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月问,她拔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身上两处伤口,一刀一箭,都正中心口。
长宁侯府的人,是生怕她不死,刺一刀,再补一箭,确定她咽了气,才把那只支利箭收走。
毕竟,用刀自尽是殉情,那用箭的话,就不是殉情了,靖王府要是发现,绝不会轻易甘休。
不过此刻,顾惊月看着这把刀,轻笑一声:他们收得走箭,却收不走……命。
他们也永远不会想到,已经咽气的人,还能再活着嫁人。
陆长寻身不能动,但不妨碍交谈:“本世子不是担心,而是好奇。身为长宁侯府大小姐,倾慕你之人,如同过江之鲫,你选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为何却要答应嫁我一个活死人?”
的确好奇。
国师曾言,此女八字旺他,是他命中贵人。
可他却不信这等鬼神之言。
身为大越将軍,他战场上只信自己,后背只信兄弟。
还从没有信过一个……女人。
“因我与世子爷鹣鲽情深。”
顾惊月张口就来,目中带笑,似乎伤口一点都不疼,还有心情玩笑,“刚刚那婆子说的话,世子也可听清楚了。我与世子两情相悦,世子若死,我也是要殉情的。所以,如果非要说为何答应要嫁世子,那就是前世注定的姻缘?”
还真是。
前世,她与他,那是一起同死的缘份啊,同命鸳鸯,死得都早。
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入了轮回,另一个不入地府。
踌躇百年,再次相见,倒还是这等境遇。
更是缘份了。
陆长寻深深看她:“大小姐说笑。不过,本世子还是想知道,大小姐之前从未见过本世子,又何来两情相悦,鹣鲽情深?倒不如说,大小姐非我陆长寻不嫁,是否在受谁的指使,一定要到靖王府来?”
身染怪疾,眼看将死,不过,脑子还是够清楚的。
一针见血的分析,让她喜欢。
顾惊月也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她慢慢在适应这个身体的时候,脑子也越来越灵光。
重回这具身体,她心情是非常愉悦的,也愿意给他指条明路:“皇上赐婚,国师赐福,非是我一定要嫁到靖王府,而是有人让我一定要死在靖王府。这样说,世子明白了吗?”
“还有你身上的这个怪疾……”
她顿了顿,“怕是活不到明天早上了吧!再准确些说,世子爷这条命,是过不了子时的。子时至,鬼门开。我说得可对?”
到时,他一死,她陪葬……这便又一个新的轮回。
顾惊月回想前世:在她死后,陆长寻也是很快就死了。
靖王夫妇一日之内,丧子又丧儿媳,两人一瞬老了十岁……之后不过半月,靖王府财产全数交出,靖王夫妇辞官归田,却在半路遭人杀害,尸骨无存。
“顾小姐慎言!”
陆长寻震惊,又沉眸!
他活不过今夜子时,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父王母妃不可能会说……那就是说,她在靖王府,难道还有眼线不成?
目光猛然沉下。
若真是如此,那在他死之前,这个女人,不能留!
目光瞬间露出杀意,顾惊月惊觉,又好笑:“世子想杀我?”
陆长寻不语。
杀她,简单。
只需他一声喊,外面自有护卫进来,乱刀砍死她。
可如果……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陆长寻视线落在她胸前的伤口上,便知她这一刀,扎得极深,是奔着命去的!
又想到她刚刚说过的话:有人一定要让她死在靖王府!
或许,他可以试着相信她一次。
“顾小姐,我可以信你吗?”
若他还有时间,他就算身不能动,也可以继续谋划,再护靖王府一些时间。
可惜,他活不过今夜子时。
那么,他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可以。若世子爷不杀我,世子爷所叮嘱之事,我必当完成。”顾惊月说。
都是早死的鸳鸯,上辈子一个比一个惨。
这辈子,总要拼一把的!
顾惊月与他说着话,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拔了胸口的刀。
伤口喷血,血溅得很急,但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只是手指凌空画了那么几下,便很快止了血,而她,像是无事人一样,半点不痛。
甚至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陆长寻震惊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顾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顾小姐,我们做个交易。”他眸中迸发几许亮光!
“可以,不过,既是交易,就得有抵押,你用什么来抵?”
“用整个靖王府!”
陆长寻说,“我死不要紧,但我父王,母妃,不能死。他们要活得好好的。”
顾惊月想:那真是抱歉,上辈子,他们早已死无全尸。
“靖王府不作数。就算你不用它做交易,你死之后,它也会是我的。”
“顾小姐倒是坦诚。”
陆长寻失笑,倒是没想到她有这种想法,快速说道:“除了这座靖王府,我名下还有私产,金矿,银矿,还有铁矿……且不止一座。顾小姐只要答应我,在我死后帮我护住靖王府,我名下这些矿山,全部交于顾小姐一人。”
顾惊月倒是惊了一下。
前世她死后,倒是没听说这些金山银山之事,怕是……陆长寻到死,都没把这事告诉别人。
那这会儿告诉了她,就这么相信她?
看出了她的疑惑,陆长寻道:“你已嫁我,便是我的妻,夫妻一体,我信你。”
说完这话,子时将至。
陆长寻呼吸急促,眼前发黑,似是已经看到了阎王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语速跟着加快:“顾小姐,那些矿山的地图,只有我知,就在……”
“我救你。”
顾惊月说,“你的家人,且还是你自己护着吧。至于你说的交易,我单方面改为,我救你一命,你拿私产抵这救命之恩。我得财,你得命,两不相欠。你若同意,我便救,若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