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折叶儿的手,因为总在冷水里泡着,她的手又红又肿,夜里因为手痒,经常睡不着,还有的地方已经破了口子,渗出了水。
“爹娘要是出了事,肯定是先找我,你们跟我待在一起反而危险。”折枝摸摸两个妹妹的脸,“以后咱们三个,若是有缘再见,问一句‘可认识府州县莫家村钱折枝’,咱们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眼见着日头就要偏西,姊妹仨洒泪告别,折叶儿和折花把头发束起,往脸上涂了不少灰,扮作小乞儿,一路往西去了。
折枝整整衣裳,撒腿就往东边跑去。
往东一直走,有一座大宅院,是皇城不知几品官的沈姓大人退隐回来建的宅子,折枝一路跑到宅子门口时,正见一群人围着门外贴的一张告示指指点点。
折枝不识字,便问周围的人:“这上边写的啥?”
有个年轻小伙儿告诉她,这是沈府在找家奴。
折枝一听,脑子一转,扒开人群就走进了沈府。
门内已经有二十几人在等着,一个家丁打扮的小伙让他们在这等会儿,已经去请管家来主持了。
过了半晌,一个戴着帽子、留着长须的老者快步走过来,在折枝他们面前站定了,才开口道:“各位都知道,我们沈府向来对待下人比较宽厚,因此大家也都想进来,今日我们想要招收的有两种,一种是签终身的,也就相当于卖身给沈家了,还有一种是按年签契的,到时要是不愿待在沈府了,就可以自行离去。当然签终身契的话银两要比按年签的多一些。”
管家这话一出,很多人都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在议论签年还是签终身,折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暂时在沈府待着逃过父母的寻找,等过了这一阵还是想要自己出去谋生计的。
好在管家没有要求他们立刻做决定,而是带着他们往后院走,说是要检查一下周身上下,还请了大夫来把脉。
管家带着一群人往内院里走,这是折枝第一次见大户人家的房子,原来从大门进来之后,里面还有院子,这院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还有一条小溪穿过院子,里头养了不少锦鲤。分花拂柳间,一座亭子豁然出现。
亭子里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似乎正在喝茶看书。
那年轻公子青簪束发,露出额头,大半的青丝泻落,犹如瀑布;白皙的面颊上,一双有神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书册,似乎并未注意到院内人来人往的动静;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杯子啜饮一口,嘴唇在茶水的浸润下有些莹泽,喉结咕咚一下,看得跑了半天的折枝也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地干咽口水。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大方得体,折枝一边跟着前边的人走,一边拧头看着。
“哎哟!”折枝直愣愣地撞上前头的人。
“你这小丫头!”前面是个包着头的妇人,瞪着折枝小声数落了她一句。
折枝自知理亏,小声讨饶:“对不住啊大姐,我没注意!”
“好了,你们且在这里候着,一个一个进屋来给大夫瞧一瞧。”管家转身,领着第一个人进了屋。
折枝等得无聊,又转头看向那亭子方向,可巧有一个家丁就在他们这群人附近,她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方才那亭子里看书喝茶的公子是谁啊?”
那家丁也是个话多的,折枝一问,便倒豆子似的全说了:“那是咱们沈府的大公子,人长得是风流俊秀,仪表堂堂,舞文弄墨也是不在话下。”
折枝听见这么多个文绉绉的词儿,她虽不懂,但也知道是在夸那位公子。
“只可惜呀!”那家丁叹了口气,神色落寞了下来。
“可惜什么呀?”折枝好奇地问。
那家丁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可惜咱们大公子不良于行……唉!”
折枝不懂什么叫不良于行,正待问他,却听管家责备那家丁:“正事儿不干,净在这儿编排主子!还不快去干活!”
那家丁灰溜溜地跑远了。
管家又对折枝说:“到你了,进来吧!”
折枝进了屋子,方知那屋子里也大有乾坤,一进门就有人招呼着问她姓名。
折枝不好意思地说:“我姓钱,赵钱孙李的钱,折枝两个字不晓得怎么写,我娘说是生我那日下大雪,大雪把门外树枝折断了,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儿。”
那人点头,提笔写下“钱折枝”三个字,折枝还想仔细看看这三个字怎么写,就被人拉着走了。
拉她的是个老妇人,带她绕进屏风后面,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检查,嘴里还说着:“沈府的下人不比别的府上,手脚、胳膊、腿都是要检查一下的,不能有残缺,不然主子瞧见了伤心。”
折枝现下不懂这是什么规矩,只被老妇人翻来覆去地检查。
老妇人满意地对着那写名字的小生说道:“没有问题的。”
那小生提笔又在纸上写了什么。
接着,老妇人叫她去一张凳子上坐着,对面是个灰白胡子的老头,见来了人,他让折枝将手搭在布帛上,他搭上折枝的脉搏,沉吟片刻,拈着胡子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不足,平日得要多吃饭食才是。”
小生闻言,口中念着“合格”,在纸上记录了,管家让折枝到屋子角落里待着,等全部查完还有事要说。
折枝走过去一看,之前乌泱泱的一群人,现在只剩零星几个了。
待所有人都检查完毕,折枝数了数,不过留下了9个人。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会儿爹娘应该已经被赵老四发现要逃走了吧!折枝心想。
管家让他们到屋子中间来,站成一排,问道:“现在你们要做决定了,是想要签终身契,还是签年契。”
折枝排在最后一个,前面的人有的就是想挣些钱,签了三五年,回去也能过太平日子了,有的人是家中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反正也是孤家寡人,在沈府终老也不错。
折枝也想好了,就签个三年或是五年,等以后自己开个小铺子,也是有了依靠。
管家细细地问了每个人的想法,让那小生当场写了契约,会写名字的自己写名字然后按手印,不会写名字的按个手印也成。
快到折枝的时候,后门传来了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