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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双腿并不意味封死出路

最后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医生带他们去接触了一些已经接受了此类手术的孩子,以让他们看看这些孩子都是怎样行走的,并从中了解他俩对我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在抵达比勒陀利亚的修复中心(Prosthetics Centre),看到自己约见的人就是几分钟以前围绕花园奔跑的那个年轻人时,我的父母非常惊讶。他们从未想过有人能够在接受了双侧截肢之后还能如此灵活,而这个年轻人在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所展现出来的自信,更让他们印象深刻。

与医生对我的情况所提的建议相似,这名十二岁的男孩在婴儿的时候便接受了各种各样的修复手术。他自己也做了很多努力,最终学会了走路,但是学习过程并不容易。他行动笨拙,缺乏协调性,在学校的前两年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因为其他小孩总是不断地嘲笑他。那些小孩取笑他,不愿意和他玩耍,因为他与他们不一样,他们将他两侧不平衡的步态看作是他智力低下。那时的他孤独沮丧。后来,他的父母遇见了格里·维斯菲尔德,他们商讨后决定放弃修复手术,转而对他进行双腿截肢。手术结束后,他戴上了假肢,行动变得容易许多,甚至还能参加体育运动。家人决定让他转学,给他一个全新的开始,做一名“正常的孩子”,他现在非常幸福,认为自己和家人所做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与这个年轻人的见面对我父母来说至关重要。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快乐、健康、热爱运动而且独立的少年,是一个完美的例子,是我父母心目中未来的我的样子。他身上的机会和自由正是我的父母所梦寐以求的。

因此,在第一次圆桌会议的几个月后,众人决定截肢。当我十一个月大的时候,格里·维斯菲尔德医生开始着手准备手术。他这人非常不错,是一名真正的绅士。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他成为了我家人和我自己的珍贵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特别:格里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亦医亦友的重要角色,当他在2004年的雅典残奥会期间赶来支持我时,我觉得无比欣慰。

多年以来,父亲最爱讲的故事之一便是我手术的那一天。那时他出差去了,在一个重要会议开到半途时,他突然变得非常紧张。他站起身来,道过歉之后解释说他需要离开,因为他的儿子正在接受一个双侧截肢手术。他坐上最近的航班,但是抵达医院已是晚上,手术已经结束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一进病房就听到了我痛苦的哀号。于是他询问护士是否给我注射了足量或者正确剂量的止痛药物。由于没有一个护士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便发挥了皮斯托瑞斯家族典型的果敢精神,一把夺过我的医疗文件夹。结果他惊恐地发现,因为护士没能找到正确的止痛药物,便只好给我使用了一种药力非常温和的镇痛剂。他立即打电话给格里,格里冲到医院时还穿着睡衣,直接将护士大骂了一通。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享受王子般的待遇。

就在六个月之后,在我才十七个月大的时候,我收到了我的第一副义肢。由石膏和网组成,甚至还有肉粉色的莱卡“皮肤”,这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而且出乎意料的舒适。我很喜欢它们,从那天起,我便所向披靡,成为了一个野孩子。寻找最高、最不可能的地方进行攀登,到达目的地之后从头再来,成为了我存在的理由。我的能量无限大,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新的双腿将我带到任何我需要去或者想去的地方。

我相信,我的个性便是从那时开始成形,我的家人堆砌了我竞争天性的基石,我能成就今天的自己也有他们的努力。我的哥哥卡尔在我出生的时候十八个月大,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我能跟着他去到他带我去的任何地方,当然,也会加入所有调皮捣蛋的冒险活动。他会说服我挑战自己的极限然后超越极限,我们就像是《玩具总动员》(Toy Story)中的巴斯光年(Bazz)和胡迪(Woody)。

无论卡尔去哪儿,我都会和他一起,而我们的父母并没有阻止我,甚至也没有交代我们慢点——毕竟,我是一个被别人打上“残疾人”标签的小孩——反而鼓励我不断向前,尝试一切事物,尤其是各种身体运动。后来我才觉察到,在给予我全部的自由和想要将我庇护在潜在伤害之外的本能之间徘徊对抗,父母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在给予我自由的同时,父母还教育我,无论前方的挑战多么令人胆怯,都要自主自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到两岁时,留着长长的齐肩卷发和短短刘海儿的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祸害(如今再看我当时的照片和那前短后长的发型,就连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也就是大约这个时候,我收到了我的第一副覆盖了橡胶的木质假腿。在80年代,耐克还没有开始生产婴儿使用的耐克T90足球鞋(Nike Total 90s),但是我非常喜欢我那双在脚指尖上装饰了米老鼠(Mickey Mouse)的小鞋子。它们非常酷,和那些比较传统的跑鞋——在南非知名的跑鞋品牌“塔吉斯(takkies)”——之间拉开了距离。

大约三岁的时候,我开始完全明白我的双脚和别人不一样。对于它们与别人相比更好还是更差,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就是觉得它们不一样。每天早上,当卡尔穿上他自己的鞋,而我便套上自己的假肢;对我来说,这是两件相同的事情。我有两双鞋:一双是日常穿着的米老鼠,另一双是在周日和聚会上穿着的更加时髦帅气的款式。如果星期天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我没有去教堂,那我就得连续两个星期穿同一双鞋。读者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但即便是现在,我都觉得那种认为我不能连续一百天穿同一双鞋的想法非常愚蠢可笑。我想,这大概也是没有双脚的好处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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