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获得恶魔之言
许世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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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的身心正受着,从我的生命起点直到现在,残酷的摧折,我痛恨上天给我的这卑微的身躯;我痛恨土壤培养我的“卑微”的力量;我痛恨父母跟我一样的逆来顺受,麻木不仁;我痛恨自己的心里为何没有一丝一毫能引起改变的知识;我痛恨自己的手是如此的肮脏;我痛恨自己的脚是如此的污浊;我痛恨自己的毛发是如此的恶臭;我痛恨我的心正在扭曲,正在变形,快要死去,埋进永不翻身的阿鼻地狱!
怀着无比的憎恨,面沉若冰地跟在马车的左前侧,用我带羡慕神情的眼睛,紧紧地瞅着马车的主动力——四匹纯白马。马儿的品种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眼睛正常的人看了它们,就知道它们有多么高贵——那,对仆人鞭打无数的马鞭,从来没有挨着过它们,它们每天只工作八小时,而且一日有无数的进食,甚至有时还可以发点小脾气——罢工,但是从主人到我们无一敢去它们面前马着脸——必须带着微笑,而且是温柔慈爱的笑!——主人们看到这情景,第一、马上去请与马棚只隔一墙的私人兽医,然后把马厮们拉到远远的地方,一阵毒打狠抽,如果不是主人心痛自己的马鞭,看那样子必须把皮抽去,再把肉抽去,再把骨头抽去,最后连身体残留的尘粒所落到的土壤都要抽去。
我作为一个奴仆,一个烙印了几个章在脸上的奴仆,一个被划为女人发泄脾气的奴仆,我不得不羡慕,甚至我只想做马排泄出的粪便中的一颗小微粒——也许我有那么一个身份,我遭遇肯定不是这样了。
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没有马的耳朵!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没有马的脸!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没有马的四蹄!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连马都不如!我要哭,哭尽身体里的气息!我要叫,叫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要自我捶打,打碎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我宁愿被地狱中的火给烧成灰!我宁愿自己萎缩成一棵青草,被马儿用尖利的牙齿挤碎,拌和着它的唾沫进入它的肚皮!排泄出来,在被屎壳郎吃下肚!再一次被排泄出来,再被什么吃下去!再排出来!再被吃……一直到无穷无尽!
我不能被困死在这个可恨的女人身边,我已经受够了,我要把生命转换成另一种形式,我能克制住她一次——不要求太久,就一瞬间,我也会感觉到自己生命的存在,自己存在的理由,心灵中会有无穷无尽的温暖,原来我也是重要的!
看看这四匹马,它们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么的高贵——看看它们扬蹄迈步的样子,仔细观察一下蹄子落地的姿态,留心蹄子周围飞扬的尘土,注意马腿支地的模样*—啊!为什么!
就光看它们的腿就有如此的气魄!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我气得使劲跺脚,在地上也踏起了尘土,也踩出了响声,我的眼睛为什么在我污浊的脚上看了几十里路都找不到一点高贵的地方?我挥起手臂像马儿们飘逸的鬃毛一样地摇摆,我伸直脖子把头像马儿们的头一样虎视眈眈,但我在别人的眼中找不到一点尊重,在别人的行动中找不到一点支持,在别人的思想中也探索不到一点真实的骄傲——我身边跟我一样的奴仆们啊!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连我都不如:没有深埋在心底的仇恨,没有提高自己一点的勇气,甚至连自我的存在也不去了解!我是一个傻瓜,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马前面领头的马夫,他的代号是“千足虫”——跟我一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笨蛋,顺便说一句我的代号是“马蹄铁”——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块真正的马蹄铁?至少会有人重视它,爱护它,把它的存在放得比十个我都还要高无数倍,我为什么不是一块真正的马蹄铁?——这个千足虫的鼻子上长了一小撮毛,就因为这个,主人给他派了一个不错的差事:“领头马”!从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地跟这四匹马混在一起,他吃的是马身上的虱子,喝的是马身上的跳蚤,睡的是马粪,穿的是马蹄铁!他曾经自豪地跟我说他在马前领跑的时候,是最舒服的,他可以边跑边睡觉,而且没人会发现,这就是他的幸福!
还有我身后、马车右边、马车后跟着的十几个奴仆,他们都有类似千足虫的“幸福”!我不敢也不想再去记起那些骄傲的语气……
我的眼睛因为睡眠不足,特别是因为长久的愤怒,变得赤红!我的眼睛想在天空中寻找点安慰,可那该死的护卫兵们,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外围围了一圈,我的视野被他们魔鬼的盔甲给吸尽了,变得只好当井底之蛙,但是每当我想抬头看看自己头顶上的蓝天时,这些卫兵们挥起他们的马鞭就是一顿暴抽,而且我不能有一声哀鸣,不能躲避,不能停下步子来接受这可恶卑鄙的惩罚,甚至还要保持队伍的整齐与速度,否则……
其实,这些护卫兵的惩罚还算轻的,与女主人的千踏万踩,变着方的折磨相比,要单纯得多,现在只要我一看见马车里坐着的女主人的一点身影,听见她的一丝声音,我的肉体就会不住地颤抖很久——我不敢再想她了——我们甚至连知道她的姓名的资格都没有,只可以称呼一声:“尊贵的小姐!”——啊!我的肉体已经开始哆嗦了!我知道这是懦夫的行为,可我却找不到能改变我行为的支点,我心灵中的痛苦,比这哆嗦来得更猛烈!
我身在何处?我不禁想知道这可恶的牢笼有多大,也许我跨出某一道界限,就可以自由翱翔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就连那变现得万般慈爱的神也只有在它掠夺了所谓的供品后,才会扔来一堆笨重的垃圾。我不能定位时间,不能定位空间,我只是一个长着一双好眼睛的睁眼瞎,还是一个拥有一双灵敏耳朵的聋子,只是依靠着味、嗅、触三觉来摸索自己枯燥的生存环境!我好痛苦!我好恨!
啊*—不*—不*—我需要一场暴风骤雨!不能摧毁这个世界,就来摧毁我!来吧!来吧!
“轰1一声爆竹响!我头不敢移动,用眼睛斜瞟响声的大概发源地——只见那片林子狂烈地摇晃起来,一群鸟混乱地逃开。
晴天霹雳般的喊杀声,在四周响了起来!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额头、脸颊、胸口、背、手、腿,我全身冒出一阵汗雨——我太兴奋了!我终于得到能摧毁一切的暴风骤雨!
我该怎么办?没等到我计算好我的行动,周围的护卫兵抽出了腰中的刀,“全部保护马车1头领的一句话后,我们这些奴仆被驱赶到马车周围。挤在我旁边的千足虫捉住我的手惊恐地低呼:“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儿吗?啊……啊……”竟然哭了起来。
我呢?我流出了眼泪——这已经多年不见的朋友啊!我又找到了激情,我要突破!我鼓起浑身的力量低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千足虫抓着我的手,使劲地摇晃:“马蹄铁!你吓傻了吗?”扭头惊慌地看着从林子里冲出来的人,“我肯定会被杀吗?我害怕——我怕——我不想死……”我一手扣住千足虫的肩,平静地说:“你看!这场暴风雨多么壮观,让我们借助它的威力冲破——冲破!”我的声音变得激扬,“冲破这道围墙!”千足虫松开手,退后,颤抖着身躯,“你疯了!你疯了!我不想死!——”我举目望去——把懦弱的千足虫抛开,我要独自去战斗!我们已经被围了个结结实实,冲出林子的人穿着士兵高贵的盔甲和同等高贵的护卫兵展开了血淋淋的战斗——我要逃跑,我要逃出这群冷酷的人,把脑袋化作风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路!除非我会飞或者会钻地。我猛吸两口气,身体一矮,再一滚,钻到马车底下!我找!我找!没有路!没有路!我悲愤欲绝!来吧!那漂亮的闪电,把我撕成粉末!来吧!我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毁灭!
“啪!”一个地动山摇的惊雷在头顶上炸开!我感到有无边的威力扫过后背,却没有一点痛楚!等待着死神来引领我走向死亡,可他怎么也不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正淌着鲜血的尸体,看到了跳跃的火星,看到了无情的脚在四处奔跑,直到身体倒在血泊中!抬头看看,马车正在火苗的侵蚀下,开始更猛烈的燃烧。喊杀声,惨叫声,马儿嘶鸣声、刀剑声、还有怒火焚烧声,一起把我的耳朵震麻木了!我不敢再看这些惨烈的景象,也不想听痛苦的呻吟声,我深吸一口气,把耳朵堵上,眼睛闭上,把头埋进尘土里——我的激情已经被淡忘!我心中灌满了痛惜之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胡乱地杀人?不分士兵与奴仆,不分投降与不投降,不分老幼与强壮,不分男女,不管任何与这里的人有着多深切的背景、信仰、还有立场,只是蛮横地屠戮,疯狂地掠夺,我很伤心……
在混乱的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现在,情况如何?我胆战心惊地缓慢移动堵住耳朵的手,仔细听听,已经没有人和马、兵器与肉体接触的声音,只有风声,和烧木头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掉在我的背上——啊!好烫!我睁开眼睛,一扫场景,跟着几个滚滚出了燃得正旺的马车,急忙爬起来,拍打被火烧着的衣服。
我冷静一下头脑,用手撩开挡着眼睛的乱发,仔细瞧瞧:天啊!我的兄弟姐妹们全死了,就连怕死的千足虫也倒在血泊中!我急忙跑过去,抱起他,使劲地摇:“为什么?为什么?可恶的神!你为什么让他们都死去,而只留下了我这个有死念的人!为什么?”我把头搁在千足虫的手臂上,一边哭,一边叫!
“不!不!不!不——”我扔掉已经死了的同伴,头脑里混乱不堪,我抬起头压制住自己的悲愤,“不能呆在这里,不能呆在这里1一个念头从眼前闪过,我低头再看一眼千足虫,眼睛又被泪水弄花了!我横起手臂从手肘迅速地抹到手背,深深地出几口气,肮脏讨厌的鼻涕冲了出来,换一只手一把捏去,瞅准前方的林子,冲过去——冲过去——冲过去!
无情的树枝划着我的脸、割着我的手、鞭打着我的腿、牵绊着我的脚,我不管方向,不管艰难,使足劲往里跑。我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那才是我这种逃犯的居住地,我可以在那里自由地嬉戏、自由地游弋,自由安排我一个人的生活,忘掉苦难、忘掉身份,让自己先躲上一会儿。
于是,我成了一头猛兽,一支飞箭,一道闪电,走到哪,都会惊起一只只平静惯了的飞鸟,吓得它们直窜上云霄,还有其它什么小动物,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在树林里乱蹦乱跳,大吼大叫,最后在我眼里消失了,在耳朵里消失了,只剩下前方、心跳、还有肺,我的头开始眩晕,我的脚开始抽筋——脚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眼前一黑……
……我的腿一抖,呼吸一急,肺部一痛,浑身都开始痛,脑袋里一个电闪,我倏地睁开眼睛,在脑子里进行一场定位大战,终于找到了自我!手轻轻一撑,几乎弄毁了快坏掉了的身体,让我的头能伸出浓密的杂草,一阵阵酸痛传来,我失败了,再一次瘫在地上——聚集力量,一点,更多一点,再使劲一撑,脚一收:“终于胜利了!我坐起来了1用火烧般的嗓子发出给自己的信息。
我眨眨眼睛,让模糊的视力清楚一点,好了,好了,我看见人影了——人影?我的心一阵恐慌,使劲睁大眼,用几乎还睡着的耳朵去听:一支骑兵正从二三十米外的管道上经过!我傻愣愣地看着,听着,不敢动一下,也不敢出一点声音。
这支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漫起的尘土中只剩下两匹马了,前面一匹马上的人高喝:“你他妈的!快点,追兵快要来了1后面一匹马上的人无奈地答应:“我马上带着头儿要的婊子,当然跑不快!”“扔掉!有事我负责!”前面慢下来的人扔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后面的扔下一个重物也一溜烟跑了。
我的头脑里掠过这个词“婊子”!心想:难道是跟我一样让人血淋淋玩乐的奴仆!四下一看,没人!强撑起麻木哆嗦的双腿,扶着树,艰难地一步一个趔趄地向前走,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
我给自己打气:我要坚持,她是我的同胞;我要坚持,她是我的战友,我一定要救她脱离这可恶的人群……
我好像用了走万里路的时间才来到管道旁边,看见倒在路边的女人——她的衣服虽然破了,但我可以看出她的身份,一个高贵的崇尚武力的女贵族!我气愤极了,想也不想跑上去就给她一脚——原本我只想惩罚一下她,然后自己逃走,可没留心自己身体的状况,这一脚还没踢上她我就感到一阵刀绞心般的疼痛,支撑着身体的另一只脚不由自主地一软,整个人摔倒下去——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极了!我正摔向那个女贵族,我将会压在她的身上,这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眼看着自己压在那个女贵族的身上:“啪1灰尘飞起,我结结实实地压在她的身上,不敢动!一点也不敢动!等着!等着!我该怎么办?一个问号透过身上每一根紧绷的神经——我慢慢感觉到女贵族传来的体温,还有身上的香味,我……我……我……不知哪突然来的力气,一个翻身,伴随着一阵刺痛,总算脱离了接触,仰躺在女贵族的身边,我疯狂地吸气吐气,平静已经跳到极限的心。
十分钟!不!肯定有三十年了!我发现并没有像曾经受过的残酷惩罚临身,不由侧身拿眼去看一眼女贵族——妈啊!我一屁股差点把自己给压碎,又躺在了地上,平静一点的心又疯了,毛孔渗出了溪流,牙齿也直打架——女贵族平躺在路上,几丝纷乱的头发掩盖在脸上,这是一张非常熟悉、可怕的脸——它竟然是我的主人的脸:那双怒目,那血红的唇、那可怕的脸颊!我不由仰着面倒爬几步,心里涌出凶猛的惧怕……
她没动!她没动!她竟然没动!连睁大的怒目都没眨一下,“她死了?”不对,刚才我感觉到了她的体温!她受伤了?不!她身上根本就没有血迹!哪她怎么了?我想不透!不过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动不了啦!我笑了!痛快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肺支持不了我的笑,呛得自己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的身体慢慢平复了,由于兴奋,体力也有了点。我慢慢地爬过去,爬到女主人身边,用颤抖的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她依然毫无动静,我清清嗓子:“尊贵的小姐!你怎么啦?”我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在一弯平静的池水中引起了无数涟漪,她的眼睛动了动,狠狠地瞪着我。
就这么点反应,我倒无所适从起来,整个人陷入无限的尴尬中:我杀了她?抛下她?毒打她?凌辱她……一个个念头向我的中枢神经进攻。“快点-…前面1一个怒吼声在眼前的山谷中回荡,“有人来了!”我慌张地四下一望,从我受尽伤的身体里冒出一股力量——我一把拖起女主人就往林子里去,使劲!使劲!使劲……
停止一切动作和声音,又一支骑兵来了,带头的兵突然停了下来,“头儿!有情况!”整支骑兵队伍停了下来。随着尘土的散去,我发现他们都朝我看来,手里提着刀——我的心一紧,“完了1我拖女主人的痕迹像一个箭头直冲着我这个藏身地,离管道二十来米的荒草堆。
“看样子!像野兽,并没有敌军的迹象!走!快追1一个军官发布命令,他率先收刀,扬鞭,带起一溜尘土飞驰而去,接着整支队伍收刀,扬鞭,飞驰而去。
看看躺在身边的女主人,我的心发生了剧烈的斗争。
女人!她是个女人,她是一个可以引起很多男人注目的高贵的女人!就这么一个女人,现在,她的命运已经掌控在我手中。我该怎样对待这么一个高贵的权力?让她指向哪儿?权力!现在!
我拥有了一个权力,这个权力是如此地惊奇,又是如此地可怕!作为敌人,她犯下了多少罪恶,她折磨死了多少的奴仆!那么多生命就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如果让她像以前一样活着,那太对不起——将来她要折磨的我的同胞们!杀了她?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她那高贵的姿态,只是暂时保持着生命的惯性!她现在已经是我的猎物,我捉住了她!她浑身不能动弹,只会眨眨眼睛,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杀了她,能发挥什么作用呢?我能独自飞快地逃跑,而且绝对安全,而且,这也回报了她给我的每一件冰冷的礼物,泄去我埋在心底的愤怒,甚至可以挽回更多的我的同胞的生命!
对!杀了她!我伸出双手,脸上自然地显现出一种奇特的笑容,我先把她脸上的头发、泥土、树叶等杂物清除,与她对视:我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我对她的审判结果。她的眼睛已经看到了这个结果,深邃的眼神中充满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对美好生活的惋惜、对我的憎恨和厌恶,还有很多可怕与可爱相结合的东西,一些我不明白的东西。我不再与她对视,眼睛仔仔细细看她的整个容貌,看她的眉毛、睫毛、额头;看她的鼻子、鼻孔、还有鼻毛;看她的嘴唇、唇纹、嘴边隐隐可见的汗毛;看她的下巴、微微突出的骨痕、轻轻鼓动的喉结;看她的脸颊、耳朵、耳孔,我不得不承认在面貌上她比我漂亮多了,不过我的双手伸向她的脖颈,卡住,我深深吸入一口带有她味道的空气,准备把我所有的愤怒与悲痛通过手指带来她的死亡,而消散!在这一刻,我的眼睛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冒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我被它们给吸引住了,它们包含了生命的所有奥秘,我不由自主地停下已经酸软的手,看着,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越来越迷茫,看到了很多属于我们奴仆像这样的眼睛,脑子里回想起各种悲惨的画面,我的心一阵绞痛,眼泪像久旱逢甘霖地滋润了我的眼、我的脸、我的心,我身子一歪,趴在旁边痛快地流泪,低低地抽泣!
我杂乱地思绪着,猛的一个警告出现在我眼前:现在处境很危险。这个女人也随时可能爬起来——算了,反正我已经让她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也知道了!让她杀了我吧!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横起手臂抹去温热的泪水,移动疼痛的肢体,站了起来,我看了看身边的女人:我不是生命的屠夫,无论怎么样,她也算是我的一个伴了!我俯下身子想继续拖着她走,却发现她的裙子快掉了,内衣都漏出好多来,我不可能依旧拖她走……
想了无数办法,我只能把她放在我肩上扛着走。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虚弱,原本扛她走一天不歇肩都行,现在可好,扛着她走都走不稳,走几步就得歇一歇,谁叫我不管划伤,不管失血,疯狂地乱冲!
我又一次没有方向地往林子里乱走,发现哪里阴森就往哪里钻,哪里腐臭味浓就往哪里进!一路上饥肠辘辘!透过树叶怎么也找不到表示时间的太阳,我只知道这还是一天,天还没黑!我找了块铺满落叶的地儿,把女人一把扔在上面——根本没力气轻放了,自己倒在旁边大口大口喘气,擦一把眯眼的汗水,四处查看查看,我发现有无数双发着各种颜色光线的眼睛正看着我——一个外来的陌生物种!这可了不得,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我再一次艰难地扛着女人朝树少明亮的地方走,但决不走回头路……
终于,我爬上了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山坡,马上把换肩无数的女人小心地放到石头上——我可不想把她给磕个窟窿。可是还没把女人放好,我就软成了一摊烂泥,贴在大石头上,再也不想动了。望着天上的星星睡着了,深深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