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桐和爸爸烙了些糖饼,做了一盆瓜片汤,忙活了一天,事情却没有一点进展,反而越来越糟,父女俩都上火没什么胃口。
饭桌上,吴长贵问了新来的魏然是不是认识她,吴雨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他们是大学同学,也说了魏然追她的事情,吴长贵没发表自己的意见,主要是对魏然还不了解,但还是叮嘱她工作时注意距离,不要让村民背地里说闲话。吴雨桐明白他爸的话外意思,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会保护好自己的。
吃完饭后,吴长贵给魏然送去了几张饼,还把家里的挂面拿去一捆,想顺便多了解了解这小伙子,吴雨桐年纪不小了,吴长贵心里也着急,盼着她能够早点成家。吴雨桐跟爸爸一起出了门,她打算去珍珠那看看,顺便把魏然给她的蚊帐送过去,张校长的儿子常年不在家,窗户肯定没有窗纱。
吴雨桐过去时珍珠没在屋,正在张校长家院里吃饭,一起的还有学校的另外两个老师,珍珠看着挺好,有说有笑的,吴雨桐没过去打扰,将蚊帐放在炕上就回去了。
刚走到家门口,正好遇见了苏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下午的时候吴雨桐在村委会发火了,现在看见苏老爷子有点难为情,但还是主动打了招呼:“苏老爷子,您要去哪呀?”
苏老爷子问:“你爸搁家没?”
吴雨桐一猜苏老爷子找她爸肯定还是为了移坟地的事,从村委会出来的时候她看见赵会计和赵文柴哥俩跟苏老爷子一块往他家去了,肯定村民们私底下开小会了,吴雨桐不反对他们私下商量,本来这事就得靠商量才能解决,她心烦的是他们不是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商量怎么让路修不成。
“我爸上村委会了,一会就能回来,您先进屋坐会儿?”吴雨桐的语气不由自主有些生疏,不像以往那样亲切了。
“行,那我进屋等一会,其实跟你说也行。”
吴雨桐开门,迎着苏老爷子进了院,苏老爷子一边走一边说:“雨桐啊,今儿你说的话有道理,苏嫲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不行,我在家呢也想了想,你看能不能把道再往南修十米,离北大河远点?”
“我跟市里的工作人员说一声,看看他们怎么说?”
吴雨桐扶着苏老爷子坐在炕头,给他倒了一杯茶。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看起来并不满意吴雨桐的回答:“移坟这事肯定不行,你也别敷衍我这老头子。”
吴雨桐道:“我没敷衍你,我也希望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咱们考虑的只是咱们苏嫲村,镇里考虑的是整个镇子,市里考虑的是整个市,整个市有这么多村子,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们也要理解一下,政府已经说了出钱给咱们移坟,您说修路往南边移十米,说起来是个简单的事,可咱们村动了,下一个村也得跟着动,如果下一个村不同意动呢?想要所有人都满意,这个事情就不可能成功。”
“雨桐,你是苏嫲村人,你得站在村民这边考虑问题,你不能为了工作就无条件站在领导那一边啊,村里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做人不能忘了本啊!”
听到苏老爷子这番话,吴雨桐难过的摇了摇头:“苏老爷子,我要是忘了本,就不会回苏嫲村了,我就是因为惦记村里的大爷大娘们才回来的,我在苏嫲村长大,是喝百家奶长大的,这里永远是我家,我希望苏老爷子您相信我,移坟虽然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但这关乎着全村百姓以后的生活,您说的想法我会跟领导汇报,但最终的结果我不能保证,但有一条,苏嫲村的路一定要修!”
“唉!”苏老爷子也是强忍着怒火,他道:“多久能有准确的消息?”
就在这时,吴雨桐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说道:“上头打电话了,我这就问问。”
说完,吴雨桐接听了电话,正是何杨打来的:“吴雨桐,你休息了吗?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没休息呢,有什么指示你说?”
“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一个传话的,这么回事,修路的路线已经确定了,苏嫲村线路图和原来预定的一样,图纸已经发你邮箱了,预计在九月初就能修到你们村,你准备一下。然后移坟的预算你尽快发给我,这边工作比较急。”
“好好好,我最晚明天中午就发给你。”吴雨桐一听修路的事定了特别高兴,转头正看见盯着她的苏老爷子,急忙收敛起笑容,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我们村修道的位置能不能再往南挪点,这样就不用移坟了,政府也能节省点钱,是不是?”
何杨在电话那头道:“吴雨桐你可真可爱,这时候是省点钱的事吗?修路的位置是要经过专家仔细计算的,其实市里下一步还打算修建水坝,这些工程都是有关联的,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哦,这样啊。”
“苏嫲村是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移坟太麻烦了,放心,我们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那行,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我还得继续给其它村打电话。”
“好,再见。”
吴雨桐看着苏老爷子,无辜的挂断了电话:“您看,真不行,我给您问了。”
苏老爷子用力一拄拐杖站了起来:“你还真就是问了一下,多争取的话一句都没说,这路我不同意修,我宁愿用铁锹一锹一锹挖出一条路,也不用你们来修!除非我死了!”
苏老爷子彻底对吴雨桐的态度失望了,拄着拐就离开了,在他看来,吴雨桐根本没把村民的想法放在心上,甚至是根本不在乎村民的想法。
吴雨桐没说话,也没追上去,只是无奈看着苏老爷子的背影。
天渐渐已经黑了,吴长贵一直没回来,想起何杨让自己尽快把预算给他,吴雨桐掀起炕革拿着郑婆子画的那张图就出了屋,正好爸爸还在村委会,今晚得紧急开个会,想想怎么处理这事儿,这事不解决明天肯定还有村民找家里来。
吴雨桐到村委会时,正好赵会计也在,他们三个正好在说修路的事儿,赵会计跟吴长贵很多年了,要不是有吴长贵他也当不上会计,主要是苏嫲村用不上会计,是吴长贵跟王镇长说村里老人多,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才推荐了赵会计。
赵会计以前也是代课老师,但因为代课工龄不够没能转正,继续代课工资又低,还总是拖欠,所以就不干了,开始几年也想进城里打工,但因为当了几年代课老师有点心气高,加上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受不了白眼就回来了,吴长贵见他有学问,就推荐他当村会计。赵会计这个人有想法没主见,就说修路这事,他其实是不同意移坟的,但只要吴长贵一句话,他会立马改变主意,就算心里不愿意,嘴上也会答应,工作上也认真,无论吴长贵让他干啥都毫无怨言。
三个人在办公室里聊的火热,话最多的竟然是魏然,他比比划划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吴长贵和赵会计一旁听着连连点头。
吴雨桐推门走了进去,魏然这才住了嘴。
吴长贵道:“雨桐啊,正好你来了,小魏啊真是一块当领导的料,你这同学不简单啊!”
魏然朝着吴雨桐嘚嘚瑟瑟的一眨眼,然后继续吹到:“叔叔可别夸我了,我家就是做生意的,人员管理这块我从小耳濡目染一些,当官我可不是那块料,哈哈哈……”
吴雨桐没搭理他,魏然的油嘴滑舌她最清楚,还吹牛懂人员管理?顶多算是个大忽悠!
“爸,赵叔,市里来电话了,说九月初就能修咱们村的路,路线和原来的一样,赵叔,移坟的预算您做好了吗?”
赵会计点头:“做好了,我给你爸了。”
“爸,移坟这事我们得尽快了,不能耽误了工程,移坟还得算好日子,咱们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吴长贵点头:“是啊,看来只能按照小魏说的方法办了。”
“什么方法?”吴雨桐问。
魏然道:“我们先在找好的风水宝地修一座公墓,苏嫲村人可以免费葬在这里,外地人想要葬在这里要按照风水位置的好坏收取费用,咱们修咱们的路,村民不同意也不行,修路又没占他们的地方,他去哪告都没理,要是他们不愿意移坟,又害怕坟被淹,那就自己修围墙隔离。”
“这……能行吗?”吴雨桐觉着这样做会让村民产生逆反心理,会影响以后的工作。
魏然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越是有商有量的跟他们说,他们就会觉得这事有商量,我们不是没给他们解决问题,我们修了公墓,随便他们葬,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移,咱们不强求,全凭自愿!”
吴雨桐看向吴长贵,问道:“爸,你也觉得这方法可行?”
吴长贵点头:“劝他们应该是劝不动了,时间紧迫,这也是不得已,雨桐,你把移坟的预算报上去,让市里尽快拨款,钱一下来我们就找人修公墓。”
魏然道:“现在城里公墓价格高,环境差,我们这里依山傍水,肯定能赚不少钱,有了钱,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是不是?”
吴雨桐点头:“魏然,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什么事都能想到商机赚钱。”
“那是,不仅公墓能赚钱,到时候来扫墓的人,肯定会买些吃的,花啊,酒啊一些祭品,小卖部的生意也会跟着好起来。”
吴长贵越听越觉得魏然说的对,连连点头:“还是小魏有办法,就这么决定了,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吧,从明天开始咱们必须每天都要来村委会报道,村委会的工作做完了,才可以去干自己的事。”
赵会计道:“行,那我就回去了。”
赵会计虽然不愿意移坟,但一听魏然分析能赚到钱,也改变主意了,村委会要是有钱了,他这做会计的脸上也有光。
吴雨桐和爸爸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何杨发了预算报告,父女俩在家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建公墓不是村里说建就能建的,这事还需要王镇长出面,吴长贵决定明天去一趟镇里,年纪大的人都不习惯电话沟通工作,觉得见面说准了才稳妥。
赵会计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从村委会出来刚到家就给苏老爷子打了电话,说了他们在村委会开会的事儿,赵会计平时就巴结苏老爷子,自以为和苏老爷子感情好,主动劝他移坟,还提议他入股建公墓,说一年能分到不少钱。
苏老爷子性格刚正,加上刚刚在吴雨桐那生了气,一听赵会计这话当即将他骂了一顿,说自己不是为了钱就忘了老祖宗的人,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赵会计不知苏老爷子为何发脾气,只觉他年纪大老糊涂了不知好歹。
给苏老爷子打完电话后赵会计心里也憋屈的慌,又给赵文柴打电话,其实赵会计自己想入股,可他手里没有钱,想从赵文柴那借点,可赵文柴睡的早,赵会计打了两次都没接。
第二天天刚亮,吴长贵就骑自行车去镇里了,王镇长每天都忙,想见他一面不容易,吴长贵打算在王镇长上班前在镇政府门口堵他,这样事情就能早点办,然后早点回去。吴长贵了解赵会计,他们开会的内容第二天一定会人尽皆知,他担心村民情绪激动找去家里吴雨桐应付不来。
吴长贵在镇政府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王镇长才姗姗来迟,他急忙上前拽着王镇长进了办公室,还不等王镇长坐下就开始说正事儿。
“王镇长,苏嫲村要建公墓,你赶紧审批一下!”
“啥?建公墓?”王镇长听着一脸懵。
“对,为了修道,不用你拿钱,你给审批文件就行!”
王镇长道:“那得土地局审批啊!”
“你是镇长,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得帮我办!”吴长贵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去办一时半会肯定办不下来,要是王镇长出面就不一样了。
“那你得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儿啊?”
市里面已经下了通知,说如果各村在修路上遇到困难,乡镇要全力帮忙解决,不得耽误工程进展。
吴长贵虽然着急回去,但还是尽可能仔细的将事情跟王镇长说了一遍,王镇长听后思考了一会,然后让吴长贵先回去,说尽快会给他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