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百年不食人间烟火,顾惊月吃相也依然优雅。
反倒是顾明珠踉跄起身,捂着被打的脸,指着顾惊月颤声惊恐:“大师,就是她!这个女人她不是我姐姐,她一定是被野鬼上身了,大师,你快做法收了她!”
“阿弥陀佛。”
寂然大师一声佛号,拂袖而起,像个得道高人。
但是看向顾惊月的眼神,是锐利的,是狠辣的。
“妖孽!老衲面前,安敢放肆!还不快快离开顾小姐的身体,老衲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寂然大师厉声喝道,化缘的钵盂已经在手,在这一刻,顾惊月倒是有点惊讶了。
这秃驴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这钵盂一出,她神魂都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牵扯,竟还是个法器。
“大师,请大师收了她,一定要收了她!我长宁侯府可以再加银子一万两!”
顾明珠再次加码。
只要能让顾惊月灰飞烟灭,别说一万两,十万两她都愿意加!
“哦,那便试试。”
手中鸡腿骨飞出去,砸向顾明珠,顾明珠一声惨叫:“大师救命,我的眼睛……”
顾惊月眉眼舒展,赤足而立,披散的长发与白衣纠缠,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又映着晃动的篝火……别说,还真有几分厉鬼的模样。
“妖孽住手!老衲在此,岂容你如此伤人!”
寂然大师手中钵盂弹出,一副怒目金刚之相,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顾惊月眉心袭来!
钵盂罩在头顶,竟有看不到的微弱金光瞬间洒下,顾惊月“咦”了声,不闪不躲,泰然自若。
“妖孽,且看老衲今日如何收了你!”
寂然大师又是一声厉喝,口中念念有词。
也就在这一瞬间,平地突然起风,狂风旋转,将原本赤足散发的白衣少女瞬间围困其中。
寂然大师念词越急,风声越大,细听,这其中竟有隐隐的梵音之意!
“大师!”
顾明珠向后退走几步,惊讶看着,眼中都是激动,“大师佛法高深,一定能收了这个妖孽,救我姐姐于水火!”
转而又朝着被风围困的顾惊月看去,眼中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痛快:“姐姐,你一路走好!”
不是杀不死吗?
那就再杀一次好了!
走?
既来之,而安之,又往哪里走?
旋转的狂风不能把她如何,反倒给她加了一层诡异的屏障。
顾惊月坐在狂风眼中,稳稳吃着第二只鸡腿。
老秃驴人品不怎么样,烤的肉还挺香。
这样的酒肉和尚,又是从哪里养出来的这一丝功德之光?
顾惊月沉吟着,听着外面的诵经声越来越急促,她叹口气,把嘴里的骨头吐出,低声说道:“我可真是个好人,吃饱喝足,该出去了……”
狂风形成的梵音之力,伤不到她。
她并不是单纯的孤魂野鬼,死后百年,她无一日敢携怠,如今终于重见天日,她打算日行一善。
“大师,她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顾明珠看不懂这情况,只觉狂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贱人还活着没有!
“顾小姐放心,此妖孽已收。老衲这就将她炼化,让她永世不得超世!”
寂然大师一声佛号,伸手点向钵盂,大喝一声:“归!”
钵盂:……
像个逆子,纹丝不动。
顾明珠脸色微变:“这……”
看向寂然大师的眼神,都显得古怪了许多。
寂然大师脸色沉冷,起手再打一个收势,大喝一声:“归!”
钵盂晃了晃,依然不动。
“归!”
不动!
“归归归!”
还是不动。
顾明珠惊呆了,也有点着急:“大师,你不是说,妖孽已经收伏,要准备炼化了吗?怎么那钵盂收不回来?”
寂然大师没理她,转头就跑。
身后,一身白衣赤足的女子,却是从狂风中缓缓走出,她姿态散漫,举手投足皆是慵懒。
撕开狂风的动作,就像是那么随意一划……狂风便于瞬间骤停。
她赤足而起,迈过狂风,只一步,便挡在了惶惶而逃的寂然大师面前。
“妖僧,你的招用完了,该我了吧!”
伸手在虚空轻点,寂然大师瞬间停下脚步,脸上的惶恐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嘿嘿嘿流着口水,伏在地上向前爬行:“主人……”
竟然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狗!
顾明珠傻了,也怕了。
她下意识看向那个白衣赤足的女人,眼底满满都是惊恐:“妖,妖女!你不是姐姐,你到底是谁?你这个妖女,你从我姐姐身体里滚出来!滚出来!”
顾明珠拼命大叫,一双腿吓得站不稳,哆嗦着往后退。
余光不小心瞄到地上的寂然大师,顾明珠眼前一黑:“救命,救命啊,有鬼……”
“有鬼?”
顾惊月挑眉,刚刚还在两丈之外的身影,呼的一个闪现,扑到了顾明珠眼前,与她贴脸开大,“顾小姐,你看我可是鬼?”
“啊!”
顾明珠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眼一闭,直挺挺摔下去。
顾惊月没理。
任她摔得头破血流,又与她何干?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出来搞这种歪门邪道,死不足惜。”
顾惊月站直身体,驻足而立。
她重生归来,也不能滥杀无辜,但,吓吓总是可以的吧?
篝火燃尽,黑暗再次袭来,天上乌云瞬息涌至,转眼间,瓢泼大雨跟着落下。
顾惊月怎么来的怎么回,赤足回到院落中的时候,远远的天空一声惊雷霹雳,她回头往上看,眼底是铮铮冷意:“天不允我,那我,便掀了这个天!”
房内,燕子睡得极熟,陆长寻倒是睡得不甚安稳,似乎做了什么恶梦。
她凑过去,手支着脑袋,侧身看了半晌,低低一声笑:“长得真好看……”
探指在他眉心轻点,一缕看不见的光亮温柔的落进他的眉心,很快钻了进去。
刹那之间,陆长寻眉眼舒展,呼吸平稳。
“真是麻烦。”
顾惊月打个哈欠,盖了被子,也缓缓睡去。
她神魂不累,但这个身体累了。
翌日一早,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棱都晒了屁股,但床上的两人还没起。
燕子早早就起了,这会儿总觉得头脑发沉,怀疑自己是不是夜里受了风寒,怎么就睡得这么实呢?
廊檐下,雨声淅沥,也不知下了多久,王妃身边的婆子打着伞,小心翼翼的过来:“燕子,王妃问,世子爷跟少夫人还没醒吗?”
燕子瞥眼:“以后还要叫少夫人吗?洞房已入,便是实打实的世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