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光头好奇地问。田芳便对光头解释道:“咱们往外跑的时候,瘦子其实已经被对方抓住了,可是二虎亲耳听到,对方说‘不抓这个,放了他,换一个’。我没听到这句话,不过瘦子确实莫名其妙被放了。”田芳话音刚落,光头一把扭住了瘦子的胳膊,疼得他一阵乱叫。“说!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们!”光头凶巴巴地问。瘦子却一直说自己是清白的,没有背叛柴哥。
“行了,别逼他了。”田芳站起来,走到光头和瘦子身边,对瘦子说,“你记住,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我会好好调查。你好自为之。”瘦子的脸都白了,僵硬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他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外套:“你是咱这个家的家长,你说了算。但我还是得说,我不是叛徒。”他说完摔门出去。刚一出门,瘦子就撞上了边江。
“你……”边江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半边脸,又看了一眼田芳的屋子,“你们刚才没事吧?”
“关你屁事!”瘦子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站这儿多久了?”边江连忙解释说,自己可没偷听,就是出来上厕所,听到这边房间里在嚷嚷,就过来看看,什么都没听到。瘦子冷哼一声:“我警告你,别以为芳姐允许你留下,你就牛了!”边江连忙摆手,连说不敢不敢。瘦子瞪了一眼边江,气呼呼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边江当然听到了刚才谈话的全部内容。唯一让他担忧的是,刚打入团伙内部,就莫名其妙树了敌。之后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继续在黑漆漆的诊所里溜达。诊所不大,很快就转了个遍,但一无所获,根本没看见大嘴说的那个房间。就在这时,田芳房间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光头走了出来,他打着哈欠好像是准备回自己房睡觉。
边江紧张到了极点,光头是这群人里最不好对付的。他快速左右看看,没有其他躲的地方,只好暂时躲在了落地窗帘的后面。好在诊所里灯光昏暗,光头根本就没往边江这边看,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等田芳的房间也关了灯,边江才靠在墙上舒了口气,准备从窗帘后面出来。
就在这时,边江发觉后面的墙壁有点奇怪,好像不是普通的白墙,而是木头的!而且,靠上去的时候,墙壁明显往后晃动了一下。边江立刻回头去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敲了敲墙壁,确实是木质的,听声音,墙后面肯定是空的。他往后站了一步,重新观察了一下这堵墙:一扇狭窄的窗户,却安了一幅很宽的落地窗帘,与窗户的大小极其不协调,无论从美观还是从功能的角度来说,都不合理,看起来像是在掩盖什么。
借着昏暗的灯光,边江一边摸索一边观察,终于逐渐辨认出来,这是一扇暗门,很窄,也就半米宽。他当即认定,这扇门后面,就是大嘴怕他发现的屋子。“喂,边江!你好了没?我靠,我要拉裤裆了,你快点!”安静的诊所里突然传来大嘴的声音,他边喊边捶厕所的门。诊所只有一个厕所,男女共用,里面的灯也是常亮的。刚才边江说自己去厕所了,因此大嘴才会以为他还在里面。
边江赶紧离开暗门,一边回应着一边朝大嘴走去。“哎,你没在里面啊?”大嘴有些意外。边江说,自己一出厕所就走错方向了,没找着房间。大嘴顾不上多说,摆了一下手,一头钻进厕所里。边江也悄悄回到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边江久久不能入睡,想着柴狗和另一个团伙的事情,也想着那暗室里到底有什么。第二天一早,边江就被大嘴叫醒了。“嘿,醒醒,开工了啊!”大嘴晃了两下边江的床铺。边江迷迷糊糊起床,跟大嘴去诊所大厅集合。两人坐在冰凉的金属座椅上,等着其他人。几分钟后,光头和田芳也来了。瘦子是最后出现的,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好像一夜没睡似的。
边江注意到,田芳的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的袋子。田芳似笑非笑地看着边江,那眼神好像要把他看穿似的,手里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也被她攥起了皱。田芳简单跟大家分配了任务后,看了一眼边江:“你跟我来。”
田芳驾驶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穿梭在汉都拥堵的街道,边江牢牢抓着车门上面的拉手,看看放在车前中控台上的牛皮纸袋子:“芳姐……”他还没说完,田芳突然问:“想看袋子里是什么啊?”
边江一愣,点点头:“芳姐,袋子上写着我的名字呢,是什么啊?”档案袋是反扣着的,边江是在田芳拿着档案上车时看见的。田芳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地说:“眼还挺尖。先完成今天的任务,我再跟你说。”边江无聊地耸了下肩膀,有些失望:“那好吧。”
“怎么?在担心今天的任务完不成?”田芳面无表情地问。边江挠挠头:“大嘴说了目标,那个芳姐……是不是太多了?”田芳轻蔑笑笑:“多?开什么玩笑,这是最低标准。”边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以后还请芳姐多指教了。”田芳笑笑,没说话。
之后他们一起来到站前广场上,田芳给边江指定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太太。“看见了吗?就那个老太太,她有钱,你去吧。”田芳面无表情地说。边江观察着那老太太,老人看起来是第一次来大城市,眼睛都不够用的,神情也十分紧张,双手紧紧攥着一个深灰色的布包袱。
“看上去不像有钱的啊。”边江嘀咕了一句。田芳微微一笑:“怎么,不忍心?实话告诉你,这老太太的孙子病了,她带了不少钱过来,应该都贴身放着,不好偷到手。你就想办法把那包袱顺过来就行了,那里面有五千。”边江点点头:“反正钱在那包袱里,对吧?”田芳点点头。“那不就得了!”说完边江掐灭手里的烟,朝着那老太太走去。虽然他内心百般挣扎,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出差错,否则满盘皆输。刚才田芳能清楚说出这大娘身上的钱数,以及来城里的目的,边江猜测,柴狗的诈骗组织不止在广场上,肯定也分布在火车上。
二十分钟后,边江推门走进了火车站对面的肯德基店里。田芳刚才跟他打电话,在这里等着他。一进去,他远远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田芳。她正眉头紧锁,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边江来到田芳面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用小手绢包着的、圆鼓鼓的东西,扔到了桌子上。田芳四下看看,确定没人看着自己,便淡定地打开了手绢,里面是一卷用皮筋扎好的钱;她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那卷钱里面抽出一千元,给了边江。“你这趟的报酬。下午再做一笔,你今天就算完成任务了。”田芳说完就把钱放进了手提包里,喝了一口可乐。
边江没吭声,嘿嘿一笑,把五百块钱装进屁股兜里,去点了份套餐。他啃着一只鸡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芳姐,你跟柴哥多久了?”田芳正吃着一个汉堡,听到边江的问题,停下来,皱起了眉头。
“啊,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边江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补充一句。
田芳沉默了一会儿,耸了下肩膀:“无所谓啊,大概……嗯,有七八年了吧。”
“哇,这么久?难怪柴哥信任你。”
田芳苦笑:“行了,别恭维我了。”说完,她继续吃着快餐。边江也继续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会跟着柴哥啊?”
“算是缘分吧。好了,别说了,赶紧吃完干活儿去。”
边江识趣,没再问下去。当天下午,在田芳的指示之下,边江一共从四个人身上连偷带骗了五千二百元,这四个人有两个是善良的大学生,一个独自来汉都旅游的男人,还有一个普通民工。就这样,第一天顺利结束。回到小诊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田芳和边江点了外卖,给二虎点了易消化的小米粥,三人就在诊所的病房里简单吃着晚饭。吃饭时,边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边江猜测十有八九是李刚打来的。他看着手机显示屏,迟疑着,不接,怕引起怀疑;接呢,又可能穿帮。“怎么不接?”田芳漫不经心问。
“哦,不认识的号码。我去外面,不打扰你们吃东西。”
“不打扰啊,不会是你有什么秘密吧?”田芳半开玩笑地说。
“别开玩笑了,芳姐。”边江笑着说。田芳就说,那就在屋里接,他们不怕被打扰。边江的心怦怦直跳,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接听了。
“是江哥吗?”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边江差点脱口而出,喊“翠花”。
“对,是我。你哪位?”
“哎呀,江哥,我是房产经纪人小王,之前您不是跟我咨询过租房的事情吗?”这是他和翠花的接头暗号。他们俩之前商量过,不管是什么事,只要给对方打电话,就假装是房产经纪人。如果不方便,接听电话的一方就说不感兴趣而拒绝对方。边江现在只想快点让翠花挂断电话,就敷衍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了。”
没想到翠花却说,现在有个合适的房子,符合边江的要求,而且租金特别便宜。翠花不肯挂断,说明事情真的很着急。边江看了一眼田芳和二虎,两人都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好像并没有对他这通电话起疑,于是拿着手机的手隐蔽地按着手机一侧的按钮,调整听筒音量,并继续敷衍:“小王我正吃饭呢,要不你就把那房子的价钱和位置发过来,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再联系你。”
翠花答应着,同时压低了声音:“他们在调查你。”
边江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好,那就先这样。”挂了电话,边江就无奈地摇摇头,说:“哎,现在的销售可真是……”田芳没说什么,抬头看他一眼,笑笑就继续吃东西了。过了一会儿,翠花发来一条信息,很长,边江扫了一眼,假装没在意。吃完饭后,他主动帮着收拾饭盒,拎着一袋垃圾走出去,一来到洗手间里的垃圾桶边上,立即拿出手机,仔细看翠花发来的信息。
短信内容是:“我已打入内部,今天白天,跟家长猴子还有另外两个哥们儿一起吃火锅,吃到一半,一个光头进了雅间,一介绍才知道都是兄弟,而且就是田芳手下的,聊着聊着,光头就说起了你,说已经查到你的档案,还说你十有八九是个卧底。”边江默默删掉信息,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抹脸上的水珠子,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他一回去,田芳就淡淡地说了句:“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干吗要走啊。”边江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清清嗓子,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直觉。”田芳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水,站起来,对边江说:“你跟我出来。”边江跟着田芳走进一间空屋子,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田芳则不紧不慢地把外衣脱下来,紧身的低胸黑T恤,使她的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耳后的碎发恣意地贴在白皙的脖子上。田芳疲惫地揉了揉肩膀,仰面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么。边江心里更慌了:“芳姐,到底什么事啊?”
田芳若有所思望着边江,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到香烟,叼在嘴里,却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了。“有火吗?”田芳淡淡地问了句,并坐起身子。“啊,有。”边江赶紧拿出自己兜里的打火机,走到田芳身边,帮她点烟。边江半弯着腰,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他看着田芳诱人的嘴唇,眼神有些挪不开了。
田芳冲着边江呼出一口烟,邪恶地笑了笑:“怎么,想上我啊?”边江赶紧站直了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芳姐,你是柴哥的女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说错了吗?你的眼睛刚才就没离开过我的身体。”田芳似笑非笑地看着边江,左手夹着烟,眼神迷离。她慢慢站起来,抓住了边江的腰带,往自己这边一拽,两个人的身体一下子紧贴在一起。她抬起头,凤眼微睁,看着边江的下巴,挑逗地说:“其实我对你很好奇。”边江的身体却僵硬冰冷,他感到背后直冒冷汗。“芳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你这样,我真的很慌啊……”边江并没有推开田芳,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安。
田芳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有些惊讶于边江的理智,突然把他推开,坐回了原位。边江心里松了口气,快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田芳狠狠吸了口烟,从包里把档案袋拿了出来,摔在了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