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8岁那年来到京城,在一家知名的房地产集团公司当电梯维修工,师父是个四十来岁的单身汉。
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统一技术培训之后,集团工程部安排我住进了师父的单身宿舍。两张床分列东西墙,屋中间拉个帘子,就算是各自的独立空间了。对于我这样一个刚从农村来到大城市务工的高中生来说,进的是大公司,还能学到技术,有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对这一切我已经很满意了。
没想到我住进去的第一晚,师父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过夜。帘子那边的他们,吱吱呀呀,哼哼唧唧;帘子这边的我,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这时,师父的手机响了,是紧急维修任务的通知。他挂掉电话,嘟囔了半天,忽然拉开帘子对我说:“你一个人去吧!”声音里没留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不情不愿,可他毕竟是师父,掌握着我的技术水平考核,再一想,也能理解他。一个老单身汉,干那事正来劲儿的时候,自然不愿被人打扰。
没想到,我第一次单独出任务,竟影响了我一辈子。
我们负责的小区很大,是京城的几个密集住宅区之一,在北五环附近。我晃晃悠悠地骑着师父的破自行车去通报故障的43号楼,这栋楼是新建的,刚交房不久,所以只有很少几户人家。当时是冬天,雪很大,路上我还摔了一跤。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43号楼二单元,刚到楼道口,就听到有人在骂。我进去后看到电梯的门被卡住了,半开半合,上不去下不来,里面关着个人。
这是个女人,三十来岁,大冬天的,竟然穿着件旗袍。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件粉红色的旗袍,大红色的碎花,劣质的布料,露出雪白的大腿和胳膊,胸部鼓鼓囊囊的,很是性感。
我骄傲地说:“你别怕,我是修电梯的,来救你了!”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骄傲。我家在山村,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镇上的学校上的,很少见过电梯,觉得能修电梯的人特别有本事。
刚说完,那女的脱下高跟鞋就摔在我脸上,我当时离她特别近,就是为了闻她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儿,高跟鞋砸到我脸上,把我砸懵了。
她开始骂我,骂得特别难听,说让我赶紧修,修不好就找人弄死我。
我当时一冲动,脱下脚上穿的沾满泥点子和雪的布鞋,一把就甩到那女人脸上。
随后,我指着她鼻子说:“老子就是来修的,你叫个屁!”
她被我吓傻了,愣愣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哭了起来。
她嘴里嘟囔着:“男人没有好东西,都欺负我,冻死老娘了。”
她一哭,我顿时不好意思了。看她穿的确实少了点,我又开始同情她。我用工具将电梯门的缝隙弄大一些,让她钻出来,自己钻进去检查了侧闸瓦。
白天师父教过侧闸瓦卡阻的情况,他说大部分电梯出问题都是这个问题,我就跟那女人说:“这是侧闸瓦卡阻了,我修修就好了。”
那女人看我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跟我道歉,说:“小师傅你别介意,我是给冻得,上班单位非让穿这种衣服,我的厚衣服湿了,就这么回来,在这儿冻了半小时了。”
我当时觉得她特别可怜,大晚上还上班,连个厚衣服都没有,想都没想就把自己棉袄脱下来给她披上,自己傻呵呵地只穿着秋衣就继续去修电梯。
其实我根本不会修,只是按照师父白天鼓捣的那种手法鼓捣了鼓捣,没想到电梯的门发出了“噶愣愣”的响声,竟然修好了。我乘电梯上到3层,又下来,对女人说:“可以用了。”
后来才知道,当时电梯的事故挺麻烦的,我能修好完全是撞大运,碰巧了。
那女的高兴地蹦进电梯,亲了我一口,把我推了出来,门关上了。
那是我第一回被女人亲,香味刺鼻,心神恍惚了好半天。等她走了我才意识到,我的棉袄还在她身上!
我们家条件不好,这件棉袄是来京城上班之前,我妈在镇子上买的,也是我过冬仅有的棉衣。
反应过来后,我按了电梯上升的按键,盘算着上楼去,找到那女人,把棉袄要回来。
显示器上显示,电梯在9层停了一下,又上到了16层。看样子,这女人应该是在16层住。
焦急地等待了好久之后,电梯终于到了,门一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
此时已是深夜,我所等待的这半个小时内,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出现过,现在电梯里却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
更加诡异的是,那里面的人全都低着头,翻着白眼看我,看得我浑身发凉。
我此时一心只想拿回我的棉袄,并没有多想,见他们迟迟不下来,我焦急地说:“你们出来不出来,我还等着上去呢。”
但他们谁也没有往下走,只是最前面的一个老太婆往后退了退,给我挪开了一点空儿。
这时我真的有点犹豫了,那些人的穿着我记得很清楚,大都是老式中山装或者女性套装,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人穿的衣服。
同时,我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单薄的衣衫根本阻挡不住凉风,我打了个冷战,这才走了进去。
他们给我挪出了一个非常小的空隙,我挨着一个老太婆,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抱着个布娃娃,脸色苍白,穿着一件连衣裙,赤着脚。
小女孩儿的眼神十分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心里一阵害怕,脑海里一片空白,动也不敢动,就这么在电梯里站着,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电梯在下降。
我上电梯的时候,是在一层,为什么还会下降这么长时间?
就在我诧异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下了。
门嘎吱一下开了,我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去,这给我腾出了地方,我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电梯的指示灯。
指示灯竟然灭了,不显示电梯此时在几层!
这时,那些人全部走了出去,我拽住最后出去的一个老头子,客客气气地说:“大爷,这是几层?”
他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随即,他就迈腿出去了。
我觉得很诧异,便跟着他迈了出去,可刚一出门,就感到一股阴风袭来,风吹入骨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冷得瘆人,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回到电梯里。
刚回到电梯里,电梯门就缓缓关上,慢慢地往上攀升。
白天的时候,师父带着我坐过很多次电梯,不过当时电梯对我来说还是个新鲜的东西,所以电梯动了小半个小时,我都没有觉得太奇怪。
后来电梯间的屏幕上出现了楼层数,从-1到1,再到16楼。16楼有六户,我敲了每个门,只有一个开门,是个彪形大汉,看我的样子还以为我是要饭的,打了我一巴掌,就把门关上了。
那是我第一次敲开城里人的门。在我们村里,家家都不上锁的,所以当时敲门的声音可能大了点。当时觉得挺委屈,现在觉得挺正常,要是现在有个小伙子大半夜敲我们家门,我也不会开。
后来我就回去了,穿着秋衣,骑着破自行车在雪地里往回走,还摔了一跤,到家后盖着被子哆嗦了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印象最深的是旁边师父被窝的女人的声音,我越哆嗦,她叫得越急。
后来她没气儿一样地瘫软下来,我也觉得身子暖和多了。
她的叫声一停,我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被师父给提溜起来了。
当时觉得脑袋特别晕,恍惚中师父说出事了,让我穿衣服跟他走,我光着屁股穿着秋衣就站起来,听到旁边那女人咯咯的笑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光了,想穿裤子,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跌坐在床上,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只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隐约听到师父说:“坏了,发烧了。”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后一个女人正给我喂热水。女人披着衣服,敞着怀,姿势非常诱惑,然后就听到敲门声,是师父回来了。
师父是带着警察回来的。
警察是来找我的,我刚开始以为是保安呢,记得师父给警察递烟,警察摆了摆手,然后两个壮警察就把我从被窝里架了出来,一看我还是赤身裸体,就把我扔到床上,让师父的女人给我穿衣服。
这个女人长得一般,皮肤雪白,手很柔软。她给我穿上裤子,又把师父的棉袄给我找过来。
那时候我脑袋还是蒙蒙的,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跟他们走了,只记得手铐冰凉。
等我上了警车才觉得不对劲儿。两个警察坐在我旁边,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我一看师父没跟过来,心里略微发慌,就喊师父。这时,旁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警察抬手做出要打我的架势,让我闭嘴。
我以为这是最差的待遇了,到警察局后我才发现这只是刚刚开始。
我被带到一个封闭的屋子里,三个警察坐在我对面,问我姓名、家庭等各种基本情况,然后问我为啥杀人。
我被问懵了,发疯一般想往外跑,被一个警察按倒上了背铐,手铐勒得我浑身难受。
清楚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痛,我终于老实了,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警察严肃地告诉我,他姓王,之所以把我抓来,是因为一个女人从十六楼掉下来摔死了,身上穿着我的衣服,小区保安认出了那是我的衣服,我现在有重大嫌疑。
他拿给我一张彩色照片,我看了一眼,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照片上,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死了,她身上还穿着旗袍,外面套着我的棉服,摔在雪地上,脑袋烂了,溅出一片血花,地上红白相间,煞是恶心。
我脑袋一片空白,想跟警察解释,可我的衣服明明就在她身上穿着,又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王警官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放松一下,慢慢交代。
我渐渐放松下来,脑袋也逐渐恢复了记忆,吞吞吐吐地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说到坐电梯往下沉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年轻警察屡次打断我,让我坦白从宽,不要编故事。
我一口咬定,那电梯确实往下走了半个小时,并且赌咒发誓,如果那电梯不能下降,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年轻警察不急不慌,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彻底傻眼了。
那是一张电梯内部的照片,电梯显示器上显示着电梯的楼层:从-1层到22层。
我还想解释,年轻警察挥挥手,另两个警察把我带下去了。王警官扭头进了对面的监控室,一个中年警察坐在里面,正在观看刚才的问话录像。
“小王,你认为这人是凶手?”
王警官犹豫了很久,才说:“胡队,这案子线索很少啊。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把两年前的案子跟这一块查!”
“让你查你就查,对了,私下跟老周聊聊,我怎么觉得他情绪不对。大家心里有压力我理解,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老警察了嘛!”
我忘记了被怀疑是杀人犯的恐惧,满脑子都是那晚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些人。那些人的穿着、神态等,越想越不像人。
尤其是地下的那个地方,冷飕飕的,比冰箱里还冷。
我被关在单间里,彻夜未眠。
一连三天,没人再搭理我,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忐忑不安。三天后,一个黑瘦的警察告诉我,我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了,可以先回去,但是没有他们的同意不能离开京城,而且要随叫随到。
师父把我接回家,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让我别问,反正就告诉我现在没事了。
我回去后,那天留在这里过夜的那个女人不见了,没多长时间师父又弄了个女人回来,还是当着我的面儿亲热,新的师娘长得要好看点,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老师娘更好,可能是我发烧的时候她照顾我的原因吧。
回去第一天,师父就告诉我,让我再也不要去出事的那栋楼。
我骑车路过那栋楼的时候,看到整栋楼都被施工脚手架围起来了,说是要补充施工,仅有的几户也被安排到别的地方了。
我问师父,我是怎么出来的,他什么也不说。
我跟小区保安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审我的那个警察当晚就死了,竟然也是从我们小区的43号楼上跳下来摔死的,死状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保安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再说了。
只是一遍遍地重复,不让我再接近43号楼。
他们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想去那栋楼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来后第三天晚上,师父去新师娘家了,家里剩下我一个人,我穿上师父给我买的新衣服,还是骑着那辆老二八自行车,冒着雪跑到43号楼下面,穿过脚手架,走进二单元里面。
电梯没有断电,还亮着灯。
我按了向上的按钮,刚一按,电梯门就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小姑娘,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娃娃,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赤着脚,翻着白眼看我。
这正是我之前见的那群人里面的那个小女孩儿。
一进电梯我就后悔了,我和小女孩儿离得很近,她就这么翻着白眼看我,一点表情都没有,电梯很狭小,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汗。
电梯不停地往上走,我心里一慌,就随手按了4层,心说早点出去,在这里太别扭。
电梯终于在4层停下了。
我长出一口气,门还没打开的时候,小女孩儿突然开口说:“现在几点了?”
她说的普通话很标准,很好听,只是声音有点干涩嘶哑。
我兜里揣着一块师父给的电子表,拿出来一看,说:“十二点半。”
可能是心理作用,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那女孩儿的头抬了起来,直视着我。
我没敢回头细看,门开了,我一步就迈了出去。
这下心里舒坦多了,可我走了两步一回头,那女孩儿竟然跟在我后面,出来了!
走廊里黑漆漆的,借着电梯里的灯才看得见道路,女孩儿直勾勾地看着我,比翻着白眼看我还可怕。
“哗啦”一声,电梯门关上了,光亮也没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鞋?”嘶哑的声音从小女孩儿嘴里传出。
我心里一紧,冷汗就下来了,心想什么鞋不鞋的?黑灯瞎火,和这个诡异的小女孩儿在一块儿待着,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想再回到电梯上,又怕她再跟上来,想来想去,只有走楼梯赶紧下去。
想到这儿,我就摸着黑往楼梯处走,黑咕隆咚的,摔了好几次,跌跌撞撞地跑出楼,上了自行车,玩儿命地骑到一个有光亮的地方,这才敢回头看。
那小姑娘没跟过来。
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顾不上冷,骑着车飞奔回家里,还好师父没回来,我关上门,一阵后怕,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去那栋楼了。
师父是第二天回来的,可能是一晚上没睡,他回来倒头就睡,睡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们不用去办公室上班,小区里电梯有事了会给我们家里打电话。我接了电话,对方说23号楼的电梯坏了,让我们赶紧过来修。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上次替师父出去,惹了大麻烦。可看师父睡得实在香,我就披上衣服出了门。
这回我打定了主意,如果看到诡异的事情,马上就跑,回来叫师父。
这次是我多想了,23号楼的电梯没大事,我到了以后已经好了,从电梯里走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大概得有七八十岁了,都拄着拐杖。
我跟他俩聊了会儿,说我会把电梯检修一下的,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老太太笑着点头,然后说了句:“小伙子,你怎么让你妹妹穿裙子出来啊,这大冷天的,连个鞋都不穿,别给孩子冻坏了。”
她说着,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我仔细盯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什么人,也没多想,就骑车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去做例行的电梯维护,看见殡仪馆的车停在23号楼。
路边的几个人在交谈,一个人说:“下午的时候老太太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这下剩下老头子一个人,可孤单了。”
说着,楼道里面走出一个老头子,一群人都围了上去,让他节哀。
我一看,这不是上午从电梯里面出来的那个老头吗?
死的那个人,是那个老太太?
我在村里听过很多神神怪怪的事,也听说过将死的人能看到鬼的说法。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激灵。上午老太太看到我身后跟着个小女孩儿,莫非,那女孩儿真是鬼,还缠上我了?
回家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趁着师父出去的时候,跑到门岗找了那天跟我透露过消息的保安。
那个保安是公认的大嘴巴,叫孙大癞子,他在师父家附近的岗亭值班。我去的时候他正偷偷喝酒,被我从后背拍了他一下,吓了他一跳。
他一看是我,就嘿嘿一笑,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喝,但是要问他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告诉我,我就把他喝酒的事报告给物业。
他赶紧嘿嘿笑,笑了一会儿,突然就一脸正经地说:“不行,我知道你小子肯定要问我43号楼的事儿。你去告我吧,我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不管我怎么问,孙大癞子都不肯再说了,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接近43号楼,否则后果自负。
我从孙大癞子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回家后忐忑不安。师父又处了新对象,没空搭理我,我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个可能帮我的人。
我师父的前女友,就是我来的第一天晚上,跟师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晚上师父不回来,我自己煮了袋方便面,吃完后就骑车出去。之前听师父说过,她在小区旁边的歌厅上班。我骑车到了歌厅门口,锁了车子,要进去的时候被门口保安拦住了。
门口站着两个黑脸保安,长得凶神恶煞的,骂骂咧咧地让我滚。我说我是来找我师娘的,他俩就笑,说啥也不让我进去。
我被他俩踹了两脚,也不怕他们,扯开嗓子就喊:“师娘,我找你有事儿,你快出来啊师娘。”
喊了三声,师娘还真出来了,她也穿着旗袍,和那晚我在电梯里见到的女人一样。
保安见她出来了,跟她说了几句话,一个黑脸保安还摸了摸她的屁股。她笑着摸了摸对方屁股,这才走过来把我领了进去。
我对歌厅没有任何概念,还以为这是电视上演出的地方,进去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通道很狭窄,房间里面不时传出男人唱歌的嘶吼声,难听得要命。
师娘带我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隔断里,那里应该是个仓库,放满了酒、床单之类的东西。她坐在一个白酒箱子上,问我找她干嘛。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隔壁的嘶吼声很大,我定了定神,先问她为什么不跟我师父好了。
师娘点燃了一根烟,眼里泛起泪花,她抽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又递给我一根,然后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我,接过了烟。她给我点着,我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半天。
师娘哈哈大笑,继续抽烟,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只好切入正题,问她关于43号楼的事情。我刚想说话,就被师娘拽出歌厅,走到歌厅门口的时候,我无意中瞥了墙上挂着的照片一眼,那里有二十多个女孩子的照片,都穿着旗袍,最下面的一张照片,是在43号楼摔死的那个女人!
她带着我去了旁边的小饭店,要了两碗羊汤,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问她怎么了,她说:“你惹了大麻烦了,想死还是想活?”
我一愣,说:“当然想活了,我刚来京城上班,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点头,摸摸我脑袋说:“你要是想活,每天晚上没事儿了,你就去43号楼坐电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坐着电梯上下几趟就回来。”
我说:“就这么简单?”
她点头,说:“就这么简单。不过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也不要跟任何人说。什么时候发生了古怪的事情了,你的事儿应该就能解决了。”
她说完这些就催促我赶紧喝羊汤,今晚还能去一趟43号楼。
我点了点头,一会儿就吃完了。离开的时候,她似乎不放心,又叮嘱了我好几遍,不管发生什么古怪的事都不要管。
我点头说好的,骑车就往43号楼赶去。
43号楼整栋楼都黑洞洞的,看起来特别吓人。好在电梯的指示灯有亮光,我等了一会儿,电梯就打开了,电梯里没人。
我很纳闷为什么师娘让我每天都要坐几遍电梯,不过总觉得师娘不会骗我。我娘说了,手软的女人心眼好,师娘的手就特别软。
上了电梯,我按了顶楼22层,电梯开始动了,从1层到了22层,又从22层到了1层,没事。
我想起师娘说过,让我多坐几遍,就再次按了22层的按钮。
这一次,电梯路过16层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我对16层特别敏感,上次跳楼自杀的旗袍女人就是16层的,所以电梯一停下来,我心里就是一紧。
门打开,一个挺漂亮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冲我一笑,说:“上还是下?”
我一愣,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住,没反应过来,随口说:“哦,下。”
她就走了进来。
她走进来我才想起来其实电梯是往上走的,就冲她抱歉地笑了笑,指指电梯指示灯。
她也笑笑,问我:“你是来串亲戚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
我一愣,心说这里整栋楼不是没人了吗,她怎么这么说,就笑笑,没说话。
那女孩儿却似乎很想跟我说话,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修电梯的,我俩聊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不对劲儿——电梯的指示灯再次暗了下来。
我感觉到电梯飞快地下沉,心慌了,我再傻也不至于看不出来,上次旗袍女摔死的事情和那天我在电梯里遇到的那批翻白眼的人有关系。
那女孩儿也有点慌,脸色苍白地问我:“你不是修电梯的吗?快修修啊。”
我师父从没教过我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去按电梯的按键,那些按键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门外黑洞洞的,电梯里面的灯光照射出去,能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子。
我揉揉眼仔细一看,那不是摔死的那个女人吗!?
我突然就慌了,疯狂地按关门的按键,电梯里的小女孩儿也不停地往我身后钻,外面的旗袍女子冲着我们诡异地笑了一下,门又关上了。
门一关上,我就长出一口气,那个小女孩儿也放松了一点。
可是电梯指示灯还是没亮。
我想起师娘说的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坐几遍电梯就回来,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
电梯动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了。
门一开,那个穿旗袍的女子又站在门口!
我彻底慌了,不停地去按关门的按键,按了一会儿,门终于关上了。
电梯又动了一会儿,突然,再次停了下来。
我要崩溃了,不停地按关门的按键,不想让门打开,可是门还是开了。
穿旗袍的女子嘴角动了一下,诡异地笑了。
然后她猛地一抬腿,走了进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我身边的女孩子猛地推了她一把,把旗袍女推了出去。
旗袍女一出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电梯再次上升,指示灯上出现了数字,从负一层到一层,门打开,门外是一层。
我觉得浑身没力气,勉强走出去,那女孩儿跟我一起走到楼外,我往北走,她往南走,很快就消失了。
我骑车回到家,师父没在,我越想越不对劲儿,看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就骑车来到小区旁边的歌厅,把车子停下,进去找师娘。
门口的保安认识我,把我放了进去,我在最里面的杂货间找到师娘,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坐在地上睡着了。
我把她拍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眼珠子猛地就亮了。
“你真的看到那个死去的女人了?”
我点了点头。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特别大。
“没事儿,你明天还去,问题可能快要解决掉了。”
说完,她手一松,又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我挺无奈的,叫了她两声。旁边过来了两个男人,一身酒气,把她拽起来,拖到房间里去了。
房间的门关上,我没敢进去,慢慢走出来,回家,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师父回来了,我没敢跟他说昨晚的事,怕他在我的考评结果上写上“不及格”三个字。
白天我跟着师父去维护了十几个电梯,师父教给我了一些维修技巧,到了晚上,他又去别的女人家了,叮嘱我如果有急事,就打他手机。
我一个人在家闲得发慌,自己下了点面条吃了,骑着车子又来到43号楼。
我相信师娘的话,她说让我今天还来,我就来了。
坐着电梯转悠了几圈,没发生什么事,我就往外走,骑车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保安孙大癞子,他把我拽下车,问我干吗去了。
我正好想问他关于43号楼的事,就跟他唠嗑,扯了几句闲话后,我就问他43号楼到底出什么事了,说是施工,怎么没看到工人。
一听我说43号楼的事,他就想走,被我拽住。他看看四周没人,把我拽到他的岗亭,把门关上。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说:“我看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刚才是不是偷着去43号楼了?跟你说了,别去,别去。你不听。老子还是跟你透露下吧,说出来后,你保准不去了。”我说癞子叔你赶紧说吧,你说了我一准就不去了。
他喝了点热水,吐出一口热气,说:“你知道摔死的那个女人是谁不?那是小七的姐姐!”
见我没明白,他又解释说:“小七,就是你的前任师娘。”
我这才知道,师娘的名字叫小七。
说着,他又神经兮兮地说:“听说,你师娘的姐姐在电梯里照镜子了,点儿背,招惹了脏东西。后来啊,你被抓进去了。也不知道为啥,抓你那个警察半夜跑到43号楼,也自杀了。本来你的杀人嫌疑是最大的,因为那个警察死的时候你在监狱里面,而且警察的死法和你师娘的姐姐一模一样,这才把你放了。”
说完这些后,他又神经兮兮地说:“要是有人说你沾上了脏东西,让你去多坐几遍电梯,你可别信啊。那栋楼电梯太邪乎。没见你师父现在晚上都不在家吗,那个老滑头……”
我想到师娘让我每天去电梯里多坐几趟,那按照他的说法,我师娘是要害我?
他说他就知道这些,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去43号楼坐电梯了。我说好,不去了。
从岗亭出来,我心里不舒服,骑车往小区外跑,到了歌厅,我把车子停下,这次保安不让我进去。
保安说我师娘跟客人出去了,今晚回不来了,让我赶紧滚蛋。
我推着车子往回走,心里特别难受,不知道该信孙大癞子还是该信师娘,不知不觉就走到了43号楼周围。
刚想离开这里的时候,肩膀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回头一看,竟然是师娘。
师娘今天没穿旗袍,穿的是红色羽绒服,雪白的脖子露着,特别好看。
她瞪了我一眼,说:“你刚从43号楼回来?”
我赶紧点头,想到孙大癞子的话,对师娘多了些警惕,不过怎么想都不相信师娘会害我。
她挺满意,交代我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我要骑车送她回歌厅,她没有答应。
我骑车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她往43号楼的方向走去!
我没敢跟踪师娘,心里纳闷坏了,师娘为啥一个人要去那儿?孙大癞子可是说了,那地方特别危险啊。
纳闷归纳闷,我一直没鼓起勇气跟着去看看,回到师父家,师父照常还是没在,我躺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天明的时候,师父回来了,拽着我去做电梯维护,一忙就忙了一整天。
其实我们这行挺辛苦的,危险不说,24小时值班不说,单单这一项电梯维护就够我们辛苦的,有的小区是一个季度一维护,我们小区维护得勤,不到一个月就要维护一次。
不过维护电梯对提升我的技术很有帮助,我逐渐熟悉了电梯的构造和运行原理,师父又耐心地跟我讲解各种事故处理措施,我都一一记住。
一连几天,白天我跟师父维护电梯,晚上师父不在家睡觉,我就一个人去43号楼转一圈,坐一次电梯,然后就赶紧回家睡觉。
说来也怪,这几天师父对我出奇的好,每天变着花样带我吃好吃的,只是有一样,他从来不在家过夜。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十来天,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这天晚上,我吃完饭又去43号楼,刚出家门口,就碰到了孙大癞子。
孙大癞子一看到我就停住了,拽着我说:“你撞鬼了?”
我说没啊,我好好的,怎么会撞鬼。
他一把拽住我头发,把我拎到一个汽车旁边,把我的脸按到一个倒车镜旁,冲我喊: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还是人样吗?十来天不见,你都瘦成啥样了!”
倒车镜里,我的脸黑瘦,比之前瘦了足足有一圈,眼窝深陷,脸色青紫,十分吓人。
我愣了。
这些天来,虽说确实觉得身子一直没劲儿,可我从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得这么差了。我洗脸只是随便洗一把,没怎么照过镜子。
孙大癞子见我不说话,猛地给了我一巴掌,直接把我打懵了。
“你个小崽子,是不是往43号楼跑了?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你这是找死啊!”
孙大癞子边说边跺脚,掏出手机给我师父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他就骂开了。
“你个老油条,你小徒弟都快死了,你还在外面逍遥快活,赶紧给我滚回来!”
挂了电话,他拽着我回到我师父家,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了。
我也被自己的样子吓着了,按村里人的说法,我这应该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师父过了老半天才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他的满身酒气。
孙大癞子上去就是一顿踹,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真行,你徒弟的生死你都不管,是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师父一脸委屈,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地抽烟叹气,等孙大癞子说完话,他才唯唯诺诺地开口。
“大癞子,真不是我不救,他被那东西缠住了,我就是个维修工,帮不了他……”
师父说完这句话,孙大癞子也蹲在地上,不停地叹气。我看看他俩,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好一会儿,孙大癞子把我师父拽出去,到隔壁房间里关上门嘀咕着,嘀咕了好半天,才出来。
一出来,孙大癞子换了一副面孔,嘻嘻哈哈地拍着我肩膀说我的身体没事,刚才就是一场误会,是他弄错了。
我彻底懵了,本以为孙大癞子是来帮我的,可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了?
刚想说什么,孙大癞子穿上衣服就走了,临走说过年给我送饺子来。
他一走,师父也拍拍我肩膀,说没事,让我还平时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千万别改。他还有事,要先走了。
说完,他竟然也穿衣服出去了。
我蹲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孙大癞子这人也是,你说你要管我,就管到底。现在管了一半就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出去找孙大癞子问个明白,就穿衣服出门,走到孙大癞子值班的岗亭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没人。
我以为他上厕所去了,就去附近的厕所寻找。
找了好几圈,愣是没了孙大癞子的影子!
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距离43号楼已经不远了。
师父刚才跟我说,让我平时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我平时每天晚上都去一趟43号楼,今天还没去呢。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往43号楼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二单元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的,人影显得特别恐怖。
我心里一惊,好久没在这儿看到人了,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这时,那人影冲我挥挥手,我仔细一瞅,那不是师娘吗?!
这段时间总找不到师娘,我还以为她故意躲着我,今天看到她,我特别高兴,就跑了过去。
她今晚穿得很厚实,摸了摸我的脸,说我瘦了,让我多吃点,然后,她领着我就走进了二单元里面。
我问她来这儿干嘛,她说来看我。
她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很快就打开了,她拉着我走了进去。
电梯门迅速关上了。
尽管自己是修电梯的,可每次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总是有种要被吞掉的感觉,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师娘拽住了我的手。
“别怕,师娘这次来帮你把事儿解决掉。”
我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师娘今天化了浓妆,身上香喷喷的,嘴唇鲜红,脸蛋也很白,看起来特别好看。
电梯开始上升,我看着楼层一层一层地往上,师娘突然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我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个小镜子!
师娘掏出小镜子后,一边对着镜子照,一边掏出一根口红来朝嘴上抹。
我突然想起来孙大癞子的那句话,我师娘的姐姐,就是因为在电梯里面照镜子才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师娘现在在电梯里照镜子,会不会也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伸出手拍了师娘的手一下,刚想说话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了下来。
门一开,上次遇见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就站在门口。
就在这时,我听到“啪”的一声,回头一看,师娘手里的镜子掉在地上,碎了。
师娘的脸色苍白,把我往后拽了一下,护在了她身后。
那女孩儿走了进来,电梯门关上,开始往下走。
电梯内的气氛尴尬死了,我被师娘护在身后,师娘就和认识那女孩儿一样,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
突然,师娘开口说:“有事儿冲我来,别找孩子的麻烦。”
那女孩儿一愣,一下子笑了,说:“大姐,你没事吧,我就是这楼上住户,找啥麻烦啊,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啊。”
这个女孩儿的表现确实很正常,上次跟我一起坐电梯到楼下,然后我往北走,她往南走,她应该不会害我吧。
师娘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那女孩儿,女孩儿调皮地指指自己的脚,说:“我如果是鬼,会有脚吗?”
她说着还跺跺脚,发出的声音很响亮。
师娘这才把口红收起来,四处看了看,我问她在找什么,她也没搭理我。
电梯继续往下走,很快就到了一层。
门一打开,那女孩儿就走了出去,挥手跟我道别,我和师娘也走了出来。
刚迈出电梯,师娘身子一晃,就瘫软在地上。
我赶紧去扶她,师娘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特别痛苦。
我以为过一会儿她就会好起来,可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响,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
电梯门还没关,借着电梯里的光,我看到她屁股下面殷红一片。
我惊呆了。
随后我慌乱地抱起她往外跑,她一直喊疼,自己从兜里掏出手机叫救护车,过了好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
师娘被救护车带走了。
临走前,师娘冲我喊:“快把你师父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喊来,老娘可能是要流产了!”
我不明白流产是啥意思,愣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跑。
跑到家里,用家里座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我说师娘流产了。师父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就叫了起来。
“坏了!她怀了我的种?”
然后他就问我师娘去了哪个医院,问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坐在家里愣了半天,才骑车往外跑,来到我们小区附近的爱民医院门口,一眼就看到师父在我前面。
我赶紧喊师父,我俩往里跑,找了半天,才找到师娘的病房。
师娘在病房里已经睡着了,师父去给她交了住院费,医生说师娘已经流产了,孩子刚刚2个月。
师父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烟,我刚想安慰他,就被他吼了一顿。
“你没事往43号楼跑个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
师父在我眼里一直是个闷葫芦,对我不好不坏,从来没这么吼过我,这次吼得我心惊胆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边说,边把我往外推。我被吓坏了,不敢说话,一直被他推到医院外边,摔倒在雪地里。
我沾了一身雪,不敢向师父求饶,就这么在雪地里坐着,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师父又出来了。
“起来吧,进屋说。”
师父声音特别疲惫,我走进去,他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一根一根地抽烟,一晚上抽了好几盒。天明的时候,师娘醒了。
医生让我俩进去,说师娘身子虚,得吃点好的,师父给了我一张一百元的大钞,让我出去买点营养品,然后他就坐在师娘身边看着师娘。
等我回来后,他俩已经说完话了,师父让我把补品放在病房里,拉着我就出去了。
回到家,他带着我继续检修各个楼道的电梯,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忙活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师父给我做好饭,又出门了。
出门前,他回头跟我说:“平常你晚上干啥去,现在就干啥去,千万别断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让我去43号楼坐电梯?
我有点纳闷,昨晚坐电梯害得师娘都流产了,师父今天还让我去坐,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一直觉得师娘这次流产和坐电梯有关系,具体点说,是和师娘在电梯里照镜子有关系!
骑车出门,我先去了医院,师娘已经不在病房里了,问了问医生,说她已经出院了。
我又去了KTV,那里的人说她一直没来上班。
我这才想起来,我连师娘的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懊恼得在街上转了几圈后,我才慢慢地往43号楼骑去。
这次到了43号楼,我没那么害怕了,站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门开了。
里面站着昨天见的那个十六七岁女孩子。
我上去一把拽住她,凶狠地说:“是不是你害了我师娘?说,是不是?!”
刚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