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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算不算我杀的?

“可不是么,哎,真是造孽啊!”

说这话的是沈泽简的五妹沈宝兰,这丫头刚满十岁,不知是学着谁的口气,老气横秋地叹着气。

沈泽简眉头皱的死紧,连四妹递过来的筷子都没看见,惹的她不耐烦想要唤一声时才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人已经被赶走了吗?现在什么情况了?”

五妹被他这不间歇的问题问的有些懵,旁边的四妹便开口回道:“没呢。方才我跟阿兰去大伯家,听大伯母说那江家给江大郎做法事,请了个什么道士来。便是那道士说那母女两个命里头带煞,到谁家就克谁。”四妹沈宝墨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江家村的人可不就怕了,嚷嚷着要把人赶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人都在哪儿呢,里长那儿还是江家祠堂那儿?”说着话的同时,沈泽简已经站了起来,他担心万绣家的情况,想要过去看看。

四妹吃惊的看他,“哥,你要干吗?你过去也不管不了事儿啊!那江家人都是什么秉性咱们还不清楚吗,要是能插手,大伯早就说上话了。”

四妹口中的大伯是如今沈家的族长,他们沈家人丁十分兴旺,大大小小几十口,都是一个太爷爷,算得上个大家族了。只是对比世代居于此处的江家仍旧是处在弱势,再加上沈家也确实无心与他们争个长短,也因此明面上从未起过冲突,自过自的日子。

听了四妹的话,沈泽简有点儿迟疑,但最终仍是举步往外走去,“那我先去大伯那儿一趟。”

四妹在他身后连连叫了几声,却见他仅是摆手并未回头,有点儿懊恼的跺了跺脚,转回身去招呼五妹与六弟一起先吃饭了。

沈泽简急匆匆的往大伯家赶,这会儿天阴了下来,看着像要下雨的样子,风瞬的刮起,让他的脑子冷静了不少。这脑子一静,沈泽简便想起江大郎死了的事儿来了。他的心不由跳了两跳,都不用多琢磨便觉得这事儿跟万绣脱不了干系。

原本他就奇怪,一个姑娘家,身子都弱成那样了,还要坚持着去山上就为了给那个坡松土?!

只要想到万绣是有预谋要杀人这个事儿,沈泽简的后背就涌起一阵寒意。

他同情那姑娘的遭遇,若是换成他被整日虐打很可能也会有杀人的心。可即便能理解万绣的想法,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家人,却也绝对无法平静的看待一个杀人犯。

沈泽简想到这儿脚步便不由慢了下来,他使劲儿抓了两把头,到底是对那日冲着自己露出大大笑容的万绣心有不忍,继续走向了大伯家。

———

“五郎来了?快进来,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呢吧?”大伯娘柳氏瞧见了人,高声招呼着。

沈泽简除了自家兄妹外,对其他人都闷的很,对着大伯娘也只是弯背低头,嘴里“哎”了声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大伯娘清楚他这性子,一边让他往屋里去,一边还唠叨着:“你这娃就是不爱说话,大伯娘跟你说,小姑娘家都爱听好听的,你可不能总这么着……”

沈泽简的父母早逝,大伯家对他们多有照顾,大伯娘便是半个母亲的角色,因此这样的唠叨并不会让他厌烦,只觉得万分亲切,所以便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大伯娘心疼他,说了几句也就停了嘴,知道他这么大年纪还没讨着媳妇儿不光是性子的关系,关键还是家里穷,兄弟姐们又多。心里头酸涩了下,想着晚上再和当家的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从家里匀出些钱来帮衬帮衬。

“大伯。”

堂屋里头果然是在吃饭,除了他大伯之外,还有大伯家的两个儿子,沈泽简见了又开口喊了声,“大哥、二哥。”

“五郎,这儿来坐。”

屋里的三人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大郎便挪了个位置给沈泽简。

沈泽简张嘴想要说话,他大伯摆摆手,“先吃饭,什么事儿不能吃完了再说?”

一顿饭吃的匆忙,沈泽简食不知味,几次想撂筷子见大伯他们还没吃完便又忍着烦躁又吃上几口。

“想问江大郎家的事儿。”

等大伯娘领着两儿媳妇收拾了碗筷,沈泽简终于有机会开了口。

大伯吃惊地看向他,“江大郎家?你什么时候跟他家有接触了?”

沈泽简没说话。

他路上也想着要不要把万绣干的事儿告诉大伯,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这孩子……”见他只是抿着嘴,眼睛却仍是固执的盯着自己,大伯无法的叹了口气,“在江家村咱们沈家是个什么地位你总该知道吧?江大郎家的事儿咱管不了,也管不着。”

这话早在沈泽简的意料之中,但真听见了也还是失落,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愧疚便涌上了心头。

大伯见他皱着眉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想法,“那李氏两母女虽说可怜,但离开这儿未尝不是件好事儿,江家人的德行可不是好的,她们孤儿寡母的留在这江家村更可能有麻烦。”

沈泽简听了这话愣了下,略一想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他光是担心那母女俩出了村子无处容身,倒是没想到留在江家村可能会过的更差。

“这是明白了?”

大伯看他张着嘴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做人有善心那是应该的,可你也得记着,遇事儿脑子得多转几个弯,莫要钻了牛角尖。”

沈泽简羞愧的点头,他不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只想着都二十了还被长辈说思虑不周怪不好意思。

大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起了他家的近况……

———

沈泽简那边不谈,万绣与她娘李氏得了要她俩出村的消息反应也是不同。李氏先是一愣,接着便又掉起眼泪来,抓着万绣的手,只说对不起她。

万绣却是松了口气,她与沈家大伯的想法一致,能出了这江家村,说不好能找到另外一条出路。更重要的是,离开了这里,江大郎的死总不会怪到她身上了吧。

没错,相比起能不能留在江家村,更让万绣担忧的是江大郎死亡的这件事情。

昨天沈泽简离开后,万绣因去了那求死的念头,便把先前埋下去的小盒子又挖了出来。那盒子里头放的是家里头的银钱,因为只有江大郎有钥匙,再加之笃定她们绝不敢盗取,盒子并没有特别藏起来。

万绣原本想着用这盒子引着江大郎上山,那山坡处的土几乎都让她松了一遍,自己站上去都已经“簌簌”的往下掉着土疙瘩了,换上比她重了几倍的江大郎,土坡塌陷的可能性十分大。

万绣当然知道想用这样的办法害江大郎受伤有赌博的成分在里头,但那会儿她潜意识里想的是如果江大郎没事儿,了不起便是打自己一顿,真要被打死了没准儿就又能回到现代去。而若是成了事,江大郎受伤,她与娘亲便有了喘息的时间,那时再想逃出江家村胜算也会大上很多。

其实一开始万绣也想过拿锄头菜刀之类的利器拼命,可这身体实在太糟,硬碰硬是百分百的找死。至于投毒什么的倒是易操作,可上哪儿找这“毒”去!或许正因为左思右想都不得法,最后万绣琢磨出来让江大郎从山坡上摔下去的办法时,才如魔怔了一般地坚持干了近月余。今天的万绣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没想到最终就是她这个毫无章法的办法要了江大郎的命。

昨日她反悔带回了盒子,外表自然是处理干净了,但通过缝隙掉进去的泥土仍旧是让江大郎看出了端倪。

万绣觉得也是这江大郎命该如此。盒子里明明一文不少,他偏要说万绣拿了他的银钱,抬手就是几巴掌,又连夜去了那土坡,结果命就没了。

想是这么想,但她心里还是怕的很。除了怕其实也有疑惑,她清楚的记得那土坡虽然陡,可却并不太长,坡下有些树木,因为背阴的关系都不强壮,大些的也就女人手臂粗细,怎么就那么巧,江大郎摔下坡就压折了枝干,又被那枝干的断口穿胸死了呢?!

作为一个曾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万绣压力很大!她脑子里只能搜索到“杀人偿命”这个词,却完全没有昇国律法的痕迹,因此并不知如今这情况她要担多大的罪责。这个事儿又不可能拿出来跟人去探讨,所以如今听说要将他们赶出江家村,万绣是大大松了口气,她真的不想为了江大郎这么个人渣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但显然李氏并不这么想,她将万绣的手攥的死紧,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连绵不断,“绣儿,娘对不起你,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呢?”

万绣看着她那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脸,心里很不好受。若非沈泽简的提醒,她竟是没考虑到若真是自己死了,这个母亲又该如何活下去……怕是也难活下去了吧……

想到这儿,万绣觉得似乎留在这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娘,你别怕。那人渣死了,咱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呢。”

万绣伸出皮包骨的双臂将李氏揽在怀里,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劝说着。

李氏在她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了心情去灶间去弄些吃食。

这个晚上,无论是万绣母女还是心里有些挂念的沈泽简都觉得,最终大概就要以她们被赶出江家村为结局了。

可没想到的是,一夜过去事情就又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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