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么一说,万绣便开始仔细回想,这一想还真是,原身于这织绣一道始终并不开窍,前前后后跟着李氏学过多次,却总没什么成效。
万绣心想,这可有点儿麻烦了,在这方面自己与原身的差距太大,不知要如何才能遮掩过去。
“……总之呢,你要记着,这就是咱家的传家宝。你也快要成亲了,娘以后将这块帕子给你做嫁妆,你定要收好。”李氏没看出万绣走神,还在继续说着。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将那丝绸帕子从万绣手中又拿回来,重又放回箱中的夹层。
万绣问她,“娘,你说这丝绸与这双面绣都十分贵重,到底是如何贵重?”
“现在想要问了?以往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李氏点点她的额头,“若是去店里头买,便是那普通的丝绸也要卖到一两银子了。”
“一两?!”万绣咂舌,在她印象里,自己与娘亲就没见过完整的银子,这么一匹丝绸便要一两银子了?那还真是不便宜。
李氏点头,“可不是么,这丝绸都是从南方来的,想来路上还要有些花费,当地总不会如此昂贵才对。只是听人说,便是便宜也得几钱的银子才买得到。”
万绣有些诧异,“为何要从南边运来?咱们这里没人养蚕制丝么?”
李氏有些茫然,“你说蚕……哦,对,听说这丝绸是叫蚕的虫子吐出来的吧?娘没见过,还真不知道怎么这虫子吐出的丝便能用来纺织制衣了。”
万绣听她这么说便愣住了,脑子里头赶紧再次展开搜索,半晌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这制丝的手艺是掌握在一些豪门大族手里头的,一般农家人并不得其法,便是有那或碰巧或灵光的琢磨出这制丝纺丝的办法来,也都叫那些大族们给压制住了。
这还真是……
万绣有点儿哭笑不得,这时代或说时空还真是有些古怪,想到华夏古时可没听说有那垄断了制丝行业的,连诗句里头都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呢,可见这养蚕种桑都该是农家事才对,怎么到了这里倒是富贵人家的专营了!
多想无意,万绣又向娘亲问那双面绣的技艺。
“说到双面绣,比之丝绸可还要珍贵许多,如今应是只有御锦坊里头才有人会这手艺了。”
李氏说的御锦坊万绣是有印象的,既然有个“御”字便知是专为皇家制衣的,在昇国算得上是纺织制衣界的头领了。
“那这双面绣外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说到这个问题,李氏有些得意,“是你外婆自己琢磨出来的!”
“无师自通?”万绣惊呼出声,有些不敢相信。
李氏往她身前凑了凑,带着点儿神秘兮兮的语气,“可不是!我看就是无师自通,你外婆又没跟人学过,突然就给了我这个,说是自己绣的,可不就是天生的聪慧么。”
万绣笑出了声,听她娘如此说,便知她也不是很清楚了,怕是因着崇拜外婆才这么猜的吧。
话说到这里,母女两个也都有些累了。万绣受着伤,李氏便拦着她不让再动,只许她在床上休息,自己则是去厨间简单收拾了些饭食,这波折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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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里正的帮扶,村人们也都收敛了很多,万绣母女算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至少不用每日里都提心吊胆了,但这日日都无进项却是让万绣着了急。
她不愿再接受沈家的帮忙,一来这帮忙的主要是沈泽简,但他家并不是个富裕的,每日里拿过来的吃食不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却也差不多了。二来若是亏欠太多,万绣真不知要如何偿还。
于是在十五镇上赶集的日子,万绣与沈泽简的四妹商量好了,打算一同去镇上看看。
“娘这里还有个簪子,你拿着去镇上当了先置办些米面回来。”临出门前,李氏将个银簪拿了出来。
万绣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可能也是藏在那床下夹层的箱子里头的,不由有些意外,“娘……您真聪明。”
李氏弯弯嘴角,摸摸她的头,“你放心,娘的东西不多,可还是留下了一些,莫要太难为自己了。”
万绣抬头看她,心中再次溢满了暖暖的感动。握紧银簪,她对着李氏咧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往门外走去。待走到门口时,似乎是预想到了什么似的回了下头,李氏脸上带着些哀戚的神色落入了她的眼中……
万绣脚步顿了顿,并没迟疑太久就又往外走,眼睛被风吹的有点儿疼,她心里想着——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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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已站了一堆妇人、姑娘,安平镇离江家村倒不算太远,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大家伙儿还是习惯一起走。
四妹是等着万绣的,远远见着她身影的时候便高声招呼了起来,“绣儿,这里,快过来。”
万绣听了便跑了几步,待到了近前才看清楚周围的众人——大部分对着自己都露出了个笑模样,想来该是沈家人。那些不咸不淡拉开些距离的,就该是江家人了。
“这是大伯娘、四堂婶、三表姐……”四妹给万绣一一介绍道。
万绣听的两眼转圈圈,这关系于她而言实在过于复杂了,听是都听清楚了,记却是没记住几个。
“行啦,我看看,嗯,人都齐了,咱们这就走吧。”大伯娘笑眯眯的看了看万绣,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虽说这个侄媳妇来的有些荒唐,但她却觉得这丫头目光清正,有股子韧劲儿,与五郎配的很。
对于大伯娘,万绣是识得的,这两天她没少给自家送吃喝,是个极善心的。
万绣到她近前,一路上边走边聊,时间过的也快,未到辰时,一行人便见着了安门镇的城门。
万绣身体经过几日的将养比之先前是好上很多了,可这么长时间的行路还是累的够呛,所幸她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便跟大家伙儿说好,进城后先寻个阴凉处歇息歇息。
在岔路口与其他人分开后,万绣就近看了看,瞅着一个巷子旁有颗大树,那树下还有块大石,两边也没什么店家,便走上前去。
这地方虽是颇为隐蔽,但不远处便是大路,虽说昇国对女儿家的管束并没有像万绣从前以为的那般严厉,但孤身一人的未出嫁姑娘最好还是避着些人。
万绣尽量让那树挡住自己的身影,想着休息会儿,等喘匀了气再去镇上看看。
她一坐下便觉累的难受了,伸手往自己双腿上轻轻按揉着,正感慨自己这身体怕是还要好些时日才能与常人无异时,就听到从巷口有凌乱的脚步声及挣扎求饶声传来。
“冤枉,冤枉啊!碧喜姐姐,你替我求求小姐吧,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绝不敢碰小姐的喜服啊!”
“如今你还去哪里喊冤枉?!明天就是吉日,小姐的喜服偏在你手里出了差错,那么大一条口子!你……哎……”
这会儿说话的应该是那叫碧喜的了,听这语气还是有些同情先前闯了祸的丫头的。
“碧喜姐姐,呜……咱们……咱们去请那王娘子……呜……王娘子是镇上针线手艺最好的……她……嗝……”
闯祸的丫头已泣不成声,但接下来碧喜的话才是真正绝了她这最后的希望。
“哎!你当没去请么?早就请过了!可撕扯下那么大一块来,王娘子说了便是能补明日也赶不及,更何况这会儿上哪去找同样的布料来?!你啊,小姐只是将你发卖出去已是开了恩了,可别不识好歹。”
碧喜被纠缠的有些厌烦,最后的话便重了些。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如今同样是自身难保,这会儿小姐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否则说不好也要治她的罪呢。
她正想支使两个粗使婆子赶紧把人带走时,巷口那大树下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坏了的衣衫可否让我瞧瞧,说不定我能给补上。”
说话的自然是万绣,她在旁听了这事情,心中就动了心思,虽然有些鲁莽,但她仍旧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若是能成事说不得就有了出路,若是不成事,只要命还在,就值得一搏。
万绣生性中是崇尚冒险主义的,以前守着自家祖传的“裁缝铺”并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到了这陌生时代倒是显现了出来,当然她如此大的胆量,或许也是因为对这时代、国家认识的还不够的缘故。
这么短的时间,并不容许万绣多做思考,她下了决定到开了口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碧喜突然听见人声,先是吓了一跳,待寻声过去见着坐在树荫下一个瘦瘦的小姑娘时,不由惊异问道:“是你在说话?”
万绣已站起了身,她向着碧喜笑了笑,“这位姐姐,我家缝衣是祖传的手艺,与一般的针线娘子都有些不同。方才听你说是主人家小姐的喜服有了损伤,若是不介意不妨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