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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关紧要

“这是在演哪一出?”

宗衍撑着伞,伞柄圈在掌中。

骨节被撑得泛白,手背皮肤之下,是蜿蜒而上的青色脉络,周遭雾茫茫的雨成为他了背景板。

他一来。

场面才安静下来,宗清青唇色抖得发白,稳住了心神走过来解释。

“宗衍,这个女人死赖在这儿不走,我只好帮你……”

慢速昂起了下巴,宗衍瞳孔漆黑,融入了雨夜中,“是吗?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二姐了。”

他的震慑力无声无息,却又强劲,不可忽视。

宗家长房一脉本就人丁单薄,如今仅剩宗衍大姐与他。

他自小便是被寄予厚望的宗家继承人,成长之路残忍血腥,在谦和温润的外表下,裹藏着阴冷孤僻的秉性。

如果需要,至亲也可以是他的垫脚石。

更别说宗清青是二房的人,不经过他的允许,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后知后觉自己触犯了大忌,她不敢再逗留,“这倒不用,但这个女人,你尽早处理了吧。”

宗衍侧过身,“不送。”

打发走了宗清青。

姿真被尼娜扶起来,带着伤,身上没一处是干净的,不漂亮了。

宗衍神色淡薄,无动于衷。

更别提一丝一毫的心疼。

“尼娜,”

雨下宗衍音色愈清,“带她去你那里,洗干净了再回来。”

尼娜诧异不已,“少先生……”

从她们身边走过,宗衍执着伞,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姿真,“脏兮兮的,太倒胃口。”-

温水驱散了皮肤上的寒冷,腰部和心口都被行李箱砸到,留下了片片的淡青色。

尼娜进来,将干净衣物放下,“太太,你还好吗?”

没有声音。

到了浴室门口守着。

姿真换好了衣服出来,脸色糟糕,脆弱得好似快倒下。

扶着她坐下,尼娜拿着药,“太太,您先吃点感冒药预防下。”

在这个家里,唯有尼娜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了。

这些年,宗家人是怎么对待姿真的,没有人比尼娜更清楚了。

宗清青将姿真当奴隶,不高兴了便把她叫过去,每次回来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最严重的一次额头都被砸破。

那几房中的几个孩子更是过分,不是将颜料往姿真身上丢,便是教唆家里的猫狗去撕咬她。

什么宗太太?

就连宗家最下等的佣人都是有人权的,可姿真没有。

喝了口热水,姿真吃下了药,“麻烦你了尼娜。”

“哪里,刚才没有帮到您……”她很惭愧。

“我明白的。”

真要当着宗清青的面去帮她,尼娜也会跟着遭殃。

“您真的没考虑过离婚吗?”尼娜好心劝慰,“其实离婚后说不定日子更好过一些,起码不会平白无故挨打挨骂,何况少先生实在……太没有人情味,太让人心寒。”

连她都劝自己离婚了。

不伤心是假的,姿真若有所思地呢喃,“他……其实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的确不是。

只是宗衍有情的那一面,都给了梁韵仪。-

一路失魂落魄往主楼走去。

腰伤促使姿真无法直立行走,疼痛逐渐蔓延至全身,如同有火在烧。

包里的手机在响。

姿真艰难接起来,“喂?”

“姿真,是我……”

在跟着梁太入港之前,姿真和内地的姑姑与表姐蓝菲一同生活,日子清贫,全靠姑姑一人养活了她们。

这些年姑姑体弱多病,常年住院。

蓝菲来电话,一贯是拿钱的。

姿真挪动着步子,“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妈妈又生病了,你汇点钱来吧。”蓝菲语气理所当然,“这次多汇一点,营养品护工都很贵的,之前那些根本不够。”

“我……”

“别告诉我你没钱,你可是富太太了,会没钱吗?”

宗太太不过是表面光彩,这些年,宗家除了基本的生活开销外,并不会支配多余的钱给姿真。

往家里汇的钱,都是她省吃俭用下来的。

蓝菲催促着:“你快点,别忘了可是我妈妈把你养大的,要这点钱,算什么?”

电话被挂断。

姿真快要喘不过气来。

回到主楼,刚推门进去,正对上宗衍从衣帽间中出来的身影。

他身上微淡的雨水甘冽气味还在,发丝干净利落收到了额上,只在与姿真擦肩时掠过她,没有关心,更不在意。

在他眼里,她跟一道浑浊的空气没有两样。

“……你要出去吗?”

哪怕被无视,被冷落,被丢在雨水里践踏也没获得宗衍的怜惜与援助,姿真还是只能求助于他。

宗衍停下步伐,背着身整理袖口,“嗯。”

“……等下。”

想起蓝菲与姑姑。

姿真快步走到了宗衍面前,乞求的姿态低而卑微,“……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钱?”

宗衍垂眸沉默。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需要点钱。”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宗衍呼吸微沉,“我的钱不施舍无关紧要的人。”

姿真乞求的姿态低而卑微,“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是我的家人。”

他笑了。

弯着唇,眸底却覆霜。

“你对我,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分明是他的妻子,是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在这种时候,却连分毫都不愿施舍给姿真救人。

如果是梁韵仪呢?

姿真记得,婚后第二年他的生日,她从早忙到晚,精心准备了礼物,在家里等了他一夜。

等到天亮才知道,他得到了梁韵仪的消息,奋不顾身去找,下属没藏好他的行踪。

害他被仇家找到,保镖不在身边,他受了重伤。

姿真不眠不休,陪伴照顾,比医生都要细心,他疼一下,她就掉眼泪。

可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问:“找到韵仪没有?”

他一往情深,天地可鉴。

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回来了,姿真再不让位,就真的不知趣了。

压下眼眶弥漫而出的泪,她走到绝路,溃败不已,众人的逼迫与丈夫的漠视,令她成为了走在悬崖边的人。

继续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退一步,安稳度日。

“那如果我答应离婚呢,可不可以给我一笔钱,就当是……补偿?”

亲口提出离婚,对姿真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对宗衍却是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不奢求他挽留,也没料到他会如此果决,“钱——我会让人汇过去,至于离婚,是你自己的选择。”

是她的选择吗?

或许从梁韵仪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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