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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路势在必行

张天明立即用右手去摸孩子的脉搏,发现真的没有了,细弱的小手腕已经凉透了。这个才四岁的小生命,不知在哪段路上,悄无声息地停止了最后的搏动。

虎娃死了。张天明的喉咙里像塞满棉花,竟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徐德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惊怔的田家夫妻,沉默片刻,才叹息道:“老田、嫂子,娃……没了……”

老田呆滞地看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敲散三魂七魄。

“哎呀!哎呀!”福禄嫂声嘶力竭的号哭声回荡在山间。

她从徐德利怀中抢过儿子,死命搂住,坐在泥地上,用拼命的哭嚎释放着焚心之痛。

张天明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怀里那个小小的孩子,简直心如刀绞。

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可是这一刻,张天明眼眶酸疼,涌满泪水。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是他在部队接受的教育,他将铭记一生。

“为什么?你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救不了?”他在心里责问自己。

有一股恼恨在张天明心里横冲直撞。他忍不住去假设,假如小虎娃是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从发病到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如果是这样,怎么可能失去幼小的生命!

可惜这孩子生在了太行山深处的小井村,这里连条普普通通的柏油路都没有。崎岖险峻的古道山路,就这样断送了虎娃求生的机会。

张天明忍着热泪,看向田家夫妻。如果小井村有一条绵延到山外的通途,他们何至于承受这丧子之痛!

呆讷许久的田福禄,忽然蹲在妻子身旁,握着儿子冰冷的小脚丫,喃喃地说:“虎娃呀,是爹没用,下回投个好胎,生在城里吧……”

四岁的虎娃,夭折在求医路上,这件事给张天明带来巨大的冲击。

三天后,虎娃下葬。

参加完葬礼回到住处,张天明在门口坐到天黑。这一宿,他又在床上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二天大清早,张天明召集村民代表们到村委会院子里开会。

田家死了儿子,这可不是小事。村民们聚到一起,难免忍不住再议论一回。

徐德利显示介绍了一下镇政府的委派情况,然后示意张天明说几句。张天明简单说了一点官话,然后直入主题,称小井村得有一条出山的路,这样虎娃的悲剧才不会重演。

此话一出,引来村民们一阵嗡嗡的交头接耳。

片刻后,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有人高声道:“我说天明啊,你想给咱村修路这想法是挺好,可惜没啥用。”

“可不是咋地,心是好心,可惜没用哦。”

“啧,你俩真是的,别给人家泼凉水呀!”

“我这是实话实说,咋还成泼凉水了!”

众人七嘴八舌,显然对张天明的提议并不重视。

张天明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小井村需要一条正儿八经的路,我这个想法你们也同意是吧?”

“天明哥的想法我们是同意,但是……”

“张书记,你这想法肯定是好想法呀!”

“天明,你年轻有干劲儿,这我们知道。”

村民们争相表态。

有的人是张天明的长辈,就直接称呼张天明为“天明”,有的人比张天明小或者是平辈,就尊敬地称呼为“张书记”或者“天明哥”了。

对于村民七嘴八舌地回应,张天明不解地问:“既然你们都同意给小井村修路是好想法,为啥又说修路没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村民们对修路的事,似乎无法以严肃的态度对待,这让他十分不解。一条通往山外的畅通之路,明明是这个村子的刚需才对。

正在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村民们时,徐德利站了出来。他在村里算是文化相当高的人了,自然比普通村民善于表达。

“都消停点儿!七嘴八舌地根本听不清你们说些啥。”徐德利对村民们的态度有些不满,转而对张天明解释道,“天明,给村里修路的事,这些年县里、乡里加上咱村里,不知张罗多少回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结果,根本行不通。”

村民中一位大个子也站了起来。

“老徐说的是实情啊,唉!”他接过徐德利的话茬,“想在咱小井村修条好路出来呀,得从天上请个神仙下凡来,用神剑兴许能劈出一条路来!”

这人的话引来大伙一阵哄笑。

徐德利却点着头继续说道:“大型修路机械进不来,想靠肩扛人抬在这样的大山上修路,根本不现实,所以张罗那么多次,最后都撂下了。”

村民们不再嬉笑,叹息声此起彼伏,都是一副遗憾又无奈的神色。

“青藏公路都修成了。”张天明看了大家片刻,忽然朗声道,“我当过兵,一不怕死二不怕累,就算肩扛人抬我也想给小井村修一条通往山外的路,没啥不现实的,我在部队受的教育是‘事在人为’!”

一直看热闹的矮胖子中年男人,忽然呵呵一乐:“啥事在人为呀,那都是忽悠你们小年轻白出力的话。”

这个矮胖中年男人叫陈桂林,是小井村的村医,身材圆滚滚的,眼睛小而亮,留着一撮小胡子。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但仍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领口解开几扣。脚下踏着一双旧皮鞋,鞋尖微微翘起。

张天明没理会陈桂林的拆台,继续对村民们说:“有个老掉牙的故事,大家一定都听过,这个故事叫《愚公移山》。”

接下来,村民们的反应让他非常意外。

大家再次七嘴八舌议论,啥移山不移山的,这不是纯粹胡说嘛!人咋能把山移走!

张天明看着议论声最大的几位村民,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忽然想起,这些老人生活在大山深处,估计压根没接受过基础教育,没听说过愚公移山实属正常。

张天明笑着打断老人们的议论:“愚公移山可不是胡说八道,今天我就给你们好好讲一讲这个故事!”

愚公移山的故事内核,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这种精神传之数千年,说是我们民族的精神脊梁都不为过。

张天明就是这么想的,便把愚公移山的故事和自己的想法讲给村民们听。

一个故事,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村民们狐疑地交流着对“愚公移山”精神的看法,陈桂林顾自站了起来。

“你要是诚心给村里修路,就把精神头使在张罗修路钱和那些大机器上,讲个故事路就能修啦?这不还是扯淡吗。”他吸口烟,半眯着一边三角眼,语气不善地说,“刚开春活儿多,我可得回家张罗春耕的事了,你们愿意听故事就听吧。哎嘿!听支书说故事没准儿还能顶饭吃呢!”

陈桂林说完一堆含沙射影的歪话,迈着四方步溜溜达达顾自离开。

村民们听完陈桂林的话,纷纷表示:“嗯,陈大夫说得在理。”

于是,满院的村民代表陆续起身,都走了。谁也不想再听年轻的新支书,说些没用处的空话。

张天明窝了一肚子憋屈的闷火回到家,妻子吴凤玲正在小院里择菜,见他一脸不痛快的样子,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

“生村民的气呗!”张天明一屁股坐在妻子身边的石板地上,“其实我应该生陈桂林的气,如果没有他搅和那几句难听话,大伙儿也不至于一哄而散。”

吴凤玲听完丈夫的话,摇头叹了口气:“天明啊,我好不容易盼到你退伍回来,以为从此以后咱俩的小家就能安安稳稳了,小日子也能越过越红火。”

张天明听出妻子话中深意,低下头,没言声儿。

吴凤玲见他如此,便放下手中的青菜,拉起他的手:“你光说要为村里修路,可是人家都不乐意,也不领你的情,你何苦费力不讨好呀,咱俩把自家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这话像触到了张天明的某个开关,他抬头皱眉直视妻子,斩钉截铁道:“凤玲!我是党员啊!怎么能只顾把自家日子过好,不管老百姓死活呢!”

“你看你,急什么呀。”吴凤玲解释道,“我又没说让你不管他们死活,就说咱没必要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嘛……”

张天明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轻声说:“媳妇儿,‘听党指挥能打硬仗’的信念已经深深刻在我骨子里,我来这个贫困村不是当个普通村官,是要带领大家把日子过起来,如果没有这个决心,我就不配当小井村的村支书。”

吴凤玲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既然丈夫说了这样交心的话,她心里纵然万般不情愿,也不忍心再给他泼冷水了。

张天明闷着头,小声嘀咕:“小井村出山的路,我就算一个人抡镐头抠,也要把它抠出来!”

吴凤玲看着他,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夫妻俩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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