轻妤目前为止只想站稳脚跟,并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因此对于曼珠不惧阿依娜的禁令和自己接触的行为,虽然疑惑却并不想深究。毕竟曼珠因为混血的身份对汉人习俗很是了解,两人的交流还是很顺畅的。而曼珠,当然也不会告诉姚轻妤,自己是在仓津的授意下和她接触的。
仓津挑开门帘进来时,正好看见来访的曼珠坐在床边低头绣花,姚轻妤在一旁指点着她。听见他进来的声音时两人都抬起头来,对他绽开一个微笑。曼珠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汗王。”
仓津点点头,她也很干脆,并不多留,只是对着姚轻妤一笑,就说要回去了。仓津也没挽留,姚轻妤看着消失在帘后的那道曼妙的背影不由得走了神,仓津把外袍脱下,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眼神放空,眉头不由一皱,“你怎么了?”
姚轻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放下手里的绣品,知趣地依偎在他怀里,任由男人的手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仓津低头看着她放在一边的绣品,那是已经绣了一半花纹的手帕,道:“你们汉人这些东西看着是真秀气。”
姚轻妤轻笑起来,“曼珠说想试试,我便教她一下,反正也是打发时间。”她开始细数起来:“荷包是秀气,跟兰律的衣服不搭,鞋子,我会做的样式不多,但都不适合在这穿。衣服倒是可以做几件,就是有点慢,需要时间。所以也就是绣绣手帕,给你擦汗用也好。”
仓津漫不经心地听她说这些,突然问了一句:“你和阿依娜关系怎么样了?”
姚轻妤一顿,然后她笑着摇摇头:“不是很好,不过我会努力的。”
曼珠说过阿依娜并不是仓津的亲妹妹。她其实是老汗王的养女,但她的亲生父亲则是安必部落的首领孛儿帖。孛儿帖曾经是老汗王的下属,老汗王没有女儿,他便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抚养。老汗王因此十分宠爱阿依娜,对孛儿帖也是更加信任和重用,后来甚至还允许他脱离兰律成为安必部落的王,和自己平起平坐。而姚轻妤之所以没有在婚前和葬礼上见到阿依娜是因为那段时间她刚好回亲生父亲孛儿帖那里了。
两个父亲的宠爱,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使得兰律上下所有人都对她十分忍让,因此养成了她娇纵张扬的性格。阿依娜是个脾气很大的姑娘,从第一天见面开始,她就没有给过姚轻妤好脸色。而姚轻妤试图和她交流,却总是被无视,再加上她还不允许那些女眷和姚轻妤来往,直接孤立了姚轻妤。就连仓津身边的那些亲卫,也因为阿依娜的缘故,对姚轻妤这个王妃没什么敬重之意。这让红玉气得不清,姚轻妤却只是平静地劝慰她。
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再加上曼珠明晃晃的提醒,姚轻妤早已心知肚明,这个小姑子不喜欢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她爱慕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不管这个位置上的女人是谁,都得不到她的欢心。姚轻妤也并不在意能否得到阿依娜的欢心,她比较在意的是仓津的态度。
仓津一直以来都没有做出明显的维护姿态,这在让姚轻妤心寒的同时也让她更加地清醒。她虽然是燕国公主,但是在仓津眼里,说不定只是个稍微得宠点的玩物,他并不会为了自己和阿依娜对上。毕竟阿依娜背后的部落势力可以给他有力的支撑,而她姚轻妤背后的燕国,绝无可能。
现在听到仓津突然发问,她只是一顿,就立刻做出了回答。她并没有撒谎或者是说阿依娜坏话。她身边除了红玉以外,周围都是兰律人,每一个都是仓津的眼线,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他知道,撒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而说阿依娜坏话这种低级的手法,她更不会选择。
听了姚轻妤的话,仓津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阿依娜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姚轻妤只是微笑着点头。
这时,帘子却被人撩开,一道人影就这么闪了进来,正是阿依娜。她换了一身短打,颜色并不如何鲜艳,但是却显得她活力十足,像头矫健的鹿,就这么闯了进来。看见姚轻妤依偎在仓津怀里的样子,阿依娜的眉毛高高扬起,她一手还握着马鞭,看也不看姚轻妤一眼,只是对仓津说到:“哥哥我们去跑马吧!”
仓津对阿依娜一直都很宠爱,至少看起来一直是这样的。因此外面的守卫甚至没有拦住直接就闯进王妃毡房的她。仓津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让她注意,就轻轻放过了,对于阿依娜的提议也颇有兴致,便点头答应了。
这一幕太过熟悉,姚轻妤自然是想到了新婚之夜第二日初见阿依娜的时候。
阿依娜看了一眼姚轻妤,眼里带着挑衅,姚轻妤避开她的视线,只是默不作声。仓津却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你也一起去吧。”
姚轻妤有些愕然,但还是轻轻点头,她看了一眼阿依娜,后者果然有些不忿:“带她干什么?看她那样子,估计马背都爬不上去!”
姚轻妤在阿依娜看过来时,就知趣地从仓津怀里退出来,站在了一边。此刻听到阿依娜的挖苦后,仓津只是微一挑眉:“那更应该去练一练。”
阿依娜看着她的目光更加不善,姚轻妤只能微微低垂下目光。
仓津看着这一幕,目光微闪,他那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把两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心底是如何想的却无人能知。
说是跑马,还真的就是跑马,区域也就是在远离聚居区的草原,仓津只是带了两个亲卫,加上姚轻妤和阿依娜,也就是五个人而已。仓津骑着二人初见时的那头黑色高头大马,姚轻妤已经知道这匹马的名字叫做逐鹿。当仓津告知她这匹马的名字时,她的确是十分惊讶,内心也对仓津的抱负隐隐有些猜测。
姚轻妤骑的是一头白色母马,她自小在燕国皇宫长大,也曾经参与过蹴鞠马球一类的宫廷玩乐,但是骑术并不如何精湛,马球打得也不好。她倒没有像阿依娜说的那样爬不上马背,但是也不敢像阿依娜那样快马加鞭。
阿依娜果然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英姿飒爽的样子让姚轻妤也挪不开眼睛。她把姚轻妤当空气,对着仓津却是笑颜如花,非要和仓津比试一下骑术。仓津拗不过她,便让两个亲卫留在原地陪伴姚轻妤,自己驱马追上了阿依娜。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姚轻妤轻咬贝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