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马真是调皮,差点伤了江少爷,您没事儿吧?”
一双绣着云纹的黑靴映入江缜眼帘,金色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接着是修长的双腿、紧致的腰身。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冷眼打量着他。
江缜慌忙爬起,心惊胆战地回答:“卑职无碍,千岁此行,可是有何要事找卑职?”
宋凛刚才干净利落地结果了马,让他心有余悸。
“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宋凛既不示意他起身,自己也站着不动:“我记得没错的话,昨天是江大人的大喜之日,本督还没来得及向江大人道贺呢。”
江缜头埋得更低了:“卑职怎敢劳烦千岁大驾。”
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太突然。
柳曦欢好奇地打量着宋凛,心想这人是不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似乎察觉到了柳曦欢的目光,宋凛转头与她对视。
柳曦欢暗自赞叹,这人长得真是标致,下巴尖锐如同刀刻,眉毛浓密斜飞入鬓,黑眸深邃如墨,鼻梁挺拔,下是薄而红润的唇。
那张俊脸上,藏着一股近乎狂热的光芒。
宋凛似笑非笑地说:“这位就是你的夫人吗?”
江缜一愣。
他没太明白宋凛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千岁,她……”
“我记得很清楚,御史台前,是你亲口说要迎娶柳家千金,对吧?”
宋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就像一把无形的刀,悄然架到了江缜的脖子上。
江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凛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要强迫他戴上那顶绿帽?
屈辱感如潮水般涌来,江缜在心中把宋凛骂了千百遍,但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他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千岁没说错,柳……这位正是我的夫人。”
“哦?那旁边这位女子又是谁呢?”
宋凛手指一转,指向了司南枝。
在司南枝震惊的目光中,江缜一咬牙:“她是我的妾室,司南枝。”
“江缜!”
司南枝不敢相信地尖叫起来。
他怎能如此待她?
江缜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她,低声威胁:“如果你想活命,就顺着宋千岁的话说,否则我们全家,包括我们的儿子,都得玩完!”
宋凛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江缜更清楚。
因为他的好友,就是死在宋凛手里。
他还记得,那天宋凛突然出现,让那位名震京城的才子,写诗去讽刺一位谏官。
好友自然不从,还当众斥责宋凛混淆是非,是比赵高还要奸诈的小人。
那时的宋凛,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笑得温暖如春,留下一句“真是有骨气”便离去,没过几日,那好友便惨死在了兽园之中。
皇太后喜爱观赏奇禽异兽的表演,特地在京郊辟了一片广阔园林,豢养各式珍稀动物以供皇太后娱乐。
他的好友被啃噬得仅余一副骨架。
宋凛命人称量了那骨架的重量,笑谈道:“有骨气之人,骨架也不过尔尔,轻如鸿毛。”
言罢,吩咐将那些骨头捣碎,用来喂养老虎。
好友的亲人,或死或遭罪。
这一切皆因触怒了宋凛。
江缜怎能不怕?
为求自保,江缜顾不得与司南枝的旧情,紧抓着她的手臂,迫使她认下妾室的身份。
司南枝被江缜这番行径吓得不轻。
意识到他并非玩笑,念及年幼的孩子,她唯有含泪忍受屈辱,点头应允。
“妾身确是江府……侧室。”
人群哗然。
他们之前可没这么说的!
“哦?”宋凛浅笑:“江大人府中家规,似乎松懈得很,一个侧室竟敢对正妻不敬。若让太后知晓,怕是要质疑江大人是否能担当重任了。”
他略作停顿,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家事尚且管不好,又如何能治理国家大事呢?”
江缜如背负千斤重担,几乎窒息,猛然挥手,一巴掌掴在司南枝脸上。
“不懂规矩的贱妇,还不快去向夫人谢罪!”
司南枝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瞪视着江缜,终是咬紧牙关,转身走向柳曦欢。
“妾身斗胆给夫人请罪,望夫人念在妾身……出身低微,饶恕妾身,今后绝不再犯。”
司南枝屈膝跪下,心中虽不服,面上却显顺从:“若夫人仍感不满,妾身甘愿受罚。”
柳曦欢连看都不屑一看。
彻底忽略了她。
宋凛远远望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江夫人不懂调教人吗?想做一家之主,没点手腕可不成。”
柳曦欢报以一笑,浑身散发出洒脱之气:“宋千岁所言极是,但并非人人都能听进我的教诲,她,不配。”
这份洒脱,撩拨着宋凛的心弦。
他有些懊悔将她送回。
不顾场合,宋凛径直走到柳曦欢面前,俯身贴近她的耳畔。
以阴冷的语调低语:“若让我发现他对你有任何不轨,定剥了他的皮。”
柳曦欢没作声,仅以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那娇媚与刚毅并存的姿态,让宋凛心头一热,正欲再言,侍从小厮已驱车而至,传太后急召。
“知道了。”
他恢复平日的冷漠,拍了拍手。
转瞬间,一名圆脸小丫鬟被领了上来。
柳曦欢一愣,随即惊喜上前几步:“苏荷?”
苏荷是自小陪在她身边的丫鬟,上一辈子倒在流放途中,本以为无缘再见!
“小姐!”
苏荷眼眶泛红,跪倒在地,紧紧抓着柳曦欢的手。
“这个小丫鬟权当本千岁为江夫人准备的新婚礼物,江夫人无需言谢。”
语毕,宋凛大步离去。
他离开后,江缜立即命人驱散了围观的群众。
司南枝自觉羞愤交加,掩面哭泣着奔回江家,江缜强忍厌恶,冷冷地瞪了柳曦欢一眼。
“柳曦欢,你可真有手段,江夫人的位子可不好坐,你等着瞧吧!”
说罢,便追上去温柔地安慰司南枝。
幸好江缜惧怕宋凛,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不让柳曦欢进门,还吩咐了丫鬟领她入内。
“夫人,管家已去整理院子,请随奴婢进去吧。”
丫鬟的态度尚算客气,
但那客气里透着疏离,仿佛对待的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