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一位登上天道榜的强者，聂磐难道是疯了吗？
镂空台上，悟道院的悟道师与众弟子们莫不惊骇，看着聂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仿佛看到一个死人似的。
风云大陆武修有九重境，分别是有涯境、无涯境、至乐境、达生境、养生境、齐物境、无象境、逍遥境、天罡境。每一重境界分为九楼，越是境界高深者，再踏上一楼都极为困难。武修强者的标志，就是看能否在至乐境召唤出伴生灵魂兽。
伴生灵魂兽种类极多，有飞行兽，有走兽，有异兽，有灵兽，有瑞兽，更有上古神兽，共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下等灵魂兽如马、鹿、牛、羊，中等灵魂兽则指，狼、熊、虎、豹，而白泽、麒麟、火鲵、雪蟒属于上乘，更以龙和凤为尊。武修等级划定传承万年，源脉与道门兴盛有关。
据说，风云大陆尚处于一片混沌之时，天庭之门开启，有三位神尊降临世间。三位神尊开荒辟古，涤荡妖兽，光大人间，风云大陆进入到生机盎然的太古时代。
三位神尊返回天庭之后，各传一位弟子修炼本门，便是最早的道门、梵门与魔门。那时，风云大陆进入中古时代，诸多族群建立了大大小小的邦国，需要教门指引方向，三教之门日益昌盛。
由于论道证途各有不同，三门教徒出现了较大分歧，尤其以道门与魔门之间矛盾最为严重。一万年前，道门的通天祖师联合梵门梵天大帝，击败了魔法大成的天魔帝，将其及魔门九弟子驱逐出风云大陆，用九道天门符箓封印于海外。
这次三门之战影响深远，引得天庭之门紧急开启。通天祖师、梵天大帝与天魔帝回到了天界。从此以后，天门就被永久关闭了，连三大教门决战之地的痕迹也被抹除。
没有魔门牵制，加之梵门讲究清欲，道门便在风云大陆一枝独秀。通天祖师门下徒弟超过三千，以道法为本创建道院无数，遍布风云大陆。其中，天道院由通天祖师最为喜爱的关门弟子问玄所创，道院功法、修术与宝物最多，自然成为一骑绝尘的存在。
问玄是一个推崇武修证道的人。为了彰显天道院地位，问玄授意道院长老倡议，推出了评选天道院强者的天道榜。
天道榜虽然只是一院榜单，在风云大陆的影响力却极大，仅次于风、云两国评选的武道风云榜，压位于云国境内的宏道院宏道榜一头。
风云大陆很大，天下邦国有数百个，其中以风国与云国实力最强。两国以天河为界，对敌状态由来已久。为了避免刀兵战乱，每隔二十年，两国会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分别邀请天下强者对抗，成为风云大陆的盛事。
风云榜作为武道至尊榜，推出的时间较晚，不及天道榜与宏道榜，影响力却远远超过两者。榜单上一共有十一人，每个人都是陆地神仙的存在，各有独门武技与必杀诀，仅仅是伴生魂兽都足以成为独霸一方的强者。
一千年前，问玄突然宣布闭关，以期突破道门羽化境，踏上修炼者更为推崇的天上境第二重：飞升境。
道门九重境界以武修为根本，但是真正为修道者向往的，则是仙修推崇的天上境。
第一重天上境是羽化。一旦修道者羽化，就可以身披霞羽万道金光，踏入天界大道。
第二重天上境是飞升。修道者飞升之后，可以实现一步一云生、九步现莲台的玄妙神境。
至于天上境第三重的神仙境，则是真正与天地同寿的神仙。神仙境强者堪比天界之神，呼吸之间，就可以让天地震荡；意念浮动，山川河流便已在意念体包裹下。
由于没有问玄的道旨确认，天道院的院长从此一直空缺，只好由院门的长老们代行权利。尽管没有问玄这尊道门大神坐镇，天道院的地位仍旧是无法撼动的，连老君山逍遥峰的道门圣地四方阁亦不敢轻视。
一千年来，关于问玄的争论与传说就没有断过。
有人说，问玄一直闭关于天道院；有人说，问玄已经出关离开道玄山，到风云大陆云游；还有人说，问玄在证道大途上走火入魔，已经悄然陨落；甚至还有一种说法是，问玄意欲突破九道天门符箓，到海外寻找天魔帝传承者的踪迹，彻底将魔门抹除。
无论是羽化、闭关、陨落抑或出海，问玄都是一个风云大陆的传奇，他推出的天道榜则成为天道院旗帜，上榜之人无一不是妖孽天赋，岂是一个废柴所能挑衅的？
轰隆隆。
一道春雷之声滚过长空，旋即乌云翻卷而至，压在了天门山上方。顾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同天空乌云一般。片刻之后，顾左咧开嘴笑了。
“有趣，有趣。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吧。”
顾左说罢，从双头飞行兽上飘然跃下。他的身姿如同杨柳，翩翩之状好似松鹤，令不少悟道院的女弟子为之心摇神荡。
看着顾左飘落镂空台，拓拔骄阳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了平静。既然退婚没有打击到聂磐，让顾左教训一番也好。
更何况聂磐还震碎了自己退还的剑魂。拓拔娇阳暗自思索。
“聂磐，你难道疯了吗？”
一个少年冲到了聂磐的身旁，拉住了他的胳膊。少年面色黝黑，眼睛一大一小，长相有些丑陋。
少年名叫狄飞。
与那些家世不俗的道院弟子不同，狄飞出身谈不上高贵，父亲是一位在寒国小有名气的铸师。
道门传承千万年，武道证途需要借助外力，而铸造灵器与炼就丹药是两个极为重要的武修化玄的关键。铸造师等级分为五等，依次为铸匠、铸师、大铸师、铸尊和铸圣。丹者一脉则是丹士、丹师、大丹师、丹尊和丹圣。
为了提升铸造之术，狄飞的父亲深入雪荒，期望找到品质最佳的雪晶石铸造雪魂剑，突破自己的大铸师瓶颈。
事有凑巧，多年之前，悟道院师尊在雪荒遭遇一场可怕雪崩，又被数头七品雪妖联手攻击，受了不小的伤，幸好被狄飞的父亲救下。为了报答恩情，悟道院师尊才带年幼的狄飞登上天门山，成为悟道院的弟子门徒。
不过，狄飞的悟性奇差，为人又过于耿直，因而在悟道院没少遭人白眼与嘲笑，只有聂磐从未讥讽他，还视其为朋友。聂磐成为废柴消失无踪，狄飞一直念叨。每当门人弟子落井下石，讥讽聂磐是一个废柴，狄飞都会挺身而出为聂磐发声。
当然，狄飞常常免不了挨一顿揍。
为了朋友挨揍，值。狄飞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如今看到聂磐现身，狄飞自然大喜过望。他不希望朋友冒险赴死，所以才冲出来拦住聂磐。
聂磐看了看狄飞，嘴角微微一翘，淡然而平静地说道：“我没有疯。如果我被人讥讽而不敢应声，那才是真的辱没了聂家，也辱没了我修道多年的问道之心。”
“可是，顾左是登上天道榜的强者，你连伴生魂兽都没有，怎么和他对战啊！”狄飞大声喊道。
未等聂磐回答，顾左已经朗声大笑道：“是啊！一个连伴生魂兽都没有的废柴，还是乖乖躲在阴暗角落里抹眼泪吧，否则再丢了小命实在不值得啊！”
聂磐冷冷地看了顾左一眼，转过头盯着狄飞：“狄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不过，你要记住，证道之途不是靠法术与器物，也不是靠显赫家世与背景，而是要靠那一颗永不服输的心。”
听了聂磐的话，镂空台上的门人弟子莫不惊讶，连三位悟道师也都面露讶然之色。
小小的年纪，居然对证道有了这番理解？
失去剑魂莫非反而成就了他？
难道师尊闭关期间对聂磐另有调教？
“就凭你这颗不服输的心，顾左倒是不能小瞧你了。”顾左一边点头，一边用眼光瞄了一下站在飞行兽上的拓拔娇阳。
拓拔娇阳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既然娇阳对你毫不在乎，那我还等什么？顾左心中恶念陡升，眼中的怒火喷射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溢出体外。
伴随着气息鼓荡，顾左周遭的空间微微变化，有了几不可察的扭曲，传出嘶嘶之响。远远望去，顾左胸口前的光化为虚幻，丝丝缕缕的魂息从体内飘荡出来。
顾左的魂兽即将破笼而出！
狄飞看到顾左凶光毕露，知道聂磐将陷入危险旋涡，连忙跑到三位悟道师的面前。
“三位悟道师，你们得拦住顾左，否则聂磐可就危险了。”
“狄飞，风云大陆武道证途不排斥挑战，悟道院是不可以阻止的。”主持悟道院比试的悟道师无奈地说道。
“如果师尊知道悟道院任由顾左欺凌聂磐，一定会怪罪的。”狄飞毫无顾忌地大喊。
三位悟道师面面相觑，脸上神色微微一变。
聂磐曾经是师尊最器重的弟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时，一声清啸从悟道院修道台方向传来。瞬息之间，一道身影出现在镂空台上方。来者是一位头戴元始冠的灰白长须的真人。
“狄飞不要多嘴，免得误了聂磐证道的大楔机。”长须真人说完，转头望向顾左。
“当然考虑到聂磐与顾左实力相差太过巨大，贫道希望顾左能够答应一个条件。”
“您就是司马见南真人吧。”顾左收敛魂息，向长须真人作揖。
“我与你叔叔顾远有些交情，他多次提起你是青年才俊，如今看来倒真没有辱没顾家的家风。”司马见南捻须笑道。
“真人抬爱。”
“既然我是你的长辈，便有一个请求。”
顾左连忙道：“您请讲。”
“顾少不要调动伴生魂兽参与较量，就算是给悟道院一个面子。”司马见南说道。
即使没有魂兽参战，凭我养生境三楼功力，还收拾不了一个废柴？顾左想了想，开口说道。
“好。”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悟道院众弟子四下散开，将镂空台比武场空地晾出来。聂磐与顾左两人各自站在一方。顾左显得从容不迫，完全没有重视聂磐。聂磐的目光则显得凝重许多，深知这一战是自己思索证道一途的检验。
整整三年，没有剑魂支撑，完全靠意志力打磨体魄，聂磐实在是付出了异于常人百倍、千倍的努力。
想到三年来的付出，聂磐眼中寒光一闪，如同一只豹子跃起。几个呼息之间，聂磐飞掠至顾左面前，抡起拳头狠狠砸出。
呼！
毫无花哨与剑气支撑，聂磐的拳风激荡于镂空台上，隐隐有飞瀑击流之巨响，令不少悟道院弟子骇然。
完全依靠身体力量极限的一击竟如此可怕？
这个家伙若是没有失去剑魂，未来的修为可能让人难以想象啊！一位悟道师喃喃自语。
司马见南目光一凛。
难道那道符箓没有压制住聂磐？这一招毫无定式的出拳，竟然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大道之气，当真是怪异得很。
“不错。”顾左双眼微眯，缓缓拍出一掌。这一掌，顾左只以达生境八楼状态使出。
达享天下，生生不息。
顾左这一掌力道不大，轻巧地卸去大半力道，使聂磐的拳风落空。拳风轰中镂空台上的一株青松，震得松针簌簌坠落。
“这一拳有什么名头？”顾左面露讥讽之状。
未等顾左再说什么，聂磐一脚踹出，踢向顾左的裆部。顾左眉头一皱，身子横移，险险躲过。聂磐不容顾左退避，双拳虎虎生风，招招不离顾左周身穴窍，竟是搏命玉碎的打法。
在天道院修炼这些年，顾左以修炼道院流云掌和流云剑法为主，一直奉行武道流云曼妙之姿，讲究修道者的从容不迫。正因如此，顾左武道更接近于表演，以至于难以同凶悍对手比试较量，往往在较劲的对抗中落败，排名只能维持在榜单中游。
聂磐则大不相同。三年以来，他一个人躲入深山飞瀑锤炼身体，不知疲倦地奔跑，与野兽拼杀，只为有朝一日复兴聂家。
即使没有剑魂，我也不是废柴一个。这份信念支撑着聂磐。
面对聂磐不讲理的拳法，顾左显得有些狼狈。
“你找死。”
顾左心头怒火升腾，将真气陡升达生境巅峰，以气化玄为漫天拳掌之影。
玄天掌。
此掌法是顾家家传的上等器阶功法，最适合达生境武修道徒修炼，可以极大提升修玄之术。
道门共有五阶功法，即道、法、术、器、势，各分上等、中等和下等。若是武修魂息强横，配合上适合的功法，能够发挥出升境作战的能力。
嘭！
顾左的一掌拍在聂磐胸口，将其击得倒退三丈，衣衫破碎如飞絮，胸口剧烈起伏。
聂磐压住翻腾剧烈的气血，强硬地昂起了头。
三年无止无休的筑基强体，聂磐虽然没有重回无涯境，却有匹敌征战沙场多年的赳赳武夫的体魄。
“我熬了三年重回悟道院，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而是要证明武道之途不只一条。”聂磐站直了身子，扬头望向穹空。
一片流云浮于天穹。
“聂家失去的一切，我要全部拿回来。”聂磐仰天长啸。
司马见南听得头皮发麻。他没有想到，聂磐的心志如此坚强。
当初不如直接拍死他好了。
司马见南有些懊恼。
这时，聂磐眼神凶狠地望向顾左，气势更盛地向前俯冲，挥出的拳威势更加可怕，好似一头不要命的猛虎。
今日之战，聂磐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聂家。
当然，大多数悟道院门人弟子看着聂磐不要命的打法，都觉得他可能被退婚搞得神志不清了。
越境挑战在风云大陆并不稀奇，关键要靠相克的功法或秘术，仅仅依靠身体蛮劲冲击，那无异于自杀的行径。
相比于悟道院的门徒，拓拔娇阳倒是对聂磐如此打法心生敬畏之意。她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聂磐，观察他身体流转而出的武夫气息，以及那缕被震散后仍伺机返回本主体内的剑魂。
难怪父亲一直对聂家心心念念，看来吞噬其气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密切关注比武场的三位悟道师则心中骇然。他们的武修境界谈不上多么高深，但却看出聂磐拳式固然不合常道，却有大开大合的气势。
拳风呼啸，掌影重重。
悟道院的弟子们没有想到，失去剑魂的聂磐战意如此强烈，居然能与达到养生境的顾左斗了几十个回合。要知道聂磐虽然天赋极佳，炼化出剑魂的时候仍未突破到至乐境，战斗力反而不及当下呢！
与众多观战者的惊愕不同，顾左感受到聂磐的战意越斗越强，使其没有套路支撑的拳法反倒让自己处处掣肘。若是让此子证实意念之道，将来可能是一个大隐患呢！
一念及此，顾左目露凶光，内力灌注于掌，与刚猛拳风袭至的聂磐硬碰硬对撞。两人的武境毕竟不同，聂磐被轰得倒飞出去，身子接近镂空台边缘，台外就是万丈悬崖。
聂磐吐出一口鲜血，体内气息反而更加顺畅。他正准备调动意念之力重新发动攻击，却感应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未等聂磐反应过来，一只通体雪白的豹子凌空而至，两只前爪拍在他的胸口。
“卑鄙……”
“无耻……”
“顾左失言了……”
“他祭出伴生魂兽……”
“天道院门人太不要脸了……”
聂磐耳畔响起一片惊呼声。
与此同时，顾左身子横移飘至，一掌印在聂磐胸膛，将提升至养生境的内力倾泄而出。这股内力之潮汹涌无比，不仅震断了聂磐的经脉，连他的心脏都震得碎裂。
“我以养生境出手，你可以瞑目了。”顾左在聂磐的耳边低声说道。
“即使是死，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聂磐调动体内残存的内力，猛地轰出一拳，打在顾左的胸口。顾左没想到聂磐如此难缠，心脉被震碎仍敢出招，身子微微一震，向后倒飞而去。与此同时，聂磐的身子跌落悬崖，像一只断线风筝，钻入缥缈云端。
……
天门山的后山山洞之内，白发长须的老道猛然睁开眼睛。
徒儿，以死证道的机缘能否成就只有看你的造化了。师尊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