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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不平事

此时夜色渐晚,我扶着自行车,退后两步。定睛一看,看见是一个佝偻的身子,头发蓬乱、脸色漆黑,很像画家罗立中画的《父亲》上的糟老头子,不过还更惨几分,没有人家有精神。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认错人了。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要绕过他。

他却紧走几步,在我面前立定。

“师、师傅,你是银行的小张吧?我、我、我要求你一件事?”

我一头的雾水,听他口音,却是邻县西芜的人。我不认识他呀,找我什么事?

那老头的脸上、头上,同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一样,都是灰尘,也盖不住他的哀求与可怜之色。

我可是个有正义感和良知的时代好年青。见老头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起了怜悯之心。当然,即便有害,凭我拳击的实力,怕他个鸟!

我扶住自行车问他:“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你找我什么事?”

他见我同他说话,感激的一阵抽泣,竟然鼻涕眼泪齐下。

他忙抬手用袖子擦干净了,如磕头虫样点头哈腰,说:“是、是、是求你!我、我是西芜靖关镇的,叫、叫龚长发。”

我管你长发、短发!你要干什么?

我推车到路边的路灯下,不耐烦的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我请你吃饭吧?”他说。

莫名其妙!见他这鼻涕拉遢的样子,挺恶心的,就是山珍海味美酒,我也没有胃口呀。

“吃什么饭!有事说事,快点!”我说。

“好、好,你真是好人。我、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万老板的钱到账了么?有没有钱到账?”他巴结的笑着问。

我真是莫名其妙!说:“哪个万老板,什么钱到账了?”

他又一下子张口结舌了,两只漆黑的手不停的相互搓着,眼睛眨的很快,是在极力回想什么。

“就是、就是做竹木制品生意的大老板、万老板,他公司叫、叫、叫环球竹木制品厂。”他终于记了起来,脸上升起卑微的笑容。

我听了,不禁“扑嗞”一声,笑了出来。

特马的,那个年代,百业待兴之时,很多东西都在“摸着石头”哩。所以,银行给客户开户很随意,工商局给客户注册也操蛋。

因此,有些人开公司、开户取个名字,真是会吓死人。

我记性好,立即记起,我管的个体账户中,确实是有一家叫“乌由环球竹木制品厂”的个体企业,老板就叫万德广。

我记得这个户头,不是这家小作坊有多优秀,也不是这姓万的有多杰出,而是这“环球”二字太唆泡、太扯淡、太搞笑。还有万德广这货,也十分搞笑。

比如,他来办业务肯定要打烟。一般来说,别人打烟都固定的牌子,或者相差不大的其他牌子。

万德广不是,只要他一打烟,你就知道,他今天到了货款的多少。

因为他来银行办业务,只有一种,就是支取现金。有多少取多少,从不留钱在银行过夜。

一千以下的,一般是芒果或者大前门。

一千到三千的,是带过滤嘴的牡丹。

三千以上的,就是硬中华。

所以,只要他的烟一丢到我桌上,我就会开玩笑说,万老板,你又赚了几千了吧?或者说万老板,今天行情好像不太好哩。

我一直也搞不清,这货是不是身上要带好多种香烟?

“是万德广么?万胖仔么?”我问龚长发。

“对、对、对!是、是、是万老板、万老板!”龚长发见我明白他的意思,如释重负的点头如捣蒜。

我就也起了好奇心,因为这死万胖仔,是我们乌由区有名的“花脚猫狸”,勾搭女人功夫一流。而且他一点也不忌讳,以此功夫为荣。好像身怀“葵花宝典”的邪门功夫一样。

特马的,莫非万胖仔在西芜,又偷什么女人、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可是,即便是,也犯不着来找我呀。

与我们相邻的袁城市西芜县,是全国有名的穷困县、山区县,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纪,才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但那个地方,山清水秀,是远近有名的出美女的地方。连四九城的大会场招服务员,也会来此选人。

那时,那里的女子,质朴、漂亮、天真、务家,如幽谷中未被发现的娇嫩的花朵。

有鲜花的地方,总是容易招来采花大盗的。

于是,“先富起来的”一些乌由生意人,他们在“摸着石头”的同时,也都喜欢去那里寻欢作乐。那里女子的秀美与纯朴,是许多地方,特别是大都市很难见到的。

再后来几年,随着社会风气大开,这些未经雕琢的幽谷美玉,大多做孔雀东南飞。在人欲横流的开放城市的“市场”,接受皮肉的洗礼,成为用贞操换取财富的主力人马。

这些都是后话了。

压抑多年的人的本性,与突然暴富的财路和金钱,最容易让缺少素质教育的人们,都一头扎进放纵的天堂。

当然,我说的暴富,可不是同后来的马云、李嘉诚去比,也比不了“小目标”。而是说,一群近于赤穷,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刚刚享受到开放的红利,突然口袋里有了几个热钱而已。

万德广就是刚从泥巴田里拨腿出来,靠贩卖竹子、木材赚些小钱的人。所以,“环球”两个字,总让我一想起,觉得很搞笑。

我肚子咕咕叫,急着回家吃饭,看到对面那个猪血摊子,差不多也要打烊了。就皱眉说:“你同万胖仔的事,关我什么事?”就想推车走人。

龚大发哀求的晃动双手说:“求、求你听、听我说一下。”

我把车推到路边的树下,支起。

龚大发跟了过来,忙哆嗦的掏出一包烟,是“邙山牌”卷烟,用黑黄色的烟纸卷成。这种烟一块钱一包,很低劣,劲大呛人。我摆摆手,没有接。

“万老板该(欠)我一些钱,我、我想问问,他账上有冇有钱哩。”他小心的将烟收回上衣口袋。

我“扑嗞”笑了,你这穷的不能再穷的模样,万胖仔会欠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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