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赵东旭被鸡鸣声吵醒了。
他转过头,看着炕上把脑袋蒙进了被窝的唐小玥,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得意。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精力也太充沛了!
感受到肚子传来的饥饿感,赵东旭这才走进厨房,寻找起食物。
灶台旁,面缸已经见底,米缸也只剩下了一家人两顿饭的量。
空荡荡的地窖中,土豆和白菜还各剩下两颗。
至于灶台上的油壶,更是倒在桌子上都不用扶了!
但赵东旭还没死心,重生第一顿饭,怎么也得让媳妇孩子吃饱啊!
福至心灵。
他下意识的伸手在灶台两侧一探,竟然从空隙里发现了一个小框儿,里面装的竟是十颗鸡蛋!
打量着鸡蛋的外壳,看着鸡屎的新鲜程度,赵东旭猜到了,这是昨天大舅哥来的时候给小玥带的。
估计是怕自己偷吃,唐大招这才把鸡蛋藏了起来,想着回头再告诉小妹。
只可惜,昨天事情的结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唐大招也就彻底把鸡蛋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赵东旭在灶坑里添了两把柴,准备架火做饭。
手头能用的食材简直少的可怜,想给媳妇孩子大展身手的想法,也只能放到日后再说了。
没有油,做炒菜是不可能了,他打算熬锅大米粥,配着煮鸡蛋和蒸土豆,简单的对付一口。
赵东旭淘好了米,洗了三颗鸡蛋,两颗土豆也削了皮,切了块儿,放在了蒸帘上。
扣上大铁锅盖,赵东旭溜达到了院子里。
现在虽然是七月份,但眼前的长白山却刚下过一场雪,远远看去像是披了一件白棉袄,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
四季常绿的松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条山脉,有不少被大雪压断了枝干,但身子却依然挺立。
白雪在阳光下映的耀眼,赵东旭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一群黑点在山坡上跑过。
一场大雪过后,正是上山打猎的好时机!
等赵东旭回到家,媳妇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妥娃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却没哭没闹,乖乖的坐在炕上等待开饭。
透过窗户看到赵东旭回来,小丫头高兴地从炕上跳下,倒腾着两条小短腿朝他跑来,“爸爸爸爸”的叫着,欢腾的不行。
赵东旭也是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用食指刮了刮她通红的小脸蛋,宠溺的说道:“走,和爸爸去洗手,咱们准备吃饭饭啦!”
说着,赵东旭把妥娃举过头顶,一起洗手去了。
等到俩人回到东屋的时候,唐小玥已经把饭端到了炕桌上。
当地产的大米,每一粒都吸满了水份,晶莹剔透,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大米粥散发出的香气。
正儿八经的农村土鸡蛋,掰开蛋白,露出里面澄黄色的蛋黄,看起来油汪汪的。
土豆也被烀的软烂,蘸上黄豆大酱,又香又下饭!
虽然只是简单寡淡的一顿饭,但此时的赵东旭却是忍不住食指大动。
看着一桌子的饭,唐小玥的心底既有感动,也有担忧。
感动的是,这还是结婚三年来,赵东旭做的第一顿饭!
只是这一顿饭,就几乎用完了家里所有的存货。
唐小玥不禁发愁,接着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继续回娘家拿?
可是今年家里的收成也不好,十亩地被野猪拱了三亩……
就在唐小玥看着满桌饭菜,为今后发愁的时候,赵东旭也看出了媳妇的忧虑。
“一会吃完饭,我打算上山一趟。”
赵东旭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粥,接着说道:“山上刚下完雪,能看清楚狍子的脚印儿,今晚咱家也改善改善伙食!”
听到这里,唐小玥脸上的担忧不减反增。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这句话形容的是六七十年代的东北。
现在是1993年,东北的人口数量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再加上东北林业资源的过度开发,很多地方的野生动物已是锐减的严重。
距离把狍子列入保护动物,也只剩下不到六年的时间。
虽然长白山目前还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上山打猎这件事,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长白山上,树高近十米,林业茂盛,走入山林深处,更是遮天蔽日。
山上虽有狍子、獾子、野兔这些野味,但同样也生存着野猪、黑熊,甚至是吊睛东北虎这类的猛兽。
唐小玥刚想开口劝阻,却见对方已经穿鞋下炕。
“你放心,我就在下坡转一转,不走远。”
……
松江村位于长白山的西坡,是距离山脚下最近的村子,相距不到十里地。
赵东旭骑着辆破破烂烂的脚蹬子,越靠近山脚,气温越低,人烟罕至。
横亘的长白山山脉慢慢展露出来,树木开始变得密集,供人行走的小路也越来越窄。
风吹呼啸着吹过山岗,刮起一阵冒烟雪,给人凉丝丝的感觉。
赵东旭紧捏闸线,双脚趟地,这才在冰面上停住了车。
长白山的气候变化多端,早上才雾蒙蒙的下完雪,这会儿天空又变得晴朗无云。
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山林,赵东旭长呼了一口气,拿上车后座的斧头,还有专门在雪天用来运货的爬犁,他迈步朝山里走去。
雪山空灵,万籁俱寂。
积雪踩上去“嘎吱”作响,森林环绕的山谷中,只有赵东旭的脚步声回荡。
在他的印象里,大概是八十年代初,长白山也曾热闹过一阵子。
那时候讲究的是靠山吃山,村里面几乎家家都上山,男人打猎,女人采摘山珍野菜,虽然手头都拮据,但日子过的却并不差。
就在前几年,县里开办了一家大型锯木厂,村子里有不少人都举家搬走了,上山打猎的人也就少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赵东旭走了半个小时,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的原因。
一路上,没找到狍子和野鸡的踪迹,倒是有几只松鼠和野兔快速从雪地上掠过。
看着这些小家伙,赵东旭笑了笑,心里倒没什么想法。
没人吃松鼠肉,野兔倒是有很多做法,但他现在没有猎套子,追又追不上,也只能暂时作罢。
赵东旭抬头看了眼方位,抬脚向山的东边走去。
在赵东旭的童年记忆里,东边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盐碱地,狍子经常会来这里舔舐盐霜,也是以前很多猎人常来蹲守的地方。
又走了十多分钟,在一处小山坡下,一串新鲜的狍子脚印显现在干净的雪面上。
看着这些脚印,赵东旭笑了。
背靠着山坡坐下,把斧头从腰间抽了出来,爬犁也放到一旁,接着从裤兜里翻出了一包皱巴巴的大生产。
吸了一口烟,烟雾和哈气弥散成一团,大口呼吸着山里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
赵东旭眺望着远处的山林雪景,心神放空,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白茫茫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跳跃前进的身影。
赵东旭屏气凝神,眼神紧盯着前方,右手握住了斧头。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地缩小,他也看清了这群狍子的具体情况。
区分狍子是否成年的标准,除了看体型,再就是看头上是否长出了角。
眼前一共有四只狍子,一公一母,还有两只没长角的小狍子。
赵东旭盯上了最肥的那只。
狍子们已经抵达了盐碱地,开始低下头舔舐了起来,赵东旭也猫着腰,慢步朝前走去。
其实早年间打狍子很简单,基本上一枪一个,但现在猎枪已经被禁,赵东旭也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
狍子还在专心致志的舔舐着,丝毫没有发现旁边有人影正在靠近。
双方还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一阵风呼啸而过,山林间又飘起了一层冒烟雪。
就在这时,赵东旭动了!
他全力向前冲刺,雪地上爆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狍子也瞬间变得机警,抬起头便要跳步逃跑。
此时此刻,赵东旭距离目标还剩不到五米的距离。
见到猎物要跑,他也没慌张,而是使出了猎狍子的诀窍——猛地大喝一声!
喊叫声瞬间把狍子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它们齐齐的停下了脚步,像是突然忘了危险正在逼近,转过头东张西望,开始向四周环视。
而下一秒钟,赵东旭终于赶到,接着将斧头全力劈出!
“噗通!”
最肥的那头狍子应声倒地,其余几只这才反应过来,屁股上的白色毛团猛地炸开,开始慌忙逃窜。
赵东旭没去追逐,而是赶紧用雪和泥巴糊住了它脖颈上的伤口,直到出血点大致被止住,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把狍子绑在了爬犁上,
在山上暴露出血腥味是很危险的,附近的虎豹豺狼很有可能会闻着味道飞奔赶到。
赵东旭也不敢耽误,把绑着猎物的爬犁放在雪坡上,使劲往山下一推,接着抬腿就跑!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赵东旭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山脚。
天色已经暗了,他把狍子往自行车后座一绑,满载而归!
回家的路上赵东旭又去了趟粮油店,用兜里仅有的十块钱全买了豆油和大米,打算回家给媳妇孩子露上一手。
他拎着东西刚走出店门,却见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正围着他车后座的狍子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