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
位于大楚南部,和上京相隔千里之地。
比起上京的繁荣昌盛,太安城就像是一座古朴小城,冷清寂寥,但却是生他养他之地。
近乡情怯。
时隔一年再回太安城,宁宣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看着记忆中熟悉的巷陌,看着起早贪黑的小贩,他的眼眶不禁微微有些湿润。
十七年前的一个雪夜,他就被遗落在太安城的某个街角,原本随时可能冻死的他,被自己养父母抱回家中,含辛茹苦,视如己出的将他养大。
直到一年前,定国公宁横天以血脉为正,将他接回上京。
整整一年,他几乎断绝了和养父母的所有来往,将心思都花在了讨好宁家姐妹,想要快点融入宁家的事上。
如今想来,上辈子的他何其愚蠢。
不论他做的多好,不论他为宁家姐妹如何着相,到头来,他这个亲弟弟甚至不如一个抱来的野种。
特别是他被宁峰所害,忽然暴毙之后,宁家也只是装模做样的调查了几日就草草了结,宁家姐妹甚至没为他流过哪怕一滴眼泪。
血脉亲情?
呵。
反倒是得知他死讯的养父母整日以泪洗面,一夜白头。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
生而养之,断头可还。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还好,老天爷给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让他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将心事压下,宁宣一路狂奔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在一座宅院前停下脚步,抬头看去,门匾上清清楚楚刻着两字——宁府。
许是造化弄人,他的养父也恰好姓宁。
只是太安宁家和上京宁家并无半点瓜葛,纵然不及万一,却让宁宣心中满是暖意。
轻叩房门,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小脑袋就拉开的门缝里探了出来,在看清宁宣的模样后,那少年欣喜的喊了起来。
“宣哥,你怎么回来了。”
顿时。
不少早起练武的宁家子弟全都一窝蜂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将宁宣迎进府中。
“宣哥,真的是宣哥回来了。”
“宣哥,上京大不大,我听说上京好厉害。”
“宣哥可是定国公之子,以后要继承爵位的,日理万机,你们以为宣哥是去游山玩水呢。”
看着身边这几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弟弟妹妹,宁宣微微一笑,但此刻却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又只能轻轻一叹。
“好了,宣弟风尘仆仆的回来,你们就别缠着他了。等拜见了爹爹和四叔他们,再让宣弟给你们好好说说。”
此刻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正是宁家长子宁久鹤,他爹爹正是宁家家主,而四叔则是宁宣的养父。
“宁城,你去通知后厨,让他们准备酒宴,宣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要好好给他接风洗尘。”
“是,大哥。”
一群宁家小辈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宁久鹤则是陪在宁宣的身旁,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自从一年前宁宣被接去上京,就再无书信回来,族中还有不少人埋怨宁宣,没想到宁宣这么快就亲自回来了。
说明他还把自己当作宁家人,还把这里当作他的家。
“宣弟,你这次突然回来,家里也没个安排,若是招待不周,宣弟莫要嫌弃。”
“大哥言重,我,我怎么会呢。”
宁宣忽然觉得鼻头很酸。
比起在上京宁家的谨小慎微,刻意逢迎,此刻的他感觉一身轻松。
宁家上下,才是真正把他当作家人。
“大哥,其实我这次回来,是……”
“宣弟不用说,我知道宣弟肯定想念四叔他们了,又听说了最近之事,所以才会担心。但宣弟你最好不要插手,我怕上京那边会误会你,省的你夹在中间为难。”
当初宁横天带走宁宣时,曾留下百枚灵石和一本功法作为答谢。
他虽然没说,但宁家如何不知。
宁横天这是要让宁宣和太安宁家彻底两情,划清界限,不再来往。
但宁家也有骨气,并未收下,如今正是宁家危难之时,宁宣能亲自回来,就已经够了。
宁宣一时间被说的心中咯噔一声,莫非发生了什么,紧张的望向宁久鹤。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宣弟不知道吗。”
“我……”
宁宣一头雾水,欲言又止。
宁久鹤摇摇头,拍了拍宁宣的肩膀。
“宣弟莫非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么一提,宁宣恍然大悟。
太安城虽然只是大楚青州下面的一座小城,但同样有着两个修士家族,宁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太安城外有一处灵矿,属于无主之地。
两家修士家族因为灵矿开采之事这些年来一直明争暗斗,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定下契约,每年九月,两家分别派出三名族中小辈比试一场,三局两胜,胜者占据同年七成份额,败者则只有区区三成份额。
宁家在去年已经败了一次,这次若是再败,那宁家的修行资源就真的要大大缩减,捉襟见肘。
假以时日,甚至有被刘家吞并之危。
“大哥,如今才八月中旬,人选已经定下了吗。”
“还没。”
宁久鹤苦笑,正因此事,宁家上下才一片愁云。
“宣弟你是不知,刘家近来出了一个天才,年仅十七就已经淬骨八重,同辈之中只有我勉强能和他一战,但另外两场……”
后面的话化作沉沉一叹。
宁宣自然明白,宁家这次怕是危险了。
“唉,都怪我,宣弟回来本该是大喜之色,我不该提这些扫兴的话。”
宁久鹤自责一笑,带着宁宣朝着宁家大堂走去。
“宣弟,爹和诸位叔伯应该都到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好。”
宁宣重重点头,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这一年来,他亏欠宁家太多,这一次他必须帮助宁家夺下灵矿的开采权。
还有半月时间,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炼妖塔上了。
二人步入大堂,宁家长老一辈几乎全都到了,在看到宁宣的瞬间,皆是面露喜色,频频点头。
“宣儿回来了。”
“一年没见,小宣又长高了,越来越精神了。”
“哈哈,都是大小伙了,宣儿可曾婚配,到时候五叔可要厚着脸皮去讨杯喜酒喝。”
入耳言语,皆是关怀。
眼中所见,全是亲切。
宁宣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不孝子宁宣拜见爹爹,拜见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