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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莱尔 《恶之花》掇英

信天翁

时常地,为了戏耍,船上的人员

捕捉信天翁,那种海上的巨禽——

这些无挂碍的旅伴,追随海船,

跟着它在苦涩的旋涡上航行。

当他们把它们一放到船板上,

这些青天的王者,羞耻而笨拙,

就可怜地垂倒在他们的身旁

它们洁白的巨翼,像一双浆棹。

这插翅的旅客,多么呆拙委颓!

往时那么美丽,而今丑陋滑稽!

这个人用烟斗戏弄它的尖嘴,

那个人学这飞翔的残废者拐躄!

诗人恰似天云之间的王君,

它出入风波间又笑傲弓弩手;

一旦堕落在尘世,笑骂尽由人,

它巨人般的翼翅妨碍它行走。

哦,世人!我美丽有如石头的梦,

我的使每个人轮流斫丧的胸。

生来使诗人感兴起一种无穷

而缄默的爱情,正和元素相同。

如难解的斯芬克斯,我御碧霄:

我将雪的心融于天鹅的皓皓;

我憎恶动势,因为它移动线条,

我永远也不哭,我永远也不笑。

诗人们,在我伟大的姿态之前

(我似乎仿之于最高傲的故迹)

将把岁月消磨于庄严的钻研;

因为要叫驯服的情郎们眩迷,

我有着使万象更美丽的纯镜:

我的眼睛,我光明不灭的眼睛!

音乐

音乐时常飘我去,如在大海中!

向我苍白的星

在浓雾荫下或在浩漫的太空,

我扬帆往前进;

胸膛向前挺,又鼓起我的两肺,

好像张满布帆,

我攀登重波积浪的高高的背——

黑夜里分辨难。

我感到苦难的船的一切热情

在我心头震颤;

顺风,暴风和临着巨涡的时辰,

它起来的痉挛

摇抚我。——有时,波平有如大明镜,

照我绝望孤影!

烦闷(一)

我记忆无尽,好像活了一千岁。

抽屉装得满鼓鼓的一口大柜——

内有清单,诗稿,情书,诉状,曲词,

和卷在收据里的沉重的发丝——

藏着秘密比我可怜的脑还少。

那是一个金字塔,一个大地窖,

收容的死者多得义冢都难比。

我是一片月亮所憎厌的墓地,

那里,有如憾恨,爬着长长的虫,

老是向我最亲密的死者猛攻。

我是旧妆室,充满了凋谢蔷薇,

一大堆过时的时装狼藉纷披,

只有悲哀的粉画,苍白的蒲遂

呼吸着开塞的香水瓶的香味。

当阴郁的不闻问的果实烦厌,

在雪岁沉重的六出飞花下面,

拉得像永恒不朽一般的模样,

什么都比不上跛脚的日子长。

从今后,活的物质啊,你只是

围在可怕的波浪中的花岗石,

瞌睡在笼雾的撒哈拉的深处;

是老斯芬克斯,浮世不加关注,

被遗忘在地图上——阴郁的心怀

只向着落日的光辉清歌一快!

烦闷(二)

当沉重的低天像一个盖子般

压在困于长闷的呻吟的心上

当他围抱着天涯的整个周圈

向我们泻下比夜更愁的黑光;

当大地已变成了潮湿的土牢——

在那里,那“愿望”像一只蝙蝠般,

用它畏怯的翅去把墙壁打敲;

又用头撞着那朽腐的天花板;

当雨水铺排着它无尽的丝条

把一个大牢狱的铁栅来模仿,

当一大群沉默的丑蜘蛛来到

我们的脑子的里布它们的网,

那些大钟突然暴怒地跳起来,

向高天放出一片可怕的长嚎,

正如一些无家的飘零的灵怪,

开始顽强固执地呻吟而叫嚎。

——而长列的棺材,无鼓也无音乐,

慢慢地在我灵魂中游行;“希望”

屈服了,哭着,残酷专制的“苦恼”

把它的黑旗插在我垂头之上。

我没有忘记

我没有忘记,离城市不多远近,

我们的白色家屋,虽小却恬静;

它石膏的果神和老旧的爱神

在小树丛里藏着她们的赤身;

还有那太阳,在傍晚,晶莹华艳,

在折断它的光芒的玻璃窗前,

仿佛在好奇的天上睁目不闪,

凝望着我们悠长静默的进膳,

把它巨蜡般美丽的反照广布

在朴素的台布和哗叽的帘幕。

穷人们的死亡

这是“死”,给人安慰,哎!使人生活

这是生之目的,这是唯一希望——

像琼浆一样,使我们沉醉,振作;

使我们有勇气一直走到晚上;

透过飞雪、凝霜,和那暴风雨,

这是我们黑天涯的颤颤光明;

这是记在簿录上的著名逆旅,

那里可以坐坐,吃吃,又睡一顿;

这是一位天使,在磁力的指间,

握着出神的梦之赐予和睡眠,

又替赤裸的穷人把床来重铺;

这是神祇的光荣,是神秘的仓。

是穷人的钱囊和他的老家乡,

是通到那陌生的天庭的廊庑!

异国的芬芳

秋天暖和的晚间,当我闭了眼

呼吸着你炙热的胸膛的香味,

我就看见展开了幸福的海湄,

炫照着一片单调太阳的火焰;

一个闲懒的岛,那里“自然”产生

奇异的树和甘美可口的果子;

产生身体苗条壮健的小伙子,

和眼睛坦白叫人惊异的女人。

被你的香领向那些迷人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港,满是风帆桅樯,

都还显着大海的风波的劳色,

同时那绿色的罗望子的芬芳——

在空中浮动,又在我鼻孔充塞,

在我心灵中和入水手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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