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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扬州的前世今生

扬州慢(淮左名都)姜夔扬州的前世今生。

这首《扬州慢》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的扬州,一片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往昔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碎的哀思。

词人到达扬州的时候,离金主完颜亮南侵只有十五年,当时词人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烁古今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肖德藻(即千岩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尽毁,长满禾黍的凄凉场景,诗人见到后,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这首词充分体现了词人提出的诗歌要“含蓄”和“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白石道人诗说》)的主张,也是历代词人抒发“黍离之悲”而富有余味的罕有佳作之一。词人“解鞍少驻”的扬州,位于淮水之南,是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处”是从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化出。竹西,是一处亭子的名字,在扬州东蜀岗上禅智寺前,那里风光优美。但是经过金兵铁蹄的蹂躏之后,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了。经过“胡马”破坏后的残痕,到处可见,词人用“以少总多”的手法,只摄取了两个镜头:“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荠麦青青”使人联想到古代诗人反复咏叹的“彼黍离离”的诗句,并从“青青”所特有的一种凄艳色彩,增加青山故国之情。“废池”极见蹂躏之深,“乔木”寄托故园之恋。

这种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清人陈廷焯特别欣赏这段描写,他说:“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赤无此韵味。”(《白雨斋词话》卷二)这里,词人使用了拟人化的手法,连“废池乔木”都在痛恨金人发动的这场不义战争,物犹如此,何况于人!这在美学上也是一种移情的手法。

上片的结尾三句:“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却又转换了一个画面,由所见转而写所闻,气氛的渲染也更加浓烈。当日落黄昏之时,悠然而起的是清角之声,打破了黄昏的沉寂,这是用音响来衬托寂静,更加增添了萧条的意绪。“清角吹寒”四字,“寒”字用得很妙,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是词人却不言天寒,而说“吹寒”,把角声的凄清与天气的寒冷联系在一起,把产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为的感情色彩,似乎是角声把寒意吹散在这座空城里。

听到的是清角的悲吟,感到的是寒气逼人,再联系到视觉所见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间上来说都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都联系在了一起。着一个“空”字,化景物为情思,把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写出了金兵破坏后留下这一座空城所引发的愤慨;也写出了对宋王朝不思恢复,竟然把这一座名城亲手断送的悲痛之情;也写出了宋王朝就凭这样一座“空城”防边,如何不让人们忧心忡忡,哀深恨切。

词的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景象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这里写杜牧的情事,主要目的并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想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是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今天重到扬州的话,也一定会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借“杜郎”的史实,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然有,但是“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经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是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了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韵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淳熙丙申正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壁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淮左:宋在苏北和江淮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又称淮左。

竹西:扬州城东一亭名,景色清幽。

春风十里:借指昔日扬州的最繁华处。杜牧《赠别》,“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首诗也就是下阙的“豆蔻词”。

胡马窥江:1129年和1161年,金兵两次南下,扬州都遭惨重破坏。这首词作于1176年。

杜郎:唐朝诗人杜牧,他以在扬州诗酒清狂著称。

青楼梦:杜牧《遗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二十四桥:在扬州西郊,传说有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杜牧有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桥边红药: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桥边生红芍药。

淳熙丙申正日,我路过扬州。夜雪初停,荞麦长得无边无际。进城之后,我所见到的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寒冷的水绿绿的,暮色渐渐笼来,戍楼中传来了黄昏的号角。我的心情受到此情此景的影响,悲怆感伤,生出无限的感慨,自创了这首词曲。千岩老人认为有《黍离》之悲。

扬州是淮左著名的都会,这里有风景秀丽的竹西亭。我在此停留下来。自从金兵南侵之后,就连这废弃的城池和老树,都感到厌倦了战争。渐渐的到了黄昏,凄清的号角吹响,这里仿佛是一座无人的空城。曾在这里游赏的杜牧,假如今天旧地重游的华,肯定也会惊讶于它的变化。纵然那豆蔻词写得再美,青楼美梦再好,恐怕也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二十四桥还在,波心中荡漾着冷月的光影,无声无息。可叹桥边的那一年一度的芍药,那姹紫嫣红的花儿年年在为谁开放?

诗人的扬州扬州自古就是经济繁荣之地,经济的繁荣也为文化艺术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开元、天宝年间的诗人张若虚就是扬州人,他和贺知章、包融、张旭并称为“吴中四杰”。他的一首长篇《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是传颂千古的佳句。

扬州也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地方,千百年来,骚人墨客、文艺作家们为它写下了多少瑰丽绚烂的篇章,描绘了多少动人的故事。或者为诗文,或谱成词曲,或披以管弦,演上青毡,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戏剧中,随处都可以看到有关扬州的作品。因而千古流传,八方传播,扬州也因此名闻遐迩、妇孺皆知。

唐代文人描写扬州的作品很多,流传也最广、影响最深的是唐诗:“江横渡阔烟波晚,潮过金陵落叶秋。嘹唳塞鸣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墙近斗牛。今日市朝风俗变,不需开口问迷楼。”(李绅)“广陵实佳丽,隋季此为京。八方称辐辏,五达如砥平。太旗映空色,笳萧发连营。层台出重霄,金碧摩颢清……”(权德舆)以上是写扬州的繁华并寄感慨的。

“夜市千灯照碧云,红楼灯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王建)“霜落寒空月上楼,月中歌吹满扬州。相看醉舞倡楼月,不觉隋家陵树秋。”(陈羽)“十里长街市并连,月照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神智山光好墓田。”(张祜)以上是描写扬州的金迷纸醉的都市生活。写过“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这样说:“扬州胜地也,每重城(重城在郡内)向夕,常有绛纱灯万数,辉耀罗列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菊芳沙堵残花少,柳过秋风堕叶疏。堤绕津门喧市井,路交村陌混樵渔。”(李绅)“江北烟光里,淮南胜事多。市廛持独入,邻里漾船过。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春风荡城郭,满耳是笙歌。”(姚合)“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徐凝)以上多是描写扬州的城秀美风光,这些诗差不多是每个文人都熟读不忘的。大诗人李白,在扬州不到一年,用公币三十余万,留下一段风流豪放的佳话。他的一首:“故人西辞黄河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唤起无数人对扬州的向往。

十里长街,八方通达。帆樯如林,灯火独天。扬州的确是繁盛的。它的活跃,显示了整个社会的脉搏都在跳动。扬州也确实是美丽的,水郭江香,绿杨红树,连郊外都是满耳笙歌,月亮好像也比别处的皎洁,这固然是诗人们夸张的手法,但夸张也离不开扬州美丽的客观现实。同时,扬州仍然是朴实的,人民也是勤劳的。阡陌纵横,鱼樵错杂,处处栽竹,家家养鹅,这是广大人民的本色,也是经济繁荣的基础。

宋代的扬州,很长一段时间处在战争的前哨,旧时的繁华,多成陈迹。然而欧阳修高会平山堂,招伎侑酒,传花行令,在答吕通判的诗写到:“千顷芙去盖水平,扬州太守旧多情,画盆围处花光合,红袖传来酒行令。”人们一直称羡为风流太守。

苏东坡的扬州游赏词:“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游人都上十一楼,道上竹西歌吹古扬州。”也是千古词人击节称赏的。

元代战后的扬州,仍然是被人称道的。吴师道扬州诗:“画鼓清箫估客(估客,曲名)舟,朱竿翠幔酒家楼,城西高处如鳞起,依旧淮南第一州。”尤其是戏曲家乔孟符写扬州梦杂剧,故事是写杜牧之和张好好终成眷属,而写扬州的情景多为元时的实况。

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所作的四林之首《牡丹亭还魂记》,是举世闻名的杰作。游园惊梦等折,现在舞台上还不时上演。其中第二十三出?眼冥判?演(么篇)“……则这水玻璃堆起望乡台,可哨见纸铜钱夜市扬州界”。已提到扬州的夜市。而第三十一出?眼缮备?演(番小算)“边海一边江,隔不绝胡尘,维扬新筑两城墙,酾(音湿,斟酒)酒临江上。”(前腔)“三千客两行,百二关重壮,维扬风景世无双,直山层楼望。”虽写的宋代故事,却兼借扬州的名胜作背景。

而明代张岱《陶庵梦忆》中的“扬州清明”写的也极为美丽生动,如展画图。总括说:“余所见者,惟西湖春、秦淮夏、虎丘秋,差足比推迟。然彼皆团簇一块,如画家横坡,此独鱼贯雁比,舒于且三十里焉,则画家之手卷矣。”清孔尚任写的名剧《桃花扇》。第十八出?眼争位?演叙述“史阁部统率的四镇主将高桀、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不顾国难,直想争驻扬州,以图享受。黄刘等结伙与高桀火拼。(煞尾)领着一枝兵,(指高桀)和他三家傲,(指黄刘刘)似垒卵泰山压倒。你占住繁华廿四桥,竹西明月夜吹箫。他也想隋堤柳下安营巢,不教你蕃釐观独琼花少。谁不羡扬州鹤背飘,休说你腰缠十万好,怕明月杀声咽断广陵涛。”既写明末一班将领的不顾大局,结党营私,也写扬州的佳丽,令人留恋不舍,甚至要拼命争夺。

乾隆年间一度繁荣,扬州大兴园林,文人们的歌咏大量涌现,《扬州画舫录》可谓是集大成之作。而写扬州的园林美景最能高度概括的在该书序文二里有这几句:“增假山而作陇,家家住青翠城;开止水以为渠,处处是烟波楼阁。”写出了既清幽,又华丽,显示了扬州美丽的风光,特有的风格。

扬州是诗人梦想中的地方,他们也通过自己的作品为人们营造出一个梦幻中的扬州。

似曾相识燕归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闻说到扬州,吹箫有旧游。人来多不见,莫是上迷楼。(唐贾岛《寻人不遇》)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唐杜牧《遣怀》)画鼓清箫估客舟,朱竿翠幔酒家楼。城西高屋如鳞起,依旧淮南第一州。(元吴师道《扬州》)双双燕咏燕(过春社了)史达祖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首《双双燕》,描绘了燕子的生动形象,神形兼备,在咏燕中又融入闺怨之情,是宋代咏物词的名篇之一。本词的妙处有三:一是观察细致。“飘然”两句写燕子飞行觅食冲出去的景象。“掠”字将其速度之快和轻盈的情态尽显无遗。“欲住”二字,写燕子要寻筑新巢,却又有点生怯的神情,确是妙笔。二是神形毕备。咏物最难是传神。本词中的双燕则是有神采,有感情的。“还相”两句,把双燕温柔多情商量选巢的情景刻画得出神入化,其他动作中也渗透着喜悦欢快的情感。三是前后呼应。咏燕中流露出惜春伤春的意绪,上片的“度帘”二句为伏笔,下片“愁损”二句则与之遥相呼应。“去年尘冷”指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这段时间里冷冷清清,连梁上的灰尘也无人打扫。为何如此呢?而后这一切又完全来自于思妇的眼睛。她埋怨燕子只顾自己快活的玩耍,却不为自己带回情书,情人在何方?她怎能不思念、不伤感?全词至此戛然而止,余味无穷。

这首词饱含着词人的感情,词的上片写燕子春社回归,重返旧巢的欢愉之情。下片则写燕儿衔泥补巢,快活玩耍的情形,更以双燕的快乐团圆反衬闺妇的孤独寂寞。不以燕子而以人来结束全词是出人意料的笔法。一首咏物词写得如此生动而有思致,实在是难得的佳作。王士祯在《花草蒙恰》中说:“仆每读史邦聊‘咏燕’词,以为咏物至此,人巧极天工矣。”此词名为咏燕却通篇不见“燕”字,而句句写燕,极妍尽态,神形毕肖。而又不觉繁复。“过春社了”,“春社”在春分前后,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相传燕子这时候由南方北归,词人只点明节候,让读者自然联想到燕子归来了。此处妙在暗示,有未雨绸缪的朦胧,既节省了笔墨,又使诗意含蓄蕴藉,调动读者的想象力。“度帘幕中间”,进一步暗示燕子的回归。“去年尘冷”暗示出是旧燕重归及新变化。在大自然一派美好春光里,北归的燕子飞入旧家帘幕,红楼华屋、雕梁藻井依旧,所不同的是空屋无人,满目尘封,不免使燕子都感到有些冷落凄清。怎么会有这种变化呢?

“差池欲住”四句,写双燕想住而又犹豫的情景。由于燕子离开旧巢有些日子了,“去年尘冷”,好象有些变化,所以要先在帘幕之间“穿”来“度”去,仔细看一看似曾相识的环境。燕子毕竟恋旧巢,于是“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因“欲住”而“试入”,犹豫未决,所以还把“雕梁藻井”仔细审视一番,又“软语商量不定”。小小情事,写得细腻而曲折,象是小两口居家度日,颇有情趣。沈际飞评这几句词说:“‘欲’字、‘试’字、‘还’字、‘又’字入妙。”(《草堂诗馀正集》)妙就妙在这四个虚字一层又一层地把双燕的心理感情变化栩栩如生地传达出来。“软语商量不定”,形容燕语呢喃,传神入妙。

“商量不定”,写出了双燕你一言、我一语,亲昵商量的情状。“软语”,其声音之轻细柔和、温情脉脉的生动形象,把双燕描绘得就像是一对充满柔情密意的情侣。人们常用燕子双宿双飞,比喻夫妻,这种描写是很切合燕侣的特点的。果然,“商量”的结果,这对燕侣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了。于是,它们“飘然快拂花销,翠尾分开红影”,在美好的春光中开始了繁忙紧张快活的新生活。“芳径,芹泥雨润”,紫燕常用芹泥来筑巢,正因为这里风调雨顺,芹泥也特别湿润,真是安家立业的好地方啊,燕子得其所哉,双双从天空中直冲下来,贴近地面飞着,你追我赶,好像比赛着谁飞得更轻盈漂亮。

“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春光多美,而它们的生活又多么快乐、自由、美满。傍晚归来,双栖双息,其乐无穷。可是,这一高兴啊,“便忘了、天涯芳信”。在双燕回归前,一位天涯游子曾托它俩给家人捎一封书信回来,它们全给忘记了!这天外飞来的一笔,出人意料。随着这一转折,便出现了红楼思妇倚栏眺望的画面:“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由于双燕的疏忽害得等待书信的人愁损盼望。

这结尾的两句,似乎离开了通篇所咏的燕子,转而去写红楼思妇了。看似离题,其实不然,这正是词人匠心独到之处。试想词人为什么花了那么多的笔墨,描写燕子徘徊旧巢,欲住还休?对燕子来说,是有感于“去年尘冷”的新变化,实际上这是暗示人去境清,深闺寂寥的人事变化,只是一直没有道破。到了最后,将意思推开一层,融入闺情更有馀韵。

原来词人描写这双双燕,是意在言先地放在红楼清冷、思妇伤春的环境中来写的,他是用双双燕子形影不离的美满生活,暗暗与思妇“画栏独凭”的寂寞生活相对照;接着他又极写双双燕子尽情游赏大自然的美好风光,暗暗与思妇“愁损翠黛双蛾”的命运相对照。显然,词人对燕子那种自由、愉快、美满的生活的描写,是隐含着某种人生的感慨与寄托的。这种写法,打破了宋词题材结构以写人为主体的常规,而以写燕为主,写人为宾;写红楼思妇的愁苦,只是为了反衬双燕的美满生活,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读者自会从燕的幸福想到人的悲剧,不过词人有意留给读者自己去体会罢了。这种写法,因多一层曲折而饶有韵味,因而能更含蓄更深沉地反映人生,可谓别出心裁。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

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

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

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

红楼归晚,看足柳暗花暝。

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

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

春社:春分前后祭社神的日子叫春社。

度:飞过。

尘冷:指旧巢冷落,布满尘灰。

差(ci)池:指燕子羽毛长短不齐。

相:细看。

藻井:天花板。

红影:指花影。

芳径:花草芳芬的小径。

芹泥:燕子所衔之泥。

“应自”句:该当睡得香甜安稳。

自:一作“是”。

天涯芳信:指出外的人给家中妻子的信。

翠黛:画眉所用的青绿之色。

双蛾:双眉。

春社已经过了,燕子上下穿飞在楼阁的帘幕中间,屋梁上落满了旧年的灰尘,冷冷清清。双燕的尾巴轻轻扇动,欲飞又止,试着要钻进旧巢双栖并宿。它们又想飞到房顶上的雕梁和藻井,要选一个新的地点构筑新的巢。她们软语呢喃地商量着。飘飘然轻快地掠过花梢,如同剪刀一样的翠尾分开了花影。小径间芳香弥漫,春雨滋润的芹泥又柔又软。燕子喜欢贴地争飞,显示自身的灵巧轻便。回到红楼时天色已晚,亦把柳暗花明的美景尽情赏玩。回到新巢中,相依相偎睡得香甜,以致都忘了把天涯游子的芳信传递。使得佳人终日愁眉不展,天天独自凭着栏杆。

古诗词中“燕子”意象燕属候鸟,随季节变化而迁徙,喜欢成双成对,出入在人家屋内或屋檐下。因此为古人所青睐,经常出现在古诗词中,或惜春伤秋,或渲染离愁,或寄托相思,或感伤时事,意象之盛,表情之丰,非其它物类所能及。

古人的文学作品中描写燕子的形象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表现春光的美好,传达惜春之情。相传燕子于春天社日北来,秋天社日南归,因此很多诗人都把它当做春天的象征加以美化和歌颂。如“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韦应物《长安遇冯著》),“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宴殊《破阵子》),“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丰丰韵韵”(乔吉《天净沙-即事》),“鸟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张可久《凭栏人-暮春即事》),南宋词人史达祖更是以燕为词,在《双双燕-咏燕》中写到:“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极妍尽态,形神俱备。春天明媚灿烂,燕子娇小可爱,加上文人的多愁善感,春天逝去,诗人自然会伤感无限,因此欧阳修有“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采桑子》)的慨叹,乔吉有“燕藏春衔向谁家,莺老羞寻伴,风寒懒报衙(采蜜),啼煞饥鸦”(《水仙子》)的凄惶。

其次文人描写燕子是表现爱情的美好,传达思念情人的心情之切。燕子素以雌雄颉颃,飞则相随,以此而成为爱情的象征,“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燕尔新婚,如兄如弟”(《诗经-谷风》),“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诗经-燕燕》),正是因为燕子的这种成双成对,才引起了有情人寄情于燕、渴望比翼双飞的想法。才有了“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薛道衡-《昔昔盐》)的空闺寂寞,有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临江仙》)的惆怅嫉妒,有了“罗幔轻寒,燕子双飞去”(宴殊-《破阵子》)的孤苦凄冷,有了“月儿初上鹅黄柳,燕子先归翡翠楼”(周德清-《喜春来》)的失意冷落,有了“花开望远行,玉减伤春事,东风草堂飞燕子”(张可久-《清江引》)的留恋企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描写燕子的第三种情况是表现时事变迁,抒发昔盛今衰、人事代谢、亡国破家的感慨和悲愤。燕子秋去春回,不忘旧巢,诗人抓住了这个特点,尽情宣泄心中的愤慨,最著名的当属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另外还有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浣溪沙》),李好古的“燕子归来衔绣幕,旧巢无觅处”(《谒金门-怀故居》),姜夔的“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点绛唇》),张炎的“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高阳台》),文天祥的“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伴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金陵驿》)。燕子无心,却见证了时事的变迁,承受了国破家亡的苦难,表现了诗人的“黍离”之悲,负载可谓重矣。

在文人笔下,燕子还能够代人传书,幽诉离情之苦。唐代郭绍兰于燕足系诗传给其夫任宗。任宗离家行贾湖中,数年不归,绍兰作诗系于燕足。时任宗在荆州,燕忽泊其肩,见足系书,解视之,乃妻所寄,感泣而归。其《寄夫》诗云:“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于薄情夫。”谁说“梁间燕子太无情”(曹雪芹《红楼梦》),正是因为燕子的有情才促成了丈夫的回心转意,夫妻相会。郭绍兰是幸运的,一些不幸的妇人借燕传书,却是石沉大海,音信皆无,如“伤心燕足留红线,恼人鸾影闲团扇”(张可久《塞鸿秋-春情》),“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冯延巳《蝶恋花》),其悲情之苦,思情之切,让人为之动容,继而潸然泪下。

燕子还时常被文人拿来表现羁旅情愁,状写漂泊流浪之苦。“整体、直觉、取象比类是汉民族的主导思维方式”(张岱年《中国思维偏向》),花鸟虫鱼,无不入文人笔下,飞禽走兽,莫不显诗人才情。雁啼悲秋,猿鸣沾裳,鱼传尺素,蝉寄高远,燕子的栖息不定留给了诗人丰富的想象空间,或漂泊流浪,“年年如新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周邦彦《满庭芳》);或身世浮沉,“望长安,前程渺渺鬓斑斑,南来北往随征燕,行路艰难”(张可久《殿前欢》);或相见又别,“有如社燕与飞鸿,相逢未稳还相送”(苏轼-《送陈睦知潭州》;或时时相隔,“磁石上飞,云母来水,土龙致雨,燕雁代飞”(刘安《淮南子》)。燕子,已不仅仅再是燕子,它已经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象征,融入到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血液中。

清高孤傲凌波仙

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宋徐俯《春游湖》)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唐白居易《钱塘湖春行》)绣鸾凤花犯赋水仙(楚江湄)周密清高孤傲凌波仙。

晚唐和南宋末期的诗词作品中咏物题材较多,这种情况是在文人发现难以干预政治衰亡的情势下,借用咏物诗词作为排遣愁思的途径,净化心灵的工具。这首《花犯》就是这个时期咏物词中的名篇,意境清幽,用语淡雅,不沾滞于尘事,不着意于色相。这种词人所凝神观察、悉心表达的美感,让人回味无穷。

本词借咏水仙花表现词人自己高洁的情操,上片先用神话传说写水仙不同凡艳的清姿与高洁的人品。下片则抒写对水仙的悼惜之情及赞美水仙耐寒的品性,寄寓了词人自己的主体人格。本词之妙,在于咏物而不滞于物,舍貌取神。将水仙花比拟成湘妃,也是很贴切的。湘妃正是水中仙子,扣合水仙花的名字,也符合水仙花的习性,上片用如梦似幻的笔法,描写水仙花的神韵。那芳心难寄的幽怨,“香云随步起”的丰神的月下亭亭玉立的逸韵,笔意轻灵。

起首三句“楚江湄,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楚江,楚地之江河,此处应指湘江。湘娥,帝舜的两位妃子娥皇、女英,湘水女神。水仙种于布满小鹅卵石的水盆中,叶丛中挺生花茎,上开白色带黄的伞状花。根茎色白如玉,茎叶初生含绿色,上面也渗些水,便使人觉得浴露凌波,为之神爽。水仙这冰清玉洁的样子,便如湘江边上,湘水女神娥皇、女英凌波现身一样,仿佛还在无言地落泪。下句说“淡然春意”。水仙花生于冬春之交,含有淡淡的春意,淡然也就是不粘滞于尘事,不着意于色相。“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作问语,是从鉴赏者的角度写的。水仙独临东风而立,美好的情思寄托给谁呢?自然是无所寄托的;拟人则是高洁难有知音。“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凌波,本指起伏的波浪,多形容女子走路时步履轻盈。湘娥凌波微步,带起香云,描写水仙在水中的倩影。《洛神赋》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句。虽然不是秋天但凌波的水仙散出无限轻冷的寒意,在春天气氛中给人以秋感。高观国《金人捧露盘-水仙花》:“有谁见罗袜尘生,凌波步弱,背人羞整六铢轻”,却嫌着色相。上阕结尾两句:“谩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看她凌波微步,观者的思绪不禁随之飘远,想起汉宫前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在明月下的亭亭玉影。

下阕暂离水仙本身,主要抒写由水仙引发的联想,赞美水仙国色多情甘受寂寞的高洁。发乎景而言情,借湘妃鼓瑟抒写水仙的幽怨,并感叹世人不赏识和不理解水仙花的价值。实际上是寄寓着词人怀才不遇,不为世所重用的感恨。冰弦,指筝。《长生殿-舞盘》;“冰弦玉柱声嘹亮,鸾笙众管音飘荡。”此处用来比喻水仙,水仙如冰弦,弹来怨情更多。以有声的冷弦比喻无声的水仙,此种通感手法可以收到奇效。赵闻礼《水龙吟-水仙》:“乍声沈素瑟”,又“含香有恨,招魂无路,瑶琴写怨。幽韵姜凉,暮江空渺,数峰清远”,相比之下这句写的辞繁,但意思却是一样的。张炎《西江月-题墨水仙》:“独将兰蕙入《离骚》,不识山中瑶草”,与此处用意相似接下三句:“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水仙春思悠远,韵味深长,但很少有人赏识这种国香风味。国香,是指气味芬芳的花,一般指兰、梅等。亦用于赞扬人的品德黄庭坚《次韵中玉水仙花》:“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已寄此意。“相将共,岁寒伴侣”赞美水仙清高孤傲,不畏寒冷的品格,也有词人的自许之意。结尾的几句是写灯下欣赏水仙的真情,神清意远,隐约表现出词人高蹈尘俗,绝世独立的精神气质。“小窗净、沈烟熏翠袂”,水仙摆在明净的小窗前,沈香的烟缭绕着水仙抽出的绿叶。翠袂,比喻水仙的叶。结尾两句书写一种意境:“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当人一觉幽梦醒来时,只见灯影中有一支身上带有点点露珠的水仙花。如此清新隽永的画卷令人印象十分深刻。

楚江湄,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谩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相将共、岁寒伴侣。小窗净、沈烟熏翠袂。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

楚江湄:泛指江南的江流。湄水滨,水和草交接的地方。

凌波:凌虚踏波。用曹植《洛神赋》典。

汉宫仙掌:汉武帝时所建造之金铜仙人。

那清秀的水仙花高洁无比,仿佛是楚江江畔满含幽怨的湘妃,她默默无言洒下点点清泪,透出清新淡然的春意。独自空倚春风,满怀心绪芳情能够向谁托寄?又踏着水波盈盈地走来,一路上秋色凄冷,茫茫无边。随着她那轻盈的步履,升腾起香云香气。我还依稀记得,她正像是捧着承露盘的金铜仙女,在明月下亭亭玉立。我仿佛听到她弹奏起琴瑟冰弦,更多情地抒写着心中的哀怨,屈原抒发牢骚怨恨,只是将芳香的兰草幽洁的白芷歌叹,竟然忽略了多情的水仙。水仙含着悠远的春意芳意,谁来欣赏赞叹这天姿国色的风味?我将把水仙作为岁寒季节的友伴。小窗儿明净,沉香的缕缕轻烟将她的翠袖熏染。从幽迷的梦境中醒来,只见一枝水仙沾着点点清露,独立在灯影之中。那情味,更令人意远神迷。

化竹的公主中国历史上最可歌可泣的女神是娥皇和女英。她们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又是舜帝的爱妃,刘向的《列女传》记载,她们曾经帮助大舜机智地摆脱了弟弟“象”的百般迫害,成功地登上王位,事后又鼓励舜以德报怨,宽容和善待那些死敌。她们的美德因此被载入史册,受到民众的广泛称颂。

传说大舜在登基之后,与两位心爱的妃子娥皇和女英泛舟海上,度过了一段美好的蜜月。晋代王嘉的《拾遗记》称,他们乘坐的船用烟熏过的香茅做为旌旗,又用散发着清香的桂枝做为华表,并且在华表的顶端安装了精心雕琢的玉鸠,这是记载中最古老的风向标,它可以为水手调整帆具提供依据。但是这项发明却不能预测突如其来的噩耗。

舜帝晚年时巡察南方,在一个叫做“苍梧”的地方突然病故,失去了丈夫的娥皇女英姐妹,面对奔流的湘江,痛哭失声。流水远逝,正如她们的丈夫一去不返,不能复生。芦蒿无边,江雾苍茫,临风凭吊,更添哀伤。无力北返、伤痛难禁,娥皇女英在痛哭之后,投湘江自尽了。同情这对姐妹的人们,从此将她们视作专司腊月的花神水仙。还说,她们的眼泪滴在湘江边的竹子上,泪痕不褪,点点成斑。楚地的人们知道之后,都为她们的遭遇感到悲哀,于是就将洞庭山改名为君山,并在山上为她俩筑墓安葬,造庙祭祀。

传说天帝因为姐妹的痴情而怜悯他们,依照她们生前身份的不同,舜帝被封为湘水之神,号曰“湘君”,娥皇女英则为湘水女神,号曰“湘夫人”。湘江边沾着这对姐妹思夫泪痕的斑竹,因此被称为“湘妃竹”。

但《水经注-湘水》对她们的死因,却有截然不同的说法,它的记载说大舜出征南方,而这两位妃子是随军家属,在湘水里淹死,或许是因游泳时发生了不幸的意外。但是《水经注》的文字过于简略,使我们完全不得要领。

娥皇与女英生前是贤妻良母,而在死后却变成了风流成性的“湘君”,有的典籍则统称“湘夫人”,还有的则望文生义地弄出了一对“湘君”和“湘夫人”,并把被称为“湘君”的娥皇误认作男人。历史文本在漫长的转述过程中发生了严重失真。

《山海经》扼要地描述了湘夫人们在湘江流域和洞庭湖水系里兴风作浪的过程。她们死于湘水,此后突然性情大变,行为方式充满了哀怨,出入总是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仿佛要把冤死的怒气洒向人间。她们四周还时常会出现古怪的神仙,长相很像人类,脚下手上却缠握着毒蛇,俨然就是娥皇与女英。这使她们的气势变得更加嚣张。这种氛围长期缠绕着湘楚人民,令他们的生活散发出诡异动荡的气息。

梦湘云,吟湘月,吊湘灵。有谁见、罗袜尘生。凌波步弱,背人羞整六铢轻。娉娉袅袅,晕娇黄、玉色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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