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沈文灼叫的代驾。
我姨妈痛，晚上也打不到车。
陆佑捷的脸色微沉了几分，嘴角抿出一抹不悦的下弧度。
我假装没看到，自顾整理桌上的文件盘。
陆佑捷随手翻了两下，问我有没有什么项目给季妙言跟一下。
我强忍着收回三分之二的白眼球，这话要是给蓝倩听到了，估计肯定会把冷嘲热讽的实力又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陆总，季总策才刚刚入职，同事名字都还没叫全呢。”
我按了下太阳穴，也不知道最近是上火还是怎的。那里起了个小痘痘，一按就疼。
陆佑捷沉了下肩膀：“用不着认识所有人，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我明白陆佑捷的意思，他是担心季妙言的事瞒不了家里太久，所以希望她能成长得更快一些。
来我这里藏着，本就是为了涨经验爆金币的。
可是拔苗助长这种事，搁到哪里都是荒唐的。
我只能说，尽量吧。
“等下我看看上周那个雕塑展的在谁手里，回头让她跟着跑一趟流程。”
快十点了，我们周一一早是有例会的。
这会儿我已经把电脑打开了，之前准备的PPT也放出来了，回头看陆佑捷还站在我的落地窗前，指不定又瞄我哪盆花呢。
我有些无奈：“陆总，还有事么？”
我说我要准备一会儿的晨会了。
陆佑捷看我的窗子看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叫他，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头。
“没事，不是要晨会么？我一起听下。”
见我愣住，他转身提步晃到我身边，目光扫过我的脸，三分认真七分挑衅：“不方便？”
我当然说方便了。
只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来参加公司的晨会，我的意思是，用不用弄得稍微隆重点？
“比如说，给大家买点咖啡过来，再正式跟大家介绍下？”
公司总共三十来人，最老的一批是成立时就跟我的，新员工也有才来几个月的。
陆佑捷几乎不管公司的日常，有不少人都不认识他。
“什么叫正式介绍？”陆佑捷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那不正式的介绍，你都是怎么介绍的？”
我心里微有酸漪，自是明白他话里话外的嘲弄之意。
我跟陆佑捷的关系，公司里的一些老员工都知道。
就算新员工来的时间不久，这一年也不曾见过陆佑捷露面。
但这么浅水的小公司，连王八都藏不住，何来藏得住的八卦和秘密？
我笑笑说：“陆总误会了，您不喜欢，我不叫他们乱说就是了。”
只是，我不能保证季妙言不会到处问。
昨天认识了一下，我对她的性格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小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想多了，”陆佑捷沉了沉眸子，鼻腔里径自冷哼一声，“她才没兴趣问你之前的事。”
我轻轻哦了一下，当然明白陆佑捷说的一点不错。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就算季妙言真的到处找人去问，也不表示她会在意我的存在。
因为陆佑捷能给予的呵护太真实了，安全感更是三百六十度的。
……
晨会准点开始，蓝倩负责主持。
上季度回顾，下季度目标，在策项目，潜在市场，目标分析等。每周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陆佑捷坐在长桌外围的一把椅子上，靠近白板和PPT投屏最近的位置。
没拿笔没拿本，双手插肩，坐姿随意。
偶尔对我们在探讨的问题提上一两个一针见血的疑问，还好我和蓝倩对项目的把控门门清，随问随应，对答如流，一点卡壳儿都不见。
毕竟这些年下来，感情始终没能混出个像样的着落，但在事业上，我是真的用了心的。
就在我以为陆佑捷基本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能难住我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脸看向了一旁的季妙言。
“听下来感觉怎么样，你也问几个问题吧？”
他放低了温柔的声线，眼神也软了几分。
与刚才直接跟我和蓝倩提出的那些疑问时的语气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员工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落在这位新来的“总策划师”身上。
我相信比起好奇她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大家更好奇的应该是陆佑捷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我可以问么？我还不是很了解这些项目，会不会有点——”
季妙言看看陆佑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几分不太自信的光。
“有问题就要大胆提，不要怕得罪人。”
陆佑捷的手指轻敲在膝盖上，目光透过金丝镜片，七分赞许三分鼓励，仿佛要为她撑起一片护佑，斗败一切牛鬼蛇神似的。
得了足够的勇气，季妙言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看看我，又看看蓝倩——
“蓝总，程总，我想问下，我们做项目的合作物料公司是固定一家么？我们是怎么确定的乙方，有通过公开竞标么？又是怎么来保证他们是市场上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季妙言用最轻柔最客气的话，轻而易举地让我和蓝倩难受了一整个上午的会议。
……
“去他妈的死绿茶！问的这叫什么屁话！”
蓝倩回到办公室，差点直接把电脑砸了。
“她他妈干脆指名道姓点我找了我同学的公司合作，说我吃回扣了行不行！”
我靠着办公桌，无奈劝她：“我昨天就跟你说了这个季妙言不简单的。她能问出这种话，如果不是陆佑捷授意的，那就是她自己提前做足了功课的。”
蓝倩气得牙痒痒的：“我换这家老同学的公司，才三个月不到。这种合作方，价格是一方面，服务是另一方面。就拿上个月那次展会来说，开展前一天，过路挖掘机把总电缆弄断了。”
“要不是我同学联系的搭建队，抬着发电机过来，我们全得喝一壶！”
“行，他陆佑捷要是信不过我，直接把我辞了，让他的小绿茶过来直接做副总！我让位！”
蓝倩越说越生气，几步走到打印机面前，把上面哗哗打印出来的一堆报价单竞价表全抓在手里。
“让陆佑捷自己去看，找财务去比，找税务律师去核对！我蓝倩要是吃了公司一分钱回扣，我——”
“蓝总，程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蓝倩正在火头上，也没看身后是谁，抓着打印纸的胳膊就势往后一抡——
“啊！”
谁曾想季妙言竟然会出现在门口，一手一杯滚烫的咖啡！
