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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针锋

张姨娘急得要疯,她的本意是亮出自己主持中馈的地位,想好好地震慑一下慕容婧,没想到被这死丫头干脆利落地堵死了扶正的路,她简直想生啖了慕容婧,瞪着慕容婧的视线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又怕慕容丞相真的动了续弦的念头,忙又一个劲地瞄着慕容睿的表情。

慕容嫣嫣听到大姐劝父亲另娶也呆住了,不过她反应倒是快,立时用帕子捂住了脸:“大姐姐在说什么呢?什么嫁啊娶啊的,妹妹听了羞也羞死了。”

这时候张姨娘也反应了过来,忙附和着女儿的话,道:“大姑娘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姑娘家家的,哪有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的,别说是嫣姐儿了,就是我听了,也臊得慌呢。”

张氏现在倒宁愿慕容婧揪着住所的事情不放了,只要这位姑奶奶不再提续弦的事情,想说点什么都行啊。

可是慕容婧下面的话,却好似一个巴掌扇到了张氏脸上——

“上旬的时候我就派人给家里传信说我今日要回来,怕的就是事出突然,免得姨娘手忙脚乱,安排不及。许是姨娘贵人事忙?竟然拖到了今天才给我安排住处,还是先向祖母请示。”慕容婧的嘴角挑起一个轻蔑的弧度,“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本应是安闲度日,含饴弄孙的。姨娘怎么好连这样的小事都去叨扰她老人家?事无巨细都要询问祖母,姨娘倒是轻松了,那跟祖母执掌中馈有什么区别?不想她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还要替姨娘管家。阿细愚钝,却也知道‘孝’、‘顺’二字是怎么写的,让婆母如此费心,可不是为晚辈之道啊。”

张氏其实哪里是事事都要向老夫人请示?她拖到现在也只不过是想给慕容婧一个下马威罢了,没想到被慕容婧这么一形容自己顿时成了无能之辈,管家十余年的辛苦也轻轻松松地安到了老夫人的头上。

慕容丞相平时事务繁忙,很少关注内院的事情,本来他还觉得张氏操持内院的事情颇为能干,如今听大女儿这么一说,好像全是母亲在背后操劳。慕容睿虽然对妻女不好,算不上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对自己的母亲却是没得话说,是个孝子。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看向张氏的眼神也不似往日那么友好了。

张氏心中咯噔一下,好歹也跟慕容丞相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触到了慕容睿的逆鳞,连忙慌乱地解释道:“婧姐儿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迟迟不敢给姐儿安排住处,是怕奴婢眼光低陋,挑的屋子姐儿看不上。婧姐儿在外面十余年不曾归家,奴婢总想着要让婧姐儿住的舒舒服服的才是,却不想这样被姐儿误会……奴婢,奴婢心里的苦……”张姨娘扮白莲花十几年,早就是熟练工种了,眼瞅着泪珠就要滚滚而下了,就连擦眼泪的手帕子都准备好了,预备着往眼下按去,好不花了妆容。

“是么?”慕容婧笑了一下,在张氏眼中数不出的古怪,“原来是误会一场啊。那阿细真是错怪姨娘了,还请姨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阿细一般见识才是。”

张氏愣住了,连原本要大哭一场的眼泪都忘了流。她本来以为慕容婧还有更锋利的言辞在等着她,没想到就这样简简单单地道了歉?感觉好像摆了大阵仗却只轻轻地拍了她一下一样古怪,张氏狐疑地看了慕容婧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住处这件事是阿细误会了姨娘,那想必另外一件事也是有内情喽?”

张姨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姐儿在说什么呀?把奴婢都搞糊涂了,另一件事?什么事呀?”

慕容婧那张殷红的小嘴轻轻巧巧地开合着:“我娘丧礼上的事情啊。”

张氏脑袋嗡的一声。

那时她仗着自己掌管了中馈,在颜夫人的丧事上很是拿捏了慕容婧一番,当时慕容婧都一一忍下了,张氏这才以为慕容婧是个软柿子,才敢在住所这件事上这么怠慢。

没想到这小蹄子竟然这般心机,一声不吭地忍到了这个时候。估计她一直咬着住所的事情不放也是为了把丧礼的事情带出来。

张氏咬了牙,真是镇日里打雀却被雀啄了眼,怎么就没看出这个小蹄子是个这般心黑的角儿!

“我娘身为父亲的原配,丧礼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打父亲的脸!阿细能体谅姨娘出身商户,对世家大族的礼仪不甚熟悉,一时出了点纰漏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姨娘嫁入慕容家这么多年,便是耳濡目染,也应该知晓一二吧?只是来观礼的夫人太太们,是不是能体谅姨娘的难处呢?面上不说,背后提到我们府里是不是也会摇摇头,说声所托非人呢?”

其实张氏在颜夫人的丧礼上没有出多少力,老夫人也知道张氏上不了什么大台面,是以整个丧仪都是让二儿媳妇宋氏操持的。张氏只是帮忙打个下手,她也只是在银钱上掐住了慕容婧而已。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点怠慢,就被慕容婧捏住了把柄。

慕容丞相为人最好面子,听到慕容婧这样说,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年这样宠着张氏到底是不是对的了?之前大女儿说的续弦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重复着。慕容睿越想越觉得府中实在是不像话,是应该迎娶一位有教养的名门闺秀为自己主持中馈了。

慕容丞相这样一溜号,就错过了一大段话,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慕容婧说起大房唯一的男丁慕容伯嘉来了:“……远的不说,伯哥儿也有十岁了,以父亲的身份是必要给伯哥儿聘一位高门的媳妇的。父亲是想让高门出身的小姐冲着姨娘喊婆婆么?要说是把姨娘扶正,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我原想着,姨娘代我娘掌管了这么多年的中馈,就是有样学样,也不至于弄得这般狼狈——结果今日一看……”慕容婧摇了摇头,一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张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来话,她当然知道慕容婧今天所说的这些话有多诛心。张姨娘也知道慕容婧这一番话下去,自己十余年来在慕容丞相身上所花费的功夫就算不是毁于一旦了,也去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慕容睿要续弦的这个念头还能不能被打消。

本来张姨娘只是想敲打敲打慕容婧,给她点小难堪,向她显摆显摆自己母女的受宠,万万没想到她张氏招惹的根本不是一株柔弱的小花,而是一头会咬人的恶狼!

张姨娘的肠子都悔青了,看向慕容婧的视线中也没有了故意的示弱,只余狠毒——她们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慕容婧也知道自己今日说得够多了,再说下去就有故意挑拨的嫌疑了,于是她笑了笑:“姨娘之前说是体谅阿细,不想让阿细住到不可心的房子,是以今天才安排住处。既然这样,阿细也不能辜负了姨娘的一番美意,我从出生起就住在舒妙院,这次回来势必还是要住进去的。在舒妙院收拾出来之前,阿细就先住在客房,免得让姨娘费心。姨娘看,这样可好?”

说完,也不看向张氏,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了,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各怀肚肠。

——

丞相府的客房在前院,慕容婧几乎要横穿整个丞相府,才能到客房去,极为不便。主仆两个走在路上,风有些凉。

浅碧体贴地给慕容婧披上了斗篷,刚才小姐说的那些话固然解气,可是……

“姑娘何苦跟张姨娘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扛上?万一把她逼急了,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对姑娘不利的事情来,可怎么办?”浅碧知道这些深宅妇人要是真心想害一个人,法子可是有的是: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未出阁姑娘的名声,一包药、一味香,林林种种,防不胜防,尤其张姨娘还管着府里的事情,更是方便她下手。

慕容婧拢了拢斗篷,笃定地开口:“她不敢,她还要挣个好名声,指着我那好爹爹收了续弦的心思,把她扶正了呢。呵。”

“可是姑娘这又是何苦呢?”——何苦用自己去冒险呢?

慕容婧没有回答浅碧的问题,浅碧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张氏一个妾就能过得这样自在?而她的娘亲……慕容婧抬头看着幽深的日光,那日光那样暖,普照天下一切生灵,却再也暖不到她的娘亲,她的娘亲一个人冰冷地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娘亲何辜?

如果不争这一口气的话,她胸中的郁卒还能向着谁发泄呢?

如果不把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件都拿回来,那么她重生一次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这些浅碧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

主仆俩默默地到了客房。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行李,简单漱洗了一番就安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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