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回头,可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挂住衣物的东西。
时间正直晚上十二点,群里零零星星弹出几条消息。
卢婉婷:你们睡了吗?我睡不着!
孟柒言:发生了这事儿谁能睡着啊。
卢婉婷:我总感觉那个电脑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好吵。
白黎:幻听。
刘芒:我一进房间就直接把电源线拔了。
李铎:感谢大兄弟,好主意。
卢婉婷:那对儿情侣还好吗?怎么这么安静。
张斌:谢谢关心,我在女朋友的房间陪她。
方辰把手机丢到一旁,整个人向后仰,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在自己搭建的世界里,他一遍遍复盘今晚遇到的所有事情,精准到每一幕、每一句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用浇灌也会在心中肆意生长。
随着时间推移,手机的震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可方辰依旧毫无困意。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直起身望向窗外。
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之下,月色洒在散发着朦胧幽光的浓雾上,微风拂过,恍若一个个游荡的白衣身影。
这里的夜晚似乎跟平常世界没什么不同。
忽然间——“哐当”一声轻响。
头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闷闷的,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方辰推算着位置,他发现自己房间的正上方,恰好就是阁楼里上吊尸体所在的地方!
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尖。
他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屏住呼吸,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树叶的沙沙声,细小的虫鸣声,风声……
然后在这诸多声音中,猝不及防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三下为一个停顿。
方辰没有搭话,蹑手蹑脚靠了过去。
房门是木门,没有猫眼,他看了一圈察觉只有门底还留有少许空隙。
——笃笃笃。
敲门还在持续,非常机械,有种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的意味。
方辰半跪下来,双眼微眯,脸贴着地面朝门缝望去。
空荡荡的走廊隐没在黑暗中,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正常,如果抛开那宛如鼓点一样的声音。
门外,没有脚。
“人”,不是站在地上的。
方辰无法想象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以种什么样的姿态在敲门。
“若是有人来敲门,千万要确认好……”木匠最后的忠告在耳畔响起。
他打算无视当下的情况,重新回到床上,可就在刚要起身的时候,脖颈处突然感到了一阵酥痒。
就像是什么柔软又细长的物体,轻轻扫了过去。
身体在这一刻僵硬了,红衣女满是恨意的眼神在脑海里闪过。
他很确定自己的手只是搭在了门把,还没有扭动,不可能放任何东西进来才对。
巨大压迫从头顶袭来。
滔天的凉意自上方倾泻而下,将全身浇了个遍。
如果这时候抬头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不能细想。
方辰不着痕迹的活动筋骨,手掌微握成拳并在心里倒数,就在他打算直接硬刚的时候,那股压迫突然消散。
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砰砰砰!
门外的敲门声变得快速而急促,伴随熟悉的女声。
“方辰,方辰你在吗!”
孟柒言?
方辰如法炮制从门下的缝隙里瞅了一眼,还好,这回是个正常人。
“什么事?”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异常沙哑。
她声音中透着别扭:“方哥,你怕吗。”
“不怕。”
“……那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不。”
如果只是害怕的话,第一优先人不应该是找自己吧,方辰继续问道:“卢婉婷呢。”
“找了呀,我挨个敲门过去,只有你回应我了。”
这姑娘,性格又怂又大胆的。
“主要是……”见方辰没回应,对方犹豫着补充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阁楼那块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就不敢一个人待着了。”
原来她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这么说刚刚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要不是孟柒言突然过来,没准现在自己正跟一个未知的存在进行物理搏斗。
方辰默默在心里道了谢,刚拉开门,就看到孟柒言抱着被褥瑟缩在外头。
“谢谢方哥!”她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嗖一下就钻了进去,生怕在走廊多待一秒。
就在关门之际,一只手突然顶了上来。
“我也怕。”严宣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鬼才信你。
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小半个头的人,方辰挑了挑眉,“换个理由?”
“为什么她能来我就不能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要监督你们。”
嗯,好说辞。
再拒绝道德上就说不过去了。
方辰微微侧身,冲屋内偏了偏头,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檀木香萦绕鼻尖,严宣薄唇微张,用无声口型说了三个字。
“小心点。”
看得出孟柒言是真的不敢一个人待着。她进屋后就自觉挑了个角落,背对着两个男生,抓起被子蒙头就开始睡。
方辰对着严宣使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继续回床上躺着。
经过这么一搅,本就没有睡意的大脑变得更加精神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方辰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天花板。
那层薄薄木板的后面,有一名含恨自杀的女尸正悬挂在房梁上。
那是一具丧失了性命,却仍保留着人形的躯壳,是一个曾经是人的东西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余像。
本可以灿烂燃烧数十年的生命之火突然熄灭,那些无处可去的能量又迎来了怎样的结局。它们会不会永远怀着怨恨,徘徊在黑暗的某个角落。
她现在,还吊在哪里吗。
方辰一转身,对上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眼眸的主人笑了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那个吊死的女人,尸体有点奇怪。”
严宣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穿透空气触碰到了耳尖,“你也发现了?”
“嗯,但还是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脚。”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就像是两根电线忽然接通了,通电的一瞬间方辰感觉浑身发麻。
他想起来了!
“难怪……”方辰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看向天花板,“上吊的尸体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脚冲了人。”
“如果尸体是上吊自杀,那么死者临死前将会无意识极力挣扎,脚尖朝下,死后必然是下垂的状态。”
“可如果先谋杀,再伪装成上吊。”
“形成尸僵的尸体,脚尖就会平着冲人,甚至翘起来。”
方辰回忆起阁楼里的那一幕,红衣尸体在空中慢慢转了一百八十度,脚尖直勾勾地冲着自己。
——她是被人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